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系似的,看到对方一个示意就大致能猜到对方想做什么。
这也算有缘了,想到这里嘿嘿笑了一声,看见小季也微微翘了翘嘴角。
随便觉得对方表情又带了点似笑非笑的意思,像是在微笑,但是仍是透着冷意,一混合就变成了很奇怪的表情。随便暂时没想
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么个情况。
“对了,”小季又说,“你救了那个女孩子的地方……”
于是挂完点滴后的凌晨时分,二人又站在了书读湖边。
随便折腾了一夜精神颇为萎靡,瞥见小季犹精神奕奕地四下查看,想着这人白天黑夜的没个歇息、受了伤还能如此精神饱满地
四处奔波,就不禁怀疑对方的生理构造。忍不住问,“你究竟是什么人?”
这问题昨晚谁都没时间回答,在被人发现前掩盖打斗痕迹和拖小广回去就花了不少时间。如今问起来,小季顿了手中动作。
迟疑了一会儿他说,“和你一样拥有‘灵力’的人……”
又顿了一下道,“我是‘除魔师’。”
“什么?”冷不丁出来俩个新词,随便同学一时混沌。
小季开口还要再说话,突然神情一凛,眉头皱了起来。
随便顺着他目光看过去,穿过稀疏的芦苇丛,泥水之间趴浮着两具人体样的东西。
皆是脸朝下,衣服和其中一人的头发在凌晨波光灿灿的水面上铺展出大片阴影。
……
又被拉去派出所做笔录,刚交代了一半,方才医院里那俩个警察打着哈欠赶来,看到随便大为诧异,“怎么又是你们?你们不
是在医院么?大清早的去书读湖做什么?”
随便一脸老实地交代说,输液完了回去的路上顺便去看日出。
书读湖边日出日落的风景是出了名的,俩孩子刚被野狗折腾过,去疏散下心情也没什么错。
俩个警察继续狐疑地上下打量他,又看看坐在一边紧张地不断搓手,面色苍白虚弱的小季。
随便看图说话,我同学第一次见到尸体呢快给吓死了,大哥你们什么都问完了就让我们回去吧。
回去时候小兰小广都还在睡懒觉,小俩口前一晚一个惊心一个伤神,心力交瘁,干脆把课都逃了。可怜贫苦无依的随便同学,
为了奖学金义无反顾,换了套衣服又嘿咻嘿咻赶去上课。课上完了买个面包一边啃一边上班车继续转战公司。边打着哈欠边睡
眼稀松地看材料打字,心里诅咒着这万恶的社会、万恶的水鬼、万恶的狼人、万恶的自杀者、万恶的俩警察、又布置了俩篇论
文的万恶的教授、喋喋不休的公司老大、身边的每一个同事、路边的每一个路人,小……小季就算了。
看到白姐在线,企鹅签名从用了快一年的“我们要幸福”,改成了“执子之手,与子偕……@#!¥#@¥%……”,后面跟了好几
十个乱码符号。于是敲了个问号过去。
姐,在哪?昨天怎么不理我?我早上去了派出所,张叔说你身体不舒服这俩天没去上班?
这次没过多久对话框就闪了起来。弟。在他家,有点小烧,没事。
那就好。过俩天要中秋了,去你那里还是你来我这儿?随便又问。因为都是孤儿,又一起离了西南老家远到东部的夙城,他们
俩人都当彼此是最亲的亲人,前几年的中秋节都是俩姐弟在某一方租的房子里庆祝。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说,对不起,弟,今年可能不行。我要跟他回家去见父母,在他那边过。
随便手顿了一下。接着大方地回复,呵呵,没关系,但是回来一定要给我带盒月饼啊!要咸的!
