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食呢?”
“被穿官衣的收去了!我家隔壁的小伙伴都饿死了!”孩子哭着说。
“你爹爹呢?”七摸了摸那孩子的脸,有些怜爱,但是那孩子却将头扭向一边。
“前年战死在沙场上了!”说罢抱住他的母亲哭泣了起来。
七摸了摸自己的身上,几锭银子在阳光下闪烁着光亮:“想来你们需要的也不是这黄白之物。给他们些粮食吧。”
那对母子本以为必死无疑,却没想到被放过了不说还拿到不少粮食。
耳畔一声冷笑,七抬眼看去,原来不远处是秀啬坊,青天白日依旧,只是早没了先前那份热闹。楼阁之上冷笑的人正是菊笑吟,边上几个庸脂俗粉正裂着嘴冲着街道上的官差笑,那浓重的脂粉味道,呛的七有些争不开眼睛。
“难得七将军也有好生之德!”菊笑吟阴阳怪气的说道。
“几年不见,堂堂菊宰相府的千金小姐,到也落得个庸脂俗粉的模样。”七笑着说道。他想了想,自己有多少年没来过秀啬坊了呢?似乎自打菊笑吟进了秀啬坊,他就没再进去过,如今的变化还真大,偌大的天府城竟然处处是灾民了。
“还不是拜七将军所赐!”
“近来,我听说出入秀啬坊的都是些山野村夫、边城浪子之流,早就没了以前的那些文人墨客。”
“七将军的消息还真灵通呢!”菊笑吟用美人团扇挡着嘴,嘿嘿的笑道:“这年头,读书人不吃香了,舞文弄墨算个什么本事,不能吃也不能喝的。现如今有钱人不是土匪就是官兵,哪个需要读书?”
七莞尔一笑准备离开,却听楼上莺莺的声音说道:“七将军不上来坐坐?”
“别说,这秀啬坊我到真有些日子没来过了。”
“那就进来试试我们的新姑娘,能够攀上这天府城里数一数二的大人物,还真是我们的荣幸了。”
七带着手下的人抬脚进了天府城,大白天的没有什么生意,只有几个刚被买进来的小姑娘在打扫房间庭院,一切晃如隔世,曾经的清新淡雅早就被大红大绿所代替,真是一个名副其实的青楼了。
在园子里看到菊笑吟,显然没有站在阁楼下看上去那么美,大红大绿的袍子,偌大的刺绣芙蓉花,满头的金银钗环,脸上施了浓浓的胭脂,那
美人团扇在近处看,才能看清上面的美人竟然没有一丝衣裙。
菊笑吟将那团扇在七的眼前一晃说道:“大人,我这园子,您看着还可心么?”
“果然是兵荒马乱中的玩乐之处。”正说着,七仿佛听到附近有男子的声音,于是向旁边的一个院子走了过去。一群年轻男子正在一个教头的
指挥下,锻炼拳脚。
“这是怎么个意思呀,菊姐姐?”七看着那群人练的有模有样的,很有些正规军的感觉。
“现在世道不太平,养几个护院的。”菊笑吟轻描淡写的说道。
七笑了笑说道:“难不成菊姐姐也喜欢养面首玩?我看这些人的身板还都挺结实。”
“七将军不要说笑了。”菊笑吟冷冷的说道。
“我看这领头的身手不错呀,不会是哪个军队的教头吧?”
“瞧你说的,不过是些江湖上打把势卖艺的,充充门面,吓唬吓唬人罢了。”
猛然间,七的目光看到了那个打扮利落的青年教头的眼睛,一张棱角分明的脸,钢劲有力,眼睛中充满杀气,七忙转过头,避开了那夺人心魄
的杀人目光。
一柱香的时间后,七带着随从离开了秀啬坊,他实在不喜欢里面的变化,透着股俗气。曾经熟悉的胭脂味,被浓浓的香气代替了,俗不可奈。
七已经走到了街市之上,却还有部分随从没有从秀啬坊里出来,自然是被那些姑娘们拉扯住了。
“晃如隔世……”七淡淡的说道。
“是呀,才几年的工夫。”漫形同影子一般随在七的左右。如若不出声,七根本不会察觉身边有个人。
“你觉得那个教头如何?”
