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想如此。可是不这样做,你的眼里你的心里就永远只有你的王上,根本不会把我放在心上。”
戚言海不再掩饰自己的感情,两眼死死地盯着梁无遗,其中露出的光芒,好似要将那人一口吞进肚中方肯罢休一般。
“其实早在六年前,在两军对垒的战场上我就知道了你,厉国历史上最年轻的少年将军,梁无遗。”
“那年你大概才十四、五,稚气未脱,却已经以一国将军的身份,率领将士们守家卫国。其他和你同龄的孩子只怕还在父母膝下承欢,你却要在沙场上和凶悍的敌人们浴血厮杀。”
戚言海的眼中既有怜爱,也有钦佩。
“我本未将你放在眼里,想想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能有多大的作为。当时只以为厉国气数已尽,我军轻易就能攻破尔等的防线,入驻厉都。”
“谁曾想偏偏是你这个被我轻视的少年将军,居然能在我天朝势不可挡的攻势下,还让厉国苟延残喘了那么多年。”
“只有与你亲手交战过的人才能体会到,你有多强大!舞动一把长枪,挑大帅战猛将,站在沙场上的你犹如战神下凡一般,令人不能移目!”
话锋一转,戚言海忽而讥笑道:“哼哼,可惜你那位昏庸的君王,却不能知人善用,不知道你真正的实力,竟然杀鸡用牛刀,只让你做了个小小的“护国”将军。”
梁无遗一声不吭,戚言海却好似浑然不觉般,只想着把这几年的感情一古脑儿的发泄出来。
“从那以后,你的身影竟一直浮现在我的心头,萦绕不去。当时我既感到迷惑也非常不解,你不过是我今生遇到的最强的敌手,尽管我尚未打败你,但也不至于朝思暮想,对你念念不忘。后来在梦中我居然梦见侵犯了你,把你压在身下肆意求欢,在你身上达到一次又一次的高潮,那种感觉竟是从未有过的亢奋……起初我仍有些迷惘,你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我却对一个男人产生了欲望。不过很快我就明白过来,从梦中得到的那份酣畅淋漓的满足感,是不论哪个女人都给予不了的!”
英俊的脸庞渐渐显得有些狰狞。
“可是,就在那时我却听说了一件几乎让我发狂的事,你竟然心甘情愿地臣服在那个昏君的身下,任他予取予求!如果不是秋惜叶密报,可能我还一直被蒙在鼓里,以为你还是那个一尘不染的少年将军!你说你并不恨我,但我听了一点都不开心。因为那也正好说明,你根本就不在乎我如何对你,不是么?!”
第十二章:只是当时已惘然
声音倏地拔高:“梁无遗,那样的昏庸君王,世间人渣到底有哪里好,值得你如此倾心相待!”
“住口!不许你诬蔑我王!”
原本麻木地听着戚言海怒吼的梁无遗,突然开口喝斥,为的却仍是那个让他满身伤痛的厉王。
“诬蔑?哼哼”戚言海冷笑道:“昏庸无能,不务朝政,淫逸荒诞,胆小懦弱,这些你不也很清楚!”
“不是的!王上的好不是你这个外人能明白的。”
年幼的厉王会小心的把不慎掉下来的雏鸟放回高处的巢穴,看到雏鸟无事便会露出欢喜的笑容。当梁无遗为保护他被敌国的刺客刺伤时,会忍不住边流泪边斥责他的鲁莽,手底下却轻柔的抚摸着被严严实实包扎起来的伤口处,轻声问他疼不疼。
平日里的点点滴滴都被梁无遗小心地珍藏起来,在痛苦无助孤寂的时候,只要想到这些温情的画面,想到王都里厉王期盼的目光,即便要他粉身碎骨也是浑然不怕。
“……果然如此!”戚言海不怒反笑,骤然扑了过去,把梁无遗死死压在身下,恨声道:“不管我说什么,你都可以无视,却一味袒护那个昏君!既然如此,我宁可让你恨我一辈子,也绝不再放手!让你无论如何也切断不了你我之间的联系!”
