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嘉眨着贼亮贼亮的大黑眼睛,非常认真地看着庄景玉这样问。
而这时候庄景玉也正同样看着他,忍不住心想,难怪魏嘉有这么多的朋友,人缘也这么好。因为他就是可爱在这些地方。真诚,实在,懂感恩,知回报,为了朋友义气,可以两肋插刀。是庄景玉最喜欢,也最渴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够炼成的,男生性格。
“唔……如果真要送的话,黎唯哲已经那么霸气了,要啥没有啊!我还能送什么呢?”
“不、不用送的……”庄景玉十分贴心地直接一句话解决掉魏嘉的烦恼,“黎唯哲不喜欢收别人的礼物,就、就喜欢……给别人送礼物……”
“哈???”魏嘉巨吼一声,表示惊呆了。
“呃……好吧,至、至少,我觉得是的吧,”庄景玉汗,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解释,“高中的时候,他总是送别人好多礼物的,而且全部都是很贵很贵的那一种;可是啊,别人送他的礼物,不管贵不贵,明着送的他一概不收,暗里送的……更悲惨,结局一般都是直接被黎唯哲扔进垃圾桶……”
庄景玉之所以会对这种事情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他觉得浪费,咬牙切齿地觉得。尤其当有一次他去扔垃圾,结果无意中在垃圾桶里看到一条夺目璀璨熠熠生光,那上面的珠宝简直闪亮得,几乎都可以把他的眼珠子给晃落出来的男士项链的时候——尽管并不知道那条项链的准确价位,然而庄景玉还是被黎唯哲这种令人发指的浪费行为,所深深激怒了。
混蛋……那里面凝结的可都是宝贵的人类劳动人类智慧啊!……败家子!地球就是被这些害群之马给败光的!
庄景玉至今想起来都仍然很是愤懑不平。
然而令他吐血的是,魏嘉听完以后居然非常兴奋地直接拍手来了句:“……哇!不愧是黎唯哲啊!这酷得简直就跟拍演电影儿一样啊……真的是超霸气的!
“……”庄景玉囧。他的根深蒂固的勤俭节约价值观,可没法儿让他大度到,足够去容忍黎唯哲这种天怒人怨的可耻行动。
这时候周云飞忽然插话进来,问庄景玉:“这样……那他送过东西给你吗?”
“嗯?”庄景玉一愣,随即失笑,立马摆手否认,“这、这怎么可能……”
魏嘉和周云飞不清楚这为什么会不可能。毕竟前者以为他们俩明明应该是关系非常非常铁的兄弟哥们儿,送点东西理所当然;而后者则是因为看出了黎唯哲对庄景玉,那微微露出了点儿苗头来的小动心与独占欲,那么送点东西,也合该是天经地义。
如果黎唯哲真像庄景玉刚才描述的那样出手大方,那么无论怎么想,他也应该是送过点儿庄景玉什么的吧。
只可惜他们并不知道,那个时候黎唯哲和庄景玉压根儿就没什么关系;更没办法想象到,虽说那时的黎唯哲送礼成风,但他毕竟不是林烟,属于瞬间看谁谁觉得顺眼,便可以当场解下自己的东西拿来送的那种人。想要得到黎唯哲的礼物,不算很难,但也是要付出点儿代价的。
比如陪着他寻欢作乐;或者干脆就去当他寻的那个欢,作的那个乐。
有理如此,也难怪庄景玉现在否认得这么迅速彻底了。他可不想把自己往黎唯哲的后宫男宠堆里扎。
周云飞难得有一次猜不中的时候,不禁好奇:“居然没有?啊……好吧,那你有送过黎唯哲东西么?你送的他收了吗?”
