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惜叶呵呵笑道:“侯爷哪里不明白了,惜叶可以说给你听啊。”
“美人,你说在床上昏倒是何意思?无遗他不是被人拷打,满身是伤,失血过多,方才昏倒在牢里的不是?”
闻言,梁无遗心里一惊,厉王并不知情,戚言海对他做下的龌龊之事,若秋惜叶说出实情,他不知该怎样面对厉王唾弃的目光。
身遭亵玩,被迫合欢,青莲受到玷污,可还能洁白如初!?
美目掠过梁无遗苍白的脸庞,秋惜叶柔美一笑,靠在厉王身上,吐气如兰道:“侯爷可真是糊涂的可爱,那牢房里的不也是床么?梁公子自是昏倒在牢里的床上,不然你以为还能是哪里。”
美人主动投怀送抱,馨香软玉在手,早把厉王的魂给乐没了,哪里还顾得上其中的怪异之处。
正想抱着秋惜叶重温昔日的香情欢艳,不想被怀中人一把推开,嗔道:“侯爷,你怎么跟往日一样,还是那么猴急,梁公子还看着呢。”
“管他做什么!美人,多日不见,我可想死你了。”一把搂住,亲吻上去。
他已不是厉王,梁无遗也不再是厉国的大将军,虽余威犹在,又怎及得眼前的红唇娇躯。
梁无遗神情复杂的看着秋惜叶,他不明白对方为何要替他隐瞒。而厉王经过这样一场山河国破的惨痛教训,却仍然本性不改,花天酒地,昏沉度日。梁无遗能做的只有守在他身边,期冀能护得他一生一世,偿尽今生孽缘……来世不再纠缠。
第十七章:月下迷情
夜凉如水,梁无遗独自坐在寂静的长廊上,抬头远眺空中一轮圆月。
他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
明媚的午后,一个俊俏的孩子拖着比他小些的另一个孩子,兴冲冲地道:“无遗,别练武了,跟我抓蛐蛐去。”
“少戎,不可以的,我爹要是知道了,肯定会打死我。你再等我一炷香可好?”
俊俏小孩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道:“你爹就像那画里的钟馗,连我父王都怕他。行了,无遗,那等下你可得陪我玩到天黑哦。”
“嗯,一言为定。”
两个孩子玩到忘乎所以,把衣裳弄得脏兮兮的,最后被各自的仆人找回家。
分开的时候,少戎挥着手,笑着说道:“无遗,明天我再来找你,我就不信我的金翅大王还斗不过你的青獠将军。”
“输了可不许再哭鼻子。”
“谁哭鼻子了!”少戎挥挥拳头,威胁道:“明天我要让你求饶,背着我绕这青山跑一圈。”
“愿赌服输,到时候你可不许耍赖。”
“骗你是小狗。”
两张稚嫩的脸上,洋溢的是欢快且毫无阴霾的灿烂笑容。
金玉宝殿上,高高在上的君王威严道:“梁爱卿,这几年你领兵东征北伐,守卫边疆,为寡人立下了汗马功劳,你想要什么样的赏赐?”
“承蒙王上垂爱,小臣不过是恪守本分,尽忠职守,不敢有所请求。”
“爱卿无须过谦,有何要求但说无妨。”
梁无遗遥望一眼远处金冠束发,锦裘绕身的君王,终是说出心中长久的渴望。
“臣请王上,准臣守在王上身侧,伴君随驾。”
“这个……梁爱卿,这入宫伴驾一事也并非不可,只是如今四面环敌,更有天朝强兵虎视眈眈,寡人的江山不能没有你,待到四海升平,国土永固之时,再提此事可好?”
“……”
厉王见他不言语,又道:“不如寡人赐你美人十名,金银珠宝十箱,你看如何啊?”
