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儿?”岳谦的动作惹得了男人的不满,便将岳谦紧紧地制在了怀中。
“王爷,小旻还在睡觉……”
“你躲我?”
岳谦的蹩脚地转移话题似乎并没有获得效果,秦墨伸手抬起了岳谦的下巴,逼着他直视自己。
“谁躲你!是你一直叫,我怕,怕吵醒孩子。”
“呵,你倒是比以前要在乎他。”秦墨这句话的语气模棱两可,岳谦从里面听不出态度,心底多了些疑惑。
“我以前对他不好吗?”
不好的话逃命还带着他?想着秦小旻这么可爱的孩子,给自己不知道带来多少开心,而且这孩子不是他和秦墨生的吗……
“你以后会想起来的。”
想起来个屁!秦霜早他妈死了!我怎么可能想的起来他的记忆?!
但秦墨的态度却是让岳谦越想越觉得疑惑,忍不住瞪着眼睛就看向对方寻求答案,秦墨愣了愣,眉头轻皱地捂住了岳谦的眼睛,“你干什么?!”
“你以后不要这样,霜儿,这样的表情不适合你。”
秦墨的声音还是那样低沉穿透人心,岳谦却不明白,自己什么表情了,为什么就不适合秦霜这张脸了?这人已经三番五次突然捂住自己的眼睛了,难道我那个表情真这么糟糕?
“我什么表情了?你这人怎么这么多事。”心想大爷我白让你抱着,一解你的相思之苦,你还对我这么多要求。果然吧,自己跟这个秦墨就是不对盘,没说几句话又吵了,真不知道他以前是怎么跟秦霜相处的。
“你怎么找来我这的?你那跟班呢?”
“予珏去处理事情了。”秦墨的情绪似乎也抽离了出来,手指扫过岳谦的脖子把人放开了。
大概是古装片给现代人的错觉,当秦墨说道予珏去处理事情的事情,加上予珏本身给岳谦的印象就是一个高傲不好管教的叛逆儿童,岳谦的第一反应不太好,“难不成去杀人灭口了?”
岳谦这句话透着天真倒是让秦墨心松了不少,“都是朝里的事。”
“你真的是王爷啊?”
到现在还不能接受地问了一句,在接触到秦墨那双阴沉笃定的目光后,岳谦突然觉得自己衰毙了,“好吧,算我白问。”
一阵沉寂,床上的秦小旻翻了个身,嘴里还嘟囔着郁郁的名字,岳谦听了都有些哭笑不得。旁边的秦墨也顺着看向了打滚的秦小旻。
“都三岁了。”
“是啊,我正想着给他找个私塾上课呢。”秦墨那句话说着平常岳谦跟着就接了一句。
“回京了再上。”
岳谦的小心思又转了转,有些不痛快,拨弄着灯油里的棉芯,问道,“你还不回去?”
秦墨转过来看着微光里的岳谦,透着浑不在意,单纯直白,不像是失忆了,倒真像换了个人似地。感受到秦墨的目光,岳谦有些不自在地搔了搔后脑勺,看着外面隐隐的月辉,以及静谧的黑夜,最终还是妥协了,“那你今天就睡这吧。”
也不见对方应允或者反对,岳谦觉得无趣,又困意袭身,打着哈欠睡觉去了。
躺在床上的时候还反射性地给对方留了空,蒙上被子很快又睡着了。秦墨却在桌边坐了很久,因为他在案几上发现了一个绣花的深蓝布袋,旁边摆着一枚长方的小块,近看就会发现那是一枚青石做的小章。秦墨走过去拿起那块小石,章子的周边都磨得圆润了,想是主人平日里喜欢拿着摆弄,小章的底端刻着一个“霜”字,倒是规整漂亮,章上还沾了墨,想是主人刚才用过不久。秦墨拿着看了一会儿,又伸手将它放回了案几,这才看到几上放了张白纸,上面横七竖八的印满了“霜”字,就像是小孩子得了之后要验证一般。
秦墨正要放下印章的手紧了紧,复又收了回去,推了门走到院里,找了岳谦平日里用来储水的大缸,拘了把水清洗起来。深夜里,月辉也不似明亮,章上的墨渍顺着细细的水流在男人华贵的衣着上蔓延开来,他却依旧面无表情的重复着手上的动作。仿佛很多年前,他为讨他欢心,也是在这样的深夜里,磨破十指,慢慢地去打磨一个石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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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谦一大早起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边的床铺居然还是凉的,抓了抓头不明白这个王爷又犯什么神经,自己大半夜的跑过来,结果自己留了他他又不睡。