打完字却看着屏幕发呆,双手缓慢地从键盘上拿开。
原本是人之常情,人家都快结婚了,又快有小孩,即将组成一个完整的家庭,一家团圆,没自己什么事。但是看着电脑屏幕,
还是禁不住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眼前的一切都有些模糊。
一年前白姐离开与他合租的房子搬去同男友住,剩下他一个人对着搬空后一片狼藉的屋子的时候,他也是同样靠在掉灰的墙边
发呆。
甚至很多很多年前,他模糊的记忆里,幼小的他曾经牵过一只柔软的温暖的手,后来被遗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看着面前川
流不息的人海,他也是同样茫然无措地发着呆。
被留下来的总是他,总是一个人。
随便别了眼去看向桌上的台历,过了一会儿才重新回看屏幕。
白姐说,一定的,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抛下你了。现在他父母那边不好说话,等结婚了搬进自己的房子,你什么时候来都行,
所有节日我们仍旧一起过。
好啊。随便对着屏幕苦涩地笑笑。随即转开话题:对了,姐你没上班不知道,昨天晚上又死了一对,一起跳了书读湖!
又死了?
是啊!你说怎么这么奇怪,至于这么想不通嘛!
这次的回复等了许久。白姐说,也许他们觉得这样才能永远在一起。
随便打了个问号。
弟,你看看你身边的人,恋爱可以劈腿,结婚也会有第三者,家人的阻拦,世俗的包袱,生活中的摩擦,不是单单的谁爱谁能
够解决,感情中这样那样的不快,现实中这样那样的障碍,你再爱那个人,又怎么能保证你们永远都在一起呢?
随便表示甚为不解,那也不至于就要去死吧。
弟,你不明白。想要将所爱的人完全地、永远地占有的心情,和残酷的现实的巨大落差……你没有真的喜欢上谁。等你知道爱
上一个人的感觉,你就明白了。
对于此明显划分阶级界限的话随便没什么立场反驳,只觉得不对劲。姐,你怎么了?你跟姐夫还好吧?
呵呵,(笑脸表情),我们很好啊。不用担心。我只是这样跟你分析分析嘛。
好吧,没事就好……老大叫我,我工作去了,回头联系。
嗯。
因为中午一下课就去了公司,去得早,早早地做完了单子,回家正好赶得上晚饭。一开门就听见小兰爆发出一阵刺耳的兰女王
特色爆笑声。踢了鞋看见小兰和小广一起在客厅排碗筷,三个人大声聊天聊得很欢乐,。
三个人?
随便愕然。
“便便回来啦!”小兰蹦蹦跳跳地扑过来,咬着他耳朵低声说,“嘿,这个小季超会做饭哦!其实他人超级好的我们都误会他
啦!不过他公司还真变态啊,第一天来就叫他加班!”
她退开一步,拉着随便到饭桌上,“快快来试下小季的蒜香排骨,还有这个粉蒸素鸡!还没开饭就快被我们偷完了,你再晚点
回来就没了!”
小季从厨房里探出头来,表情一如既往冷冷淡淡,说的话却很家常,“你们慢点吃,米饭还没蒸好。”
随便说了句我去帮忙就挤进了厨房,廉租房吸油烟机排气不好,油烟缭绕中看见小季系着小广的围裙动作娴熟地颠着锅,身上
穿着件白衬衫。因为衣着和长相导致的冰冷优雅的贵公子气场与周围的锅碗瓢盆酱醋油组合出异常诡异的混搭风格。
随便冒了一额黑线,看着他端锅的右手就想到上面前一夜的血肉模糊,慌忙冲上去拦他,低声喝道,“你伤还没好,怎么还做
饭?!”
