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可救药 上——迟眠客

疾跑、后退，向悬崖下眺望、然后微笑转过头，面向几人。

苏子非心里微微一惊。

少女凌乱的发丝遮住了大半脸庞，但是一双专注地望着某方的眼睛里，盈满了火一样的热切，和被苦苦压抑无

法诉说的情感，灼热、狂野、熠熠生辉。

某种共通的感情忽然攫紧了他，苏子非下意识地握紧拳头。

曾云！

他张了张嘴，几乎要喊出这个名字。

楚南枝已经表演完毕，出去前，她往苏子非的方向看了一眼。

苏子非也正看着她。

两人的视线一触即分。

……

吃饭的时候，苏子非有些心不在焉。

乔言看了他一眼：“在想什么？”

“哦……”他摇摇头：“没什么。”

“其实，几个女演员中，你最中意的是楚南枝所扮演的曾云吧？”乔言道：“为什么要向吴导推荐聂薇？”

苏子非一愣，他没想到乔言会看穿自己的想法。

乔言一笑：“我只是问问原因，你不想说，我也不会勉强。”

“没什么不可以说的。”苏子非撇撇嘴：“因为聂薇很用心地去研究了曾云这个角色，她所诠释的曾云也让人

很惊艳。吴导所需要的，会是这样的演员。”

“那楚南枝呢？”

“她不会是个好演员。”苏子非垂下眼睑：“她刚才的试镜的确打动了我。但，她并不是在饰演曾云，而是把

曾云当成了自己。”

乔言扬眉，有些不解。

“我想，她的心中，可能也正好有这样一份感情，所以，她可以打动我。”苏子非眼神淡淡地望向远方：“但

是，她终究只能饰演自己。而吴导所需要的，不是惟一的曾云，而是像聂薇那样，可以饰演不同角色的演员。

”

他转过头看乔言：“我想，吴导也正是明白这一点，所以，他会选择聂薇。”

乔言微微一笑：“我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理智。”

苏子非没说话。他并不是理智，而是知道自己的意见，并不可能决定最后的角色。而且——他轻垂眼，掩住自

己眼里的神色——他不希望，那个为着某种感情而执着的少女，一次一次地，展现她的绝望。

“对了”忽然想到一件事，他道：“沈墨白，是怎么一回事？”

乔言神色一转：“你很关心他的事？”

苏子非扬眉：“乔大哥，如果你不想告诉我，我可以去问别人。”

乔言一顿，叹了口气：“因为他的性向。”

苏子非冷冷一笑。

“其实，如果不被媒体披露出来，公司并不会去干涉，只会警告本人小心罢了。”乔言道：“沈墨白一向很低

调，为人也不错。知道他的性向的人并不少，只是一直都没有明说。前一段时间，他得罪了一个记者，那个记

者写了一篇报导，指控他是同性恋。他的经纪人及时作了处理，本来事情不会闹太大，只是——”

他看了眼苏子非：“他不肯澄清。”

苏子非神情一凛。

乔言接着道：“没有被铺天盖地的宣传，已经是他的幸运。对此，公司作了短暂的雪藏决定。不过，这个时候

，正好到了他和公司签约的期限。”

“所以，你们就解除了合约？”

乔言十指交叉，神色淡然：“小鱼，这是规则。公司这样做，只是做了最正确的决定。”

苏子非冷笑，神色掩不住冷漠：“最正确？当然！对你们来说，利益永远都是第一位！而那些无法给你们带来

利益的人，只会被丢弃！”

“小鱼！”乔言神色不变：“你不是初入社会，不会不明白这个社会的规则！不是我们放弃他，而是他自己没

有争取，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苏子非抿着唇，没说话。

乔言说的，他都明白。只是，牵涉到这个自己敏感的问题，总是会让他无法理智。为什么，自己这样的人群，

永远都是被丢弃的那一个！

拳头不自觉地握紧，青丝隐现。

“小鱼！”乔言抓过他的手，强行掰开，神情严厉：“不许伤害自己！你记住，你不是他！你永远都不会是被

我丢弃的那一个！永远都不会是！”

苏子非惨然一笑：“乔大哥，不要对我说这样类似承诺的话，我并不需要！”

乔言一窒，张了张嘴，却哑口无言。

……

岳可诗走进咖啡厅，四处看了看，在靠近窗边的位置上，看到了苏子非望着窗外，若有所思的侧影。

她走过去：“子非！”

苏子非抬起头，露出一个笑容：“这个时候约你出来，没打扰你工作吧？”

“没有。”岳可诗摇摇头：“你知道，我的工作时间不会太固定的。”

