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景玉心说那他本来还可以一直都不说话的呢,这还不都是因为你么……
这时前面不远处忽然横着走过一对甜蜜腻人的小情侣,男生不知道讲了个什么笑话,逗得那女生缩在他怀里咯咯直笑,笑声回荡在安静撩人的浓浓夜色里,显得很是清脆动听。
黎唯哲远远望了他们一会儿,神情若有所思。直到那两人也逐渐消失在黑暗深处,这才斜斜挑了挑眉梢,有了点儿反应。
庄景玉见状纳闷,刚想一报还一报地吐槽说“你看什么看,人家一对儿又不关你的事,又没有你的份”的时候,黎唯哲突然出声打断他的脑内意淫,很好奇地问:“你们学校的情侣,约会的话,一般都往哪里去?”顿了顿,又补充了句,“哦,我是指不出校门。”
听出黎唯哲的口气居然多多少少带点认真,庄景玉只觉得这个家伙的思维跳跃,变换之快,简直就是匪夷所思超于常人……至少自己完全搞不懂黎唯哲这一次,又突然卖起了什么关子。
他只得认命地思考起来。可对于像他这么一个一天到晚只知读书学习泡图书馆的三好模范生来说,这种分明就是“两个人”的感情问题,他怎么可能会有多清楚呢。
“唔……大、大概……就是基础教学楼后面的那一条,梧桐大道吧……”
嗯,应该是……应该是的。又再想了想以后,庄景玉不禁对这个答案变得更加确信了些。因为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单就这学期以来,唐汉和韩莹月就已经在那儿约会过七八次了。
黎唯哲听完后挑起眉,神情看起来多少有几分怀疑:“是吗?”
“呃……”庄景玉几乎是硬着头皮在答话,“我想……应该……是……的吧。”
这应该算是一份比较肯定的答案了。结果黎唯哲听完后安静片刻,眼珠又黑又深,目光沉沉望向庄景玉良久,最后,居然是毫无感激客气之意地,冷冷“哼”了他一声!?
“哟,你了解得很清楚嘛。”
一会儿揪揪庄景玉的小瘦脸一会儿又再扯扯庄景玉的大围脖,黎唯哲不仅很没规矩地一直在那儿动手动脚摸个不停,甚至就连语气,也是一副死改不了的吊儿郎当阴阳怪气:“知道得这么清楚……怎么,你也跟别人在那儿约会过啊?”
“……”庄景玉瞬间哑口无言,瞠目结舌。
时至此刻他真心觉得,黎唯哲一定从小就是个想象力丰富的孩子;一定就是老师口中常常提到夸奖的那种,最最擅长推广类化,举一反三,触类旁通的……创造型天才。
他的思想一定是“联想牌”的。
“不说话?……喂,难道还真的有过?”黎唯哲见庄景玉表情窘迫而又久不说话,一时误会,脸色顿时就黑下去了。
“……和谁?”想了想,连他自己都有些不信地,“……别告诉我是萧岚。”
“……”
庄景玉终于彻底忍不住了。就在黎唯哲说出更加可怕惊悚的备用候选人之前,他感到自己必须要立刻,马上,瞬间,……不!就是现在!打断对方这种极为可怕的连锁想象!
“不!不是他!不是萧岚!而且我、我……我也从来没有和别人……去那儿约会过!”
不得不说这实在是庄景玉万年难遇一次地大吼出声,一气呵成。喘口气儿,他涨红着脸僵在原地,一边局促地画圈搓手,一边倍感无力地继续解释,“除、除了上完课,不得不从那儿路过回宿舍以外,我……我压根儿就……没走过那条路几次……”
废话!视线所及满目皆是一对接一对甜甜蜜蜜的小情侣,哪个单身汉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又或者纯粹找虐受,要去走那条路当电灯泡的啊!
黎唯哲见他这幅模样一下子就笑了,刚才的阴霾戾气霎时从脸上一扫而空,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似的。
“瞧你,那么激动做什么?我不过随口问问而已,怎么被你搞得好像是,老婆急着跟老公解释自己没出轨一样的感觉呢?”
“……”
庄景玉开始认真琢磨沉默是金的道理。
忽然黎唯哲第N次好像拽小狗狗一样地,动作轻柔而宠溺地拽了拽庄景玉吊在胸口前的大围脖(事实上庄景玉非常怀疑黎唯哲会送自己这个东西,其实就是为了方便如此……)
“很好,那什么梧桐大道,你没跟人去过我也没跟人去过,那不如,我们现在就一起去去咯。”——庄景玉没能看到此时此刻闪烁在黎唯哲眼眸深处的,那么厚厚叠叠的一层,堪比千年老狐狸奸计得逞一样的邪恶淫光……
于是当庄景玉临到最后,已经被黎唯哲半是威胁半是强迫,不由分说地拖着往梧桐大道方向走的时候,他也没来得及吼出一句:
“我们干什么要去那里啊!你刚没听清楚那儿是情侣……情侣……情侣们!!!才会去的地方啊!……啊喂!”
