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皇后省亲
天气渐渐凉了,马上就要入冬了,春节前皇后得到了皇帝的意旨,准许回家省亲。清晨,皇后坐在凤撵中,怀中抱着喜王,眯着双眼有些困意,浩大的队伍在朝阳中朝不远处的国仗府行进,地面上因为夜里寒冷有些白色的霜,下人们走路的时候十分小心谨慎。
此时的国仗府邸,经过多年的修缮扩建,规模虽然不比皇宫,内饰却比皇宫还要奢华,偌大的石头门兽守侯着朱漆大门,门上按有兽环,大理石铺成的路面雕刻着复杂的花纹,院子里开着不应时节的鲜花和满是绿色的树木,整个府邸温暖如春。
皇后好奇的来到一棵海棠树下,粉色的花朵绽放在空中,她抬起头看着那花,却着实的感觉到脚下的温暖,她放了放宽大的衣领,露出大片的雪白的后辈,她有些热。付下身体,摸了摸树旁的土壤,有些温热,显然是地下埋了木炭,心里暗想:好大的排场。
“恭迎皇后圣驾!”俞国仗带领全府上下来到皇后的跟前,下跪施礼。
皇后看了看那一脸褶子的老头,沉下眼睛明显的不悦。
俞敬之起身满脸笑道:“女儿呀,你总算回来了,你娘亲很是思念你,快随我去后堂见见你多病的娘亲吧。”他边说边亲热的拉起皇后的手,“你看府上这些花花草草,都是你娘亲为迎接你特地想出的法子,在土里埋了木炭,晚上还摆上火盆,这才使得百花齐放,你可喜欢?”
“恩。”皇后没有多言,随着国仗进了后堂。
推开府上最隐蔽处的一扇门,一股香烟缭绕着夺框而出,屋子里也是同样的热,原本就有很多的香烟模糊视线,加上布置的大量白色的莎帘,使这个房间看起来分外诡异,俞皇后从心底里厌恶这个房间。这时一个苍老的女人声音随着白色的烟雾和莎帘飘了过来。
“你讨厌这里?”
皇后没有应声。
那声音笑了笑,“很显然,你讨厌这里,讨厌看到我。”
皇后依然没有应声,甚至将头转向了其他方向,不想正视那声音飘来的方向。
几声咳嗽声后,那苍老的声音继续说:“你已经是皇后了,宫里富贵的日子过的还不错吧?”
“还好。”皇后终于应了一声。
“那么皇帝为什么还没有下诏书,封太子呢?”
“皇帝不封,我有什么办法?”皇后厌恶的回答。
一阵风吹了过来,一张青色的脸突然出现在皇后的面前,那连上没有皱纹没有脂粉,只有密密麻麻的一层青色的鳞,小小的,如同蛇鳞。皇后一惊,坐倒在了地上。
“怎么!入宫才几年!胆敢用这种语气与我说话了?!”那身形很是苗条,如果没有那青色的面孔和那青色的磷,却也是个长相标志的女人。
“吓坏了吧,你还是头一次看见我的脸呢……我这个样子已经二十多年了……”那女人自言自语道,似乎有些神智不清。
忽然间,她转过脸,紧紧的盯着俞爱:“你记住,你的父母还在我们手里!你最好听话!”
“我已经按照你们说的去做了,你们还想怎么样?!”皇后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她害怕这个女人,因为她看起来更象个怪物。
“我听说皇宫里最近出现了一个非常得宠的男人?”
“一个男宠而已。”皇后带着哭腔说道。
“我可不想因为一个男宠毁了我们的计划。你找个机会干掉他。”
“那我的父母呢?”
“在事情没有成功前,你休想见到他们?!带她出去!”女人喊到。
皇后被下人引着回到了自己房间,一下子坐到床上,掩着双眼小声哭泣起来,一旁的喜王好奇的看着。
房间里的烟雾已经少了些,隔着莎帘,俞敬之才能安然的坐在椅子上:“夫人,何必这么生气呢。一个小小的男宠能有什么本事坏了我们的事?”
