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前头是怎么猜到的?”白清突然问了句。
那人疑惑,“什么?”
“我说你怎么猜到你指环在我手上,是不是偷看了?”
“不是你告诉我的?”
“我几时告诉过你了?”
“你没告诉我?那咱两就是心有灵犀了?哎呦,媳妇儿我说咱两就比翼双飞吧……”不知哪儿学来的下流手段,一条长臂从他
的袖口钻了进去,一分一毫好似丈量着他的皮肉。也不知是吃豆腐还是怎么地,温热的手掌就那么一路搓揉着,倒叫白清冰凉
的身子带上了点人气。
就在摸到臂弯那地方,白清站起身来将手一抽,纤尘不染的袖子甩到了赵随脸上,骂道一句,“大胆刁民,敢跟本官动手动脚
?”一双眸子带些愠怒,带些戏谑。
那人似得了好,更是不依不饶了,凑上前去戏道,“白大人,我怎么是刁民呢?我是你夫君呀……”说罢,单手就将那人搂了
个正着,侧脸贴在他的腰间。
白清得病是娘胎里带来了,打会吃饭起就会吃药。这药吃久了身上自然有了股苦涩的药味,衬着那通身的气派愈发冷冽了。赵
随嗅着那味道,笑问,“昨晚我们咋整的,白大人可是忘记了?我是刁民那你是什么?刁婆吗?”
话未说完,自己先笑了个前仰后合。
白清半眯着眼,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嘴角一挑,问着,“夫君?你娶我了吗?聘礼呢?婚书呢?”左右环顾一圈,又问,“爷
的八抬大轿呢?”
赵大笑了,跟着站起来搂着他的肩膀道,“哎呦,我的爷,你可真是要嫁给我?”
白清撒开他的手,两手抓着他的衣襟,凑上前去问道,“是啊,你有胆娶吗?”
赵大自小身强体壮,长得自然要比他高大些。此时白清一双眼里带着迷蒙的醉意还得仰头望着他,红彤彤的双颊醺的可爱。
不知怎么的,对着那么一双眸子他就失了底气。巧舌如簧的一张嘴开开合合,才问出一句,“白清,你说真的?”
半醉的双眼冷了下来,忽的又笑了,前仰后合笑的直不起腰。开口骂道,“呸,爷是耍你的!”松了手,拍拍衣衫的下摆,一
脚竟踏进了面前的水渠之中。
赵随被他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也跟着跳了下去,抓住他的手嚷道,“小白……白清!你说真的?你别骗我!”
“谁他妈跟你说真的?”白清咬牙骂道。本该是张牙舞爪的动作配上他那一张斯文的脸,倒有了几分哂笑的意思。一双手沾了
水湿滑的可以,哪里还能抓得住,三步并作两步的就躲开了好远。
站在水雾缭绕的夜色尽头,搁着一帘落花,白清冲赵大摆摆手,道“去,跟李豆说一声,我先回去了。”半渠春水随着他的脚
步荡开溶溶的涟漪。
“白清……白清,你别走那儿呀,水冷啊……”
作者有话要说: 藏勾类似现代的丢手绢+击鼓传花??OORZ……
四五个人到一百来个人都可以玩……一个人猜剩下的藏……搞个小东西轮着转,最后由一个人捏着……然后猜的那个人去猜是
在谁的手里……
其实猜到的难度很滴……不过貌似说历史上有朵神奇的男子,猜这个很厉害……
李商隐的“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也就是说的这个游戏……果然古人生活很傻很天真,想象力很好很强大!!
惩罚制度貌似木有具体记载,我写的是:没猜中就猜的人喝三杯,猜中了藏的人每人各喝一杯。猜中了先前那个藏勾的人来猜
,没猜中就继续猜不换人……
第九章
是夜,府里抬回了浑身透凉的白大人。
两个丫头立马寻来了干净衣裳伺候他换上,机灵的小厮升起了火盆又端来了汤药。看着主子那煞白的嘴唇,小声怨道一句,“
大人您可真不仔细自个儿的身子!”
管家瞪他一眼,往那座前欠身回报,“大人,前边余达强的爹娘来了,赶都赶不走,您看这可怎么办?”
白清的身子经不住冻,三四月的日子依旧要小心捂着。几年前烙下的病根儿,年纪轻轻的膝盖手腕就见不得风。现下一双手裹
在黑缎的抄手里,抬眼问道一句,“人呢?”
