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掩春秋之天狼——某live

作者:某live  录入:06-02

见邯邱有心相邀,隗天狼心中犹豫,虽不愿拂其意,但若为难知无玥,他亦不愿见。

知无玥心思何等机敏,怎会看不出他二人间暗通神色,眼中入目是隗天狼微颦的浓眉,难得这位杀伐决断的大将军陷入两难困

局,那表情虽说不明显,但也是难得一见。

其实于公,邯邱贵为公主,于私,看得出这少女在隗天狼心中地位不低,怎说,换了任何一个男人,也不会错过这般讨好的机

会。出言相邀当在理所当然,而自己不过是府中食客,若有公主授意,大将军邀请,他又怎可不从?

然隗天狼却始终无意迫他出行,这隐在背后的体贴,让知无玥略感意外。

所幸邯邱也不勉强,只是噘了噘嘴,眼中难掩失望,便也作罢。

知无玥趁机移开话题,三人下来相谈甚欢,近黄昏,邯邱不便再留,便要回去了。隗天狼与知无玥送她出府,府外早有侍卫守

候,座轿打开,少女却有些依依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她磨蹭着,终于还是朝知无玥欠身道:“正如先生所言,亲游天下方知

其妙。闻先生言之种种,邯邱心慕非常,如若……如若有幸得先生为伴走遍天下名山,此生幸哉……”言止于此,笑中有隐有

丝丝无奈,生在诸侯望族,却岂能尽如己意?

隗天狼站在门廊上,阶上阶下,一剪蓝影,一抹月白,美人如玉,君子谦谦,仿佛天造地设的一对,任谁插进去,也是碍眼。

心中渐生微苦,他自幼孤苦,虽有襄公收留,但自知身份异殊,邯邱何等身份?对她的心意只有紧藏心底,不敢轻易泄漏半分

,时日一久,对她更难以开口。也曾想过,有朝一日邯邱心有别属,他亦当坦然而对。

然而如今当真是面对了,却禁不住心底泛上的萧瑟,原来到最后,无论他是否立武强晋,霸傲天下,他仍旧是个来自北狄的孤

儿,只身独影,可笑得很。

对邯邱,他怎舍得为难?

对知无玥,也有说不出的情谊。

眼前的他们,怎也不该教他这份突兀的情思打扰。

隗天狼悄悄地将捏紧的拳头收在身后,垂目别看,隐去眼中涩意。

知无玥闻邯邱之言,只是笑着摇头:“公主纾尊,草民惶恐。野方乱像,再美,比不上奢华宫墙。”

邯邱心灵,岂会不明其意?眼中失望难掩,再一施礼,转身上轿,待侍卫下了帘,车夫扬鞭,轮辘圈转,渐渐去远。

知无玥叹息一声,回过头来,却已不见了台阶上的男人。

心中不禁记挂,问了下仆其主去处,便往后厅走去。

走近,便闻到酒香,眉颦。

推门进去,果然看到隗天狼正倒酒入盏,嘴角尚有残酿,怕在他过来之前,早不知喝了多少。

知无玥皱眉,烈酒伤身,更何况毒伤箭口未愈之人?

迈前一步,伸手拦了盏口。

垂首的男人,脸在阴影下,看不到表情。

“别喝了。”

被阻拦,男人也没有暴怒或是喝骂,但也没有顺从地放下杯盏。

他慢慢抬起头,请求道:“知无玥,陪我喝酒。”

对上那双彷徨得仿佛在战阵中迷途的眼睛,知无玥突觉心神一震,要用如何的言语,方能表达这般深入骨髓的孤寂?仿佛只要

触碰了,便要堕入最幽深的谷底。这个诸国皆惧的刚强男人,居然在此刻,露出近乎一折便断的脆弱。

然而男人很快便低下头,他习惯在阴影中隐藏,统率三军的将领绝对不允许随意泄漏情绪。唯有他自己知道,将士呼号震天,

战鼓轰鸣刺耳,站在战车上受万人簇拥,奔波南北的铁蹄,挥刀杀戮的血腥,也不过是为了掩盖他的孤独,只要静下来一刻,

环顾四周,孑然一身。

便像受了蛊惑般,知无玥伸出手,拿过他手中半满的酒盏,仰头一饮而尽。

但酒入喉,却更觉干涸。

越是接近眼前这个男人,便越觉炽热难耐,这个男人,就像熊熊燃烧的篝火,炽烈逼人,倾盆雨下也不能将它浇熄,唯有不断

地燃烧火下的柴枝,直到最后一根化成焦炭,方成青烟,无声无息地散去。

那么又有谁,愿意不惧烈火烧伤,成为添柴的人?