“当然没有!”庄景玉依旧是急急否认。
周云飞不再问了。他眯了眯眼睛摸着下巴,看向庄景玉的眼神忽然间变得有些意味深长:“啊,这样。”
被闲置在一边很久的魏嘉旁观着两人互动,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始终闷闷不乐的。直到现在看见周云飞的这种眼神,刹那间仿佛终于挨到临界点,积压在胸口的火气突然碰一声爆炸了。唔……怎么回事儿,魏嘉觉得自己好像就是有点儿接受不了,周云飞对庄景玉这种排山倒海似的突然关心。
怪异……
“行了行了行了!”一把用力推开周云飞,魏嘉朝着对方使劲儿使劲儿地瞪,好像是在比谁的眼睛大似的,“周云飞你装什么深沉呀。人家黎唯哲自有和庄景玉表达友情的别的好方法,要你在这儿多操什么心!我看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周云飞原本先是被推得一愣,然而当听清楚魏嘉的话以后,表情立刻剧变,当场就放声大笑起来:“哈哈!管好我自己?管好我自己!?”
“……”魏嘉无语,同时隐隐感觉脸上有些发烫,虽然他自己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周云飞你、你连问两遍同样的话做什么?是口吃啊还、还是有毛病啊……!?”
事实证明口吃的是他魏嘉。
然而无论口吃还是有毛病,周云飞貌似都不介意。
微微敛起笑意缓步向魏嘉走近,周云飞惯例般扬起手心摸了摸魏嘉毛茸茸的小脑袋,刚刚还一副豪放派的嗓音忽然就变成了婉约派:“哎,笨蛋,怎么办,你真的是太可爱了。”
停顿半晌,丝毫不顾魏嘉一时给惊得目瞪口呆当场傻住的愣怔表情,周云飞的眼神逐渐柔和下来,轻声给出一个承诺:“好啊,我答应你,我不仅会管好我自己,我还会管好你。”
这个时候的魏嘉当然不知道,周云飞这一句话的分量究竟有多重;并且也想不到,这个承诺,竟然真的走完了他们日后,彼此相爱相伴,相携相持,相知相惜,同时也相濡以沫的,温暖一生。
——可那都是以后的事儿。以上抒情部分我们的魏嘉同学暂时还无福消受。
现在他唯一能感觉到东西的就只是:天啊救命啊!他就快要被周云飞又深又黑又烧又烈的致命眼神儿给瞅得喘不过气来啦!
求救求救求救……
魏嘉赶紧一个转身绕到了庄景玉的身后,死皮赖脸地躲。
周云飞见状笑笑,很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转身去给唐汉打电话做外部支援了。
庄景玉扭头冲着魏嘉眨了眨眼睛,眉目间多多少少流露出几分向往羡慕,语速不大流利,略显羞涩地坦诚道:“你、你和周云飞……才是玩儿得真好呢。”
“啊……诶……呃……这个嘛……”魏嘉挠挠头,一口吞吐地打着哈哈。其实估计他自己也不大清楚自己和周云飞之间的那种奇怪气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吧,于是也只能随便敷衍搪塞过去了,“哎就那样儿呗!男生嘛,交情到底怎么样又不看平时,要看关键时候嘛。你看黎唯哲对你,那才是真友情呀!老实说我的跳舞组跟你有什么关系呢,那跟他不就更没关系了不是吗?可是你看啊,他一听是你打电话过去恳求说情,还不是立马放下自己手中的事情来帮我们了!哎,这就是传说中的友情啊!庄景玉,你可要好好珍惜,知道不。”
魏嘉说到最后还非常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庄景玉的肩膀。
“……”老实讲庄景玉怎么觉得魏嘉的这句叮嘱听着实在是有些……别扭呢……
“哦对了对了,”魏嘉似乎想到什么,神情忽然一变,既小心翼翼又紧张兮兮的,连带着声线居然都有点儿颤抖,大大不同于方才的没心没肺,“……那个那个,庄景玉,刚刚黎唯哲……是不是答应得很艰难啊?我……我是不是让你为难了?”