街舞一向都是最能high爆全场气氛的狂欢节目,尤其魏嘉怎么跳怎么看,都绝对算是一个性感尤物。他在台上扭动得那叫一个畅爽痛快,而台下的尖叫声也不分男女不辨大小,几乎就要掀翻屋顶冲破云霄。
短短五分钟的节目对于魏嘉来说却仿佛持续了有一个世纪那么久,摆出收尾pose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把他这一辈子所有的汗水和全部的激情,都用尽在这个炫目璀璨的舞台之上了。然而对于台下的观众来说,这五分钟的光景快得就像只有五秒钟——他们完全没看够。于是在全场震耳欲聋的拍掌与安可声里,魏嘉没办法,作为领舞,最后又独自一人回到台上,没有激烈澎湃的音乐,没有变换流彩的灯光,甚至也没有任何的准备,就这么全凭天赋与灵感,即兴发挥了一段。
于是台下的声音几乎从“欢呼”变成了“吼叫”。
然而这毕竟是一场主流意识浓郁的大学生迎新晚会,总不能“虎头蛇尾”,到最后居然变成魏嘉一人的专场秀吧。所以主持人赶紧上台来拉走魏嘉打起哈哈,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再加上两人又分外幽默地讲了几句俏皮话,这才成功安抚台下观众们的躁动情绪,平安请出下一组节目上台。
不过正好被排在魏嘉后面的这一组节目,应该说,那是相当的悲剧,就对了……
魏嘉手上抹着汗,但嘴里却满怀得意地地哼唧着欢快小曲儿,一路又蹦又跳地,往那间专属于他的休息室里小跑奔去。
推开门。
“……啊!”
毫无预料地,一个强大到不容反抗,可却又轻柔到小心翼翼的温和力道,突然间覆上了魏嘉湿汗涔涔的右手腕。而下一秒魏嘉不禁脚底一个踉跄,随即身子便再也控制不住地往前倾倒,扑腾一下,跌进了某个略略熟悉的宽阔怀抱。
咦?闻闻闻闻……嗯……他好像有点知道这个偷袭者是谁了耶……
“啊哈,你这个样子,是不是就叫做投怀送抱呢?”仿佛正是要为了验证魏嘉的猜测是对的似的,一个欠揍欠扁又欠虐的可恶声音,霎时在魏嘉耳边幽幽响起。
……果然!
魏嘉愤怒地抬起脸,但身子仍然被周云飞死死禁锢在怀中。皱起两道因为化了妆而显得弯弯细细,尤为女孩子气的好看眉形,魏嘉严厉地指控:
“周!云!飞!”表情扭曲狰狞,声音咬牙切齿,“搞清楚!明明就是你先拉我!先拽我!先扯我!先……先对我动手动脚的!”
周云飞闻言大笑:“哈哈!不错嘛,现在已经能单凭一个触摸就感觉出人是我了啊。”
“咦……”魏嘉听着听着顿时变了神色,满脸恶心嫌弃地抖了抖身子,搓搓胳膊上骤然生出的一层厚厚的鸡皮疙瘩,撅起嘴小声嘟囔,“拜托……周云飞,什、什么触摸啊……诶我说你,眼看着一个大好青年的样子,怎么用词这么变态猥琐啊!”
他忘记了自己上台前曾被某位,恶趣味是打扮美男的学生会主管大姐强逼着,涂过一抹亮色唇油,NIVEA,樱粉色,樱桃味儿。而在经过一场大汗淋漓的热舞之后,它的颜色不仅没有消退变淡,反倒愈加晶莹炫目,艳丽夺彩。
此刻,魏嘉就这么大大咧咧地撅起他那两片厚薄得宜的姣好唇瓣,毫无意识地任由淌在其上的异彩流光,狠狠,狠狠地,沸腾了周云飞的呼吸,灼伤了周云飞的心脏。
天知道此时此刻的周云飞究竟是有多么想一口重重地咬下去,啃下去,吮下去。
吻下去。
——不,或许连老天都不知道。
那样喷薄难忍的悸动与狂乱燥烈的心跳,只存在于他自己的身体,心脏,灵魂深处;谁都不知道,只有他自己,知道。
然而魏嘉什么都不知道。然而现在的魏嘉,依旧还是那么可爱却又那么可恨地,什么都不知道。
很多时候(比如现在!)周云飞真的都不想再忍下去了。作为一个男人,他真是佩服他自己;而作为一个老公(或者说是……小攻?),他更是佩服他自己。什么叫坐怀不乱,什么叫忍字头上一把刀(其实说忍字“下头”更合适……),什么叫小不忍则乱大谋,什么叫步步为营,什么叫放长线钓大鱼……以上全部!字字句句!说的都是他的血泪写照!
“嘿,嘿,”魏嘉轻轻开口唤了周云飞一声儿,然后不轻不重地朝着他的胸口锤了一记,“好啦好啦,玩笑开够了,放开我吧。”
说完作势就要退开周云飞那两条紧紧围在自己腰背的,精壮有力的大臂胳膊。
做这活儿的时候魏嘉微微低下了头,一副很认真很努力很拼命地在推的样子。但其实是因为他脸红了——他感觉到。不然怎么会,连耳根子都烫起来了呢。
这个周云飞在搞什么啊……魏嘉忍不住在心里暗暗吐槽,表情和眼神都好奇怪的样子……拜、拜托!要不要那么专注隐忍啊!连用偶像剧来形容都好像有点儿够不上格了,那、那简直就是一部……《乱世佳人》啊!
