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宋仙洲果断的回答道。
“住楚溟那里有什么不好,有的吃有的住,最重要的是——”李垣凑近低声道,“仙洲你不是讨厌楚溟吗,在他身边不是更好对他下手报复吗?”
宋仙洲听着眼睛弈弈发光,突然就想起了那时在山洞里脑海中闪过的景象。李垣知道有戏正准备死皮赖脸继续游说,不想宋仙洲看向自己说道:“好!”
“呃,”本以为很难说服不想对方一下子就同意了,李垣吃惊了有些舌头打结,“你是说好?”
“嗯。”宋仙洲点头道。
“你同意跟我们回去了?”李垣不死心地再次确认到。
宋仙洲不耐烦地点点头:“嗯。”
李垣大声喊楚溟的名字,楚溟转过头正好迎上了宋仙洲的目光,对方怔怔地看着他,楚溟回以温柔一笑。太阳升起,照得楚溟整个人闪闪发光,与宋仙洲脑海中的某个影子重叠在一起。
第九章
“仙洲,仙洲……”宋仙洲躺在床上听到床边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拼命想睁开眼,眼皮却重得睁不开。
只隐隐约约听得一个人坐在他身边摩挲着他的脸说道:“我究竟该把你留在身边还是放手让你离开?”声音低的很不真切,说着那人就起身离开。
宋仙洲听得有些恍惚一面又略有些心焦,想看看那个人是谁,皱了皱眉头,从床上弹坐起身,看向床头身旁却已空无一人。
从驿城回来后,宋仙洲顺理成章地住进了玄冥阁,楚溟尽量不跟宋仙洲多接触,即使见了面两人对于那次的事也绝口不提,除了偶尔感觉到宋仙洲若有似无的敌意外,倒也算相处融洽。
楚溟平时也不限制宋仙洲在玄冥阁走动,任凭他来去自如。倒是宋仙洲自己整天像个跟屁虫似的跟着楚溟,让李垣见了也颇感意外。
每当楚溟在敛月楼中同弟子们一起研修道法时,宋仙洲总会跟着。通常是找个无人的角落坐下,通常是一言不发,盯着楚溟一看就是几个时辰,引得徒弟们底下是私语连连,几天下来楚溟觉得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除了跟着楚溟外,平日里宋仙洲最喜欢在书房看书,书房里藏有很多古籍,一坐就是一个下午。
有时遇上那些晦涩难懂的地方,就会抬起头盯着书案边的楚溟看,在感觉到宋仙洲强烈的视线后,楚溟无奈地搁下笔走过去;有时会在书房不知不觉看得就睡着了,通常楚溟会把他抱回房;也有时楚溟不在,宋仙洲就会在不懂的地方画上记号,待楚溟回来后写释义;偶尔也有等不及的时候,于是在斜月尚明的夜晚,宋仙洲可怜兮兮地坐在房门前等待楚溟归来。
这次看的是一本描写男女情爱的古抄本。一进屋宋仙洲开口就问道:“情,是什么?”
楚溟愣了一下,目光直视宋仙洲道:“情是一种感觉,你欢喜他,就会对他产生情。”
“欢喜,是什么?”宋仙洲追问。
“欢喜就是心里老想着那个人,想对他好,抱他照顾他,亲他呵护他,想把他一直留在自己身边。”楚溟柔声道。
宋仙洲听了脑筋有点转不过来,拧着眉问道:“抱,就是欢喜?”
楚溟无奈地笑了:“这只是表达情爱的一种方式罢了,”知道宋仙洲对于这些一无所知,楚溟突然忍不住想要逗逗他:“想试试吗?”
看着宋仙洲站在一旁愣愣的模样,楚溟走上前拥住他,宋仙洲低头看看腰上搂住自己的手,又抬起头默然地看着楚溟,吐出四个字:“我讨厌你!”
楚溟顿时有点哭笑不得,松开手扶着额头道:“我知道、我知道。”却不知温热的嘴唇迎了上来,贴上自己的……
片刻宋仙洲的嘴唇已经离开,呆呆地问道:“亲就是这样?”
