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疼犯的时候,他正在开会,勉强支撑着没有趴下,脸色惨白还涔涔地冒着冷汗。开完会趴了会儿,又接着赶企划,下午还有
个重要的合作案子要谈……果然快变成拼命三郎了!快过年了,本来就忙,再加上他有私心想提前些工作进度然后陪颜念好好
过个春节——这是两人在一起的第二个春节!
段明轩接通内线,想让秘书送杯咖啡进来,想想又算了,都这个样子了还喝刺激性的东西,非把他折腾死不可。桌子一角放了
几盒自家秘书刚送进来的胃药,他斜着眼睛看了眼——宁愿痛死,绝不吃药!这样想着,又在电脑上敲了几个数据。
内线接进来说有位颜先生找的时候,段明轩没有反应过来。颜先生还是言先生亦或者是严先生?管他的,他现在只是很想见到
颜念!嗯,还有颜念熬的海鲜粥!
所以当看到推门而进的人真的是颜念的时候,段明轩愣了,然后嘴角缓缓扯了个微笑。
看着男人那有些僵硬的笑容,颜念皱了皱眉,走上前打开了保温盒。是段明轩魂牵梦绕的海鲜粥还有一小杯绿豆汤。
“痛成这样还逞强?”颜念的语气不是很好,脸色也有些难看,“要不要去医院?”
段明轩依旧看着他笑,温和地嘴角上扬。
“我没事……还有,你能来,真好!”
“痛成这样还没事?嗯,杯子在哪儿,先喝杯热水比较好!”
……
段明轩捧着热水微笑地看着在眼前晃来晃去给他用密封的瓶子装满热水充当热水袋的年轻人。
“呐,放在胃部,暖胃!”颜念将灌满热水的瓶子递给他。
“你怎么过来了?”
“唐秘书通知我的!”颜念声音平板,末了却小声嘀咕了一句,“真是的,要是我不过来,还真打算这样撑下去啊……”
有次段明轩走不开,派了自家那个强悍的秘书去店里接颜念,还有次让那女人去了颜念家里拿他早上忘带的报告……自那后,
那本来就有些神经兮兮的秘书看他的眼神愈加诡异起来。
段明轩轻咳一声,低低地笑,“颜念,你不会为了我,把你那小店给抛弃了吧?”
“哦,谢谢提醒,我现在就回去开门!”
“颜念,陪我坐坐吧!”
“我可不能跟你比,不开店可得喝西北风!”
“我付你工资!”
“哦,那好!”颜念应着,找了个离段明轩颇远的位置坐下。
“颜念,我发现你现在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段明轩专注地喝着粥,嗯,味道真好!
年轻人依旧表情淡淡的,扭头望向窗外,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颜念从段明轩公司出来的时候,外面正下着雪。这个地方没有鹅毛大雪,有的只是雨雪,细而绵长,南方的冬季阴寒而湿冷。
宽阔的马路上积了一层淡淡的白色,这个时候行人稀少得可怜。有阳光穿过云层,明亮却不刺眼。他摸了摸衣兜,那里有一双
手套,是段明轩硬塞给他的,上面荦荦缠绕着的是自己的体温。即使在飘雪的季节,他也不喜欢带手套,这个习惯小时候就养
成了。多没有真实感,他想!
颜念走了几步,在一座天桥下停下,再次出发的时候,他将手拿出了衣兜,手上多了一双黑色手套。
第十七章
腊月十九的时候,颜念去了趟N市,那里有个画展。颜念不喜欢画展那种热闹的地方,他只是去看看画展的承办人。那个人他小
的时候听说过,是爷爷的朋友。除了记忆外,为数不多的能够怀念的东西。
“天寒地冻的,好好照顾自己!”段明轩替颜念围上灰色的围巾,又在他额头上吻了下。
“知道。画展一完我就回来,不过一周的时间!”颜念微笑,想了想又说,“别太忙了!”
小小的离别,硬是被段明轩给磨蹭了半个小时,搞得最后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哎呀,我突然发现自己好矫情!”段明轩仰着脖子感慨。
“嗯,你知道就好!”
年轻的瘦削的身影上了火车,段明轩看着,突然有些想跟着那个身影冲上前去。那是种无法形容的感觉,心底隐隐有东西在跳
动,他想了半天,将其归结为离别的不舍——可是心底有一角空落落的,除了不舍之外的感觉!
N市离H市很近,不过几个小时车程。段明轩在下午就接到颜念报平安的电话。
“颜念,有事一定要通知我知道吗?手机随时保持开机!”段明轩嘱咐道,内心那种空落落的感觉越来越明显。
“你在担心什么呢,又不是小孩了!”颜念轻轻的笑声从电话那头传来。
沉默了会儿,“再过三四天我就能忙完了,在N市等我!”
“嗯,好!”