“我不能允许我的计划有任何的差池!”女子苍老沙哑的声音,让人听上去毛骨悚然,“我精心计划了那么多年,怎么能坏在一个小小的男宠身上!那罗氏夫妇你找到了没有?!”
俞敬之想了想说道:“当然找到了,我在离紫云山很远的地方找到了他们,已经杀人灭口了,你放心好了!”
“那就好,这件事情千万不要让皇后知道。”
“那是那是!”俞敬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心想瞒得一时是一时吧,这个夫人太可怕了。
“这二十多年来我没有过过一天安生的日子,这张脸让我根本无法离开这个房间!为何别人家的女子都能成亲,相夫教子!我却以这种样貌苟活于世?!不能见人!不能有男欢女爱!不能有自己的儿女!哈哈哈哈……”一阵狂笑后,寂静弥漫在整个房间,俞敬之不敢出声,因为他知道这个女人的神经已经不太正常了,可是却异常的聪明,他之所以能有今天,都是这个女人一手策划的。
“我要让这天朝改名换姓!!!”一声怒吼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及其恐怖。惊得俞敬之半天没敢出声。
女人发作完之后,他终于可以离开了。他很惧怕这个女人,他时常在想,如果这个女人没有这么怪异,他会不会很爱她呢?如果这个女人没有这么怪异说不定她的心就不会这么狠,会是个很好的女人。
他还记得,二十多年前,她没有这么可怕,她的脸也不是青色的。那时候他只是个普通的狱卒,在一次押运犯人去西容边界的时候起了大风沙。风沙过后,他发现了一个奄奄一息的女人,穿戴着大红的披挂,躺在黄色的沙海中,他救起了这个女人。
他曾长久的凝望这个女人,因为她很美,并且嘴边总是挂着甜甜的笑。后来他向女子提亲,满心欢喜的以为女人会答应,却不曾想女人严厉的拒绝了,他说了很多甜蜜的话,最终女人同意和他成亲,但是却不让他碰,他很奇怪,却拗不过女人,于是他们过着没有肌肤之亲的夫妻生活。
在女人被救起三个月后,脸色开始变得发青,只一夜之间,便布满了鳞片。他曾遍访名医来医治女人,女人却始终不肯看。
有一天女人告诉他,其实自己清楚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那是因为中毒,而这种毒无药可解,她不曾想到自己会因为这毒变得如此丑陋。她说这毒有个很美的名字叫青衣,女子服下后半年之内必须与男人交合,但是男人必死,如果半年之内没有和男人交和,女子便会中毒,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并且没有任何办法解毒,终生都是这个样子。
所以她才不让他碰,因为她不想他死。从来没有一个男人这么关心她,她总是想自己如果没中毒该多好,可是有时她也会安慰自己,如果没有这毒她也不会认识这个男人。
时间久了,男人都挨不住寂寞,俞敬之便经常出入花街柳巷,女人知道却从不干涉,甚至对他说如果他愿意可以娶其他女子,于是他一发不可收拾,连娶了十多个小老婆。
女人开始恨,恨把她变成这样的那个人,那人是她的兄长,她其他的兄弟姐妹都能过着正常的生活,成亲生子,只有她成了牺牲品,她被兄长逼着喝下那毒药,并且远嫁别国,她只是个弃子,用她的身体毁掉一个男人,然后自己也将走向毁灭。她出发前曾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如今她恨,满心都是恨,于是她要她如今的丈夫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族,她要她的丈夫享有无上的权利,她甚至希望要改朝换代。