真是受不了了……要热死了热死了热死了!
“你、你……放开!”——“斯嘉丽”终于炸毛了。
尽管周云飞很不愿意放开(这简直纯属废话),可是他也很清楚,毕竟,时候,还未到。况且面对眼前这种高级别的强大诱惑(甚至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对他来讲,这种程度几乎就相当于撒旦拿禁果去引诱夏娃),饶是周云飞自制力强悍如斯,但也不是很敢百分之百地确信,如果自己再这么抱下去,再这么摸下去,再这么……死盯着那两帘肉嘟嘟的性感唇瓣死活移不开眼神,可却又死活不能吻下去!——那么由此所造成的惨烈后果,可能是严重到无法想象的。
并且最重要的是,那个后果可是要他自己付账买单的!为了一时色念而牺牲一生幸福加“性”福……嗯不不不,这种大赔钱的亏本儿生意,周云飞从来,绝对,不做!
周云飞放开了手。
然后还很体贴地(其实是内心滴血),往后退站了半步。
骨肤相触的感觉从两人身体撤离远去的瞬间,两人身体同时一颤,从脚板心底由下往上,逐渐生出了一种,酥麻难言的,失落怅然。
魏嘉搞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儿,更不知道周云飞也正和自己一样,体会着相同微妙难过的不爽。
别扭地捶捶肩,敲敲腿,转转脖子,伸展伸展手臂……总之为了掩饰莫名其妙的尴尬,魏嘉就是不肯将脸正面对上周云飞。
“那、那啥……你不是说今晚要给你爷爷祝寿的吗?怎么又跑来了?你爷爷……唔……”
说着说着魏嘉猛地一个咯!,赶紧用手紧紧捂住了嘴巴。啊……吓、吓死他了!谁让一向鬼灵精怪的个性差点儿让魏嘉不动脑子,脱口而出一句,“怎么?你爷爷突然没了吗?”——这种谁听了谁跟自己拼命的大逆不道之话……
不过眼看着周云飞瞬间变得黑乎乎的无语表情,魏嘉觉得像周云飞这么聪明强悍的高智商家伙,应该也、也……早就猜出来了吧……
“嘿、嘿嘿、嘿嘿嘿……”于是魏嘉只好抚摸着后脑勺憨憨傻笑。
“你……”周云飞难得眯起眼睛板起脸色,想要认真严厉地教训魏嘉一顿。可看着对方在自己的凌厉攻势之下,慢慢变得柔弱可怜(俗称卖萌),好像小梅花鹿一般的软绵绵样,他感觉自己的心尖仿佛在油锅面上扫来荡去了好几回于是最后……他到底还是,可耻地,举了白旗。
“哎……你啊……”
叹口气,周云飞倍显无奈地抬起一只手掌盖上了魏嘉的小脑袋,然后,将他因为跳舞而打了不少发胶的质感黑发,狠狠,狠狠地,弄碎揉乱。
而魏嘉知道,这就是周云飞施予自己的最重惩罚,同时也是,全部惩罚了。
松口气可也不至于太松口气。因为不知道为什么,站在周云飞的面前,魏嘉就是能永远都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有恃无恐。
周云飞一定会原谅他,他确信。不管自己做错了什么说错了什么,周云飞都一定会原谅他,宽容他,包纳他——他就是有着这样的确信。
真是毫无理由与逻辑的盲目自信心。
尽管作为一个男生,魏嘉并不为这种近乎“宠溺”的友情感到多少骄傲,可他却实实在在地,为此感到开心。
所以现在的魏嘉也同样觉得开心极了。哪怕周云飞弄乱了自己做了好久的烧钱头型,他也丝毫不感到介意。
哎,如果能让周云飞不跟自己计较,那么一个不过几百块钱的破头型而已嘛,又有什么关系!
“别笑得这么没心没肺!”周云飞扬指弹了弹他的脑门儿,“你刚没说出口的那句话我会一直记着的。”
“唔……”魏嘉苦下脸。
忽然周云飞眼珠一转闷闷笑了,满脸都闪烁着算计的邪恶光芒:“不如这样吧,以后哪天你跟着我去见我爷爷,然后也叫他老人家一声爷爷,怎么样?”
“……哈?”魏嘉大奇,完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这有什么……意义吗?”
“当然有。哎总之你记着这桩事儿就是了,时候到了我自然会通知你的。嗯……就全当,你在背后诅咒一位老人家的赔罪好了。”很明显周云飞开始打太极了。
魏嘉口气弱弱:“呃……哪、哪里有诅咒那么恶劣啊……我、我不就是一时心直口快嘛……哎好啦!你还没说你今晚到底怎么会来的呢!?”——瞬间转移话题。
周云飞反问:“干嘛这么激动,我来不好吗?而且还正巧看到了你的表演呢,”抱起胸微微一笑,“就是没想到你居然可以这么火辣,受欢迎得很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