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里，戏外（FZ）上——澜依·滟

听得这话，凌天皓和凌云同时抬起头，往戚长风的方向看过去，在他身边，站着一个少年，手里还拎着行李箱，看起来是下了飞机直接赶过来的，一身风尘仆仆，却丝毫遮掩不了他身上的光彩……

那少年挺了挺本来就已经笔直的脊背，几步走到凌天皓面前，叫了声爸。

凌云有些尴尬，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有种偷了别人东西还被当场捉住了的感觉，下意识地站直了身子，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甚至不知道，该要作何表情。

凌天皓伸手重新把凌云搂进怀里，这才重新抬头看向凌霄，“刚下飞机就过来了？怎么不多休息一下？”

凌霄似乎是轻轻笑了一下，“我在飞机上睡了，今晚难得没有通告，就过来看看。”

凌天皓笑得爽朗，“是赶着过来看我还是看肖雯那丫头啊？”

话音未落，又是一个声音出现，清清脆脆的声音，不是肖雯又能是谁，“你回来啦？”

凌霄回头，轻轻拍了肖雯的头一下，“刚才戚导还说下午没有你的戏，怎么这么快就下来了？”

肖雯抬头笑笑，相当娇俏可人的模样，“虽然你没告诉我什么时候来探班，但是我一猜就知道你肯定是下了飞机就赶过来呀。”也不再多说什么，轻轻地拉了拉他的手，示意他先去和凌天皓说话。

再次制止了想要挣脱开自己的凌云，凌天皓一副心情不坏的样子，“凌霄，过来，这就是凌云。”

凌霄微微一怔，他本来以为，像之前一样，爸爸搂着的那个男孩会是在剧中演他的儿子的演员，凌天皓一向人缘极好，每次拍戏的时候剧组的演员们也是乐意和他亲近的，甚至，在各大电影学院招考的前夕，总会有人把电话拨给凌天皓，说“你儿子来报考我们学校了”之类，凌天皓的回话往往是“我哪个儿子？”……

没想到，这一次，居然……原来，凌云也进了娱乐圈啊……

另一边，凌天皓在对凌云说，你应该认识吧，他就是凌霄，你应该叫他，哥哥。

然后，凌天皓无语地看着两个人都愣了好久没有说话。

再然后，还是凌云，领不走上前，伸出了手，说的是，“久仰。”

凌霄很快伸出手和他握了握，说的是，“幸会。”

肖雯在一旁一下子就笑出声来，“你们俩，这是商务会面呢？凌霄，难得来一次，今天你做东，请大家吃饭怎么样？”

凌霄的表情轻松下来，“又不是你天天念叨着让我省钱连个国际长途都舍不得打了的时候了是吧？”

肖雯笑得一本正经，“那不一样，我是说，不该花的钱绝对不能浪费，至于该花的嘛……”

凌天皓在一边乐呵呵地接口，“本来丫头说晚饭她请的，现在你来了，不是刚好？”

现在所有人都笑了起来，肖雯看了看表，就招呼着大家一起去餐厅了，说是今天早些吃完也好早些回去休息。

在几乎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凌天皓突然回头，狠狠地瞪了凌霄一样，然后若无其事地拉着凌云往餐厅的方向走过去。

凌霄是在剧组混惯了的人，之前又跟戚长风合作过不少的戏，和工作人员们也都是极为熟识的，因此倒是很放得开，戚长风显然又是很喜欢凌霄的，拉着他在自己身边坐了，不时地谈笑着些什么。

肖雯坐在凌霄旁边，也不多话，只是很细心地帮他夹菜，甚至在吃虾的时候还帮他剥了虾壳，凌霄有点儿不好意思地想要接过来自己剥，肖雯却是一脸的安之若素地轻轻挡住他的手，“我来就行了。”

戚长风在一边笑得开怀，“没想到，肖雯你这么贤惠啊。”

