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驭(出书版) BY 青静

作者:  录入:05-09

大同治军严明众所皆知,对同室操戈这种事情向来深恶痛绝。只是想不到在军医中,竟也有这等无耻之徒。

见没有人自首,东方晟冷哼一声,众人瞬间仿佛置身冰天雪地,寒气从脚底直往上窜。

「很好,你们,给我把他拿下!」

跟着东方晟一起上山的侍卫在将军一声令下,将那发现金线莲的年轻军医给擒了下来。

「怎么会?」看着眼前这戏剧性的一幕,易清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会的,将军,一定有什么地方弄错了。」

「我从来不会冤枉好人。」东方晟斩钉截铁地道。

那年轻军医自知罪行败露,双膝一软,便跪倒在地向东方晟磕头求饶,「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啊!」

冷眼看着匍匐脚下的男子,东方晟冷言道:「你应该知道,什么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拖过去,杖毙!」

「啊!不!」听到东方晟的命令,那年轻军医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向易清磕头道:「易大夫,我错了,饶命啊易大夫……」

看着眼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年轻人,易清终是不忍,「将军,我也没什么事,不如算了吧?」

东方晟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对一旁的人下令,「军令如山,给我拖下去。」

年轻军医的哀嚎声不绝于耳,易清又无计可施,只能干瞪着眼着急。

「你不能这么残忍!」他在东方晟怀里挣扎着,想冲过去救人。

「在你认识我的时候,你就应该知道我是怎样的人了。胆敢违抗军令,你也想被罚是吗?」

「放开我!」易清不顾东方晟的威胁,依旧死命地挣扎着。

东方晟索性扣住他的双手,一个手刀便将他劈晕了。

将易清抱在手里,东方晟冷眼扫一圈周遭站着的其他人,浑身杀气沸腾。

「以后,谁敢动他的,下场就和刚才那个人一样!」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带着易清离开了。

大同军纪严明,犯了这种罪本就理应被处死,这点易清再清楚不过。

但在他看来,那年轻人只是一时让嫉妒蒙蔽了良心才会行差踏错,东方晟却完全不给他悔过自新的机会便将人处死,易清虽然在

理智上可以理解,但在情感上却无法接受。

这让两入之间本就不算热络的关系一度降到冰点。

东方晟是气恼易清完全不懂得保护自己的行径,还为了帮那个要置他于死地的军医求情,不惜挑战他的权威。光是这干涉上意的

做法,就有让他有充足的理由好好教训易清一顿了,但他又如何能对这刚刚死里逃生的人下得了狠手?结果也只能自己生着闷气

最让东方晟难受的是,一想到若这世上再没有了这人,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或许在不知不觉中,那抹藏青色身影已经走入他的内心深处了?