梁无遗原想拒绝,但见厉王紧紧地盯着他,似只要他说出一个“不”字,便待拂袖而去,无奈之下只得受下赏赐。
一个深情,一个躲闪,两人终究是要错过。
“……那厉王分明没把将军放在心上,将军又何苦为这样一个昏君卖命!?”李飞的话犹言在耳,但若是感情之事也能如吃饭穿衣般,说换便换,那世人又何来这三千烦恼丝。
梁无遗轻叹一声,叹息声中不无怅惘愁怀,若有所失。
月光温柔似水,流泻在温润如玉的脸上,梁无遗却似被灼痛一般低下头,看着一池残败的荷花塘。
“吴将军,此战我若有何不测,你便领军自发,会同嘉峪关的将领,定要死守嘉峪关,不能让天朝之人入关掠抢烧杀!”
“这是能够调动东、南及中土三方将士的虎符,认符不认人,你可从那里借调人马。”
厉国虽没了君王和大将军,但还有吴雷等一干忠心耿耿的将士们护卫。
嘉峪关易守难攻,天朝国久攻不下,必会另想办法。
其一,以厉王为质,胁迫吴雷等人投降。其二,由梁无遗出面,收回虎符,使厉国将士不战自退。这两种办法皆为兵不血刃即能攻下厉国的最好策略。
厉王在天朝的安危……朝不保夕!
夜风吹过,衣衫单薄的梁无遗不禁打了个寒颤。自被戚言海软禁起来,他的内力便似石沉大海般了无踪迹,丹田处空空荡荡。梁无遗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戚言海对他做了手脚。
没有了内力,就像一只猛虎被拔了利爪,再威猛的架势也不过是个花架子,无法伤人,也无法保护自己和重要的人。
第十八章:身无彩凤
月儿西坠,梁无遗起身慢慢走回厢房。途经厉王的房门外,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
今晚秋惜叶留宿在厉王房中,恢复王孙贵族身份的他却仍和敌国的降王纠缠不清,重续旧欢,他图的究竟是什么?!
若说他对厉王有情,梁无遗断然不信。厉王如今身陷火坑,在天朝过着战战兢兢仰人鼻息的日子,岂非秋惜叶一手造成。
厉王房中漆黑一片,悄无声息,想来早已是疲惫不堪,安歇下了。
驻足片刻,梁无遗终是举步离开。
厉王动了动,翻了个身,从身后抱住秋惜叶。
“侯爷,你醒了?”
“唔……”带着酣睡中醒来的浓重鼻音,厉王挣开双眼。“美人,你怎么还没睡?”
“惜叶一时睡不着,正想着侯爷的事呢。”
“我有何事能让美人操心的?”厉王爬起身来靠在床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玩着秋惜叶的柔发。
“梁无遗他武功盖世,模样也生的俊秀端正,对你更是忠心耿耿,痴心一片,侯爷你却不喜欢他,这是为何?”
“……我不是不喜他,我只是……怕他。”
“怕他?”秋惜叶奇道:“为什么?”
“说来话长,美人不会爱听的,还是不说了罢。”
秋惜叶故作不快道:“侯爷现在还把惜叶当作外人不成?”
“美人莫气,你待我之心日月可鉴,我又怎么将你当作外人。”
“那你倒是说来听听,为何会怕他?”
厉王叹了口气,终于将埋藏心底多少年的秘密,娓娓道来。
夜深人静,厉王的声音中带有对过去岁月的思念,追忆,惆怅以及点点无奈。
“当年我初登王位,无遗为保我疆土,不满十四便随父出征。初战告捷,当时我得到捷报,不及等他进殿,便亲自跑去梁府找他。谁曾想,当我直接进到他屋中时,看到的却是……”
厉王的脸色渐渐发白,可见当时发生的事情对他的影响有多深。
“……无遗他趴在床边,弯着身子死命的呕吐,脸色苍白得犹如厉鬼一般,满屋子都是酸涩难闻的味道。我当时被吓懵了,回过神立刻就往外跑,叫人喊御医。后来我才知道,无遗是因为在战场上杀了人,心中压抑难舒,方才导致身子不适,剧烈呕吐。御医说这是心病,药石无罔。”
秋惜叶道:“大名鼎鼎的少年将军居然也曾因杀人而反应如此剧烈,还真是出人意外。”
厉王摇头道:“其实无遗从小心地善良,最见不得杀生,我明明知道,却还是让他上战场杀敌。”
“这是为何?”