“应该是拳脚功夫,很厉害。”
七笑了笑说道:“难得有你称赞的人。最近菊笑吟有什么动静?”
“她变了,什么客人都接,手底下的姑娘也是。”
“那就是说她现在有很多的钱。她要那么多钱做什么?养面首啊!”七有些好奇。
“这半年来,时常有个姓刘的大户在城门口施舍粥饭。我几天前查过,城里根本没有这户人,我派人查了银子的来历,出自秀啬坊。”漫淡淡的说道。
“还有么?”
“据监视菊笑吟的探子说,最近总有些神秘人物来秀啬坊,原本以为是外地的富商过来玩玩,可是有一日他们见到其中一人别了块官家用的腰牌。”
“什么身份?”
“还没有查到。”
终于到了将军府,七抬头看了看宅子上面偌大的匾额,一尘不染,他站了良久,觉得做个有钱有势的人真不错,满院子的家丁听他使唤,就算他一年半载不回家,家里也是干干净净的。
他走进府里,已经灭了灯火,下人们正要准备掌灯,他却制止了,何必呢,下次回来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静静的走回自己的卧房,这里曾经有夜兰,还曾有绯,两个绝色的美女,而现在只有他一个人。
整个将军府在黑夜中沉寂了下来,天空没有月,连星星都没有。几个黑衣人蒙了面,潜伏在将军府的周围,只等一切沉寂之后。
这些人翻过了围墙,悄无声息的进入到府邸,然后向内宅走去,直冲着七的卧房而来,用刀背插入门缝,稍微一挑,门便开了。一个黑衣人摸到床前,举起刀,还没落下去,只听到“噗”的一声,血光四溅,却是自己的鲜血。
房间里亮了灯,几个黑衣人暴露在光线之下,七穿着白色的长袍已经被血染红了左边的半个身子,却还稳稳的刚坐起身,他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被子还没有掀掉,悻悻的说道:“怎么回事?”
“主子,刺客的轻功很好……”漫边说,边收了手里的刀,门外也来了大批的家丁护院。
“好的可不止是轻功!”一个黑衣人翻了个跟头,冲着七过去。其他的黑衣人与家丁护院打做了一团。而七则揉了揉眼睛,拽了拽黏糊糊的衣服,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
漫挥舞贴身的月牙双刀拦截下进攻的黑衣人,两个人打做一团。由于房间不太大,长兵器对黑衣人来说施展不开,索性他便扔了刀,与漫做了近身战。
几个回合下来,竟然不分上下,漫将月牙双刀护在身前,晃了下烛光,烛光反射到黑衣人的眼睛上,黑衣人一躲闪的功夫,漫已到近前,月牙刀直奔喉咙而去,黑衣人未躲,好似等的就是这个近身的机会,猛一出拳,击中了漫拿刀的右手手腕,只听“当啷”一声,刀掉到了地上,黑衣人再一近身,一拳打在了漫的肩头,漫用了所有内力抵挡,还是没有抵挡住,被打飞了出去,摔倒在七的床上。
七意识到情况不好,忙扶起漫,嘴角一丝鲜血淌了下来。漫皱了下眉头,蹭掉嘴角的鲜血,站了起来,左手挥刀再次来到近前,黑衣人一把握住了漫的左手,向门口甩了出去,漫在空中翻了个跟头,右手一把粉末飘了出来,她重重的撞在打开的门上,而那白色的粉末却使得黑衣人睁不开眼睛,被家丁和护院抓了起来。
“你没事吧!”七赶忙过去查看漫的伤,“骨头断了吧?”
“恩……”漫没有说话,额头上大滴的汗水滴了下来。赶来的大夫连忙过来替漫医治内伤。
七伸手扯下了黑衣人的面罩,冷冷的笑了下,“原来是菊姐姐养的面首呀。还是领头的那个!”