些微闪神后楚溟浅笑着上前揽住宋仙洲:“是这样……”嘴唇再次印了上去轻轻吮吸,舌尖也轻灵地伸了进去温柔地辗转厮磨。
宋仙洲瞪大眼睛只觉得后背一阵酥麻之感缓缓袭来,忙抬手推开楚溟:“不喜欢!”说着夺门而出。
楚溟满脸黑线,不愿去深究宋仙洲嘴里的不喜欢究竟是不喜欢那个吻,还是不喜欢自己,或者——两者都不喜欢。
李垣是玄冥阁的常客,得了空闲就不请自到。某天一进门就看见玄冥阁门下弟子各个如中邪般定在地上,呆若木鸡。本以为遇上了妖怪刚准备撒腿就跑,不想宋仙洲从他身后蹿出,对着李垣茫然的脸孔凑了上去;还好李垣反应快,抬手推开忙退后好几步道:“你、你、你干什么?”一下子就吓得脸色泛白,想着这小子莫不是撞邪了吧。
“亲你!”宋仙洲大声说道。
李垣听了下巴差点掉地:“亲、亲我?!我、我可没有那种癖好!楚溟——”
宋仙洲转头,看到额头青筋突起的楚溟。这时有个幸免于难的弟子跑到楚溟身边解释道:“师傅,那小子大早上就跑到敛月楼,嘴里说着‘试试’就对着做早课的师兄们那……那个。”小弟子说到这脸都红了。
楚溟听了额头上的青筋突地更甚,一旁的李垣则使劲强忍着即使憋到肚子痛也不能让自己笑出来。
“试这个干什么?”楚溟板着脸问道,语气不善。
可是迟钝的宋仙洲丝毫没听出异样:“找人!”
“找谁?”楚溟冰冷的语气似要把人冻住。
“亲他!会喜欢!你说的!”宋仙洲坚定地答道。不等楚溟再次发问,一旁看热闹的李垣已经爆笑着倒在地上,就差四脚朝天在地上翻滚了。
楚溟此时已经面色铁青,想来在宋仙洲的世界里只有喜欢和讨厌两种人吧,想着又抬手指了指一旁笑岔气的李垣:“他呢,喜欢吗?”李垣听了当即收住笑,捂着嘴直摇头。
宋仙洲看看,又歪着头想了想,低声说道:“不讨厌。”
原来还有一种人叫“不讨厌”。楚溟这样想着,又看看眼前的局面很是头痛,心里默默打着主意看来以后要把宋仙洲强栓在身边才行。
第十章(上)
几个纨!子弟大摇大摆地走出酒楼,不巧刚下台阶带头的周行就被个跌跌撞撞迎面跑来的书生撞了一下。几个人见了立马捋袖准备教训一下这个书生,却被周行抬手制止。
周行整了整衣领,走上前看着书生的落魄模样,用扇面拍了拍他的肩,嘲讽道:“穷秀才,没吃饱饭怎么考得上状元啊。” 引得身后众人一阵嬉笑。
原来这个书生就是县里的穷秀才张澄,前几年考了个秀才后因为家里穷就再也没去考过;平时为人比较清高,见到这些纨!子弟很是不屑。
张澄听了瞪了他们一眼道:“你们如此仗势欺人还不是靠老爹撑腰!等我发了财要你们好看!”说着也不管这几个纨!子弟骂骂咧咧转身就走,却不想刚走几步就撞上了巷子里走出来的一个人,两人跌坐在地,背后传来一阵嗤笑。张澄手慢脚乱地爬起来扶起少女连说了几声“失礼、失礼”捂住耳朵奋力向前跑了。
张澄冲进家门,见小妹正坐在矮凳上啃着一块饼,走过去一手抢过来张嘴就啃。小妹嚎啕大哭起来,在灶头做饭的妇人走过去随口劝了几句,就转头对张澄说道:“又跑哪野去了?”见张澄不回答就转向灶头边边炒菜边骂道:“叫你出去找事做赚些银两回来,你成天胡天野地往外跑,到头来一分钱没赚到。死读书有什么用,读书也要吃饭过日子的。”
张澄三下五除二吃完饼,抬手擦着嘴道:“总有一天我会当官发财,有很多很多钱,把那些瞧不起老子的统统踩在脚底下。”
周行一帮人满身酒气横行霸道地走在浓雾弥漫的大街上,几个人嘻嘻哈哈大声嚎叫全然不顾已是大晚上。
忽然前方有个人影飘过,顿时四周寒风阵阵,几个人都以为酒喝多了眼花,周行警觉地停下脚步向前方望去,只见四周雾气弥漫,朦朦胧胧间看到街角拐弯处似有一小孩立在那里。