“安排在客房了。前头在府外跪着,这么大年纪怪不好看的……”
白清领着管家往客房赶,早有小厮侯在门前替两人开门。
红木雕花的大门一开,就见着屋内两位六旬老者蜷缩在桌边,可能是跪久了身子乏了,两颗脑袋一点一点打着小瞌睡。屋里有
床,铺着浆洗过的襦子,大约是怕身子脏糟蹋了好东西,老夫妻只是相互依偎的坐靠着。男的头上还裹着蜡黄的粗布,隐隐约
约能见血血印子。桌上摆的两篮子桃子,大约是放的久了,桃子都有些软烂,也不似平时吃的那般鲜亮圆润。边上一包草药倒
是挺括的很,一张四四方方的红纸贴在上头,写着一个“补”字。
余达强的爹娘见了白清,连忙从凳子上滚了下来,扑倒在白清面前,嘴里说着什么都叫磕头的“咚咚”声给盖了过去。
管家连忙去扶,折腾了好久才让两人重新坐下。余达强那娘哭的眼睛都睁不开了,满是皱纹的老脸只有那一对儿眼皮肿的透亮
。一边擦着一边眼泪又止不住的流下来,道,“我家强子不是个坏人啊,他就是想救他爹啊,就是一时冲动……我就他这么一
个儿子啊,要是死了我这下半辈子也不活了……”
余老爹不说话,头上虽然带着伤,但那硬朗的面相叫人一看便知年轻时候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但此刻也无非是个护子心切的
老朽,眼里还含着泪,良久才问了一句,“白大人,我家强子是无辜的呀!不如,不如杀了我吧,饶了强子啊……”
此话一出,余大娘的哭声更响了。一手捶着他的肩膀一手抹泪,道,“老头子你说什么傻话呢,你要是没了我更活不了了……
”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这么一句话,白情是万万都说不出口的。只能扶着额头宽慰道,“案件尚有疑点,如果余达强真是情有可原,我必会对他法外
开恩。”
两老一听这话,仿佛就是吃下了一粒定心丸,又要拜他。管家忙着去拦,嘴上念道,“两位老人家莫拜,我家大人年轻,要折
寿的……”
两老这才想起了什么似地,忙拿过桌上的药包道,一个嘴中念叨,“是是是,青天大老爷要长命百岁……”。一个说道,“这
是我们几个邻居凑钱买来孝敬大人了,也不知道对不对大人的病症,总之吃了没坏处……”
十全大补的味道,白请不消看就能闻出来。
扯过桌下的两只竹笼子道,“山上抓来的野鸡,就着药一起炖汤吃,对身子好!”又指着那两篮桃子道,“家里没什么可送的
,就这两框桃子还算新鲜。”踌躇了半天,似乎再憋句文绉绉的话,好半天才说,“还请、还请大人笑纳……”
白清点点头,还当真笑纳了。
他自然不能说,余达强这一杆似那临沸水中的汤匙,看似无关紧要却能生生的搅起一场风波。自古官场如战场,多年来左右二
相拔剑张弩几乎一触即发,这神奇的一杆子无意是打响了一场战役。
今日下朝,右相拉着白清的手语重心长的道,“匡扶朝廷的重担还需交给白贤弟啊。”
白清一揖到底,说一句不敢当。
右相拍着他的肩膀笑曰,“白贤弟为官刚正不阿,一双法眼之下从无冤假错案。今日有人在你眼皮子底下罔顾法纪,你一定不
会坐视不管的。”
风轻云淡的,手上就递过来了一纸万名册。墨迹刚劲有利力透纸背,隐隐约约能见着“马国章”、“圈地”、“谋私”几个大
字。
白清坦言,“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右相大人若要余达强无罪,此案则不可深究。”
右相依旧是乐呵呵的笑,一缕雪白的胡子恨不得翘起一个脚。两片嘴唇在胡须的掩盖下一张一合说得轻巧,“杀人偿命,天经
地义。白贤弟怎会做徇私枉法之事?圣上说得好呀,白贤弟一家祖祖辈辈就是那四个字——大公无私!”
第十章
隔日早朝,右相大人站在列前三番四次的偷瞄着白清。
朝堂上文武百官分列而立,五品之下只能在殿外守候,算起来白清这个从三品的大理寺卿也得排在末位。冰冷的性子也不怎么
受宠,连站朝的位置都不那么起眼,同是从三品,九寺五监里偏只有他藏在柱子后头,官家还得伸长了脖子歪着脑袋才能看见
他的影子。
白清低眉顺目的站着,假装看不见右相大人那殷切的目光。手中的笏板端端正正的举着,不敢有丝毫的逾越。乍眼一看也没点
血色,如穿了官服的人偶似地。
座上的官家终于憋不下去了,怒问一句,“洪卿家可是犯了眼疾?”
右相慌忙出列,埋首拜倒,“微臣听闻大理寺卿白大人有事上奏。”
“哦?”