肖雯神色丝毫未变，只是轻轻地展开一个笑靥，“戚导跟凌叔学的，也会打趣我了。”

一顿饭吃得倒是开心，整个饭桌上笑声几乎从来都没有断过，吃完饭时间也还早，凌天皓看了看肖雯，笑道，“丫头，我跟你借凌霄用用啊，我们父子俩也好久没见了，有些话想谈谈。”

肖雯点了点头，“正好我今天也要早休息了呢，明儿一早儿就是我的戏。”明天要拍一场清晨的戏，按照剧本里大概是在凌晨五点左右的样子，又是室外的戏，为了拍出来的效果，明天5点就要拍那一场的。

戚长风说了句好好休息，肖雯笑着应了，和大家道别之后就先独自回去了。

餐厅里的人三三两两地散去，凌天皓对凌霄说了句“我还是住那个房间，你先回我房间里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回去”，语气相当温和。

凌霄却丝毫不敢怠慢的样子，应了声是，就差没立正站好了。

凌天皓也没再理他，两步追上了一晚上几乎一句话都没有说、此刻又一个人往回走的凌云，“今天折腾得够呛吧，我送你回去。”

凌云说了句不用麻烦了，却挣脱不开他拉着自己的手，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地往凌霄站的方向一瞥，这是第几次了，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那样的讽刺，勾了勾唇角，笑了，“前辈，何必呢。”

十二、非亲兄弟

这是第几次了，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那样的讽刺，勾了勾唇角，笑了，“前辈，何必呢。”

凌天皓也不恼，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心道这孩子还是介意凌霄的存在啊，也好，介意就是在乎的表现，总比对一切都云淡风轻来的要好。

伸手抓住了凌云的胳膊，低声道，“别逼我在这儿动手打你，跟我回去。”

凌云有些气闷，又是这样，每次都是这种威胁，他究竟是把自己当什么？

凌天皓抓着凌云胳膊的手已经伸到了他的身后，凌云丝毫不怀疑自己如果不跟他一起走，这一巴掌就会马上落下来。

想了想还是觉得丢不起这个人，低着头往前走了两步，和凌天皓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就这么一路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察觉到那人一把将门带上甚至还反锁上了，凌云也不想去管，自顾自地去卫生间打开了热水器准备一会儿洗澡，然后才走回房间里，“前辈，您也看着我回来了，没什么别的事的话就请回吧，时间不早了。”

凌天皓似乎是笑了一下，“怎么，每次我一来你房间的时候，你的话永远是‘请回吧’。”

凌云自己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些尴尬，“凌霄还在您那里，你没必要和我在这儿耗时间。”

凌天皓细细端详着眼前的孩子，看得凌云都有些不自在起来的时候才开了口，“你很介意凌霄的存在？”

回过神来的凌云勾起唇角轻轻一笑，“前辈说笑了，那是您儿子，凌云有什么可介意的。”

他的语气太平静，神色也太淡然，没有任何其余的感情因素，只是在平稳地叙述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事实。

这是相见以来的第一次，凌天皓突然间失了所有的把握，之前的时候，他一直觉得，凌云虽然对自己有所抗拒，但总归，还是在乎的，可是这次不一样，他根本完全无法说服自己说，凌云说这句话其实只是个心有不甘的孩子在逞强……

片刻之后，笑容却重新回到他的脸上，“来给我看看身上的伤好得怎么样了，虽然明天一早是肖雯丫头的戏，但你也睡不了多久，九点多就要下去和她拍对手了。”

凌云略有些诧异，他居然对自己的戏份了如指掌，却在下一秒他伸手探过来的时候依旧反应极快地躲开，“谢谢前辈关心，已经好多了。”

凌天皓只是道，“你知道我的脾气，我说要给你看伤上药，就一定会做到。”

