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禔慵懒道:“什么事?”。
胤禛翻转身子,与胤禔背对背说道:“在雅克萨的时候,我们也是这样躺在一张床上,只是,那个时候我还小,大哥将我抱在怀里,现如今我已经长大成人,甚至个头上都要比大哥高出许多,大哥再也不能抱着我了!”。
胤禛语气黯然,胤禔也有些惋惜,确实回不到过去了,如果时间能倒流,兴许,胤禔会更加疼爱胤禛!
“但是”,胤禛快速翻过身子,一手穿过胤禔颈下,一手环在胤禔胸前,轻声道:“但是,我却可以抱着大哥,一辈子都不放开!”。
胤禔被胤禛紧紧抱在怀里,胤禛竟然将腿搭在胤禔的腿上,整个人想动都动不了,胤禔只当胤禛在缅怀小时候,也就没太在意,轻声道:“睡会儿吧,既然你想抱着,就抱着吧!”。
第四十九章:牡丹台
长春宫门窗紧闭,屋内的两个人睡到不知何时,苏培盛叩响木门,胤禛见胤禔睡的正熟,轻声问道:“何事?”。
苏培盛在门外,也不敢大声,小声道:“爷,大福晋到长春宫了!”。
胤禔在苏培盛敲门的时候就已经醒了,仍是闭目养神,苏培盛说兰萱来的时候,胤禔仍没有打算出声,他想等着胤禛唤醒自己,可事实却不是如此,胤禛并没有唤自己,而是对门外的苏培盛说:“你去告诉福晋,就说大阿哥让先去延禧宫候着,自己随后就到!”。
胤禛动作轻柔起了身,见胤禔仍睡的香甜,自己换了身褂子出了门。
屋里没有任何动静的时候,胤禔坐起身,无奈的笑着,胤禛还是老样子,和小时候没有变,其实,自己很了解胤禛的想法,可自己却承受不起,至少在没有解决胤礽问题的时候,自己还是不能接受。
胤禔下床在胤禛的书桌上拿了本诗经,胤禛和佟贵妃一样,都喜欢诵经念佛,换句话说,有两种人喜欢诗经,一种是参透红尘事,一种是想从诗经中领悟出什么,至于能领悟出什么,那只能因人而异了。
天色渐暗,胤禔隐约听见宫内响起爆竹声,劈啪作响,胤禔放下诗经,不自觉看这门外,透过红木槅门,看到天色骤暗,口中呢喃着:“又是一年过去了,这样的日子,总是不知不觉而逝,可谁又知道,明年的今日,自己会在哪里?”,胤禔倚靠在床头,吟诵道:“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大哥又在为何感伤?”,胤禛回来时,就听见胤禔吟诵的这两句诗句,伴随着胤禔的哀叹之感,胤禛方能体会其中真谛。
胤禔笑道:“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情,所以有些感伤”,胤禔在胤禛面前,似乎没有了秘密,胤禛总是能撞见自己最难看、最感伤、最痛苦、最高兴的时候!