“住手,不要碰我!”梁无遗从未如此痛恨自己。
前一刻还是敌对的双方,下一刻却被强迫着做着,只能和亲密的人之间才能有的关系。
前一刻还和心爱的人温柔缠绵,下一刻却发现,那个人竟然是陌生到可怕的敌国将领。
蜷缩的身子被人毫不留情的打开,无处躲闪。
噩梦再度光临。
守在外殿待命的侍女听得从里面传出奇怪的声响,好奇地探头张望。
隔着纱帘,隐约可以看到两个赤果的身影纠缠在一起,衣裳被褥凌乱地散落在波斯地毯上。
处在下方的人拼命抗拒,挣扎踢打,试图逃开不断袭来的暴力侵犯,却最终被天朝的统帅一一化解。
……
“不——!”
从天堂到地狱有多远?不过是瞬间的事。
凄厉似鬼魅的惨叫惊醒了在外偷听偷看的满脸通红的侍女。这一声惊去了她的魂,也吓破了她的胆,赶紧缩回身子,不敢再看。
第十三章:春风不度
偷窥到他人的隐私而带着点兴奋的侍女,因为停止了这种行为而逐渐平静。
……
一直睁着的眼睛终于缓缓阖上,清澈的水滴溢出紧闭的眼角,消失在散乱的鬓发间。
侍女被传唤进来收拾残局。看着床褥上那大滩大滩的带着丝丝血迹的浊液,侍女的心狂跳不已,半是因为适才偷窥到的激情,半是心惊眼前可怕的场面,和鼻中嗅到的挥之不去的浓浓腥味,那是多次情事后才能有的浓重气味。
此后几乎每日,侍女都能听到从内殿传来的挣扎怒喝的声响。
端进去的汤药食膳大抵原封不动地被拿了出来,要不就是被梁无遗尽数吐了出来。
并非他有益抗拒故意不进食,只是看着那流动的汁液,粘稠的浓汤,让他从心底深处感到强烈的恶心!即便紧皱眉头,逼着自己喝了下去,没过多久胃里便一阵翻腾,刚吃进去的又全部吐了出来。
戚言海请了宫中的太医为他延治,但看过的太医都说这是心病,解铃还须系铃人,药石罔治。
这日,戚言海下朝回来,抓过服侍梁无遗的侍女问道:“他今日如何?”
侍女答道:“今日早些时候梁公子曾用过一些食膳,竟没有再吐。奴婢便煎了碗太医们开的调理身子的药草,请公子喝了下去。此时药力发作,公子正在熟睡中。”
第十四章:多情总被无情恼
“他肯吃东西了?!”戚言海惊喜地不敢相信,不禁再次确认。
侍女点头,道:“公子虽然吃的不多,但比起前几日,已能进食,也没有呕吐,真的是好了很多。”
戚言海道:“你做得很好!等下去账房那里领赏。”
口中说着话,脚下一刻不停,人已进到了内殿。
层层淡紫色纱幔垂下,笼罩了一室的风景。
梁无遗静静地沉睡着,轻巧的鹅绒毯盖到头颈下,露出白皙的脖颈。
数日前疯狂的激情中留下的点点红痕,到现在还留有粉色的印记,好似桃花瓣般可爱。
戚言海放缓脚步,慢慢靠近。
药力发作,原本熟睡的梁无遗似乎感觉到了令他极度不适的气息,舒缓的眉尖紧紧皱起,挣扎了几下,从黑甜梦中醒了过来。
“无遗,你醒了?”
然而好景不长,平静祥和的时光总是短暂,如白驹过隙。
和往日一般,不知为何从室内再度传出喝骂声。不同的是其中还夹杂着衣帛被撕裂的响声。
侍女识趣地退到外殿,恪守本分。她需要做的就跟上次一样,待到一切恢复平静后,再进去收拾残局。
起先的声音渐不可闻,取而代之的是戚言海沉溺在某件事中的兴奋的喘息声,以及肉体相撞时的噼啪声。
侍女红着脸静静在外守候着。忽然就听得戚言海一声闷哼,接着是震天的怒吼,旋即紫色纱帘晃动,戚言海只披了件外衣,大步跨出内殿,厉声喝道:“来人!”