小季说,“没事,你没发现我们伤口恢复比普通人快一些?现在好多了。”说着便将右手自由地晃了晃给他看。
随便略微松口气,两眼犹还紧张地盯着他那只手没放。小季瞧着他可爱,突然牵唇笑了一下,说,“张嘴。”
随便下意识地傻傻张了嘴,接着就被塞了一小块东西。酸酸甜甜。
“小心烫。”拿着筷子的小季说。
随便咬着那块刚出锅的咕咾肉傻了。
但随即又爆发出哇一声惨叫,唏唏嘘嘘地跳开。果然给烫到。
第6章
小季的西湖牛肉羹太完美,一不留神喝了三大碗,随便不得不再次半夜摸黑去上厕所。走回客厅的时候,见小季房门下面的缝
毫无光亮,想他应该睡得正熟,毕竟比自己还辛苦地折腾了好几天。随便迟疑了一下,想起昨晚“反锁”的大门,于是有些好
奇地、试探性地又去开了开防盗门。
这次门没有“反锁”,随便动作虽然轻巧,铁门还是发出了吱嘎声。看得见门边地面上一圈金光,飘忽虚幻,瞧着像是由一些
细小的字符组成。随便好奇地观察了一会儿,接着便抬脚试着要踏出去。
“那是‘结界’,别出去,狼人可能还在附近。”身后一个声音低低地道。
随便吓了一跳,回头看见小季站在他那屋的门口,月光从他房间的窗里泄进来,正好将他颀长的影子映到随便脚下。
随便关了门退回来,小声问,“你还没睡?”
小季说,“我在等资料。”
他原以为书读湖里的是随便说的“水鬼”,专业的来说,是死于湖中因怨而生的地缚灵。然而清晨发现那俩具尸体之后,他布
阵探查了书读湖沿岸,却发现情况蹊跷:不仅仅是地缚灵毫无迹象,就连这些天来死在湖中的人——按道理或多或少也应该留
有一些怨气、或者变成同样的地缚灵盘踞湖中——也未曾感知到半分动静。整个湖异乎寻常地“干净”。
女子幸存却已失去魂魄这点也不同寻常。通常怨灵伤人,目的应当是索命。被随便打断之后,人并没有死,又怎么会莫名地灵
魂出窍。
因此只能给总部打了报告,要求查阅资料室相关档案,看看或许能找出什么线索。
随便并不明白这里头的蜿蜒曲折,只觉得他那什么“除魔师”做起来真是夜以继日命都不要。拍拍他肩真诚地劝告说,“早点
休息吧。”感慨着回了自己屋。
中秋节放三天假,公司老大晚上八点挺着大肚子来赶人,还加什么班,都回家去都回去!别让人家说我虐待员工!好好团圆啊
!小随?还坐着干什么?!
小随同志敬业地表示自己还能继续坚持工作,老大一怒,人家清洁工和保安还要早点下班哪!
随便扒着电脑楚楚可怜,老大,不做完这个我没钱过节啊!
结果被赏了五十块扶贫奖金,强行赶出大门。随便揣着卖身钱出去逛了一圈,发现盒装月饼果然一如既往地卖着盒装金块的价
钱,果断地打道回家,路过小区超市去买了一整件听装啤酒。
小兰和小广下午上完课就都已经分头踏上归家火车。他二人家乡都在省内,平时周末只要有空都可以回家一趟。他们原本准备
抽这几天空子俩人一起去附近古镇玩,谁料小广家一个电话,说是家里有急事,硬要给催回去。小兰不情不愿地闹了好几天别
扭,到今天下午才给小广哄得微微转晴,勉勉强强地也走了。
随便开了门锁,抱着啤酒箱蹬了门进去,潜意识里又要对着满室冷清的空屋子,走了几步却听见浴室里的水声。温暖的光线从
门上的玻璃里透出来。
于是意识到这次多了一个人。
随便在客厅里站了一会儿,没来头地觉得空荡荡的心也多了点光线,闷头笑着把啤酒挨个拆出来排进冰箱。
小季仍在洗澡,随便回自己屋给白姐摁了个电话。原本是想问问状况,祝她小俩口中秋快乐。谁料没人接。
想到她可能正跟新的家人吃过饭看电视或者逛街娱乐去了,便没再打。
随便看着手机屏幕在床边坐了一会儿,想着白姐如果能就这样幸福美满,挺好的。她老公看起来是个能干可靠的男人,对她非
常照顾,职业也是公务员,且父母双亲都是公务员,朝中有人,家中有米,前途光明,生活安定。对方父母虽然一直在反对,
认为她是个没钱没势的孤儿,门不当户不对,但既然她怀了孕,应该也不会怎么亏待未来孙子他妈。挺好的,都挺好的。
他由衷地为姐姐的幸福感到高兴。
这一切的幸福都是因为找到一个情投意合的爱人。
随便同学一想到这里,寂寞的小心肝便又惆怅了。
他共度一生的那个妞啊,究竟在哪里?是否在人生的十字路口迷了路,迟迟没能找到他身边来。
白姐说,你不明白,等你真正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你就明白了。但他得要什么时候、怎么样才能明白?