给秦小旻洗漱的时候,居然发现自己舀水的盆里全是黑黑的墨水,心道这个秦墨半夜不睡觉不知道又在自己家里做了什么。
“爹爹,爹爹”洗漱完的秦小旻从屋里跑了出来,身上小袄的系扣也系的歪歪扭扭的。岳谦赶忙给他拉上,这大冬天的,受了寒可怎么办啊。
“爹爹,小石头不见了……”
“什么小石头?”问完想起来是自己给了秦小旻让拿去玩的小章,昨晚上秦小旻还拿着捯饬了半天,这会子一觉醒来居然找不到了,看着地上自己泼开的墨水痕迹,岳谦觉得这其中似乎有什么联系。
“放心吧,爹帮你找回来。”
感情这个王爷是偷拿了我家东西逃跑了啊。
领着秦小旻到了金轩斋,正巧遇见于凌烟就候在门后,见着岳谦时面上还有些急色,岳谦担心都问道“怎么啦?”
“莫谙他,跑到吴宅闹事去了!”
第十四章:莫谙大闹在吴宅前
前几日里刮着风,这天眼见着是越来越不好了,现在又压了几团黑云在天上,风刮在身上也是刺骨,真真是个糟瘟的天气。
把秦小旻往怀里拢了拢,见着于凌烟的着急的样子岳谦心里还挺诧异地,心想大抵还是跟那流萤姑娘有关,但这跑到别人家里闹事,放到现在来说,莫谙他一个商界新贵居然也干得出来。
“应该出不了什么大事吧。”
“为了个烟柳巷里的姑娘真是没羞了!”
于凌烟这话出口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也不知道他对那个流萤姑娘怎么就这么深的成见,印象中那姑娘确实妖媚一些,但在岳谦看来,哪能比得上那些在夏天穿超短在海边穿比基尼的美眉。
“那我们赶紧过去看看吧。”
“可是我这边答应了柳哥去后山上取药材,眼看着过几日就要落雪了,我那几样药材再不取就该被雪埋了。”
于凌烟越说越气愤,自己好不容易得了几颗种子,本来是在后院里种着的,但是刚长出个小芽后就不怎么见长势,某天后院送菜的柳哥来了一趟,看着于凌烟院里那几株羸弱的小苗,直接道出了名字。于凌烟当时挺吃惊的,要能识得这些东西的现在真是不多了,两个人一激动便多聊了几句。于凌烟后来便说出了自己这几株苗已经半月不见长势了,柳哥听完掬了抔土研磨了一下,对于凌烟说道,你这地势不好,温度在不太适宜,寻处地方赶紧移了吧,别过两天弄死了。
柳哥这么一说,于凌烟也有些心焦,但他又不懂这些,只好拖了柳哥帮忙。柳哥是种了几十年地的好手,多少懂些 ,候了两三日终于是在后山的半坡寻了处好地方,两人也没敢耽误借势就移了苗,柳哥又给于凌烟讲了些该注意的事项,这才算安了心。
如今到了该结果的时候又赶上这样的事情,于凌烟说不心焦那是假的。
“那这样吧,你去找莫公子,我帮你去取药材,你画个地形给我,还有你那药材的长相,别到时候摘错了,也是白跑一趟。”岳谦心想,这安慰人、拉劝架的事情自己的确干不来,去摘个花花草草还是没问题的。
“这……”
这提议称得上好,于凌烟也不知怎么拒绝,眼瞅着这天是越来越不对劲了,还是早些取了也好。
“那好吧,你候我一会儿。”
于凌烟这边进去取了笔墨画了地形和药材交到岳谦手里,岳谦看了眼还算清晰,便收起来揣怀里了。这边都要走了才想起来还有个秦小旻没有去处,想了想,岳谦突然觉得灵光一闪,那赵家不就是最好的去处嘛。
“凌烟你快去过去吧,我这一会儿就好了。”
“那你路上小心。”
顾不上再细细嘱咐,于凌烟这边也是着急地赶向了吴宅,心道把莫谙揪回来定要好好训斥几番。
“儿子,跟着爹走吧。”
“爹爹要去哪里?”大人们这样火急火燎在秦小旻看来是了不得的,拉着岳谦的手怎么也不松开。
“去找你那个郁郁啊。”
听到爹爹要带自己去找郁郁,秦小旻的小脑筋一转,欣喜地觉得爹爹是带自己娶亲的,因为爹爹昨天刚好说过要把郁郁给自己娶回来。
等到了赵家,赵家小哥倒是热情,尤其是看见秦小旻这个未来准女婿,又合起来逗弄了一番。岳谦说明了来意,要把秦小旻在这存放一天,直到他回来,赵家小哥笑着应允了。
秦小旻自进了门就围着郁郁的小摇篮转圈圈,过了一会儿又跑过来拉着岳谦的手问道,“爹爹,我什么时候可以把郁郁娶回家?”
