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残情尚浓(第一卷)——雨树

作者:雨树  录入:07-14

这几日里两人唯一一次照面。

鲁源生看着憨夫的剑眉微微隆起,这才微微朝着常佩的方向点了点头。

憨夫看着鲁源生的眼睛猛的一亮,挠挠自己蓬乱的头发,嘿嘿的笑了。

鲁源生挑了眉角,上下将那满身划痕污渍的人打量了一番,眉头皱的越发紧了。

常佩见了笑道:“常某不知公子这般恩义,为了一个素未平生的宋家公子,竟愿意让郝兄这般舍了性命。常某真是敬佩,自叹不如。”

剑眉没有挑起,那边的怜儿柳眉一蹙:“常公子怎么没有听明白?我和郝大哥医那瞎眼公子的眼睛是为了银子……不是……不是为了银子,是我们好心,这干哑巴公子什么事?郝大哥又不是他的奴才??”说到此处,不免有些不满的朝着那个冷冰冰的人斜过去一眼,郝大哥这般照顾这人,这人连个谢字未提,别说什么银子了……带着不满的视线斜着斜着……

终究还是畏畏缩缩的收了回来,半个身子连忙躲到憨夫的身后,她天不怕地不怕,但是除了这个不带人气的……

常佩眼中一亮,忍不住闪过一丝了然,抬头正和鲁源生的视线对个正着,见那人眼睛微眯,连忙掩了神色笑道:“这几日忙于生意,倒不知??”

“常公子??”

众人回头,见一身深蓝的董参一手挂着酒壶子正往这边走来。

常佩提了声音:“这是巧了,我正要去问问董大夫刻在府上住的习惯?这几日忙于生意忘了尽地主之谊真是……”

“常公子客气,董参正要告辞。”

憨夫和那怜儿惊呼出口,怜儿最是夸张,一把跑过去扯住董参的袖子,小脸皱的像个苦瓜似的,嘴里不停的嘟囔:“守了一天一夜才采到了些,你可不能走!”

常佩也是惊了一跳,倒是一直站在那眼睛放在憨夫身上的鲁源生脸上依旧是无甚变化,似早就预料了一般。

董参手扶着自己的酒葫芦,大掌往那怜儿的头顶重重一拍:“你这个丫头,扯着袖子成何体统?”说着自己却是仰头笑了:“可是你采的?”

“……郝大哥采的就是我采的……”说话的人有些强词夺理的意味:“不能走就不能走,我们都答应了人家了,况且…

…那瞎眼公子也不是坏人,你就发发慈悲治治他的眼睛啦??“

“人不坏?要是他没有请你吃过那翠蜜茶花糕呢?”

“哪里有请我吃……好了好啦,那天他是……不过怜儿也就吃了一点点了……”怜儿撒娇:“董大夫,好大夫??”

常佩看了那鲁源生一眼,方才转向董参:“不知董大夫这是为何这般急于离开?”

董参笑了,看看憨夫鲁源生,意味深长的道:“……有缘我们定会再见的。”

常佩若有所思,一时无话。

“董参本是为了一己私欲才会有这第二次相逢,呵呵,不想……也罢了,呆了几日,董某该做的都已经做完了,自然是该离开了??”

“董大夫此话……”

“哈哈哈……常言伯乐易得千里马难求,我看却是……哈哈……”

鲁源生眉角一挑,声音却依旧是无甚起伏吐出三个字:“白幽马。”

常佩一惊:“那马是董大夫的?当真是传言的白幽马?”

“我和这马也算缘尽了,只是心有不舍,所以才会答应了再次住上几日,而今观它都好,倒是该放下的时候了……至于……哈哈……公子何必心急?……”

“你的意思是??”

董参提了酒壶往嘴里灌了口酒,叹道:“这壶酒是千金难换的,你可知道这酒加了七十八种草药,小火熬成半碗,再加砂糖、黄菊、姜黄……烈火半个时辰,合了烈酒之后方要再经几番程序方成……真是酒中好酒,药中精品……只是可惜了不能久喝。再好,也有个限,多了自是伤身。”

鲁源生眼睛眯起,一边的常佩看看二人,也不答话。

“董大夫你答应了要医那个瞎眼公子的……”

“我什么时候答应的?”

“你??”怜儿急的直跳脚:“你就是答应过……不管啦……”

董参仰头大笑,手放到那站在一边难得沉静的憨夫的肩头拍了几下:“当真愿意为了这般的一个人……”

常佩皱了眉头,傍边的鲁源生寒意十足的扫了那郎中一眼。

董参笑着摇摇头:“罢了罢了,既然……已至此,郝兄弟诚心可鉴,我董某岂会是见死不救之人?……今日我已往那宋公子里走了一遭,虽是施了针……这人眼疾却是急不得的,剩下的找个大夫自是知道怎么办,该注意的我已嘱咐了,不过,能否复明只待天数了。”

怜儿惊叫一声,小脸像绽开了朵花似地:“原来董大夫是欺负怜儿呢,就知道董大夫最好了,怎么会放着那个瞎眼公子不顾呢??”说到这里小脸不免变了色怪叫了一声,指着地上的一堆青色东西:“那这个不是没用了吗?”