脚步声从外面传来,接着是开门和关门的声音。随便走出去,看见一溜水脚印进了小季的屋子。浴室犹水汽氤氲。
敲开门,小季正单手抓着毛巾擦头发,右肩和右臂的伤口裹着保鲜膜。
“下班了?”小季说,侧开身让他进来,嘴角又露出那种微微的似笑非笑的表情,微张了嘴,像是想说有事吗。
随便在他问出声之前道,“我帮你吧。”示意他正要拆的保鲜膜。
“谢谢。”小季说。等随便轻手轻脚地拆了保鲜膜,便自己去那口小箱子里翻了绷带和纱布出来。
“你要换药?”随便问,“怎么不去医院?附近也有个小诊所。”
小季摇头说,“没关系。”
他一边自己熟练轻巧地单手拆着旧绷带,一边说,“这种伤原本不用去医院……”顿了一下,意识到这样像是在说随便前几天
晚上多管闲事,又补充道,“但我想去看看那个女孩子的状况,而且去了医院以后好得很快,谢谢你帮忙。”
随便倒没在意多管闲事,只奇怪地问,“你之前就知道那个女孩子??”那俩个警察不是说封闭调查,禁止外泄?去医院之前
他也没跟小季提过这件事情。
小季迟疑了一会儿,“……我们和政府有联系,有途径调用内部资料。”
X战警么……随便顿时觉得生活四处洋溢着神奇。
小季低头认真地包扎着伤口,听见随便出去了,不一会儿又倒回来,拿着俩听啤酒靠在他门口,递了一听过来说,“喝点儿?
”
俩个风格迥异的人搬了椅子去阳台上喝酒赏月。随便豪放地大敞着运动外套,依旧发白的牛仔裤,光脚蹬着大拖鞋。小季裹着
刚来那天的黑色毛呢大衣,修身长裤,脚上规规矩矩地穿着双黑色帆布,刚洗完澡就马上装备成一副遇见状况能够随时整装出
门的样子。只是头发仍湿漉漉的,服帖在曲线优雅的脸颊边,遮住眉角,看上去多了分学生气,给他冰冷的表情平添了丝暖意
。
“中秋为什么不回家?”小季问。
随便笑笑说,“我老家太远了,而且嘛我是孤儿,”耸耸肩,“无家可归!”
他说得蛮轻松,但小季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
像是要被那双目光安静的眼睛看穿,看出自己隐在笑容里几不可见的苦涩,随便心里颤了一下,与他错开眼光,反问道,“你
呢?忙着‘除魔’?你老家哪里?”
小季说,“海城。我们无所谓节日,任务完成了才能回去。”
随便问,“那你父母知道你做‘除魔师’吗?不担心你?”
小季沉默了一会儿,“……他们以为我死了。”
随便一愣。一时间无话可接,也不知该问为什么还是说些安慰的话。小季的表情和声音都一如既往冷淡淡的,瞧不出他说这句
话时是什么心情。
寂静了一会儿,还是小季先打破沉默,说,“其实你不太像孤儿。”
“呃……哦?”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