“等郁郁长大啦,爹就给你娶回去。”
“那现在不可以吗?我要郁郁!郁郁!”见秦小旻又吵闹起来,岳谦把小孩一把搂起来,“别闹了,小旻,让郁郁看见你这么不懂事,万一长大了以后不愿意嫁给你怎么办?”
这么一恐吓秦小旻倒是乖觉不少,“乖乖呆在春儿哥哥家,爹办完事就回来接你。”
“小旻就劳烦两位了。”给赵家的两位作了揖,算是聊表感谢了。
赵家的春儿笑了笑,说道,“小旻一来我都省了好些麻烦呢,秦大哥有事就快去吧,外面天不好,防着回来晚了下雪。”
“那秦霜在此拜谢了。”
临岳谦出门的时候秦小旻也没怎么注意自家爹爹,拿着自己送给郁郁的小鼗鼓来回拨弄着,摇篮里的郁郁被鼗鼓垂下来的两条小流苏吸引了注意力,伸着小手追赶着。
“我们郁郁倒是不愁嫁了!”瞅着秦小旻那认真的模样,赵家小哥哈哈大笑起来。
“胡说什么呢,咱们郁郁可是男孩子,倒是小旻,我怎么看着更像是……”春儿压低了声音跟自家相公探讨起来。
“这不明摆着嘛,反正左右咱们郁郁都是不愁了。”
听见自家相公这么说,春儿也笑了,秦小旻长的端正,眉清目秀的,怎么看长大了都是美人胚子,自己儿子才是占了大便宜了。
待到于凌烟赶到吴宅的时候,正好瞅见莫谙在门口耍泼皮,惹得左邻右舍纷纷出来观望。吴家倒是好气度,这会子大门紧锁,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半个人影没有,就这样的态度。莫谙居然还能在人门口呆一个时辰。
莫谙这次算是有备而来了,走近就能发现他的脚下全是流萤的画作,这些个东西平日里莫谙都是宝贝的很,如今倒是全拿来扔在地上了。
“流萤!流萤!你当真就不见我了吗?!”
“那个吴潜之有甚好,不过是利用你罢了。”
“吴潜之!今天我就要和你比一比谁更爱流萤!”
诸如此类的话莫谙已经喊了半天了,虽然莫家莫大少明恋画师流萤的事情在鄢州城里已经不算新闻了,但是这样明目张胆地到别人的宅子前来闹事,倒真是惹来了不少看热闹的乡邻,大家小声议论着,也不怕折了这位大公子的面子。
于凌烟瞅了瞅大门紧锁的吴宅,又咬牙瞪了一眼外面撒泼的莫谙,挤进人群中捂住了莫谙的嘴。
回头看见对方是于凌烟,莫谙有些蔫蔫的,垂着脑袋,“凌烟,她为什么就是不肯爱我……”
于凌烟本就是一肚子怒火,哪里还顾得什么礼仪,指了莫谙就骂,“因为你蠢!”喜欢什么人不好,大好的姑娘你不喜欢,偏偏看上个烟花柳巷里出来的,而且人家还有主了。
“我就是蠢……不然也不用这般心痛了……”
见莫谙的态度软了下来,于凌烟也觉得自己说话的语气不对,撇了撇头,安慰道,“好姑娘多的是,何必和一个伪教士争一个不爱你的女人。”
“于公子这话说的,好像我吴某多不堪一样。”
不知什么时候吴宅的大门打开了,吴潜之带了两个家丁正站在门口笑盈盈地看着围观的人群。于凌烟最受不了他那副唯恐天下不乱的嘴脸,当即更没了好脸色。
“吴先生倒是出来的及时,怕不是候在门后偷听呢吧?”