有人小声问道:“莫不是个只妖怪吧。”众人都吓得冒出了一声冷汗,好在喝了酒壮胆。
周行醉醺醺地说道:“管它是人是鬼,让老子过去一看究竟,要是鬼就打它个稀巴烂!”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头还是怕得很,眯着眼睛慢慢挪到街角定睛一看,一个东西向自己冲了过来,还好侧身一闪躲了过去,定睛一看一个双眼乌黑的女孩就立在面前幽幽地看着自己,顿时吓得浑身瘫软靠在墙上。
定了定神后拍着胸口道:“吓死老子了,老子真以为会就此丧命。”说着带着一行人骂骂咧咧地离开了,女孩定定地站在原地看着他们消失在夜幕中。
三个月后张澄自称在屋后的矮墙下挖到一箱金子,于是发了财盖房捐了官,自此飞扬跋扈目中无人。可惜好日子没过上多久,某天夜晚那个纨!子周行被人发现死在巷子里,不巧的是白天张澄就和他有过争执,这两人之间的过节是人尽皆知,此事张澄的嫌疑自然最大,而案发当晚又没人证实他不在场,于是当即被关进了县衙牢里。
“楚溟,你觉得这事离奇不?”李垣添油加醋地把这个故事讲完,转头问楚溟。
站在一旁的楚溟依旧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怕又是你听了谣传吧。”
李垣不以为然,倒是看到跟在一旁的宋仙洲听得津津有味:“仙洲,你来这里也有些日子了,怎么,习不习惯,你别看这里小,大街上可热闹了。”原来,这一大早的李垣就把两人拖了出来。
宋仙洲像小孩子一般对周围的一切好奇心十足,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李垣见了高兴,难免大手大脚起来。李垣虽也算是个公子哥,但是平时李县令对其严加管束,楚溟从没见他这般挥霍的,不免有些好奇:“怎么,最近你也发横财了。”
李垣摸着头一阵傻笑就是不说,突然“哎呦”一声险些跌倒,转头一看是一豆蔻少女撞了上来。
少女红着脸后退却又撞上了一旁的宋仙洲,楚溟忙把宋仙洲拉到身旁。
正在这时身边有人大喊一句:“公子小心!”回头看见一个老头弯腰抬手接个东西,在快要碰到地面时,那东西竟落到老头的手中,楚溟定睛一看是一块玉,原来是自己刚刚不小心抬手碰到的,忙道声“失礼”。老头看着手中的玉石有些疑惑,大呼口气:“还好接住了。”
身旁的少女抬头看看楚溟,又看看宋仙洲,低下头飞快地离开了。
“那女的我好像在哪儿见过啊。”李垣带着些许迷惑开口说道,发现宋仙洲也在凝望着那少女:“仙洲?”见宋仙洲没有反应又绕到他面前:“你认识那女的?”宋仙洲朝他摇了摇头,李垣拍着他的肩:“好了好了,走吧,去翠观楼,我请客。”
三个人来到翠观楼,选了个临窗的位置坐下,一杯酒下肚,李垣这才把前几天自己和乡里几个官宦子弟打赌赢了钱的事说了出来:“这次真是运气好,莫名其妙的赢了一大笔,不过这事楚溟你可千万不能告诉我爹,不然他非关我禁闭不可。”
“呵呵,小赌怡情,”楚溟抿了口酒道,“上瘾了可就……”
“我知道我知道,”李垣打断道,转向坐在一旁闷声不响的宋仙洲:“仙洲你怎么不说话,想吃什么尽管点就是了,怎么,莫不是还在想刚刚那个女的吧。”
宋仙洲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李垣凑到楚溟耳边轻轻说道:“别说我没提醒你,看来你有情……”
