子进来。
“屋子没人常住,脏了些,委屈大兄弟了。”大汉把褥子被子放下又出去了。
一会儿后,带了个布衣妇人进来,“这些活物还得女人做。”
“劳烦婶子了!”阿丑也是和这妇人熟识的,只见这妇人对阿丑笑道:“我这闺女要不是早出嫁,定让你做我
女婿了!”
阿丑还没回话,旁边的男子就出声了,“咱家闺女比阿丑大了不少,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你莫说这些胡话了
!”
“你懂什么!阿丑这孩子我就看着实在,不比那酸秀才长本事?”妇人说到此冷了话语。
高大汉子没接话,立刻没了声,只在沉思着。
妇人铺好了床,转身来到阿丑跟前,“对了!阿丑,你外面那兄弟……”
其实妇人和那汉子早在见到阿丑背着个人来的时候就想问了,只是没好开口,阿丑又不多话,也不好问。但见
阿丑这会儿往门外探去的眼,还是没忍住问出口了。
“今日祭拜爹娘后,在山下遇到那人昏倒在路边,便背着他来了。”阿丑说的是实话,只是隐去了一部分,比
如那人在他眼前杀了不少人。
“原是这样……床铺好了,婶子去烧水,一会儿你和那兄弟洗洗,驱驱寒,热乎热乎。”妇人言罢就出去忙了
。
“赵大叔!可有止血的伤药么?”妇人走后,阿丑开口问着高大的汉子。
“你要伤药作何?”
“那人身上有伤,要用些替他止血。”阿丑身上也有伤的,只不过是些轻伤擦痕,破了点皮,流了点血。在阿
丑眼里他身上的伤算不得什么,而这人恐怕才伤得严重,不然也不会昏倒了。
“阿丑!那人到底是……”大汉欲言又止,目光落在门外。
“我也不认得那人,只是见他伤了,又昏倒在路边,才背着他来了。”
高大的汉子见阿丑这样说,晓得是阿丑救了那人,也不再问什么了,拿了伤药给阿丑。
“谢谢赵大叔!”
平穷百姓哪里有钱买伤药?都是上山摘采些草药晾干磨碎来用罢了,阿丑望着几瓶药粉,不知哪个能用。
“这些都是止血的草药磨的,你便只管拿它们用就是了。”大汉说完,那妇人进来了。
“阿丑,水烧好了,一会儿你拎出来倒在大桶里就成了,若是热了,缸子里还有凉水,你自个儿试试冷热。”
妇人说着端了两碗姜汤放在旧木妆台上,“这是姜汤,一会儿你们喝了它。”
阿丑点点头,忙道谢,妇人这时方想起阿丑一身湿漉漉的,忙声道:“忘了给你俩寻两件衣裳了。”
接着妇人拿了两件洗得泛白的旧衣来,说了些莫嫌弃的话,交了衣裳给阿丑后就和高大汉子离开了。
阿丑到厨房去,把桶里的水拎到柴房倒在那大桶里,这一桶水是滚烫的,自然要加冷水了。随后阿丑又到厨房
里拎了冷水来,试着热度倒了桶里,水里温热的时候阿丑到外面去把人背到柴房。
柴房里的木桶,没有多大,够一人洗身。
阿丑本不好脱人衣物的,更别说为他洗身了,但那人有伤在身,全身衣物又湿透了,阿丑不便帮他洗身也得为
他重新换了衣物。
阿丑记得那人肩上有伤,是沾不得水的,手轻轻挪动那人的肩头,没想伸过手时,掌心沾着乌黑的血色。来的
时候因雨水冲洗,阿丑没见什么黑血,这会儿血再渗出,自然沾了阿丑一手的血了。
阿丑没做所想,脱了他的衣物,才见这人身子,就愣住了。这人的身子同他的手一眼,冰白修长,透着少年特
有的青涩韧性,胸膛白腻一片,两粒鲜红晃了人的眼,精瘦的腰身线条流畅,优美细致,那腰下……阿丑一时
闭了眼,不敢看了。
眼前的身躯是男子的身躯,还是个少年之躯,应同他差不多大,最多不过十四五岁的光景,而这身躯却是好看
的。阿丑不知为何会感到羞愧,觉得自己同偷窥姑娘家洗澡的恶徒没什么分别了,一时心下自责,再也不敢看
这眼前的人了。
阿丑长到十四岁,没见过女子的身子,没什么可稀奇,说没见过男子的身躯,怎是可能?他在后院干活,全是
奴仆扎堆的地方,夏季炎热,干活时多有人裸赤胳膊光着上身。他是见多了,同他一样的身躯,何来羞愧之意
?