胤禛同笑,问道:“大哥可睡的安稳?伤口还会疼痛?”。
胤禔下意识摇头,笑道:“睡的倒是安慰,至于伤口,已经好多了,没有什么疼痛感,或许,现在已经能下地走路了!”。
“既然可以走路了,那么四弟伺候大哥起身吧,随后四弟准备带大哥去一个地方!”,胤禛说着,将一旁的褂子递给胤禔,胤禔从床上下来,边更衣边问道:“这时候不早了,眼瞧要到养心殿了,你还要带我去哪里?”。
“时候还早呢,我带大哥去一个地方,保证大哥喜欢!”。
胤禛如此神秘,胤禔倒是很好奇,只是不能去问,就算问了又如何?也不见得胤禛会说,这胤禛没别的优点,就是这嘴,十分严谨,如同那四个字所说‘三缄其口’。
胤禔换好衣服,跟着胤禛出了门,漫天竟然飘着雪花,如同鹅毛般,胤禔提了提领口,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说道:“真是变幻莫测,这一会竟然下雪了!”。
胤禛蹲下身子,用手抟了个雪球,窝在手里,笑道:“很凉,但是很爽快”,说完,胤禛对着胤禔丢了过去,很准确的打在了胤禔的左肩上,雪球迸裂,一些沾在了胤禔的脸颊上,随即融化。
胤禔很少见到胤禛会这么没体统,换句话说,就是很少会有孩子气,此时看去,胤禛呲着虎牙,一侧脸颊略带酒窝,笑眼对花开一样,格外的柔和,阴霾一扫而光,胤禔弯身抓了一把雪,紧紧攥在手掌中,等成了形状,对着胤禛丢了过去,胤禛急忙一个踱步,闪了过去,笑道:“大哥的武艺退步了!”。
“四弟的武艺渐长啊!”,胤禔说着,又丢出一雪球,正中胤禛胸前,胤禔拍掉手上的雪,送到嘴前呵了几口热气,笑道:“四弟说要带我去的地方,不会就是长春宫内院吧?目的就是玩雪?”。
胤禛掸掉胸前的雪,对胤禔笑道:“当然不是,马车就在宫门口,到了大哥就知道了!”。
这个时候,胤禛还在卖关子,胤禔也不多说,跟着走就是,出了宫门,胤禔上了马车,马车一路朝紫禁城西面奔去,胤禔贴在车窗前,看着马车经过的地方,惹起阵阵雪雾,除此之外,什么也看不清。
“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若是赶不上守岁怎么办?”。
胤禛早就掐算好了时辰,对胤禛保证道:“大哥放心,我带你去的地方,没多久就到了,至于守岁,一定赶的回去!”。
胤禔不语,依旧看着马车外面,在行驶了不到半个时辰后,胤禔隐约瞧清楚面前是何处,叹了口气:“你要带我来的地方就是圆明园?”。
胤禛打了个手响,应道:“没错”。
“这里有什么可看的?冬季几乎都没有人来的!”。
胤禛吩咐苏培盛在圆明园入口停下,准备带着胤禔徒步进去,说道:“别人自是不会来,可有一个人会来,而且是经常来!”。
胤禔皱眉问:“何人?”。
“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胤禛冲胤禔笑着眨了眨眼,继续说:“别说了,大哥随我进去就是!”。
下了车,胤禔跟着胤禛进了圆明园,这个时候的圆明园,已经没有人打扫,平时不见风雪的时候,还有奴才会进行清扫,如今风雪骤降,更何况也没有天潢贵胄会在这个时候来圆明园,奴才们自然就怠慢了。
这里的雪积的很厚,胤禔一脚踩进去,发出咯吱一声,就很难拔出来,还有许多雪已经灌入靴内,寒凉沁骨,胤禔在看身旁的胤禛,也是如此,只是胤禛来的时候穿的比较轻松,动作不像自己这么笨拙,胤禔艰难的前行了几步,腹下又开始隐隐作痛,很难在跨出第二步。
“大哥的伤口又疼了是吗?”,胤禛回过身,站在雪地里,风雪将胤禛的辫子吹的摆荡,微皱眉心,眼中满是担忧。
胤禔点点头,笑道:“不碍事,这点疼不算什么!”。
“大哥就知道逞强”,胤禛慢吞吞走到胤禔身旁,用背对着自己,说道:“上来吧,我背着你,这样也好走一些!”。
胤禛虽然看上去比自己高出许多,可这重量未必能承受,胤禔反驳道:“还是不用了,大哥也不是不能走路,何必用你来背!”。
“上来!”胤禛弯曲着身子,做好姿势,誓有不上不罢休的感觉,胤禔拗不过胤禛,身子贴在胤禛背上,胤禛双手从后抱住自己的双腿,嘱咐道:“双手环住我!”。
胤禔心中很暖,看着胤禛的发心,不自觉弯起嘴角,双手环住胤禛,任胤禛艰难背着自己前行。
走了一段路,胤禔问道:“累不累?我自己能走的!”。
胤禛好似不累,笑意盈盈道:“不累,再说了,眼看就要到了,不能功亏一篑啊!”,胤禔十分好奇,这胤禛要带自己去的是什么地方,按理说,圆明园中所有的地方,胤禔都去过的!