那吴潜之也不在意,扬了声笑道,“吴某不知什么时候得罪了于公子,公子看起来对在下误会颇深啊。”
“你做过的事情,你心里自然清楚。”
“哦?吴某做过的事情可不少,的确有件事是至今记忆犹新啊,要不要讲来与于公子听听”那吴潜之甩甩手看着到当真悠闲,说出来的话更是意有所指,只见于凌烟气得双颊绯红,像是要与吴潜之搏命一般。
“谁要听你那无趣的故事!”
“这个故事有没有趣你不是比我更清楚,恩,凌烟。”
“你!龌龊!不许叫我的名字!”
显然这论口才诡辩,于凌烟完全不是吴潜之的对手,两三句被挤兑的面红耳赤。莫谙站在旁边也有些摸不到头脑,今天貌似是自己来夺回真爱的,怎么如今倒是凌烟和那人吵了起来。瞧凌烟说话的态度,两人应该是积怨已久了,怎么自己好像从来不知道呢……
看着旁边气得不轻的于凌烟,莫谙伸手环过他,赶紧替他抚了背顺气,别到时候气坏了,金轩斋的生意可就没法做了。顺了气的于凌烟也就顺势借了莫谙的力,靠在莫谙的肩膀上。
于凌烟本就秀气,如今有些气虚的倒在莫谙的怀里真真有了几分病美人的娇弱感,两个人靠在一起也越发的像平日里那些来往搀扶亲亲昵昵的夫夫。
“看两位这般恩爱不如就成了眷侣,反正于公子这幅模样也多半会被人误成是……”吴潜之这句话说来有些讥讽的怨气,于凌烟听来更是气急了。
“吴潜之你休要侮辱凌烟!我二人从小便就相识,引为知己相交,谁都如你那般龌龊!”莫谙自和于凌烟相识起,便觉得这人文弱,心里就起了要保护他的念头,如今长到了这般大小,莫谙便更是见不得凌烟在自己面前受辱的。
“吴某便是龌龊,该得的却都在手里,莫公子为一时气盛光天化日之下在我宅门口咆哮,怕也是少了份从容大度。”
“好!从今日起只当我莫谙与流萤从不相识!”
这话一出,于凌烟也有些意外,投向莫谙的目光透着不解,莫谙冲他咧嘴一笑,两个私交数年,于凌烟明白他又逞一时之气,但想到那个吴潜之,于凌烟叹了一口气,还是认着莫谙这样说了。
第十五章:倒霉了喝凉水也会塞牙啊
莫谙这边搀了于凌烟就要离开,他珍藏了数久的画作都还扔在地上,于凌烟想要去捡,却被莫谙伸手拦住了,于凌烟见他冲自己轻轻地摇了摇头,“别捡了,本就不是该我的东西”
语气间透着决断,大抵是真要一刀两断了,于凌烟此时心里却有些不忍。自打莫谙某日偶得了一幅画作,兴奋地拿回来说是得了心灵的知己,于凌烟只当他又开什么没头脑的玩笑,并没有多在意。但随后的日子里,莫谙带回来的画却越来越多,某日于凌烟无意中发现了这些画落款都是一个叫流萤的,那时莫谙的声音还带着少年的青涩,他说他打听到了流萤的画坊,他在那个画坊的门口等了一天终于见到了那位画师,他说他想不到她是那样让人心动的女子,在于凌烟的记忆里,那天的他怀抱着一卷轴画,完全是个坠入爱情里的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