想了想之前几次的情形，凌云竟是很快地下了决断，“那就劳烦前辈了。”话虽是这么说，终究是觉得尴尬得厉害，强作镇定地想要解开皮带，却是连续几次都没能成功。

凌天皓一下子笑出了声，“我看你的演技还真是不过关啊。”说着将凌云搂了过来，轻轻巧巧地解开皮带扣，然后一把将裤子拉了下来。

看了看凌云身后依旧斑驳的伤，一把就抱起了他轻轻放到床上，然后从床头柜里翻出上次用过之后就留在这里的药。

其实本来不碰的话疼得也不厉害了，此刻再上药也只是觉得痒，凌云不安分地扭了扭身子，然后就听见一巴掌打下来的清清脆脆的声音，不怎么疼，只是亲昵的意味太明显，这个认知让他不自觉地蹙起了眉。

凌天皓的心情却是好了起来，很快地上好了药，又轻轻地拍了他一下，“好了，先趴会儿，一会儿再去洗澡。”想着凌霄还在自己房间里，凌云这边应该也没有什么事了，“我先回去了，明天记得上闹钟，留出早餐时间。”

凌云似乎是应了一声，并没有起身。凌天皓细心地拿了条薄毯搭在他身后才打开房门走出去。

听着房门被打开然后又被重新关上的声音，凌云无意识地抓了抓眼前的枕头，也说不出自己心里究竟是怎么样的感觉。

还没来得及再仔细去想什么，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这是他进组几天以来的第一通电话，看着手机屏幕上跳跃着的王正的名字，凌云突然有点儿激动，剧组对于他而言是个完全陌生的世界，而王正，是自己熟悉的信赖的人，这种感觉实在是……

稍稍调整了一下姿势才接通了电话，“喂，正哥？”

王正的声音总是带着些似乎能让人安定下来的力量，“凌云，这几天在剧组怎么样？”

一时间，凌云觉得自己竟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话真的到了嘴边，却变成了，“一切都好，正哥放心吧。”

电话那边的王正似乎是叹了口气，“很辛苦吧？”

凌云语气轻松，“还好还好，应付得来。”

然而，凌云不知道，他的语气越是轻松，王正的心里却是越发地担忧了几分，只是终究是不善言辞的人，想了想也只说了句，“等我哪天跟戚导申请了探班去看看你吧，剧组那边东西全不全，有没有什么需要带的？”

凌云只觉得越发地窝心起来，他与王正相识不过半年有余，然而，他信任甚至有些依赖他——这些年来，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又说了几句，王正挂断了电话，继续忙手边的事，同时心里寻思着哪天能空出来去探探班。

王正不只带凌云一个艺人，事实上，他是王牌经纪人，手里带着七八个艺人，而凌云，是最没有名气的，别人也会说你带的艺人里就凌云不是很重要吧，王正只是笑笑，并不回答，只是其实，在他心里，凌云几乎可以算是最重要的了，不仅仅是因为凭借多年的经验以及那么一点没有任何依据的预感他将来一定会红，更是因为……他把凌云当成个孩子，并且，是真的心疼他。

凌天皓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凌霄已经在屋里等着他了，从法国飞回来，一路没有停歇地便来了剧组，想来凌霄应该是极倦的，然而此刻，他正站在房间里，姿势英挺，身子拉得笔直，凌天皓一下子就心疼了，“说让你等我回来，又没让你站着，坐下吧。”

凌霄应了句“是”，这才坐下，“爸找我来是……？”

凌天皓笑了笑，“怎么，一定要有事才能找你吗？我找我儿子过来陪我聊聊天说说话不行啊。”

这是个圈套，凌霄想，这一定是圈套，不由得低了头，神态更加谦恭，“那爸想聊些什么呢？”

凌天皓盯着他看了足足有三分钟，然后朗声大笑，“这臭小子。”

凌霄这才抬起头，仍旧是一本正经的神色，唇角却有一抹怎么也掩饰不了的笑意，双眸潋滟，灿若繁星，“我说，爸，不带你这么吓唬人的。”