第十二章:君臣隙,兵刃刺。御敌狂,血战衣。

那日酒酣之际,男人露出的弱势,比昙花一现更为短暂。

天狼将军毕竟是泱泱大国手握重兵的大将军,权势斗争,便是他无意于此,但只要涉身其中,根本便容不得你独善其身。

知无玥虽不出府,但偶尔听到府中下仆闲言碎语,或是不时企图入府拜访的殿臣大夫,便可知道,晋国,如今并不如表面所见

的那般平静。

晋公尚在年幼,并无其先父先祖那般艰苦历练,生来便是盛世,晋国国力强盛,文有赵盾,武有隗天狼,无需辛苦经营,霸业

已在眼前。少时奢华,养成一副跋扈残忍的个性,平日看上去斯文苍白的少年,却曾因所食之熊掌未曾炖煮透烂,而迁怒厨子

,令廷卫杀之,以箩筐装载命侍女抬走丢弃。如今渐渐年长,其性不息反趋更恶,常有借故杀人之举,近身侍女护卫,几乎每

月一换。

国君荒唐,殿上臣子人人自危,大多是步步为营,上得殿来不敢多言。唯有大夫赵盾,刚正严明,怎忍见晋国大业毁在稚子手

中?多次劝谏,晋公年少气盛,怎肯听他说法,但碍于其乃两朝元老,又曾辅住襄公大业,不敢当面违忤,听他说谏,便也心

不在焉地听去,随意应了,之后仍旧我行我素。

只是这话说多了,便也渐渐生厌。宫中有传闻道,曾有一回赵盾因其又戮数人,弃尸宫外,直入宫中怒责其行,晋公也被吓得

半死,喏喏应下知错,曰今后改正,待赵盾走后,晋公咬牙切齿,撕破衣袍,只道:“不杀此人,难得清静。”

然而赵盾在朝中声望甚高,殿上谁人不知军中大将隗天狼与他乃是知交,晋公再恶赵盾,量也不敢随意下旨诛杀。

暗潮汹涌,只在眼下。

之前晋楚秦三国大战中,战况何等激烈,隗天狼所使之刀并非名师冶炼,不过是新田铁匠铺子打出来的货色,刀锋早钝。这日

他带刀出府,也不带亲随,径自一人往市集去了。及到了那铁匠铺,朝铺主刘老头打了声招呼,也不管铺里的人个个目瞪口呆

,天崩底陷的表情,拉出长刀丢入熊熊火炉中,然后脱掉外衣丢在一旁,熟练地准备起来。

有新来的铁匠不明就里,便要上前阻拦,刘老头当即回过神来将他扯住,低低吩咐了,那人也当即愣在原地,瞪大了眼睛,难

以置信地看着那个男人。

他、他就是天狼将军?!

……

日近黄昏,刀是打好了,隗天狼满意地丢给刘老头一袋尖足布,扬长而去,可怜那些受惊半天的铁匠们连干活都不敢大点声,

可敲打铁器能缓得力气吗?这天下来,什么都没干成,不过一袋尖足布,补回这点损失却是足够有余。

回府路上,远远看到一辆辕车在前,也是巧了,他认得架车的正是赵盾座下仆役,想必这车上坐的,应是赵大夫。

自殿上酒宴后,便不曾与他会面,难得遇上,隗天狼便想过去打个招呼。

才刚走近了,尚未及提声招呼,便忽闻锐响破空。隗天狼沙场打滚多年,何等敏锐,当即飞身而起,扑上车架,伸手一扯将那

车夫拉落,响箭“咄!”地插在车厢上,险些便要将车夫的脑袋钉在那里。

隗天狼顺势看去,只见两旁屋檐上站了十名黑衣人,手中执弓,箭在弦上,矢锋正正对着车厢方向。又见从窄巷暗角里猛然冲

出另十人,亦是黑布蒙面,手执凶刃。其意不言而明。

赵盾车旁只有几名寻常仆役,并未有护卫随行,见突然杀出刺客,哪有不慌,当即吓得四散奔逃。那十名箭手立松弦线,响箭

无情,一箭一个,将那几名仆役立毙当场。

隗天狼仍是不动声色,只侧目看了看身旁中箭尸体,暗诧其箭术厉害。

此时车里传出声音:“王覃,外面发生何事?”