“到了!”胤禛将胤禔放下,指着前面道。
这是?胤禔仔细回想,猛然想起,这里叫做“牡丹台”,在牡丹盛开的季节,这里会由内务府摆放满牡丹,争奇斗艳,美不胜收,可如今是冬季,牡丹台自然荒凉,胤禛带自己到这里来的目的?
胤禔似乎想起前世,记得在康熙六十年,胤禛引康熙来到牡丹台,就是这里,康熙见到了弘历,从那个时候起,似乎,胤禛皇位的基础也算真正落稳!
“大哥是不是在好奇,我为何带大哥来牡丹台?”。
胤禔下意识点头,问道:“确实好奇,这样的天气,牡丹台又如此荒凉,你费尽心思带我到这里,别告诉我,看的还是雪?”。
“当然不是”,胤禛胸有成竹,对身后苏培盛说:“去准备吧!”。
苏培盛走了没一会儿,胤禛将手伸到胤禔面前,笑道:“走吧,我带大哥到处瞧瞧!”,胤禛示意胤禔将手放上来,胤禔觉着,今儿不是兄弟出门,而是……
也罢,今儿什么都随了他,胤禔将手放在胤禛掌中,笑道:“你呀,今儿不知哪来那么多鬼点子,一点都不像往常的你!”。
胤禛语气柔和道:“其实,我和大哥没什么不同!”,说完,握紧胤禔的手,进了牡丹台内院,进了门,胤禔竟然感觉到丝丝暖意,出奇的是,能闻到花香,当然这种香味并不陌生,正是牡丹。
进了暖室,地中央只摆了几盆火炭,烧的噼啪作响,放眼看去,在四周摆放的正是开放的牡丹花,仔细瞧,虽不如夏季那般艳丽,可也不差。
“大哥喜欢吗?”。
胤禔是很喜欢,可也不愿意承认这种女儿家喜欢的东西,赏花自然风雅,可也不好说出口,胤禔并不回答,而是对着其中一株牡丹说道:“这株是紫二乔,还是首案红?”。
胤禛凑上前,仔细瞧道:“都不是!”。
“哦?”胤禔自认为对牡丹甚是了解,如今竟然看错,急忙问道:“那这株是?”。
胤禛看着胤禔,笑道:“他叫,美人红!”。
第五十章:东窗事发
拿起火钳,拨弄火盆中已经快要熄灭的炭火,胤禛慢慢起身,心里却很不是滋味,因为他很想告诉胤禔,这是唯一能陪你度过的一年了,恐怕以后,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再也不会……
胤禔一门心思欣赏牡丹,并未注意胤禛有何不同,看了许久,胤禔觉着时辰也差不多了,回身说道:“四弟,时辰差不多了,咱们回了吧!”。
胤禔从苏培盛手中接过披风,披在肩上,朝门口走去,胤禔的身影出现在胤禛的眼中,胤禛很想开口叫住他,伸出的手可以将他紧紧抱住他,可是,胤禛颤抖的手举在半空中,久久……
回宫的路上,胤禔忽然不善其谈,面对胤禛的沉默,胤禔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冒然说话,又显得太过唐突。
渐渐地,马车驶进宫门,胤禛对胤禔道:“还好是赶上了!”。
“是啊,回来的时候还在担心会迟了,结果还是你算准了,我这颗悬着的心,也放下了!”,胤禔故意调侃胤禛,胤禛莞尔一笑,待两人下了马车,迎面遇到的竟然是灰头土脸的胤祉。
胤祉看见马车上下来的二人,甚为吃惊:“大哥、四弟,这是打哪来?怎么这个时候才进宫?”,胤祉瞥了眼二人,胤禛依旧是老样子,倒是胤禔,脸色红润,嘴角挂着微笑,看上去心情甚是不错!