段明轩开完会,给颜念打了通电话。平板的女声从电话里传来,“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十分钟后,他又拨
了一次,依旧是呆板的女声。怎么会没人接听呢?或许是画展那边太过吵杂,颜念没有听到,他这样想着,半个小时后不死心
地又拨了次,依旧无人接听。
下午的时候,段明轩明显有些走神。这样草木皆兵,真不是他的作风。他忍了忍,明天就能忙完了,下午出发,傍晚就可以见
到颜念了。颜念走了多久了?三天,才三天,他怎么会有这种遥远得恍如隔世的感觉。那种空落落的感觉又浮了出来,这可真
是糟糕!
下班之后,段明轩一直在拨颜念的手机。从无人接听到后来的关机。段明轩有些急了,颜念不可能无缘无故地不接他电话。他
想了半天,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颜念的手机被偷了!嗯,这个解释不错,他抱着这样的想法,匆匆洗漱完毕上了床。被子
上,枕头上隐隐有颜念的味道,那股往日里让人无比安心的味道现在不知怎么就搅得他整颗心七上八下。两三点的时候好不容
易睡着了,早上又早早地惊醒了。这下,他可真是坐不住了,将今天的事交代给了助手,匆匆驾车去了火车站。
十点多的车票,下午一点左右应该能到。他有些后悔,不知道自己开车去和坐火车那个更快些?
颜念在N市的酒店是段明轩订的,很容易找到的地方。他现在就在酒店的房间里等着颜念,下午的时候去了趟画展,人太多了,
他看谁都不是颜念有时又觉得谁都像颜念。
八点了,房间里还是只有他一个人。时钟滴滴答答走着,在空旷的房间里异常突兀而刺耳。
凌晨,段明轩出门。街上繁华褪尽,空空荡荡的冷清。他漫无目的地晃了会儿,在街角的公园拨了电话联系周天。N市是周天的
老家,有些残留的人脉。之后又个在H市的旧识打了电话。段明轩的人脉很广,在东南沿海这片地界找人,易如反掌。可是现在
他觉得这些都不够,他要在第一时间找到颜念。段明轩握着电话,寒风夹杂着几片飞雪落了下来,掉进微微敞开的衣襟,一片
冰凉。
他突然想起了六月的那个夜晚,他站在楼下等颜念。那个时候晚风微凉,拂面而过的清爽。一回头,颜念就远远地站在路灯下
……颜念好像对他微笑了,笑容里也透着晚风的清爽。可是颜念为什么对他笑呢?……那天是颜念的生日,也是三个人的忌日
……十五,那么好的月色,颜念就在月光下对他微笑。
段明轩是在第二天下午拨的那个电话。许久没有拨打过的号码,陌生得连带着那头的声音都有几分陌生。
“帮我找个人!”
“很重要?”
“嗯!”
那人允诺了,没有挂线,两端都沉默着。“谢谢,爸!”许久才传来段明轩的声音。那端依旧没有声音,有轻微的呼吸声传来
,而后是嘟嘟的忙音。
在大多数时候,人总是对未来抱有希望的,再失意的时候也还是幻想着虚幻的美好。明明以为转过街角,就是峰回路转柳暗花
明,却原来发现,TMD进了死胡同!
段明轩不知道原来世界可以那样安静,由内而外的,一片死寂。他坐在医院的长廊上,眼前是来来往往的人群,看得人恍惚。
他想,自己怎么到医院来了呢?是谁病了吗?哦,想起来了,是颜念,他看到颜念倒在那个阴暗的角落里,赤裸的身上满是伤
痕,地上还有些干涸的血迹。那暗红色的东西谁的?不会是颜念的,颜念怎么会流血呢?有他在,他答应过会好好照顾颜念的
,怎么可能让他受伤呢……段明轩觉得脑子混乱起来,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有人张着嘴在他面前说话,良久他才反应过来,
那是在叫他。
“段先生,病人已经脱离危险,不过会暂时昏迷一段时间。”白大褂的一生对他说。
他有些木然地点了点头,“我可以进去看看他吗?”出口的声音平静得让他自己都觉得吃惊。
医生点头让他进去了。段明轩的表情看起来像是视察公务,步伐很稳带着平日里的从容淡定。十几米的距离,只有他自己知道
此刻脑子里一片空白。该想什么,好像很多可是一下子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脑子空白,不是清明的空白。
段明轩在颜念身侧的椅子上坐下。拉着颜念的那只手动作轻柔,他有些害怕,那么瘦而苍白的一双手怎么可以插上这么粗的管
子呢?很疼吧,颜念最怕疼了。他拉着那双手一直安静地看,房间里的光线有些暗,他想应该把窗帘拉开,灯光那么清冷,颜
念肯定不会喜欢的……
周天进来的时候,段明轩刚替颜念擦完脸。他站在门口,觉得病床前的那个人有些陌生。他犹豫着要不要进去,一转身,方觉
身边多了个人。他有些吃惊地看着旁边的少年,少年也看了一眼他。
“呃,你怎么来了?”周天问。
“听说颜念哥哥受伤了,过来看看……他……还没醒吗?”温叶的声音有些低,依旧带着那份少年的青涩,却少了几分骄纵。
周天点头。他想问,你是怎么过来的?过了会儿才意识到,当时N市这边段明轩的父亲的人通知说找到颜念的时候,温叶正在他
的店里喝粥,自己正站在他对面。
“我们出去吧!”