苏子非点头，唤来服务生给她送来咖啡。

岳可诗细细打量他的神色，见他眉眼间没有过多抑郁的神色，身体虽然还有些弱，但没有恶化。心里不由又无

奈又欣喜：能保持这样的状态，已经算是不错的情况了。

她并不想让他想起不开心的事，便没有过问他这些天的情况，只是笑着问道：“今天怎么会约我出来？我可不

相信你是特意为见我才出现的哦！”

苏子非失笑：“是啊是啊，我是有事要办，‘顺便’过来看你的！”

岳可诗假意嗔怪：“你真是的，这个时候，你该说些好听的话来哄我开心的嘛！”

苏子非耸耸肩：“我哪敢在你这个心理医生面前耍心眼？只有实话实说喽！”

两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一笑。

“好了，不开玩笑了。”岳可诗端起咖啡，浅尝了一口，道：“我是真的没想到会接到你的电话，你出来是有

什么事吗？”

苏子非点点头：“我的《雾色弥漫》已经被改成剧本，现在正在征选角色，导演希望参考一下我的意见。”

“哦。”岳可诗点头：“那结果怎么样？”

“还好吧。”苏子非笑意淡然：“今天试演了两个比较重要的角色，最后让谁来演，我只是参考而已，最后作

决定的还是导演。”

岳可诗点点头，表示理解。

“岳大哥最近怎么样了？”苏子非问道：“我也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他了。”

岳可诗边笑边点头道：“他还不错啊，只是挺想你的！”

苏子非不觉得这句话有什么不对，便只笑着没说话。

“对了！”岳可诗忽然想到一件事：“你出院前，我哥要你定期去医院检查身体的吧？你有没有去过？”

“啊？”苏子非暗叫不好，这件事，他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一看他的表情，岳可诗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赞同地看他一眼，她道：“反正今天我也没事，一会儿我陪你去

医院！”

“……好吧！”苏子非苦着脸答应。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又笑起来。

“笑什么？”岳可诗有些莫名其妙。

“笑你呀！”苏子非又笑一会儿，道：“我刚才在想，可诗你这个人哪，不但会是一个好朋友，还会是一个好

恋人、好妻子。”

他微微睑了眉：“如果我不是现在的我，一定会爱上你的。”

看着他的神情，岳可诗有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

“其实，也不是没得选择。”她忽然开口。

“嗯？”

岳可诗淡淡微笑：“既然没办法选择我，还有我哥啊！”

“岳大哥？”苏子非又惊讶又疑惑，正准备问为什么，一声呼唤打断了他。

“小鱼！”脚步声慢慢靠近，最后，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

苏子非瞬时苍白了脸。

第二十章

“小鱼！”

乔默一手搭在苏子非肩上，半侧弯身子看他的正面，神情又喜又怒：“小鱼，真的是你！这几天你跑哪里去了

！家里没人，手机也打不通！我好担心你的知不知道！”

“……阿默”苏子非微微侧过脸看他，吐出这两个字的声音隐隐颤抖。

看清他的神色，乔默顿时皱起了眉：“怎么还是这么憔悴？这一个多星期你跑到哪里去了？是不是又没有好好

吃饭，嗯？”

这样既关心又担忧的表情，总是会给苏子非一种错觉，以为他对自己的在乎，可以超越性别的界限。可是，一

次又一次的绝望，终于让他意识到，这一切，都出于自己的幻想。

他快速地转开自己的脸。

“小鱼？”乔默微诧，有些紧张：“你怎么了？是不是还在生病？来，我看看！”

“乔先生！”实在不忍再看下去，岳可诗站起身，有些强制性地挡开乔默欲伸向苏子非的手：“乔先生，子非

没事。他的身体只是还有些虚弱，需要慢慢调养。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乔默睁大眼，认出挡着自己的正是小鱼的‘女朋友’，他轻扬眉，尽量让自己的语气缓和：“……岳

小姐是吧？我记得你哥哥就是小鱼的主治医生，小鱼现在这个样子，真的没关系？”

岳可诗微笑：“你放心吧，我是子非的女朋友，怎么会让他有事呢？”

“可是他现在的样子……”乔默微皱眉：“怎么脸色会那么苍白？不会是又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吧？”

“我没事。”苏子非调整了一下情绪，重新转过了头，嘴角露出一丝笑：“阿默，可诗，你们两个先坐下吧。

”

看起来像在争执的两人，已经引起了咖啡厅里其他客人的注意。

乔默紧挨着他坐下，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再次确定：“真的没事？”

苏子非反射性地扬了扬头，努力控制自己微笑：“真的没事。你怎么会在这里？”