“那件事情之后,我曾坚决反对过无遗再出征。然而当时的梁大将军,也就是无遗的爹说什么也不赞同,以男儿当征战沙场,马革裹尸,方是报效君王为由,坚持带无遗一同出征。而无遗也回绝了我的好意,我一气之下便不再管他。”
秋惜叶叹息道:“梁无遗恐怕是想以他的方式来保护你罢。”
“我却不希望他如此。只要他能开心幸福,我就满足了。”
“!”秋惜叶瞪大双眸,不敢置信,眼前的厉王还是原来的厉王吗?
不可错看的是他说着话时,眼中深藏的柔情。
原来如此,还真让人意外呢。秋惜叶暗笑不已,恐怕今后有更多好戏看了呢。
第十九章:天煞孤星
秋惜叶问道:“既然侯爷心中有他,却又为何一次次的拒绝?”
厉王终是道出其中的原委:“在我出生时,父王曾找化外高人为我卜过一卦,卦象的结果很不吉利,说我乃是天煞孤星降世,若能一生心中无爱,尚可保江山稳固,一旦心中存了爱意,真要对谁上了心,那即便是固若金汤的根基也将毁于一旦,故而父王从不让年轻女子接近我……而我和无遗在一起时,他一直都很放心。”
说到此,他忽而轻笑着接道:“父王却不知,自小我便深深喜欢上了温柔善良的无遗,眼里看到的心里想着的,只有他——我早已是万劫不复了!”
秋惜叶抬起如玉雪臂,抚上对方俊逸的脸孔,轻声软语道:“惜叶曾闻,天煞孤星会克死他身边所有亲近的人,无人能够例外,而天煞孤星最终也将孑然一身……天涯孤独。”
闻言,厉王不禁苦笑一声,颇有些认命的味道:“你说的没错……在我十四岁那年,父王因意外坠马不幸驾崩,不久之后母后也患上怪病薨逝,他们皆因我的缘故,早早便离开了这繁华尘世。”
既然传言为真,秋惜叶便不懂了,他不解地问道:“虽常人言说:人的命格皆由天注定,但若侯爷真是天煞孤星降世,如何还敢留梁公子在身边?侯爷就不怕他也赴上后尘?”
“我又怎敢再将无遗留在身边!就算失去所有的人,哪怕赌上自己的身家性命,我也不愿他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啊!”厉王神色黯淡,心下戚然,话语中竟有些哽咽。秋惜叶看着这个痛苦且脆弱的男人,眼底划过一丝怜悯,小心地将嫉妒的情绪深埋心底。
缓得一缓,厉王方接着说道:“然而,我能做的只有故意冷落他,排斥他,对他的一腔痴情故作不见——明明不愿他受到伤害,偏偏只得这样方能护得他周全,真是可笑荒唐至极!”
正因如此,厉王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梁无遗的靠近,不但将他派遣到荒远的边疆戍守,甚至不惜自毁清誉,故作沉溺酒色之状,期望梁无遗能就此死心,从而远离他这个天煞孤星。
……只是他终究不是圣人,斩不断的七情六欲,丢不掉的爱欲纠缠,放不下心中的渴求,如何让他能彻底放手。
“梁公子他可知卦象之事?”