“啊?”庄景玉闻言一愣, 没料到魏嘉会问这个。一边回忆当时的对话一边慢慢跟魏嘉说,“咦……你怎么会这么想呢……完、完全没有啊!黎唯哲当时……答应得很爽快的……”
黎唯哲当时的确是答应得很爽快。庄景玉并没有说谎。记得自己刚把难处一交代完,大概只停顿了一秒钟,那边就传来了一句愉悦而轻快的“好”。
然而庄景玉本身的说话不利索却让魏嘉仍然对此感到甚是怀疑。
“唔……真的吗?”他哭丧着脸叹气,“哎庄景玉你一定要理解我体谅我,我真的好怕得罪了了他啊……想想看我魏嘉这辈子还从没见到过一个活的名人呢,黎唯哲是第一个……诶,庄哥,你以后可一定要罩着我啊。”
“……”庄景玉对此雷人外号彻底感到无力。魏嘉是不是被徐徐传染到了情绪焦虑症了?涨红了脸,庄景玉拼命拼命地挥手解释,努力想要让魏嘉相信自己:“我、我说得都是真的……黎唯哲他真的,很快就答应我了……没有犹豫更没有为难……你真的放心!”
魏嘉仍旧半信半疑……撅撅嘴,扔出了那个最令他无法释怀的终极终极证据。
“如果他真的那么快就答应你了,那你后来怎么还抱着电话跟他讲了那么久的话啊?就听见你在那儿嗯来嗯去的……别否认!我可是收录了全过程的哦!”
“诶?啊……这个……”庄景玉微微一愣, 霎时不知道应该要如何接下去才好了。
糟了……
魏嘉看见庄景玉表情变化,又忽然说不下去话,便再一次抑制不住地杞人忧天起来。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又骗我庄景玉!好朋友也不能像你这么当呀!我可不喜欢什么善意的谎言……我就喜欢听真话!哎……看吧看吧,现在怎么办嘛,黎唯哲肯定恨死我了,嫌我给你们惹了好多麻烦……哦天哪,你说我会不会被打啊……诶庄景玉,如果哪一天我突然失踪了,你千万记得去向黎唯哲给我说情啊……”
“……”庄景玉扶额,“魏嘉,你、你真的想太多了……”
其实他后来之所以会讲那么大一串儿“嗯”,只是因为黎唯哲又在拿一些无聊话调侃他而已啊!
比如超级自恋的,【哎,庄景玉你看,这次我又帮了你一回,你这辈子可都要牢牢记住我的大恩大德啊】——你说他除了“嗯”还敢回什么别的么……
比如抱怨牢骚的,【哎,我现在又在一个party上,好无聊。可能还不如你们明天晚上的迎新晚会有意思,我估计】——你说他除了“嗯”又还能怎么回呢……
比如纯粹找抽的,【喂,你是不是又在想萧岚有没有到场?我警告过你不准这么想!除非我主动告诉你,否则你都没戏!记住了?】——你说他除了“嗯”他……
其实那时候庄景玉差点儿都要“嗯”到内伤了……
可是现在他又不方便把这些东西告诉魏嘉。
于是当军师周云飞终于远程指导完唐汉大将军如何巧取豪夺回他们的锦绣河山,结果一进门就看到他们的幼主魏嘉,脑袋上顶着一大片阴云,默默蹲在墙角画圈圈种蘑菇的时候,我们的外交大臣庄景玉也只能非常无可奈何地朝他摊了摊手,一脸尴尬:“他……他大概压力太大,被、被徐徐附体了……”
“……”
第二十七章
十一月二十三号晚的东厅大礼堂如预料中的那样,喧哗鼎沸,人潮爆满。
东厅大礼堂是Z大东南西北四大礼堂里第二大的一个。最大的那个是北厅,一般只用来接待上级领导和一些重量及来宾,纯粹的学生活动是别想用上它的。东厅紧排其次,一般是拿来给学校那几个相对重要的学院开展活动用的。而水利水电作为全校最牛逼的专业之一,其学院自然也当之无愧地享受到了东厅大礼堂的高级待遇。
其实水利水电学院因为门槛要求颇高,所以每一年的招生原本都非常非常少。就好比如今年,就在其他学院都不得不响应上级命令,多加扩招五六百名新生的时候,唯有它仍然顽强坚守了自己的宝贵阵地,只招收了区区一百九十七个人,连两百都不到。