“本是……没用的东西……”

怜儿小脸成了朱红色腮帮子鼓的像个癞蛤蟆,指着地上东西“你了”半天说出完整的话来。

她和郝大哥差了点为了这个东西没了命,现在说这就是大夫使他们诚意的?

这个臭……大夫,烂郎中!

董参看这怜儿的摸样,拍拍小脑袋瓜子:“你这个古灵精怪的丫头,这次没招了吧?哈哈……你且跟我到房里一趟,我尚找了些药材,你且给那个宋公子送过去??”随后一句话是说给那个表情呆傻的憨夫听的。

“……丑郎中你给我说清楚??”

鲁源生长臂一伸,拦住正在气头上的怜儿。

常佩从袖口里掏出一包碎银递给一边站着的丫鬟:“带着怜儿姑娘到那裁缝那里做些衣服??”

“我不??”低头看看自己浑身挂着裂痕惨不忍睹的衣服,脸上微微一红:“也是,那也好??不过我自己去就好??”看着那袋子银子,入眼的好似是一块块散着香味的翠蜜茶花糕……不自觉吧唧吧唧嘴。

鲁源生嘴角微抖,袖子一甩,向着董参憨夫离开的方向而去。

第二十三章:心生玩味(上)

董参从房间里出来,看见鲁源生的时候微微一怔,接着却是笑了,待走到那人身边,脚下一顿,噙着笑意,微微侧了个头像是重新打量那鲁源生一番,沉吟了片刻方道:“这个,或许你会有用。”

只见从袖口拿出一个大小如拇指般的青白瓷瓶,眼睛却是意味深长的往那屋子的方向瞥了一眼:“君不在此山中,亦不知真面目,岂不是……可惜?”

话落,酒葫芦一举,灌了口酒,似乎欲言又止,似乎夹着嗟叹哀伤,叹了几声,拂袖而去。

鲁源生夹了眉,直到那人消失在院子的拐角处,才把若有所思的视线移回到门上,抬手推门而入。

里面的人惊呼一声。

剑眉一皱,鲁源生眯了眼睛,待看清里面的人却是衣衫不整的样子时,脸上陡然结了层冰一般,寒意十足。

憨夫郝善整个像个煮熟的虾子,从镶着瞪得圆鼓鼓眼睛的脸到麦色的脖子,再到那来不及遮挡的身子上……那般的如雪的肌肤和那脸上的肤色成了鲜明对比,越发引人好奇,想要看看那被遮挡的衣服下面……

紧紧盯在身上的视线使得这个可怜的人越发慌乱,裘衣袍子一个劲的往自己身上捞,企图要遮挡个尽,只是慌乱的结果只能是越来越糟……

一阵凉意袭来,憨夫低头一看,红透的脸上只差冒烟的份了……原来被自己扯着的衣带在慌乱之间,竟不知何时松开了……

视线落到那满是擦伤的身体和显然刚刚涂了一半的膏药上,寒意退去的同时薄唇却是微勾,渐渐带上一丝笑意,这个叱咤风云的霸主,此刻的脸上却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眼睛转也不转的盯着那个仓皇的人。

憨夫显然是第一次见这人这种表情,足足愣了片刻,才赤红了脸抓起药瓶就要逃……

怎么逃?

门被人翻手合上,此刻正贴着某个人的后背……

憨夫咽咽口水,像是个做错事手脚无措的孩子,小心翼翼的看看紧闭的木门,又抬眼瞧瞧斜靠在上面的鲁源生。

双手死死的抓着衣襟,憨夫那副谨慎的样子宛如女子贞操遭到威胁一般,这窜入脑海的奇怪比喻,使得鲁源生眼睛精光一闪,禁不住开口:“怎么,身上的伤口都抹好了不成?”

说话的人连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自己轻松的口吻,带笑的表情,调笑的意味十足。

憨夫向看了怪兽一样,眼睛直愣愣的,呆呆的摇了摇,然后突然想起来什么,猛的一个劲的点头。

鲁源生一双剑眉微挑,半是抿了神色,朝着那个在自己伸手时候跳开的人冷冷的斜过去一眼,手腕一转??

红色夹着暗青,像是那些让人不忍再愿再看第二眼的败笔,大大小小的伤痕挂在凝雪似地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眼……

两个膝盖处的血迹似是刚刚干涸不久,拖着红色的尾巴直到小腿处,仔细看过去,竟是还有点点泥土沾在上面……

这人,怎么不让那个董参施了药再走?

从江边第一次相遇到那江上救人,从疯了般扑向马蹄到秋雨中为一个不相识的人……这个蠢货,为了别人,难道都不知道自己的命为何物?

鲁源生眯了眼睛,指尖像有了自觉的似的,沾了些药,微微划过那人胸前的伤痕。

抬眼看那紧闭的眼睛,颤动的睫毛在红透的脸上投下一片暗影,终究有人先败下阵来:“你在躲什么……”

手下的身子一僵,颤颤巍巍的眼睛猛的睁开,一片清透。

“郝兄,公子??”