隗天狼听他问,却是笑了:“赵相怕是问错人了,说实在的,我也不知道发生何事。”

“隗将军?”

赵盾心奇,正欲撩起竹帘,骤闻隗天狼一声低喝:“别动!!”随即金刃相击响亮,外面隗天狼已挥舞长刀挡下射来的利箭。

“啧!有刺客,赵相在车中莫动,隗天狼带你冲出去!”隗天狼左手揪起吓得软倒在地的车夫,甩入车厢,翻身跃起落在车驾

上,缰绳一抽,马匹受惊撒开四蹄往前撞去。那些刺客料不到这名突然从旁撞出来的男人如此勇悍,只见他单手执缰,好不怯

惧面前拦路的利刀锐箭。

却不知这个男人在千军万马中尚且不惧,面前几把刀剑十来箭矢他又岂会放在眼内?

马车疾驰,错身而过,电光火石之间,隗天狼手起刀落,那柄长刀如鞭横抽,顿见鲜血喷如吐泉,两颗人头凌空飞起。只是对

方也不甘示弱,屋顶上箭似飞蝗,正面射来的箭越不过隗天狼以刀画出的十尺半弧,但车厢还是被射得千疮百孔。

马蹄急踏,那些刺客哪能阻拦,见隗天狼驾车冲出刺客包围圈,急忙从后追赶。只听有人大声号令:“射马!!”屋顶的刺客

即刻转移目标,箭射马匹,有两箭齐齐射中马脚,其中一匹受痛跪倒,另一匹却在前冲,这一拦一拖,辕车当即翻侧。

隗天狼也被掀翻在地,一个翻滚爬起身来,连忙掀起车帘:“赵相!”

车里面的赵盾也跌了个狠,他当不愧是一国权相,并未吓破胆子,利落地从翻倒的车厢爬出来,苦笑道:“今日看来不利出行

啊!”

隗天狼哈哈一笑,拉他出车,全然无视已从后追赶上来将他们团团围住的黑衣刺客:“不会吧?半道遇上我,运气应算不错!

“天狼将军果然厉害。”此时在黑衣人中走出一名首领,看他眼中精光流转,想必是名高手,适才听他决断的号令阻截马车离

开,便可知道此人不比寻常。

“我也不问你是何人派来。”刀锋下点,豹目一沈,“不想死,滚。”

明明此刻处于弱势,被利箭直指,锋刃围困,且此处乃新田城最偏僻之地,以他一人之力要护赵盾离开实属艰难,但他非但未

露半分怯意,反而越是狂妄。直教几名刺客勃然而努,飞身扑前刺向隗天狼。

隗天狼要的就是这个机会!

只见他手中长厚的刀如风急舞,一个大圈划开,刀劲刚猛,声如虎啸,那几名刺客手中利剑哪里抵得住厚刀重击?!就听震耳

金响,三把剑身同时折弯,刀尖舔过要命咽喉,那三名刺客喉咙被割出大口,喉骨碎裂。这伤要命,却非立刻致死,那些刺客

捂住伤口蜷缩在地,窒息的痛苦让他们拼命张开嘴巴,然而鲜血就像找到了出口般拼命溢出,从喉咙发出凄惨的“咯咯”声音

,垂死的恐惧在瞪大的眼珠无限扩张。

其余掩藏在黑色面罩下的面庞,看不到表情,但眼中已不自觉地流露出惊惧。便连那名首领亦不由自主地握紧剑柄。

隗天狼站在原地,地上卧着的三个垂死挣扎的人,也不曾再看一眼,仿佛适才夺去的并非人命,不过是屠猪宰狗。

站在他身后的赵盾有些头疼地拍拍他的肩膀,道:“隗将军,别忘了留活口。”