话还没说完,一女孩的声音响起:“打扰三位公子喝酒了,不知可否坐在这里?”三人抬起头看到站在面前的正是刚刚街上遇到的那个妙龄少女。
少女坐在一边只是木然地盯着他们看,之后三人便草草结束,不过多时就出了翠冠楼,见那女孩没再跟着,眼看天色已晚也没了兴致就此分别。
一听回家宋仙洲走在前头大步向前,楚溟疾走几步追上他拉住他的衣袖说道:“走慢点。”
“这样?”宋仙洲放慢脚步道。
“嗯,”楚溟改拉住他的手道,“你我就这样走一会儿吧。”宋仙洲倒也没怎么反抗,也许这些天的接触下来觉得楚溟也不算是个坏人。
街上的人群来去匆匆赶着回家,人渐渐少了起来,两人就这样拉着手一路无话,天色慢慢暗了下来,拐进离玄冥阁不远处的巷子里就只剩他们两个人。走了片刻,宋仙洲发现手被使劲握了一下,侧头看向楚溟。
“不用走了,这样走怕是明天都走不回去。”楚溟道,脸上神色凝重。
宋仙洲停下脚步,一脸疑惑的看着楚溟。楚溟松开手,走到矮墙边摸了摸,发现墙上毫无异样解释道:“你看,我们这条路走了好长一段,却永远走不到头。”宋仙洲望向远处,只觉得前方浓雾重重,看不到巷口,身后也是一片漆黑望不到头,当即警觉地拔出了剑。
“怕是被什么东西盯上了,我来,”楚溟抬手止住他,说着从怀中摸出一张符咒贴于墙上,默念敕符咒,接着右手仗剑一指,喝了一声,只觉身后一阵寒风刮过,卷起了地上的残枝枯叶,待睁开眼时一切又恢复了原样,雾气散去,巷口就在前方不远处。
第十章(下)
过后几天一切相安无事,倒是自那天分别后李垣再也没有出现过,楚溟不免有些担心。
只是上午才刚刚想起这个人,下午李垣就大模大样地走进玄冥阁嬉皮笑脸地站在楚溟面前问他借些银两。
楚溟黑着脸问道:“可是欠下赌债了?”
李垣脸上难免有些挂不住,解释说道:“那天我明明想着不再去的了,可被他们一喊难免有些心痒,莫名其妙地就跟了去,结果……”
楚溟冷笑着不接他话,李垣继续把事情一五一十都给交代了:“说来惭愧,自那天后是逢赌必输。但越输心就越痒,像着了魔中了邪一样,每次都不服气地想这次不会输,到最后……”李垣叹了口气,即使不再说下去,楚溟也猜得到。“楚溟你一定要帮帮我,不然被我爹知道了定会打断了我的腿才罢休……”
“我想我是知道怎么回事了。”楚溟开口道,说的话却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你的确撞邪了。”
“呃!”李垣听了大惊。
“或者说你我都被盯上了。”说着楚溟走到书案边奋笔疾书,待写完后叫来小弟子吩咐他把纸上交代的事都给置办齐全。
弟子应声而去,一旁的李垣还有些难以置信:“到底怎么回事?”
“容后再同你解释,在此之前我先出去一趟,你把仙洲也带到院中去。”说着匆忙出了门。
楚溟回来时李垣宋仙洲早已等在院中,院中空地用朱砂画满了咒令,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分别摆着笔墨、朱砂、黄纸等用品。
见时辰尚早,楚溟这才同李垣他们解释起来。根据这两天发生的事来看,楚溟推断前几天碰到的女孩很有可能是古书上记载的烛阴化身而成,传说烛阴的眼睛能通晓人的内心,从而将人心中所想无论好坏皆变为实现,但这些也不过是传说罢了,是真是假楚溟并不能断定。“我们先前遇到的女孩可能有两个人,一个会带来好运气,另一个则完全相反,而我们遇到的那个正是‘厄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