白清跨前一步双膝跪地,笏牌横执双手递上了黄皮奏本一折。
内侍呈了上去,官家逐页翻着看着,台下众人屏息凝神就等着摔折子的那一刻。
忽的,高坐上那位又笑了起来,乐道,“白爱卿做事果然清正,大理寺用度告急你开口便是,何须抄隽开支明细与朕过目?你
是朕的大理寺卿,可不是朕的账房先生。”说罢,账册一合大手挥道,“特批白银三千两填补大理寺内需。”又送出两字,“
退朝。”
内侍三呼退朝,文武百官恭送圣上。
余达强一案直接牵扯了左右二相得利益,其经过也是闹得满朝皆知。昨日白清收了右相的万名册,这消息还没走出那宫门口就
以传遍了文武百官,归顺右党似乎已成了铁板钉钉的事儿。右相看他那会儿,众人心底都忍不住捏了一把汗。没想到却被他摆
了一道,上演了这么一出掉包好戏让人白紧张一场。
洪右相胡子一翘,鼻子里一哼,挪着身子匆匆离去。左相追上来,恭恭敬敬的唤了一声,“小白大人。”
白清转过脸来,也不知怎么的就憋出了满头满脑的冷汗,气若游丝的道,“左相大人……”抽了老半天的气儿才说出下一句,
“微臣今日旧疾复发,身子实在是不行了……”枯瘦的身板配上那么副强调,更显得命不久矣了。
左相一惊,忙宽慰道,“白大人切莫太过操劳,别累垮了身子。”又打发了自己的随从伺候他上轿,凑在轿边上小声叮嘱一句
,“路上小心些,一会儿我让小侄映月带些温补良药去府上探望……”边说边腹诽一句,“半截入土的人了,要是死在我面前
可就不好说了。”
也不知是怎么传的信,竟比那鸿雁还来的快些。白清的轿子这头才进了府,那头的侧门里就瞧见了夏十二那么左顾右盼的一张
脸。见了白清便是一脸堆笑,好似在他那赌坊里当久了掌柜的,连张笑脸都带上了三分元宝味儿。隔了老远的就打招呼,恭维
一句,“白大人。”
白清知他心意也不愿客套,命人上了两壶好茶便开门见山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夏老板今日有何贵干?”
夏十二凑上前来,依旧是那副惹人厌的元宝笑。比平日里多了几分黏糊,讨好的叫了几声,“白大人……白清,小白……”见
他没点动容又长叹一声,似无奈的一摊手,道“哎!还不是我那姑父那点破事儿!”
白清右手布茶,一挑眉道,“左相大人圈地牟利、欺诈农户的事儿?”
对坐的那人搓搓手,嘿嘿笑了两声,道“小白,你别说得那么严重。吓唬人呐?”
刚才底下去的眉目又是狠狠一挑,两道眉毛皱成一团,带些薄怒,道“严重?夏十二,你还别说,我真就是吓唬你!”放了茶
壶伸手往袖笼里摸索了一番,掏出封油纸信笺甩到他面前,冷道,“今早刚收回的线报,你自己看看吧……”
书信上记录了左相马国章指使下人在城郊圈地建宅的经过,更为详细的则是其中一个下人在圈地过程中与佃户发生纠纷将人殴
打致死的事儿,时间地点一应俱全,人证物证皆有处可循。据说死者媳妇几度报官均被左相从中阻挠,后来那女的申冤无门干
脆吊死在自家的梁上。一来二去这地倒是归了左相府,还是登记在案的,连账册都叫人抄了出来。
都说树大招风,越是位高权重就越是要谨小慎微。千里之堤毁于蚁穴,马氏一族苦心经营三代亦可叫着一两条人命给悉数毁去
。
白清看着夏十二那紫灰的脸色叹道一句,“夏十二,别怪我没告诉你。右相是打定了主意拉你姑父下水的。你说让我别管这案
子了,这话我现在原原本本还给你。”杯盏中的水一饮而尽,砰的一声搁在了桌上。
夏十二一双手有点颤抖,似乎觉得这事儿也不再他能掌控的范围之内,连说话的声儿都变得结巴起来,“这、这……白清,这
事儿……可大可小……”寻思良久也不该如何去说,干脆跳过了这一段,直接点名了重心,“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把这事儿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
“人命关天的事儿我不觉得可大可小!”白清一拍桌子,那空着的茶盏都随着他的动作跳了一跳,大有对簿公堂的意思。
他挠着头嘿嘿苦笑,又道,“这案子还不是你白大人说了算?你大可不必忌惮他洪霍,这事儿若是过去了,我左相必会助你平
步青云。”
“平步青云?我还真不稀罕。”白清撇他一眼,亦是笑了,“你们以为我今日隐瞒不奏是图什么?你们把我白清当成什么人了
?这事儿我不但要查,还要查到底!”
夏十二有点愣住了,坐在椅中搓着手还想说些什么。却又听他道,“夏十二啊夏十二,你就算办成了这事儿夏家日后也得落在
你大哥手里!你又何必替他做这没了心肝的勾当?”
白清一张嘴是刻薄的,简简单单几句话便能撩拨的人发狂。
想他夏氏一族枝繁叶茂,可他爹夏族长就生得两个儿子。夏映月排行老二,上头有个哥哥是正室夫人生的。他娘原本是夫人带
来的丫头充做填房的,后来夫人去世了她也总算排上了正位。可惜这做了十几年丫头养的,骨子里生的就叫人瞧不起。纵使他
那哥哥有千般万般不如他,但这长子嫡孙的名头,话起话来能比他响亮些。若不是他跟李豆赵随这伙人走的近些,多年来也算
积攒了些人脉,只怕他爹都不拿正眼瞧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