可今日又有些不一样,眼前的人也是男子,还是和他一般大的少年,和同龄的人一同洗身,相互坦诚身子他不
是没有过。但今日就是不一样了,这人是男子,是少年之躯,阿丑头一次见了这漂亮身躯,才知原来男子的身
躯也可以这么漂亮的。
阿丑自然不敢想女子的身躯,从前不敢,可现在……女子的身躯又是何样的呢……
昏暗的柴房里阿丑闭着眼,轻缓着动手为这人脱了下身的裤子,摸索着在木桶里拧干了帕子,再细细为这人擦
身。阿丑的手颤着,只擦了这人的上身和长腿,手里的帕子没敢移到别的地方。
这人身上有伤阿丑晓得,而现在还是为他穿了衣物要紧,这昏昏暗暗的柴房,看不清伤口有多深,也不知是什
么尖锐硬物插在骨肉,不好拔,出来。
阿丑心想为他穿好衣物,再回屋子取出这尖锐的铁器方容易些,一时不敢贸然拔了那肩头的铁器。
阿丑还是闭着眼,摸索着为这人穿上衣物,手指不小心碰触冰凉滑腻得皮肤时,阿丑会急急收回手,不敢再那
处动了,手移到别处,隔着布料整着衣物。费了好些时辰,阿丑才为他穿好衣裳,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准
备背着这人回屋子。
背起这人出了柴房,阿丑也没想起自己还没洗身,身上还是湿淋淋的。
第十三章
来到屋里,阿丑把背上的人放在床上,转身拿了灯来,才凑近床上躺着的人,灯火照明了那人的脸。阿丑的手
晃了一下,差些打翻了灯,凝神静静,好一会儿回了神。
好看的人阿丑不是没见过,从前见夫人时,阿丑当她是最好看的,后来见了二小姐,喜欢二小姐的笑靥,二小
姐比夫人还笑得好看。大少爷生得俊美无比,三少爷幼时也是一副好相貌。
夏府里的小姐少爷个个是人中龙凤,精致漂亮,常人比不得的。但此刻,床上的人恐怕是人中龙凤也比不上的
。
背着床上的人来时,没注意到他的容貌,到了赵大叔家,这混混暗暗的屋里,也是忽略过去了。为他擦身时,
不敢看他,慌忙地闭了眼。现下一见,惊了阿丑的双眼,慌了阿丑的心神。
阿丑瞧着床上的人,就怕他一下子睁了眼,抓住正偷窥他容貌的人。想到此,阿丑低了头,心里窘迫着。
“他的伤!”阿丑突然又想到了床上的人有伤在身,也顾不得什么了,把灯放下,慢慢翻过那人的身,揭开他
的衣襟,露出白腻光滑的肩头来。
阿丑没顾得上什么偷窥羞涩了,眼下治伤要紧,白润的肩头上插着的是一只镖,血还在细细渗出,透着黑。周
围的皮肉也是青黑一片,黑血沾着,伤口不算大,就是这镖陷在骨肉里,硬将它拔出恐怕要受痛不少。
阿丑望着那人紧闭的眼睛,心想他恐怕也没什么痛,昏迷中的人感知甚小。
拿了向赵大叔要来的小刀淋了酒液在上面,放在灯火上烤了烤,刀身渐渐烫了,阿丑将刀离近那插着铁镖的肩
头,细细划了下去,割掉周围青黑的烂肉,借着刀尖的深入把铁镖拔了出来。
那镖尖刃上带勾,染着浓血青黑,血腥味重,怕是淬过毒液的。若是如此,床上的人就是中毒昏倒的。
阿丑只有赵大叔给的消毒酒液和止血伤药,再没什么可用的了,现在外面又还下着雨,到哪里去请大夫救人?