“哦！”乔默在他的笑容下耸耸肩：“刚才和朋友在说事情，正准备离开的时候看到你，就过来确认一下。”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提高声音：“快老实交待，这些天都跑到哪儿去了？连电话都不打一个！你不知道我会担

心你吗，嗯？”

“我只是想出去散散心。”苏子非低下头，不让他看到自己的表情：“手机被偷了，我买了新的。你的号码我

也没记住……”

他话还没说完，头就被乔默敲了一下，他忍不住痛叫一声，怒目瞪向他。

乔默哈哈一笑：“笨小鱼！手机被偷就算了，竟然连我的号码都记不住！”

他伸出手：“拿来！”

苏子非愣住：“什么？”

“手机啊！”乔默道：“把你手机给我，我把我的号码给你存上。”

“不用了。”苏子非说的太急，惹来乔默疑惑的目光，他连忙解释：“你给我写下来吧，我自己存上就好。”

乔默皱眉，凑上他脸前仔细地查看。

苏子非连忙后退：“你干什么？”

“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小鱼？”乔默眯起眼：“我家小鱼什么时候和我这么生分了！”

他出其不意地圈住苏子非，手往他口袋里掏去：“哈哈，你不给，我自己拿！”

这样亲密的接触，是他们平时玩闹时常有的动作。只是此时，苏子非既怕又喜，浑身僵硬。

乔默没察觉苏子非的僵硬，掏出手机后，笑嘻嘻地存上自己的手机号码和名字，还炫耀似地在苏子非面前晃了

晃，才把手机还给他。

苏子非怔怔地接过手机，看着屏幕上乔默式的“最好的朋友乔默”，不知道自己现在脸上的神情，是悲是喜。

岳可诗轻轻摇了摇头，有些无奈。

这个乔默，真真是子非的克星！

“啊呀，对了！”乔默终于意识到自己目前似乎正在打扰别人“约会”，嘻笑着站起身：“我就不当讨人厌的

电灯炮了，小鱼，改天我们一起去P？T喝酒，等我电话！”

他又转向岳可诗：“岳小姐，再见！”

岳可诗心里一动，也跟着站起身：“我一会儿要陪子非去医院检查身体，乔先生要不要一起去？”

苏子非蓦然抬起头看她。

“检查身体？”乔默既讶又惊：“不是说小鱼没事吗？”他转向苏子非，皱眉：“还是说，说没事是你在骗我

？”

“乔先生别误会！”岳可诗微笑：“只是例行检查而已。你知道，子非刚出院不久，我们害怕会有遗留问题。

”

乔默放下心来：“那好，我和你们一起去。”

岳可诗笑着点头。

苏子非看向她，为什么？

她但笑不语。

或许，应该让乔默知道，子非真正的状态。

这是突然间闪现的念头，希望不要是个错误。

……

“岳医生”女护士推开病房门直进来：“在您办公室有人等您。”

“好。”岳可文应了一声，低头对病人简单地吩咐一下，便走回办公室。

“可诗”他猜到会是她：“怎么有空过来？”

岳可诗笑着站起身：“我来陪子非检查身体。”

“子非？”岳可文微讶又喜：“子非过来了？”

往里走两步，这才看到对他微笑着的苏子非以及……乔默。

岳可文嘴角扬起的笑微微僵了一下。

“岳大哥”苏子非道：“你最近怎么样？还好吗？”

“还不错。”岳可文笑了笑，接着又虎了脸：“倒是你，我可是吩咐过你，刚出院的这一个月，要每一周过来

检查一次身体的。你是不是根本没听进去？这次如果不是可诗带你过来，你也不打算来的吧？”

苏子非讪笑着搔搔头。

乔默谑笑着凑近他：“叫你不爱惜自己！挨训的滋味很好吧？”

苏子非习惯性地一肘撞过去，被他躲开后，又有些发愣。

岳可文脸上的笑容一顿，随即恢复正常：“走吧，我带你去做检查。可诗，你带着乔先生到外边走走吧。”

“好。”岳可诗点点头。

“不用了！”乔默耸耸肩：“我陪小鱼一起吧，小鱼哦~~”

后面一句是对苏子非说的。

“这个……”苏子非看向岳可文。

岳可文微微一笑：“检查身体时，家人和朋友都不允许进入房间的，乔先生还是和可诗出去走走吧。而且——

”

他看了看苏子非：“我会好好照顾子非，乔先生不用担心。”

乔默扬了扬眉，虽然岳可文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行为，可是，他却感到一种敌意。而且，他的那种神态，好像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