然而人数虽少,却全都是浓缩的精华。各色人才应有尽有,绝不只是光会做题的书呆子。
当然也正是因为每一届都有这样一群精英给撑着,所以水利水电学院的迎新晚会历来著名,在Z大里无论名气还是人气,都是颇高。不仅他们本学院的人会看,其他学院的人也常常为了挤进会场看上一眼而争抢一票。这简直都已经快成为Z大的风俗传统了,学院本身也非常引以为豪,自然一次也不想做差,惹人诟病咯。
像今晚这样的火爆程度,大概只有上周法学院的迎新晚会才能与之相媲美了吧。法学也是Z大实力强劲的一个专业,同水利水电,计算机并列。但也许是因为学法律的孩子真的都太辛苦,大脑总是被各种各样枯燥乏味的条条框框所禁锢束缚,因此他们的迎新晚会也老是跟他们的教科书一样,总是流于平淡,内容死板。连本院的学生都不一定来看,更别说其他学院的人了。
然而这种半死不活的状况却在上一次时消失不见了。尽管节目依旧没什么进步飞跃,可是说到观看人数,那简直是不要超出太多哦。
原因无他,只因为这一届Z大的校花,花落“法”家。据说她来报到的第一天便惊艳了整座法学院,而第二天,便惊艳了整个Z大。
估计那天晚上全校几乎所有男生都倾巢出动看美女去了;而女生们,则是看管自己的男朋友去了……
现在是晚上六点半,后台休息室里就两个人最紧张:一个是魏嘉,一个是庄景玉。
魏嘉是因为衣服的问题,而庄景玉则是因为纯粹的上台焦虑。尤其今天上午他才突然被周云飞告知,明明一直是排在倒数第三才上场的《千年大计》,居然不知什么时候在他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一下子就被提到了正数第三去!!!
那时候庄景玉觉得自己瞬间就癫了,风中凌乱得如同一颗瑟瑟发抖的小白菜。
“已、已经确定了吗?啊……为、为什么……”吞吞喉咙,庄景玉问得痛苦而艰难,“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啊?”
——尤其是还不跟他事先商量商量!好歹他也有导演和监制的名头挂在那里啊!
结果周云飞听罢只是摊摊手,非常轻描淡写地回了他一句:“哦,你问这个啊。是那天黎唯哲给我的建议,我觉得理由很充分,所以自然就采纳咯。”
“……”庄景玉真想杀了那个 幕后boss。缓缓深呼吸几口,一字一顿,问得近乎咬牙切齿:“什、么、理、由……?”
“哎,你想啊,《千年大计》主要是表演给院领导老师们看的。晚会要演上两个多小时呢,你觉得那些大忙人真的能够坚持到结束,把整整一个晚上都耗在对他们的学术研究或者升官事业毫无帮助的学生活动上吗?不过走个过场而已。所以早点让他们看到他们想看到的,既方便了他们,也方便了我们自己嘛。”
解释末停下片刻,看着面前已然一副放弃挣扎心如死灰的庄景玉,周云飞非常感慨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最后微笑着补充了句:“哎哎,不要这么颓丧嘛,你可以当是早死早超生啊。况且你也不得不承认人家黎唯哲说得很对,这些可都是人家的经验之谈,经验之谈呐。果然是做惯了高居上位的人,深知领导们的那点儿龌龊心思。嗯……这样,依我看你以后不如多跟人家见见面聊聊天约约会,讨讨经验,哪怕学到点儿皮毛,以后也好造福于我们学院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