阿丑有些慌了,怕救不活这人,心急着,没有办法,只好为床上的人清理了伤口,俯身去,张嘴吸了一口黑色
的浓血。
浓血是腥的,而阿丑的嘴唇不止触碰了血腥,还感受了冰凉细腻的皮肤,他更小心了,就怕这人疼醒过来,怕
这人……
直到口里的血味清了些,没那么浓稠,吐出了血也没那么黑了,阿丑才将止血的伤药洒在伤口上,再为他包扎
了了伤口,才放下心来。
弄好了一切,阿丑才意识到自己身上的衣物还是湿的,没再滴水了而已。方才背着床上那人,现在也见那人湿
了胸前的衣裳。
阿丑望着那雌雄莫辨的脸,心道若不是看了他的身,就这么瞧着,就当他是个英气的女子了。年少的男子生得
太美,就显得阴柔了,床上的人生得美,因年龄尚小,还没成年,略显了一些。
阿丑定了定神,出了门到柴房洗身换衣去了。
阿丑用着冰冷的水洗了身,穿好了衣裳,回到屋子里,看了看床,决定到外间搬了长凳来将就一晚。
阿丑睡在长凳上,头有些晕眩,为那人吸了毒血以后就发觉有点恍惚,再加上今日真是累了,不一会儿阿丑就
闭了眼。
睡到半夜,似乎有声响,惊醒了阿丑,阿丑下一刻想到的就是床上躺着的那人,连忙起身来走到床边。黑暗里
,看不清什么,阿丑抬脚几步就踢到软肉的物体,蹲下身摸索着,摸到了一具身体。
那人竟是摔下床了,阿丑扶起地上的人,那人感到温热靠近,修长的手臂就环住了阿丑,紧抱着不放,似乎这
暖热的躯体解了他的冷寒。
阿丑的身子一震,不敢乱动,这人是醒了么?他醒了会不会……
怀里的身子颤抖寒冰,双臂越收越紧,紧得令阿丑感到生疼,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阿丑先前暂时忘了这人是会武功的,还杀人不眨眼,他若要杀了自己,自己必是逃脱不了的。
等了一会儿也没见这人有什么动静,就是紧紧抱住阿丑,除此之外,连声都没发出过。阿丑想着这人该是没醒
,只是冷了身子,摔下床来,现在抱着他不过是想取暖而已。再者怀里的人是中了毒的,中的是什么毒,阿丑
哪里会晓得。只为他清了伤口,吸了毒血,洒了伤药,也不知他不会不会好。
想到这里,阿丑担忧这人了,这人身子如此冰寒,是不是……阿丑摇了摇头,不敢想下去。把人抱上床去,自
己也躺了下来,任着这人紧紧抱着自己的身躯。
紧贴着阿丑的身躯传来寒意冰冷,阿丑是冷寒的,却也没推开他。任他吸取自己的体温,这样……这人许就不
会死了。
在睡梦里,阿丑梦见自己到了大雪山里,远远瞧着一个冰雪美人,那人长得美,她笑的起来就像二小姐那般,
令他痴迷许久。
冰雪美人前一刻还笑着,下一刻就赏了他几个耳光,连带着身子也痛了起来,痛得他失声叫了出来,这一张嘴
他便醒了。
阿丑醒了,他四脚朝天地摔在地上,后背和臀部火辣辣地疼着,脸上也疼,他还不知他的脸已经高高肿起了。
稍微缓过神,阿丑环视着这间屋子,这儿是赵大叔家,昨夜他背着那人……那人……阿丑猛然清醒了,抬头就
撞进一对妖异的冷眸里。
原来这人睁了眼是如此地好看,那眼珠像玉一般冷,又带着流彩异光,只不过现在这双好看的眼正散发丝丝杀
意。
“那个……昨日……你……”阿丑望着这人,本是高肿的脸瞬间红了,热热的,连说也结巴起来,愣是没说出
一句完整的话来。
“哪只手碰了?”那人下床来,美得雌雄莫辨的面容笑姿优雅,妖眸里闪过一抹阴霾狠毒。
明明是少年的身姿,少年的容貌,虽美得极致,但他终究是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啊!怎么这会儿看着就不
像一个少年了,那话语神情倒像个深沉狠毒的男子。
是啊!刚遇到他,他不是就杀光了围攻他的人么?