凌天皓慢慢悠悠地开口，“这是不是说明你还是有亏心事啊。”

观察了一下凌天皓的神色，才放心笑道，“哪有，要不然怎么敢一下飞机就马不停蹄地赶过来？”

凌天皓是相当理所当然的语气，“为了看肖雯丫头呗，你以为我不知道？”

凌天皓并非传统意义上的严父，因此除了某些特定的时候，凌霄也是根本就不怕他的，父子俩又是许久未见，自然有很多话要说，气氛尚好，直到，凌天皓话题一转，提到了凌云。

凌霄有片刻的怔忪，然后轻轻地笑了起来，“我说爸今天怎么这么有闲心和我聊天，前面说了这么多，就是为了引出这个吧。”

凌天皓微微眯起了眼睛，“你就这么跟我说话么？”

凌霄脸上笑意未变，语气颇有些不怕死的意味，“难道不是么？”

片刻的惊异和愤怒之后，凌天皓重新笑了起来，“凌霄，不管你怎么想，凌云，是你弟弟，你是做哥哥的，就必须给我拿出个哥哥的样子。”

凌霄似乎是轻轻地叹了口气，“妈怎么办，你就不怕妈会难过吗？”

起身拍了拍凌霄的肩膀，凌天皓的语气颇有些感慨，“是我和你妈一直把你保护得太好了，但是凌霄，我不相信，三岁之前的事，你就真的一点儿都不记得。”

凌霄也没想隐瞒什么，“记得，但是不多，这些年，我一直努力让自己接受您和妈的说辞，接受你们一直相恋的说法，接受三岁之前只有我和妈一起生活的日子是因为你太忙暂时顾及不到我们所以很少回来但是是一直记挂着我们的……那为什么这个时候，您又突然跟我说，我有一个弟弟，我是做哥哥的，我得对他好，我的感受自然是没有那么重要，可是妈呢？”

沉默片刻，凌天皓终于沉沉地叹了口气，“你长大了之后，我是想把当年的事说给你听的，是你自己不愿意听……如果现在你愿意，我还是可以讲给你听的……但是，凌霄，结论是，你妈或许会有所介怀，但她不会排斥凌云的存在。”

凌霄起身，直视着凌天皓，许久许久，然后扬起一个无懈可击的完美笑容，“我很累了，爸。”

十三、父父子子

第二天一早就是肖雯的戏，不到四点半的时候肖雯就已经下了楼，脸上还有些许尚未褪去的睡意，却是礼数周全地向所有的工作人员们道过辛苦之后就去化妆，好在这场戏不用上太过繁复的妆，十几分钟的时间也就足够了。

从化妆间出来的时候便见得戚长风也下来了，戚长风见到她似乎有片刻的惊讶，随即笑了起来，带了一丝赞赏的意味，“早啊，肖雯。”

肖雯淡淡静静地一笑，“戚导早。”

戚长风一边打开监视器，示意工作人员各就各位随时准备开拍一边抬头打量了肖雯一眼，笑着说了句辛苦了，拍完上午场就赶紧回去休息吧。

肖雯已经往场中走去，却又回头，只浅浅一笑，“戚导不是更辛苦？我拍完上午就可以回去睡了，戚导还得盯一天呢。”

见所有工作人员都已经准备好，戚长风喊了开拍，肖雯很快进入状态，都说内心独白的戏最难拍，声音是后期才需要配的，现场只拍画面，这就需要演员有相当深厚的功力才行，毕竟，只靠表情和动作表现出全部的心情，当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只是肖雯当真不愧是影后，一早上四五条拍下来也只NG了一次，倒是后来有一条戚长风都觉得没有什么问题，她自己看了之后又要求重拍了一次。

只剩最后一条，迎着阳光奔跑的一场戏，戚长风看了看表，六点一刻，“先休息一会儿吧，七点的时候再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