终于只一步之遥了,女人坐在莎帘旁,擦着泪水,面无表情的喃喃自语:“我会报答你的夫君,我会让你获得无限的权利,你的儿子将是这个国家为了的君主……”
二十七 愤怒的皇后
新年,在整个天朝都被天灾人祸笼罩的时候,天府城却因为皇帝的喜悦而装扮的繁华富贵,充满了新年的气氛。所有的官员府邸都热闹非常,只有驸马府冷清的不太像过节,门面没有装饰过,院子里也死气沉沉的。
一连几天,夜兰公主都将自己关在房门里,从她嫁过来那天起,就没出过驸马府的大门。她满心欢喜的以为逃出了皇宫那个大牢笼,没想到进了驸马府这个小牢笼。她本以为,自己会和驸马过着相亲相爱的生活,她会为他生孩子,然后相夫教子,安稳幸福的度过后半生,就算不出这个门也没什么。可是就在几个月前,她听到了驸马府里的动静,她看到那个一头银发的男人抱住她的丈夫,她只能无助的把自己关起来,做为一个女人,她什么都不能说,甚至不能像别的公主那样受了欺负就回去像父皇兄长告状,她只是个被冷落的披着公主外衣的妖女。
一只喜鹊飞过,停在打开的窗棱上,夜兰几天来第一次打开窗户,她想看看院子里萧条的样子,也想听听外面迎接新年的快乐气氛。她伸过手,那只喜鹊站在了她的手上,乌黑的眼睛看着她,似乎终于有人看到了她的寂寞。
“喜鹊啊喜鹊……人们都说你是吉祥鸟,你要真是吉祥鸟,就让我的驸马今晚回来陪我一起过新年吧。”
那只喜鹊扑腾了两下翅膀,飞走了。
“他一次都没在这个新房里过夜,我就好象没嫁过人,这里就好象是闺房一样。”夜兰公主喃喃自语着,眼神有些呆滞的望着远处的天空,“或许他娶我回来只是想让我过的好些,有人照顾总比做一个女鬼好……可为什么我就是不快乐呢?”。
“公主不快乐?”
“啊?”夜兰惊恐的寻找着声音的来源,那是刚刚养好伤的淳于漫,正在院子里舒展身体。
“人们都以为做为公主,享有无上的权利应该快乐的,可是我什么都没有,母妃被赐死,自己被困冷宫,现在只不过是到了另一个冷宫。”
“驸马那么温柔的一个人,难道对公主不好么?公主竟然如此寂寞。”
“我们两个只相见了两次,一次是在鬼女宫,一次是洞房,他只揭开了盖头,然后离开了。我现在就是在守活寡……连过年都这么冷清。”两行清泪沿着光滑的皮肤掉落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淳于漫呆呆的站在院子里,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原本应该高高在上的公主。忽然间她开口道:“既然你想他回来过年,那么就去找他吧。”
“去找他?”公主的眼睛里突然间充满了希望,“你说的对,我可以进皇宫的,我有腰牌!我要去找他!”说罢公主披了头巾,召唤了车夫,马车向着皇宫驶去。
一路顺畅的走到了后宫,她看到一个管事的太监正端了茶水去御书房,打听后方知是给驸马送的。于是径直奔向皇帝的书房。
管事太监在门口报了信,可是却没听到皇帝的召唤,只好在门口候着,并且好言劝公主回去,公主纳闷,于是用手指抠破了窗户纸。
老太监只叹口气说道:“何必那……”
两个赤裸裸的人出现在公主蓝色的瞳孔里,她差点昏倒在地,还好那太监扶着她,她捂着嘴,发自内心的恶心!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涌了出来,她不在乎她丈夫的出身,不在乎他是不是男娼,她也不相信那些谣言,那些攻击她丈夫是皇帝的男宠的谣言,知道她亲眼看见。她转身跑了,跌跌撞撞的跑向宫外,只留下管事的太监。
终于皇帝传了门外的太监,管事太监没有多嘴,放下茶后走了。七裸露着身体,拿起玉茶壶在皇帝专用的九龙杯里斟满茶水,递给皇帝,然后在给自己准备的玉杯里倒满清茶,一饮而尽。
一瞬间,他忽然觉得眼前看不到东西了,有些模糊。