东方晟惊讶于自己心境的变化,觉需要时间厘清。于是对易清下了禁令不允许他再跟随军医上山采药,便也没再多说什么。

易清也没有打算和东方晟争辩,只好整日无所事事地待在帐中研读医书。

东方晟则忙于与其他将军商讨下一个攻城计划和兵力部署,每日忙得不可开交。这样一来,两人数日没说过一句话也很正常。

一日,大同的军营在半夜里吹响进攻的号角。

嘹亮的号角声传入随帐,将睡梦中的易清惊醒。

他自床榻上坐起,想到东方晟此刻已在军队的最前线,难免为他的安危忧心。

霎时间毫无睡意,他站了起来,移步至帐外。

夜风微冷,他未着外袍,顿时感到阵阵凉意。抬头望着夜空中的一轮圆月,他不禁有些懊悔。

这次出征前,他甚至没有跟那个人说过一句话,连深藏在心中几欲脱口而出的那句「平安归来」也因为种种犹豫而没能坦率说出

战场上刀剑无眼,再厉害的将军也有成为刀下亡魂的可能。

越想越心慌,望着高挂的明月,易清双手合十,默默在心中祈祷着,希望那个人能够凯旋归来。

*****

大军出征已经过了数天,前方未传回任何战报。

今日艳阳高照,易清便将随帐中用于包扎的布巾翻出来拿到户外晾晒。

因为阵阵清风拂过,所以气温不算太高,午后阳光舒适得让人只想打盹。

附近还有三三两两的士兵和其他军医,易清路过他们身边时淡淡地点了点头,大家都忙着各自的事情,倒也没人上前搭话。

易清正忙着,却忽然听到一阵狂乱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

身边有些人停下手边的事,伸长脖子张望,「怎么回事?谁如此大胆,竟敢在军中纵马?」

易清也感到疑惑,抬手擦去额上的汗,也随着众人的视线看过去。

远处出现一个黑点,似是马匹。

等那黑点以闪电般的速度奔近,易清却又被马蹄践踏而起的尘土遮住视线。

在他还未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在众人的惊叫声中腾空而起。

「啊!」莫名其妙被掳上飞驰的马匹,易清说不惊慌是不可能的。

「别怕,是我。」

上方响起东方晟低沉的嗓音,易清一惊,抬起头来,看到的果然是那个多次出现在自己梦中的人。

「你回来了?」激动得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易清也不知道为何自己的声音会不自觉地带了些颤抖。

东方晟扣紧他的腰,没有回答他,只是交代一声,「坐稳,我要加速了。」

易清被疾驰的马匹颠得七荤八素,到了后来全身脱力,只得将身体紧倚着东方晟。

对方的体温如记忆中的那般炽热,但却让易清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安心。

奔驰的骏马一跃而至山峦之巅,就在那悬崖边,东方晟以绝佳的骑术将马勒停。

马儿高扬前蹄向后仰起,东方晟安抚的拍了拍爱驹脖子稳住马身。

马儿前蹄将崖上碎石踢了下去,易清根本无法听到碎石落地的声响:心中一惊,也不知这山峰究竟有多高。

害怕惊动马儿,他咽了咽唾沫,小心翼翼地回过身轻声问道:「将军,你带我来此,所为何事……」

东方晟大掌扣在他的腰间,易清甚至有种错觉,仿佛身体的其他部位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他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男人掌心的温

度。

「易清,你看!」

身在居高临下的山巅,易清顺着东方晟所指的方向俯瞰而去,可以看到远处的万里平川。

他捂着自己的嘴,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这,太美了!」

东方晟低笑一声,「你可知道,那日深夜奇袭的结果?」

他摇了摇头,「将军心情甚好,看来定不会是坏消息。」

东方晟语气中满是豪情,「事先安排在城中的内应打开城门,我军几乎兵不血刃就将城池占领了。」

易清听后大喜过望,「真的?」

能够在战争中减少伤亡,是作为军医的他最大的心愿。但事实上,这一点往往很难实现。

「你可知道,平城既破,对大同意谓着什么?」

易清对行军打仗并没有太多研究,摇了摇头。

「那就说明了大同的三十万铁骑可以毫无阻碍地穿过眼前这片平原,直抵燕朝皇城所在。而拿下皇城,这原本被列强割据而支离

破碎的国土,终于又归于一统!」

这是不是就说明,战争快要结束了?

易清难得的笑出声来,「恭喜将军。」

话刚说完,他便觉得扣在自己腰部的劲道更大了些,两人的身体也靠得更紧了。

「不知道为什么……」东方晟仿佛想印证什么似的,低下身体,将唇凑到易清耳边,「这种胜利的狂喜,我只想和你一个人分享

。」

易清下意识地捂住被东方晟温热气息所喷洒到的耳廓,脸上一片滚烫,本就沉稳少言的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去应对这种充满暧