“别侮辱菊小姐。”青年男子的声音铿锵有力,虽然眼睛暂时还看不见,但是气势依然不减。
七拣起地上的刀,查看了一下,没有任何记号,命人搜了搜抓到刺客的身,也没有搜出可疑的东西,于是直接将这个人下到地牢。七跟了过去,他可不想这个刺杀自己的人有时间给自己编口供,虽然也许早前这些人就已经对过口供了,但他还是要在第一时间知道这些人的底细。另一队人则去抓拿菊笑吟。
两个时辰过去了,地牢里的各种刑具都用过了,这个人还是不开口,七依然穿着那件带血的睡袍,在椅子里打了个哈欠,“我们已经请来了菊笑吟,当然了,她是想舍掉你们的,不过有个刺客已经招供了,他说你是他们的将领……”七看着那个人,没有再说下去。
“胡说八道,什么将领!我不过是个教头!”
“心虚什么?”七笑了笑继续说道:“我已经派人搜查了秀啬坊,天亮前就应该有结果了。你还是不肯亲口说出来么陆鸿!”
黑衣人好象早就料到会有这个结果,没有半点声音,身上的衣服早被鞭子抽烂了,眼睛也被打肿了,一只右手刚刚也被七打断了,七本想穿了这个人的锁骨,可是自己力气不够大,毕竟不会武功,于是放弃了。当然他大可以让狱卒来干这些事情,但是他觉得不解恨,敢打伤自己的妹妹,他一向视漫为妹妹,而这多半是缘于两人的母亲那代的情分。
清晨,派去突击搜查秀啬坊的人回来了,带回了几块腰牌。七拿在手里,看了看上面写的枫字,笑了笑对陆鸿说道:“原来是枫落的人,菊笑吟真是勾结完了西容,又开始勾结枫落了。”
“哼……哼……是落王!”
七冷冷的看着陆鸿:“落王?落荒而逃的王吧,哈哈……把这个陆鸿等刺客连同菊笑吟一起杀了,午时斩首!”
所有犯人都被拖去了刑场,而菊笑吟更是连审都没审。正午十分,阳光有些惨白,无数的平民百姓围过来看热闹,大家都来看这个勾结叛党的女人是何等的下场,而这些人中以女人居多,因为这些女人的丈夫都曾经睡过菊笑吟的床,甚至还吵着闹着要休妻娶这个青楼女子,有些有钱的财主要娶这个女人做小。七看了看这些愤怒的女人的眼神,原来女人恨女人才是最可怕的。
午时已到,七手里拿了根令牌,只要牌子一落地,这些人的头便也就落了……
四十五:法场风波
午时三刻已经到了,七手中的令牌还未扔出去,一个兵丁跑来报信。原来菊笑吟被抓的消息传了出去,镇守西方的墨非竟然率领部分轻骑火速赶往天府为菊笑吟求情。
七嘴角显露着万分的不屑,手中的令牌正要扔出去,只听城外有炮声,还有擂鼓的声音。就在这个时候,陆鸿仰天长笑,说道:“想不到吧,其实落王早就派了大队人马埋伏在城外。”
“原来你们不是弃子,”七站起身,来回走着说道:“也对,他身边也没几个可用的人了。”
就在这个时候,只见一匹骏马奔驰而来,直奔七的面前,马上下来一人,笑着抱拳说道:“七大人,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没想到春老板也来了。”七手里捏着牌子笑道:“看来,这牌子我还真扔不出去了。”
春芳歇笑道:“七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七看了看城外的方向,又想了想马上将要到达的墨非,点了点头。
一行犯人被押回了地牢,而春芳歇与七却去了空空荡荡的秀色坊,由于昨夜的一场搜捕,秀色坊现在早已人去楼空,桌椅倒了一地,一片的破败。
七看了看春芳歇的表情,心里暗暗佩服,不亏是天朝首富,这么大个园子毁于一旦,他竟然面不改色,好像不是自己家的东西一样。
春芳歇随意找了个房间,扶起两把椅子,用衣袖擦了擦,请七落座。
“春老板的消息真是灵通,我昨夜刚抓了菊笑吟,今天刚刚午时,你们各方兵马就都有动静了。”七开门见山的说道。
“七大人,虽然这里是天朝,但是毕竟各方都有眼线早已埋伏在天朝各处,一有风吹草动,必定会传出来。”春芳歇也不避讳。
“那么春老板是想救下菊笑吟?”