侍女慌了手脚,不知所措。
殿外的侍卫得令,进来两人:“大人有何吩咐?”
戚言海怒气不消,一指内殿,迟疑了下,最终硬起心肠,厉声道:“把他丢入大牢,没我的命令不许任何人提审用刑。”
“是!”
两个侍卫便待进去抓人,戚言海道:“慢着。”随即入内,约莫半炷香的功夫,拖着衣衫凌乱,但好歹能够蔽体的梁无遗出来,往侍卫方向一扔,冷冷道:“既然你如此不识好歹,狗咬吕洞宾,倒不如仍旧回到牢房里,尝尝战败俘虏该有的待遇!”
顿了下,又道:“你何时想通了,可随时让人通禀,只要你服个软,又何需吃这些苦。”
见梁无遗一声不吭,戚言海终是冷了心,冲侍卫们挥挥手:“拉下去。”
梁无遗挣扎地站起身,看了眼戚言海所在的方向,脸上露出一抹淡笑,头也不回地走向殿外。
一瘸一拐的怪异走路姿势影响了他行走的速度,但却抵挡不了离开的坚定。
踏出殿外的一步时,那坚忍不拔的背影仿佛卸下了千斤重的枷锁般,得到了解脱与——救赎。
戚言海双唇紧抿,两眼之中阴云密布,阴沉着脸看着梁无遗渐渐消失在视线中。
“大人,您流血了!”一旁的侍女惊呼出声。
戚言海紧握的拳头,从缝隙中不停滴落鲜红的血滴,落在波斯地毯中,瞬间被吸食干净,他却浑然不觉。
忽然,外间传来禀报:“报——大人,公国府二公子秋惜叶秋大人在外求见。”
“他来做什么?说我不见。”
“大人,秋大人说,您可以不见他,但他还带来了一人,这个人您是非见不可。”
“……传!”
第十五章:花褪残红
秋惜叶一身锦衣华服,淡青色晕染后的锦织裁成合身的贵族服饰,把人衬托得愈发妍丽妖娆,华贵逼人。
一见面,他软语轻声,吐气如兰,道:“戚大人,三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戚言海冷冷道:“你来做什么?”
“呵呵,何必这么冷淡。我可是给你带来了一份大礼——你看看,他是谁。”
戚言海早就注意到跟在秋惜叶身后,一同进来的男人。这男人虽气色萎顿,双目呆滞,但仍能看出是个非常英俊的男人。
“他就是厉王?”
秋惜叶媚笑道:“如假包换。”
戚言海冷哼道:“若是厉王,怎说也是一国之君,岂会如此呆滞无神,任你摆布!”
“自然是为了让他一路上听话,乖乖跟我回来,所以在他每日的饭菜里下了点能让人神智不清的药。”
“哼,人留下,你若无事,恕不远送。”
“怎么,这么急着赶我走,莫非是要找你那新的欢好不成?”
“你说什么!”
“虽然我刚回来,但就已听到了不少风言风语。说你堂堂一个天朝的统帅,居然迷恋上了敌国的一员小将,把他收做男宠不算,为了他甚至神魂颠倒,茶饭不思,难道我说错了不成?”
“哼!他不是男宠,我也不可能把他当作男宠!”
“我当然知道,那个人其实就是厉国的护国将军梁无遗吧。这几年在厉国,我已经很了解他的为人和本事,在民间他可是拥有比君王还要大的声望。这次六坼原之战,若非我在敌营阵后用计,扰乱他的心神,你又怎么可能把他擒获。”
“你别把自己看得太高了。”
“难道不是吗!?”秋惜叶倏地尖声喝问。
冲过去,一把揪住戚言海的衣襟,妩媚的脸蛋有些扭曲:“三年多前,你无意中获知,那梁无遗与他的君王之间竟然有了暧昧关系,其实那时候你就已经疯了!其他人不清楚,难道作为你身边最亲近的我还不了解!你为了得到他,居然把我抛给好色的厉王,让我顺利安插在敌国,为你刺探军情,不是么?”