“爱卿,你没事吧?”皇帝刚刚披了件袍子,看着七的嘴唇变成了紫色,脸色也很不好看。
七看着手里的杯子,只说了句有毒,便倒在了地上。
书房里只剩下七和石沧谰,七裸露的背上扎满了银针,石沧谰先用这些银针封住了毒,护住心脉,以免毒气攻心,皇帝真在外焦急的等待。
“醒了么?”石沧澜看到七禁闭的眼睛动了动。
“我中毒了?”七的声音很虚弱,但是神智很清楚。
“是的,你那么小心的一个人也会中毒。”
七笑了笑说道:“我知道有你在,死不了的。”
“拿你自己的性命来赌我的医术?”石沧澜柔和的面孔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只有一脸的凝重,“还好无色谷里有这种毒的解药。”
“我中的是西容特产的沙草毒吧……没想到毒性先从眼睛发作。”七叹了口气说道,“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想杀我了。”
皇帝看着七服下解药,没想到这毒来的快,去的也快,一会工夫,七脸上的毒气已经退去了,依然是妖媚的一张脸,皇帝看着却总觉得似曾相识,却又总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石沧澜验过了茶壶里的水还有两只杯子里的水,只有七用的那只有毒,他断定有人在杯子里抹了毒药。皇帝很是愤怒,竟然有人敢对他的美人下手,龙颜大怒,下旨彻查此事,并且让国仗主管,尽快做出交代。
几天后,俞敬之象模象样的查出了头绪,杀了几个太监和宫女,并且将口供呈给皇上御览,大致意思是有这几个人是西容国人买通的奸细,原本是为了毒杀皇帝,不想却毒到了驸马。
皇帝大怒,决定杀掉伐蛇给他的美人报仇。却被夜玄以项上人头担保,加之菊一文劝戒皇帝道:“现在杀了伐蛇西容必会开战,几年来天朝灾情严重,又是年关,有些地方已经出现了大规模的民乱,此时开战时机不到,何况新年已到,皇帝正在大赦天下,为了表示我天朝皇帝胸怀宽广,仁慈为怀,饶伐蛇不死。”
最终皇帝没有杀伐蛇,却将他关入天牢,并且断绝了他与外界的一切消息。
新年就在这彻查中毒事件中草草的过去了,这些天来皇帝日日陪伴着七,已经很久没有去看皇后了。这一日傍晚,夕阳如血,七正在自己的寝宫里看着竹简,这座寝宫是皇帝特意给七盖了,现在的七很少回驸马府,这里已经成了家,可是寝宫却没有名字,因为从来没有一个男人住进后宫的寝宫。尽管皇后和大臣们多次上书表示反对,却终究没人拦的住皇帝。
夕阳下,一只巨大的黑色影子笼罩了聚精会神看书的七,他抬起头,看到那个影子的主人并不高大,一席盛装的凤袍充分显示了她尊贵的身份。七看了看门外,没有一个仆人。
“不用看了,都被哀家支走了。”皇后高傲的抬着头说道。
七笑道:“那也就不用行礼了吧。不知道皇后陛下来到这无名宫有何指教啊?”
“放肆!一个男娼,竟然敢祸乱宫闱!”
七并没有看她,只是继续看着竹简说道:“皇帝喜欢我,我也没办法啊。”
“哼,这后宫一直是哀家掌管,你既然入了这后宫,就要听哀家的。”俞皇后付下身子,一双眼睛瞪的溜园,七明显的感觉到了杀气。
“怎么?想杀我?”
“我今天就用皇帝赐给我掌管后宫的尚方宝剑杀了你个小贱人!”说罢冲上来就要抓七的头发。七用竹简一挡,皇后那鲜红的长指甲就插进了竹简的缝隙中。
“想必那日对我下毒的也是你吧?”七毫不客气的说道。
“那日毒死你哪来这么多麻烦!还要哀家亲自动手!”皇后眼露凶光。
而此时,却觉得脖子上一凉,一把寒光闪闪的剑却驾在自己的脖子上。
“你最好别动,估计你想了很多办法才支走了这里所有的人吧。既然没人,我杀了你,然后绑上石头沉入这池塘里,是不是也没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