“不……”温叶摇头,“我想待会儿……就,看看……”
病床前的男人又开始絮絮叨叨了,他从昨天就开始不停地对颜念说话。医生说颜念最多几天就会醒来,可是几天到底是几天呢
?颜念都已经睡了三天了,难道还没睡够吗?
想到这里,他有些恶作剧起来。
“颜念,你再不醒的话,我就把窗帘给拉下来,灯也关了……你那么怕黑,一个人呆在这黑乎乎的屋子里不怕吗?所以快点醒
来吧,我带你出去晒太阳,今天没有风,阳光很温暖……”
“颜念,快点醒吧,然后我们回H市。你答应过今年陪我好好过春节的呢!唔,大不了今年我包饺子给你吃,虽然手艺赶不上你
,但是你也只有认啦……”
“颜念,你说我们回你老家好不好,奶奶肯定很高兴。你也真是的,明明那么想你奶奶,怎么就是不回去呢……奶奶做的荷叶
糕很好吃,不过这个季节荷叶都没了吧……真可惜,来年的时候就让你做好了,我说你会做吧?……”
“颜念,再不醒,你的小店只好关门大吉了……”
“颜念,家里冰箱里你买的鸡蛋快坏了……”
“颜念,你他妈的胆小鬼!”
“颜念……”
“颜念……”
……
——颜念,我怎么放你一个人在黑暗里那么久呢?怎么能过了那么久才找到你呢?……你那么怕黑,是不是做噩梦了?可是都
没关系啊,那些都已经过去了……无论是爷爷还是你的父母,那些都不是你的错,知道吗?医生说你身上的伤不严重,只是精
神上受了刺激……可是你一直都很坚强的,对不对?颜念,你的生命里总是不断地有人离开,可是你看,这次被留下来的是我
呢。所以你不用担心有一天我会先你而去,我的命格这么硬,会坚持到你之后的……你不能因为别人抛下了你,你就学着抛下
我呢……
第十八章
颜念觉得自己在做梦,昏暗的模糊的梦境。他在淤沙上看着爷爷的身体挣扎着然后一点一点沉下去,他伸出手,满手翠色荷叶
。忽地,梦境又转换,巨大的声响,有什么东西压得他喘不过气。温热的液体从头顶上方滴下来,腥臭的,鲜红的,甚至可以
听到落在车厢里的滴滴答答的声音,像桌子上破碎的玻璃瓶里流出的温水,滴答落地。他看见雪白的墙壁,来来往往的人群,
老人故作坚强的面庞……他一个人蹲在屋子里漆黑的角落里,一天又一天。年轻斯文的医生温和地对他说,自闭,你应该接受
治疗,可是他只想安静地呆在窗前看窗外明媚温暖的阳光。
后来,他看到了一张苍白的男人的脸。他从小巷的字画店里出来,男人就站在小巷的深处。
“颜先生?我是段明轩的大学同学,赏脸吃个便饭怎么样?”男人笑得很温和。
他想了想,答应了。
外面飘着细细的雨雪,他坐在副座上,扭头看了眼窗外,有一搭没一搭地同男人聊着。车速不快,却在不知不觉中将两人带上
了不知名的地界。
“杨先生要去郊区吃午饭吗?”颜念看着驾驶座上的人,皱了下眉头。
“哦,郊区有家饭馆不错,我以前同段明轩经常来。”男人答道。
段明轩以前在N市住过吗?颜念想了想,可是他对段明轩的过去不了解。
男人带他去的地方很偏僻,在那偏僻的地方,一个角落里有家破烂的饭馆。饭菜上来得很快,味道也还不错,颜念只是略微吃
了几口。对面的男人一直盯着他看,那目光让人颇不自在,像等着猎物掉进陷阱的疯狂猎人。
颜念警钟大作,隐隐觉得自己不应该觉得对方是段明轩的同学就这么轻信了。他刚想起身告辞,只觉得背后一疼,然后就失去
了知觉。
醒来的时候,是在间阴暗的小屋子里,被绑了手脚。男人就坐在他对面,冷冷的打量着他。颜念环顾了下四周,屋子很破,斑
驳的墙壁,水泥地板,老式木门,天花板上的日光灯居然有些摇摇欲坠的感觉。没有床,也没有桌子,唯一的一张椅子此刻正
在男人的双腿下。
“呵呵……”男人低笑,“不问我为什么带你来这里吗?”
“你想说自燃会说!”
男人又笑,这次带着几分愉悦。“你这个性同段明轩倒是挺配的!”他伸手挑着颜念的下巴,“长得也不错!”
颜念扭头,男人又用力地掰着他的下巴。“你看,我现在的样子很骇人对不对?脸色白得像鬼,眼睛凹陷……呵呵,这是自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