戚言海面无表情,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是又如何。”
秋惜叶对他的无情拒绝置若罔闻,痴迷地抚上对方轮廓分明的脸:“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对不在乎的人可以弃之如敝帚,彻底绝情。或许更早的时候你就已经为了他而发狂。而我,不过是你用来泄欲的工具而已。”
凄然一笑:“你将我派往厉国,一来可以甩开我这个纠缠你的包袱,二来还能不断得到他的消息,好一个一石二鸟之计!”
戚言海不耐烦地皱皱眉头,梁无遗的倔犟让他伤心伤神,实在不想再跟眼前的人多做纠缠。
“你到底想怎么样?”
秋惜叶摇头道:“我并不想怎样,你的心既然不在我身上,我也不愿多做强求。毕竟强扭的瓜不会甜。”
“……”
猛地一把推开他,秋惜叶的纤手柔柔地整理了下鬓边散发,又恢复成那个千娇百媚不可一世的秋美人。
“戚言海,你可知道,梁无遗不仅对他的君王忠心耿耿,而且他对这个昏君的痴恋之深,根本不是你能破坏得了的!”
第十六章:心如刀割
“住口!”
“被我说中你的心痛处了?嗬嗬,不要急,我来就是要告诉你,如何能降伏那个倔犟的少、年、将、军。”
斜睨了眼痴呆的厉王:“只要有他在,不愁梁无遗不降!”
秋惜叶的方法很奏效,厉王去往牢中探视,苦口婆心地规劝,梁无遗果然降了。
三年的相处,加上秋惜叶本身的聪慧,不难找出梁无遗的弱点所在。
戚言海其实早该能发现这一手,但被妒恨噬咬的他不屑如此,因为这样就代表还未开战,他就已经认输。
只是,被关入牢房的梁无遗,身体每况愈下,残留在体内,还未来得及清理掉的浊液导致他高热不退,喝下去的药又被吐了出来……厉王已成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天朝皇帝赐昔日的厉王,如今的安命侯于元帅府相邻的安乐府邸。
这日秋惜叶过府拜访。
“美、美人,你终于来看本侯了。”厉王面露喜色,迎了上去。
看着厉王脸上流露出的毫不做作的欢喜神色,秋惜叶不禁又气又好笑。
明明是他害得这个昏君国破家亡,沦为阶下囚,偏偏旧习不改,仍然沉浸在美色中,想想秋惜叶还真替梁无遗不值。
不过,眼下还不到彻底翻脸的时候。
“侯爷,你不怪惜叶么?惜叶身为本朝的王孙,也是身不由己,并不想害侯爷的啊。”
“美人,本侯知道,这不能怪你。瞧你这一蹙眉,弄得本侯心都疼了。”
梁无遗站在青石台阶上,一直冷冷地看着,虽经过几日调养,体质略有改善,但脸色依旧苍白,没有血色。此刻见两人竟在大庭广众之下旁若无人的又开始搂搂抱抱,不由得薄怒道:“秋惜叶,你来做什么?”
“梁将军,啊,惜叶该死,您现在可是梁公子了,惜叶今日前来是想看看梁公子的身体调理得如何。此外,惜叶还带了些高丽的人参,南河的何首乌,毫州的白头翁,让梁公子补气充血,以免……到了床上又再度昏倒。”
“秋惜叶!你不要欺人太甚!”未愈合的疮口被人无情扯开,血流满地却无人能见。
“梁公子何必生气,惜叶也不过是出于一番好意。”
竭力平息胸中的怒意,梁无遗道:“不劳你费心,若无他事,请回吧!”
此时厉王插嘴道:“你们说的话,本侯怎么都听不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