“刚从府里出来,三弟这是准备去哪?”。
胤祉不关心胤禔为何高兴,装作无奈道:“别提了,今儿的家宴已经取消了,还是回府中守岁吧!”。
胤禛和胤禔面面相觑:“发生了什么事?”。
“能有什么事?还不是咱们的太子爷,又惹皇阿玛生气,最近也不知是怎么了,太子嗜爱饮酒,今儿不就又是一身酒气进了养心殿,当着皇阿玛的面胡言乱语,还说些什么,你别以为你逃的掉,你以为和你和老四走的近,就可以改变什么?一时间众人也都蒙了,不知道太子口中说的‘你’是谁,皇阿玛气急晕了过去,太医已经前去诊治了,好好的一个守岁,就让太子给……哎!”。
胤禔被胤祉的话,吓出一身冷汗,就连胤禛也是战战兢兢,恐怕自己一个不对,让胤祉察觉了端倪,两人装作宛若无事,正言道:“既然如此,我们还是去看看皇阿玛吧!”。
“我说你们还是别去了,皇阿玛将前去探望的人都挡在了门外,谁也进不去”。
听胤祉的语气,怎么都饱含着一种愉悦的韵味,无论怎么看,都能瞧出眼中的笑意,当然,这只是胤禔个人的感觉。
“也罢,既然你们执意要去,我也不拦着,我就先回府了!”,胤祉长叹,越过二人时不忘告诉胤禔:“大哥,福晋已经回了府,是皇阿玛派人送回去的!”。
“谢三弟告知”。
胤祉离去,胤禛急忙问道:“你说,胤祉是不是已经猜出太子口中之人就是大哥?如果胤祉猜的出来,是不是也就代表皇阿玛也猜出来了?”。
胤禔脑中乱成一片,胤禛的话没几句听进去,回身看着胤祉摇摇得意的身影,担心道:“这事恐怕是要东窗事发了,若是皇阿玛知道,定会想办法压下来,只是,看样子,胤祉并不知道,但这件事牵扯到了你,恐怕你也难以脱身,所以,最近这段时间,四弟还是少和我来往比较好!”。
“皇阿玛未必会注意到我,虽然太子提及了我,不过,对于这件事,皇阿玛一定会先查出太子口中的人”。
“不”,胤禔挥手制止胤禛,说道:“皇阿玛不会明查,这件事,若是追根究底,传了出去,有伤皇家体面!”。
说到这里,二人心中也不去埋怨谁,怪罪谁,只能说,这都是命中注定,胤禔知道,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一场大的风波!
翌日早朝,胤禔一如既往的出了门,在乾清宫门前遇到了胤禛,胤禛干咳几声,同胤禔一同进了乾清宫,康熙坐在案上,神色无恙,低头在看奏折,胤礽站在一旁,低着头,也不吭声。
依次下来,是胤祉、胤祺等几位阿哥,胤祉冲胤禔眨了眨眼睛,下巴指着胤礽,脸色洋洋得意。
胤禔心中敲起了鼓,看胤祉的意思,不会是要处置胤礽殿前失仪一事?
明珠按照给胤禔一个眼神,胤禔站了过去,暗中明珠小声说道:“昨儿的事都传开了,恐怕太子会有事了,你要见机行事!”。
明珠什么意思?不会是在这个时候让自己落井下石吧?
胤禔去看对面的索额图,此时已经大汗淋漓,紧张不已,其实,胤礽的话,只不过是醉酒的话,为何会闹的这么大?难道说?皇阿玛有意要办胤礽?这不大可能!
“怎么都不说话啊?”,康熙睨了眼朝下,每个人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态度,康熙一直都在暗中观察每个人的举动。
闻言,胤礽走到朝堂中央,撩袍跪下道:“皇阿玛,儿臣昨日殿前失仪,还请皇阿玛责罚!”。
“责罚?”,康熙丢下手重奏折,问道:“怎么责罚?你倒是自己说说?”。
胤礽叩头,道:“儿臣愿意回毓庆宫面壁思过,还请皇阿玛降至责罚!”。
康熙心中就是这么打算的,既然胤礽深知朕意,也就算给自己一个台阶下,面壁思过也算不得什么责罚,只要堵住悠悠众口即好!
“太子胤礽,素日谨慎,昨日殿前失仪,朕有意重罚,太子既主动请罚,就如太子所说,禁足毓庆宫,不得旨意不准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