鲁源生微微一顿,那憨夫一把扯过自己衣服,胡乱的往自己身上套,翻手扯过那鲁源生,夺门而逃……

“郝兄你这是作什么……可是要到那宋公子府上?郝兄??郝兄……”

这憨夫竟就这样像是扯个调皮孩子一般,将他鲁源生推到了一边?

鲁源生哑然失笑,眼中却是玩味十足,看着指尖蹙了眉:“你知道我是谁,却不怕我??那,你究竟怕是什么?”

唇角不禁勾了起来……

……

话说这憨夫匆匆忙忙从房间里逃了出来,抱着董参要转交给那宋公子的药,一路飞奔到了那宋弈清的府邸。

宋弈清接过帛辽手里的茶杯,折身竟是跪了下来:“郝公子??请受宋某??”

“公子??”帛辽一惊上前就要拦住,却是被宋弈清举手制止了。

憨夫也不知道发什么痴病,眼睛盯着一处竟是发起呆来。待到傍边的帛辽带些怒意拿手碰碰这人时,憨夫才反应过来,脸立刻成了火烧云,一屁股从椅子上跳将起来,大抵是用力过猛,膝盖上的伤弄得自己疼的呲牙裂嘴的,着慌之际,竟是一个踉跄,向着跪在地上的宋弈清跌了过去。

还好傍边的帛辽眼疾手快,一把捞起憨夫,掀翻的茶水虽是撒了那宋弈清一身,茶水倒是温的,除了受些惊吓,倒也并无大碍。

“公子?”

“好了好了,帛辽,我没什么事情,你且先扶我到房里换些衣服就是??只是郝公子好意,宋某尚未谢过,郝公子你且等片刻??”

看看宋弈清身上的狼狈,憨夫涨红着脑袋,惭愧的人哪里听得什么感谢之语,径自把脑袋摇的像个波浪鼓,不等那主仆二人反应,逃似地奔出了宋府。

憨夫垂着脑袋数蚂蚁一般的姿势,走走停停,一路上竟是没有撞上一个人,到了常府别院,天色已黑。

站在门前人,手里纠缠着自己的衣角,正踌躇要不要进去的时候,身后一个黑影悄然落地,朝着憨夫抬起了手猛的一击……

东方的太阳渐升渐高,与那光秃秃的树干擦肩而过,投在青瓦上,泛着光芒,似是那江上粼粼的水波,在这秋季清晨无声的闪烁着。

竟是个难得的艳阳天。

床上的人微微睁开眼睛,盯着那透过窗棂,洒下一片温暖的阳光,呆呆的看了会……像是想起来什么,猛地坐起,脸上尚未变色,就听屋外杂乱的脚步声响起……

第二十三章:心生玩味(下)

立于房顶的鬼虎看着向着憨夫涌去的衙役们,微微侧了身,看自己堡主的神情,不免微微一怔:堡主这神色……

鲁源生眼睛盯着地上脚步匆匆的人,剑眉微微夹起,声音一贯没有什么起伏:“她什么时候到?”

“夫人和地虎大约还要三天。”

一边的天虎扫了院子一周,额前的一缕白发在清晨微微扬了起来:“天虎会在夫人到之前把北星堡安排一下。”

北星堡,?剑堡再北方的分堡。

剑眉微挑,唇角一勾:“没有这个必要??”

“可是??”

鲁源生斜过来一眼,那边的鬼虎连忙用手肘碰碰那个天虎,往那衙役的方向瞥了一眼,意有所指的笑道:“我看这里倒是不错,还有戏看……”

天虎那张不食烟火的容颜上,眉角微微堆起。

“堡主,既然已经知道这个常佩正是两年前左家庄的公子左佩,那是不是要我……”

看着一群衙役们踹开那憨夫的门,鲁源生拧了眉,声音微微透出一丝不耐:“昨夜……可看的清楚了?”

被打断的鬼虎一愣,眼睛瞥向那房间:“鬼虎看的清楚,昨夜在蒙面之人,举止轻盈,是个女子,鬼虎一路尾随而去,不过……那人似有觉察……拐入一间农家,没了踪影……”

“哦?”

“鬼虎已经查过,那家农家着实是个普通的人家,里面只有一个老头单住,无亲无故……那女子所用轻功不像中原所有,怕是个异族高手……”

鲁源生微微顺了眼睛:“异族女子……那他……”

鬼虎和天虎自知这个“他”指的何人,心下各有所思,昨天他们刚到这里,恰遇见一个蒙面女子从后面击昏那个憨夫,两人本是没有放在心上,回头一看,却正瞧见自己的堡主站在窗边,眼中寒光幽亮一片。

虽然不知道堡主隐身在暗处看这这一幕的目的为何,但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若昨夜那蒙面女子起的是杀心,只怕那个蒙面女子早已经成了一具尸体……

听见下面房间里一阵乒乓响动,鬼虎微微侧了身子:“堡主要不要??”

鲁源生摆了手,挑眉,唇角竟是勾了个弧度:“我的倒要看看这次他怎么……”

推书 20234-05-13 :蔷薇处处开之分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