这人是狠毒的恶人啊!他怎么又忘了?
阿丑再看一眼那人,只觉得在他眼里这不是一个少年,是一朵盛开魅惑的罂粟花,美得引人沉溺,散发着人察
觉不到的危险。
“你不说……将你的颈子拧断如何?”阿丑还没看清那人何时来到眼前,脖颈传来窒息的疼痛,他方见了一只
修长的手紧扣住他的脖颈,那只手是美的,不像他常年干活的手那样粗糙宽大。
“昨夜是我背你回来……治你的伤……你的身子冷的厉害……咳咳咳……”阿丑努力睁着眼,说清楚话,那人
听到最后,蓦然松了手。
“你为我换的衣物?”少年穿着粗布旧衣也难掩他一身美貌气质,相比阿丑而言,那就是一个是天上的仙,一
个是地下的癞蛤蟆。
阿丑从床上摔下来,也晓得了是这人踢他下床的,自然没有这人发话,他也不敢起来。
地上的阿丑一头本是顺长的乌发现在凌乱散着,身上的衣物也皱巴巴的,腰带还散开了,衣裳松松夸夸,活像
那街角的穷乞丐臭痞子。
再来看那半边肤好,半边紫红的面,便是更不能看了,本就是丑些,现在更丑了,整张面肿得老高,剩两只小
眼眯着。
少年睨了一眼他那丑面,唇边弯出漂亮的弧度,“你不敢说?”
阿丑低着头,想看又不敢看少年的脸,只看着少年的衣角,喃喃地开了口,“是我为你换的衣……”
没待少年出声,阿丑又急道:“我什么也没看!就是……就是……为你擦身来着……”
阿丑说得越来越小声,少年的美面笑意越来越深了,“你若生得有我的婢女侍童一半的美貌……许留得住这双
眼和这双手了……”
“你要杀我……你……”阿丑料想不到他救了这人,这人却要杀他。
为他换衣擦身,虽是冒犯了他,阿丑昨夜也觉得唐突了,但他身上有伤,必要脱衣治伤,再者他身上的衣湿透
了,不是要换下来的么?
“不过是砍了你的手,剜了你的眼,没要你的命。”少年的语气淡淡的,像是在说什么最平常不过的事一样。
在阿丑听来就不是了,阿丑只认定了这人心狠手辣,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人。那美如罂粟的脸在阿丑眼里变得
狰狞起来,阿丑不禁往后缩了缩。
少年一步一步走进阿丑,阿丑的心越来越惧怕,闭了双眼,大声喊了出来,“我救了你你为何要杀我!”
阿丑喊完,静静平顺气息,久久地没见什么动静,打开眼皮才见那人靠在床边,手捂着肩头,眉间似在隐忍痛
楚。
“你怎么了?”阿丑又忘了这人的狠毒,一下子起身跑过去扶着床边的人。
“昨日我换下的衣物在何处?”少年忍着痛,低声问着。
阿丑见那张美颜逼近,马上往后退开,心还是跳着,分不清是害怕还是什么。
“在柴房。”
少年闭了眼,轻声道:“你去拿来。”
阿丑听话地跑到柴房拿了湿衣来,少年只让他把袖里的东西拿出来,是一个锦囊,接下来叫他从锦囊里拿出几
颗拇指大小的白亮珍珠。
“拿来。”不等阿丑欣赏珠子,少年就示意阿丑把珠子递给他,阿丑照做,把白亮的大珠子递过去,手指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