昧的话语。

东方晟亦看到他因为自己的动作而红透的耳根和脖子,没有再说话。

易清神智恍惚,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东方晟带回军营里的。

等到他回过神时,他已经坐在帐中许久,但他的思绪却依旧沉浸在刚才那段震慑人心的美景和令人如坠云端的话语中。

「或许,是我想太多了吧?」他用力地甩甩头,想将那个如神只一般存在壮威武男人抛诸脑后。

「一定是的,一定是我想多了……」

他不断地说服着自己,但却无力阻止那逐渐被蛊惑而快速律动的心。

自易清回到军营之后,东方晟麾下的士兵也跟着陆续归营。

后来,易清才从别人口中听到,东方晟是甩下了以正常行进速度班师回营的军队,自己骑着战马先行返回的。

「难道,他这么做只是为了见我一面?」易清迷惑了。

*****

明月当空,凯旋而归的士兵们搭起木塔,燃起篝火。

美酒和佳肴早已准备好,一统天下的大计只差一步之遥。而以大同雄军的威名,那早就腐朽不堪的燕朝已在风雨中摇摇欲坠,被

攻破只是时间早晚问题而已。

这次的仗打得格外漂亮,伤亡极少,而且缴获的兵器粮草也很丰足。

平日严守军纪的士兵们,在东方晟的特许下围着篝火狂欢,一坛坛美酒和烤肉接连不断地送上,大家都喝得有些忘我。

打仗的士兵固然是最大的英雄,但他们也没有忘记劳苦功高的军医们。

在他们的吆喝下,军医们也进场中,找了位置席地而坐,和大家一起吃喝庆功。

易清自然也在其中,而席位的不远处便是将士所坐的高台。

抬眼望去,他轻易就能看到在主座上,单手拿着酒樽的东方晟。

只见东方晟双膝大开,手肘撑在腿上,脸上似有些醉意。

忽然发现对方的视线似是落在自己附近,易清下意识地往周围看了看,没发觉有什么不对。

视线忽然被涌上来敬酒的士兵给阻断,易清借机不动声色看向别处,在大伙的起哄下也喝不不少酒。

未几,他便感到有些不胜酒力。

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体,他扶着额头,有些艰难又小心翼翼地跨过醉倒在地的士兵,往随帐走去。

掀开布帘走进帐中,回到属于自己的空间,他忽然觉得酒意上涌得厉害,遂解开腰带准备就寝。

「易大夫。」

黑暗中忽然响起东方晟的声音,易清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几步。

身后的矮几被他撞倒,易清脚步不稳,眼看就要往下栽倒。

就在他紧闭双眼等待着疼痛降临时,又是那双强而有力的手臂将他给捞了回来。下一秒,他便被困在那堵熟悉而温暖的怀抱中。

东方晟空出一只手点亮灯芯,昏黄而柔和的光线映出易清有些无措的神情。

「为什么每次和我独处,你都露出一副害怕的表情?」

易清下意识地辩解道:「若有人在我认为只有我一个人的地方忽然出现,我会害怕再正常不过。」

「是啊……」东方晟眼神向下移去,手掌也随着视线在易清身上游移着,穿过松开的衣襟,探进易清的胸前。

「你!你干什么?」

遭到男人的轻薄,易清恼羞成怒地挣扎起来。

「你的心,跳得很快。」

东方晟轻易便制止他的挣扎,还将鼻端凑到易清脖子边,磨蹭着他裸露在外的皮肤。

「清儿,我想叫你清儿,可以吗?」

易清怒道:「我说不可以,你会听吗?」

东方晟将他不断推拒自己的双手反剪在后,一手扣住他的双腕,另一手则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脸。