厉王摇头:“我从未告诉过他,也不想他知道此事,宁可让他看我不起,也不愿让他因此而歉疚。”
秋惜叶悠悠道:“虽然我心里难过,你竟不是真心爱我,不过……”他忽然反手紧紧抱住厉王,把头埋在他胸前,轻声道:“我能理解,也知道你现在一定很苦、很苦……明明两人互相爱慕,却无法敞开心扉,交付彼此,只能一直把痛苦和矛盾埋藏在心里,独自承受着。”
厉王失神地望着帐顶,半晌无语。就在秋惜叶以为他不欲再开口时,他悠悠地说道:“我最爱的人只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无遗,我不想失去他,可是他在我身边,这只会害得他送命……唔唔!”他痛苦的抱着头,心底的痛苦烦闷一旦说出口,便如脱缰的野马,再也无法控制。
“那就让他走,离得远远的,由惜叶陪在侯爷身边,代替他来安慰你吧。”
秋惜叶俯身压了上去,拉着厉王投入又一场巫山云雨中。
窗外天色渐明,清晨泛起的一片白蒙蒙的薄雾笼罩了整个府宅。
第二十章:曾记少年时
早朝时,安乐侯被传唤进宫,直到晌午时分,方才回到府中。
梁无遗早早守候在府门,他被看守侯府的卫士拦住,不能出侯府一步,而那些卫士,却是戚言海的手下。
“王……侯爷。”梁无遗咬了咬牙,艰难地从齿缝中吐出代表着屈辱的称谓。
厉王,此时的安乐侯听得梁无遗的声音,前行的步履顿了顿,过了会儿缓缓抬起头,面上却带着一抹虚幻的笑容。
“无遗,你既不愿唤我侯爷,便如小时候一般,直接叫我的名字罢。”
梁无遗讶异得瞪大双眼,嘴也微微张开,那神情犹如迷途口渴的小鹿突然找到一汪泉水,却不敢相信的模样,看得安乐侯不禁莞尔一笑,继而有种说不出的酸涩。
安乐侯的笑声惊醒了眼前的年轻人,梁无遗红着脸,喉间咕噜上下几次,终是涩涩地开口,低声叫出那个深藏心底的名字:“……少、少戎……”
原本便很好看的眼睛此刻清亮闪耀,好似有星光落到了里边。
眼神似水,不敢看向对方,却又舍不得离开,在对方身上游移时,忽而瞥见那衣襟口上似有点点血迹。
“你受伤了?!”梁无遗低呼一声,几步跨过去,靠近了身前。定睛细瞧,果然是血迹!
安乐侯的眼睛忽而一阵酸痛难忍,似乎有什么要夺眶而出。
他赶紧疾走几步,躲过察看的手和眷恋的眼神,越过梁无遗,背对着他定了定神,方开口道:“无妨,今早在庙堂之上不小心摔了一下,磕碰到了,天子已让太医为我包扎过。”
“……若是无妨,为何不让我看一下?”
暗中叹了口气,在对待他的问题上,梁无遗总是如此敏锐。
转过身,邪邪一笑,他戏谑道:“无遗,若你想要我,何不直说,我也想你的紧。”
意料中的见对方瞬时红了脸蛋,他却笑不出来,只是扯开了话题。
“无遗,今日早朝后天子将我留下,你可知我还遇见了谁?”
有多久没见到少戎能如此平心静气和颜悦色地与他说话,以往不是强拉他上床颠鸾倒凤,便是有意无意地躲闪着他,今日少戎待他的态度大变,温和得让他疑似在美梦中,却也欢喜雀跃。
听得厉少戎问他,梁无遗顺着他的意思问道:“谁?”
直直的看着对方,不放过那清俊秀雅的脸庞上一丝一毫的细微变化,厉少戎一字一顿道:“天朝的统帅,戚言海。”
梁无遗的脸色倏地刷白,见厉少戎看着他,张了张嘴,终是因为哆嗦的厉害,没能吐出只言片语。
失败被俘,作为一国的将领,梁无遗早已做好作为战败俘虏应有的觉悟,可在敌国遭受到的屈辱却犹胜在他身上打上一个牲畜般的烙印!
不能守护爱人已让他悔痛自己的无能和懦弱,而在敌人身下恬不知耻的婉转承欢,戚言海即便情根深种,柔情以待,但他的所作所为无疑是在梁无遗的伤口上再撒了把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