春芳歇长叹一声说道:“以我对局势的分析,相比枫落也没有什么大作为了。”
七点了点头,同意这种说法。
“七大人可还记得,当年我与枫落的一纸约定?”
“哈哈,原来如此,春老板想分地盘?”七笑着说。
“不错,既然当初这主意是七大人出的,现如今枫落也已经称王,不知道是不是可以履约了?”春芳歇目光犀利的说道。
“春老板真是识时务的俊杰,不过以枫落的为人,当年那一纸约定,他必不会承认。”
“不错,我也这么想。当年枫落杀了林静禅,这仇我早就记下了,所以我想利用菊笑吟。”
“当年林姐姐救过我的命,阿丑也死于枫落的箭下。枫落一直喜欢风尘女子,菊笑吟的确会有用。”七笑着说。
“可是,如何让菊笑吟就范呢?”
“春老板,放心,我自有办法。到时候除了枫落,这云州和季州你只可占一州!”
春芳歇没发表意见,只是眼神一惊,却马上恢复了平静。七看在眼里,心中明白,春芳歇早就变了,现在恐怕也有了想割据一方的念头,早就不是商人的本性。
地牢之中,菊笑吟什么话都没说,安静的喝完了碗里的粥,然后擦了擦嘴角,看着对面的七问道:“七大人找我有什么事情么?”
“粥好喝么?”
“什么好喝不好喝的,我一个将死之人,就算这粥里有毒,我又能如何?”菊笑吟不卑不亢,她知道她这生的命运已经到头了,落到七的手里,毒死总比凌迟的好。
七点了点头:“是有毒。”
菊笑吟笑了笑:“你现在舍得让我死了?当初你以我弟弟的性命威逼让我进了秀色坊,如今我终于可以解脱了。”
“谁说有毒,就一定会要你的命?”七站在菊笑吟面前,说道:“我知道你们曾调查过一种新月国毒药叫做青衣……”
菊笑吟手里拿着的碗掉到了地上,却没有碎,七顺手拿了出来说道:“当初和容公主就是用这样一只碗的碎片了结了自己的性命。”
“你想让我做什么?”菊笑吟已经认命了,她知道逃不出七的手心,不如乖乖的听话,她可不想自己变成那个丑陋的样子。
“你有半年的时候去勾引枫落。”
“其实我可以随便找个男人把这个毒解了,不需要是枫落,反正我早就是个人尽可夫的女人了。”菊笑吟低垂着眼睛。
“不错,你可以,只不过半年后如果枫落还活着,那么我会让墨非和菊一文血肉横飞。我现在非常喜欢凌迟这个刑法,多凄美呀。”
一说到自己的弟弟和曾经的未婚夫,菊笑吟立刻紧张的看着七的表情,七将她的软肋捏的死死的,她看着七的笑脸,心里满是仇恨,她想杀了这个人,可是却办不到。气愤慢慢从脸上退却,她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放心吧,今天晚上会有人来救走你们的,我会做的天衣无缝。”七笑着说完后走了出去,只留下菊笑吟两行清泪挂在脸上。
果然,当天晚上子时刚过,几个黑衣蒙面人杀了监狱的狱卒,闯了进来,他们放开了陆鸿,救走了菊笑吟。趁着黑夜走到一处城墙根,搬开墙根的石板,露出一个大黑洞,几个人从洞里爬到了城墙外,几匹马正在不远处吃草,一行人骑上快马奔驰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