「清儿,你生气时的眼睛真漂亮,就像我最喜欢的黑曜石一般。」

「胡说,谁的眼睛不是长这样的?」

「嘘,别说话……」

东方晟应该是喝多了,由于两人过近的距离,他身上所散出的酒味,熏得易清更觉晕眩。

「清儿,你这模样,就像头倔强的小鹿,让人忍不住……忍不住想吻你……」

东方晟话音未落,双唇已经印在易清唇上。

「呜嗯……」

易清被他逾矩的行为吓得瞪大双眼,奈何自己又无力反抗,只得任那只醉昏头的野兽肆意地掠夺。

「放开……嗯……」他发出断断续续的抗议声,却在说话的瞬间露出空隙,让东方晟的舌得以长驱直入。

易清的唇柔软而甘甜,那种滋味,比东方晟之前想象的还要好上许多。

「混……蛋……」

易清被吻得双膝发软,浑身像被抽去力气一般,只得虚弱地挂在东方晟肩上。

炽烈一吻稍歇,易清如同一个溺水刚被救起的人一般,除了大口地呼吸之外,竟再没有余力去思考其他问题。

东方晟看着易清晕红的眼角,又忍不住低下头,蜻蜓点水的在他额上落下一记轻吻。

「清儿,你知道的,我并没有喝醉。你,可以考虑一下。」

考虑一下,是否要成为我的人。

东方晟没有将话都说出口。聪明如易清,自然会知道他的意思。

就算对方最后给他的答案是否定的,他东方晟也定不会让这只小鹿跑出自己的掌心。

打横抱起,东方晟将他轻轻地放在床榻上。

易清没有说话,只是卷起被子蜷缩在最内侧,试图与他拉开距离。

东方晟知道自己必须给易清一点思考的时间。

深深看了一眼拉着被子卷成毛毛虫的人,他笑了笑,抬手替易清理了理方才被自己弄乱的头发之后,才站起身,掀开布帘走出帐

外。

第四章

易清便在极度心神不宁的状态下度过好些天,不过他清楚,既然那个人说了会给他考虑的时间,就会遵守这个约定。

东方晟虽然没有再出现,但这并不代表他会让这件事情不了了之。

他明白,易清的个性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逼急了只会适得其反,但怀柔政策却是非常奏效的。

所以,某天一觉醒来,易清惊然发现自己的随帐完全变了个样。

除了因为自己躺着的关系,床榻上的被褥和棉枕依旧是原来所惯用的之外,其他布置皆淘汰换新。

地上铺了织锦的丹花地毯,上方放著名贵紫檀木所制的镂花茶几,几上的紫砂壶中早已沏满热茶,在他醒来的那刻正飘散出缕缕

清香。

帐壁上挂了几幅精美的绣画和书法卷轴。那字迹跌宕遒丽,颇有睥睨天下、横扫千军的霸气。

易清掀被打算下床查看究竟,却意外地没有找到自己的旧鞋,反而在床边发现一双精致的羊皮靴。

习惯简陋行军生活的他穿不惯那么好的东西,索性光着脚踩在地毯上。

轻步移到帐边,他伸出手轻抚着眼前的卷轴。

没有题字署名,只在字画右下角盖有一椭圆的印章。

易清仔细辨认着印章中的篆体,研究半天才发现那上面刻的竟是「东方」两字。

自大同王东方翼自立为皇,与燕朝分庭抗礼,「东方」两字便是大同皇族的姓氏,想来,这幅字画定是大同某个皇亲国戚所写,

何人竟将如此珍贵的墨宝挂在他的随帐内,也不知道这件事如果宣扬出去,他会不会被治个大不敬之罪。

叹了口气,他转过身,却没有注意到脚边新摆上的香炉。

香炉倒地,发出匡郎声响,守候在外的药童立刻跑进来关心。

「我没事。」易清指着身边莫名其妙多出来的东西对药童说:「我只是一个军医,这些奢华之物是用不着的,是谁拿来的,就请

他们带回去吧。」

药童这才注意到帐中的惊人变化,露出瞠目结舌的表情。

「这,易医官,我也不知道这些东西是怎么变出来的,难道、难道您是遇到神仙不成?」

易清抬起手敲了下药童的脑袋。「傻瓜,这明明就是有人偷偷摆进来的。你昨晚没有在外头候着吗?怎么会不知道这事?」

药童听了他的话,不好意思地抬起手挠了挠后脑勺。「易、易医官,我昨晚不小心睡着了……」

易清对这个迷糊的药童真是哭笑不得。看来问他是问不出个所以然来,罢了,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能拥有这些昂贵的奢侈品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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