隗天狼浓眉一挑,咧嘴一笑:“赵相莫不是在为难末将吗?我一向没有留活口的习惯。”他手中刀锋闪烁,映了日落残红,仿

佛血光。

此处毕竟是晋都,虽地处偏僻,但始终会被发现,那首领知不可拖延,向手下递了眼神,突然余下的五名黑衣人同时向隗天狼

扑去。这些人手中剑比寻常的要短,但锋利非常,但身法异常灵巧,前蹿动作犹如脱兔,只是眨眼间竟已近隗天狼身前半尺范

围。

隗天狼冷哼一声,刀势如风横扫,不管你来得快还是来得急,任谁也抵挡不了他这雷霆万钧的一击。黑衣刺客适才见过他以一

击克三人之力,均知其臂力刚猛,若是正面交锋,根本抵挡不住,只见有四名刺客同时举剑挡格,而为首之人却避过刀锋,侧

身一滑,往后面赵盾袭去。

隗天狼见长刀被短剑架住不能动弹,又见赵盾危险,竟不顾己身反身一把擒住刺向赵盾的剑身,殷红的鲜血从手掌下细细、慢

慢地淌落剑身,刺客愕然,侧首看到一张比中原人五官更深刻,如今笑得张狂的面孔:“要与赵相交手,你尚不够资格。”只

见他指力急吐,横是一拉,竟将那名刺客连剑带人整个甩至飞起,砸在车厢上,薄板经不住重力冲撞,“哗啦!”破掉。

赵盾苦笑地看着华贵的座架当即碎成破烂,脚尖踢起落在地上的剑,抄在手中,反手挽出两个剑花,“叮!叮!”两声脆响,

准确地击落射向隗天狼后背的两支冷箭。他赵氏世家从文公时便常年身在兵戎争乱,修习武功比研学治世之道同样重要,赵盾

更多次率军与楚、秦等国作战,他的武艺确实不能与大将军隗天狼相比,能在战场上回来的人,也绝对手不能挑之辈。

那边隗天狼适才为护赵盾,被其中一名刺客短刃在肩膀处拉出一道血口,伤势非但不能令他退缩半分,反而似投石向虎般将他

激怒,只见刀卷旋风,激起瓢泼的血腥,顷刻间,四名刺客或被拦腰斩断,或身首异处,伏尸地上血流成河。

尸堆上,刀似獠牙滴血,人似郊狼凶残。

敌方首领虽自问身经多战,此刻却感觉到从脚板腾升头顶的寒意,眼前这个男人,像索命的阎罗,杀人夺命,只在转念之间。

今日方知,天狼将军,何以能扬名天下,教诸侯惊惧。

然而为何坊间只传他威名,未闻其凶残血腥的模样?

盖因知道的人,通常很快会变成死人。

首领一死,屋顶上的刺客也作鸟散,逃去无踪。

危机弥消,隗天狼回头看向赵盾,道:“赵相见谅,没给你留活口。”

赵盾摆摆手:“此番多谢天狼将军相救,至于欲杀赵盾者,天下比比皆是,早便习以为常。”

此时那个倒霉的车夫从破车里面爬出来,看到一地尸体居然吓得瘫软在地,险些没昏过去。

隗天狼蹲身掀起刺客尸身上的面罩:“敢在新田邑都行刺,只怕幕后操纵者必非寻常人物。”

赵盾苦笑,轻自呢喃:“便是知道又能如何?”

隗天狼何其敏锐,闻声赫然抬头,一双锐目盯住赵盾:“你知道是谁!”他虽身披军戎,却非愚鲁之辈,否则战阵之上焉能得

胜无败?只从赵盾一句无奈的话中,辨出端倪。殿中主仆纷争,掠过脑海,当即脸色一变:“是他?!”

赵盾想不到他竟能猜透,慌忙思量开脱之说,突然蹲在地上的隗天狼暴起扑过来,不问因由一手扯住他手臂向侧甩去,赵盾仓

猝之间不及防备,当即被摔开,“哗啦!!”撞倒一间屋前的围栏,脊背处疼得厉害,挣扎着爬起身,却见隗天狼怒目圆睁,

一手钳住那名车夫的咽喉,然而车夫的手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已实实地扎在隗天狼胸口。

若适才不是隗天狼将他甩开,只怕这匕首就要刺在赵盾后颈上!

匕首入肉极深,只要车夫的手再施力,便要将隗天狼的心脏剜出来,他的喉咙被隗天狼锁住,呼吸困难,嘶哑着声音断续说道

:“你、你不、不想死、就、就放开、我……”

隗天狼稍稍侧头,豹目半眯,厚实的嘴唇向旁咧开,颊上括弧的笑纹,让这个刚毅的男人笑得像个孩子,然而那双目中毫不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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