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过往,再亲密无间的昨天,也会成为过去;再长的明天,也要今天去拖渡,时间不停止,很多迷乱的事情就不会停止。
陈郁钧退出去,他一个人退出去。
太多的疑惑,他想,谁能来给自己解答。
不是说,五年前,肖让在一场事故中遇难了吗?
不是说,他已经不在了吗?
这几天,陈郁钧为和肖让医生的重逢,感到迷茫,疑惑,甚至渐觉无力。
第十二章:他们已经
肖让等母亲睡下,他去换衣服,准备工作,院长热情的批准他可以休假的通条。
“肖让啊,刚和亲人重逢,你也别忙了,太累了不好,先花点时间陪母亲说说话吧。”
肖让点头应承,院长拍完了年轻人的肩膀就走了,肖让目送院长离开,他继续写下没写完的记录。
没办法的选择,停不下来的想念,不让外事打扰就得受记忆困扰,他不得已选择前者。
总是,想着他呢,肖让!
苏卿微刚走出肖医生的办公室,门外,走过来的人,就是那天那位抱起肖让医生的人,陈先生。
攻!受!
祸害啊!
苏卿微护士望了望天花板,她朝那位那位攻主点头微笑打招呼,走过去。
陈郁钧找到肖医生的办公室,他敲门。
肖让奋笔直书,他正忙着填表格,认真的样子,让推开门进来的人,错愕了一瞬。
原来,今天的肖医生,真的已非当年陈郁钧认识的肖让。
他应该再也找不回当年肖让同学的影子了吧。
陈郁钧进门后,轻轻反手关上门。
他记得,以前,肖让不是这么勤奋的人,别人的事,只要他肖让能旁观,他绝对不靠近。
那时,陈郁钧说,“肖让,像你这样的行为,很得罪人。”
那时,肖让无所谓,他说,“郁钧,人活着首先得为自己才为别人,活着不为自己,先为别人的人,他会在一个点上,转圈圈,走不去,也进不了最深处。”
陈郁钧不懂,他不懂肖让那种自私自利观,他冷下脸来不理会无情无义的肖让,肖让却是一个翻身盖过来,他说,“今天天气很好,怎么样,有没有心情?”
他们的学校后边,有一块土坡,土坡一到春天,长满青翠的草,绿油油的像块地毯,他们一起躺在上面对着蓝天白云,他们身后,坡顶残留十几颗杉树,它们很高,高耸入天的成长着,它们成了他们在光天化日下做着情人间的亲密之举的保护屏障。
肖让第一次带陈郁钧找到这块宝地,他说,“给你找块好空地,你在这里学习一定很惬意。”
陈郁钧默认了,他想到了美好的明天,他想不到他们之间的关系会逾越界限。
大二的时候,他们还住在同一个宿舍,肖让渐渐依赖着这位劳动模范,反正他有的是钱雇佣,况且,他们在一起,关系融洽,不像他和其他人在一起,不是抽烟就是喝酒,做什么事都有腻歪时,肖让越是靠近陈郁钧,就越觉得人生过得无比美满。
从小到大,他被纵容惯了,当被人管制,他不是过度的反应厌恶就是觉得无比新鲜,肖让觉得陈郁钧对自己的管束很好,感觉特有新鲜感。
陈郁钧说,“肖让,我讨厌烟的味道,你以后别吸烟了。”
肖让抽出的烟,夹在指间,他们相对坐在草地里,陈郁钧放下手中的课本,他很认真的对肖让发表自己的不满,似乎忍了很久,不得不再次提醒。
肖让看着对面人那样无力的眼神,陈郁钧的那种神色,让肖让沉沦,陈郁钧也是自私的人,他会帮助对自己存在价值的人,其他人,偶尔帮帮就好,帮多了他会无视那人的存在。
肖让知道陈郁钧之所以愿意忍受在自己身边,肯定是因为自己有钱,只要肖让付钱,陈郁钧就会帮他洗衣服打饭甚至去买零食。
肖让原本不用理会这些小事,但是他依赖了他,他觉着依赖陈郁钧很舒服,他不知道自己已经慢慢变得不对劲,他不知道他的心思完全落在了陈郁钧的身上转悠,那是可怕的行为,可惜他醒悟太晚,没能及时抽身。
陈郁钧第一次喝酒,喝得酩酊大醉,那是肖让二十岁的生日时。
肖让把喝醉的人扶到自己的房间,他已经控制不住,抽身什么的早就在意识到自己感情的刹那,成为浮云,他惶急的对着喝醉的人说喜欢,他说我喜欢你啊,郁钧,怎么办?
陈郁钧感到浑身燥热,说是第一次喝酒,是因为他第一次喝得这么肆无忌惮,他说,“你的生日,我就不做扭捏了。”
肖让笑得特别艳,生日宴上他的出场从一开始就惊艳,像童话里的王子,优雅的走向属于他华丽的殿堂,他举手投足,底下便喧哗震天。
陈郁钧迷糊了,他说,“你喜欢?”
肖让的力气不敌陈郁钧,他反被压到下面,一张柔软舒服的床,那是肖让王子的床,他很少在上面打滚,更没有过像此刻这样,和喜欢的人在上面滚来滚去。
这可能是酒的作用,也可能是他一个人的一厢情愿,肖让帮醉得不知所云的人脱去了衣服,他说,“嗯,我喜欢你,喜欢你。”紧紧的抱住身上滚烫的身体,陈郁钧跟随意识和感觉,他抓住了可以化解自己燥热情绪的身体,他和他唇片交缠,他和他缠绵在少不经事的冲动里,直到早晨的日光冲洗模糊的记忆,他醒来,看见身边的睡颜,感受着彼此贴切的热度,他渐渐惊觉。
“我和你,昨晚,发生了。”
陈郁钧很冷定,他至始至终,都是扮演着沉稳处事的角色。
肖让不行,他注意着枕头边已经变得无比清醒的人的眉目,五官分明,轮廓硬朗,陈郁钧的脸上无一丝表情。
他赢了,从一开始,他就是胜利者。
他输了,从始至终,他都是被动的人。
谁先表示在乎谁就输。
你在乎你的在乎;他不领情做他的无情。
“我们都是男人,肖让。”
陈郁钧对他们之间发生关系的事没有太大的起伏,他穿戴完整,走出了肖同学的房间,他再离开肖少爷视线所及之处。
肖让呆呆地躺在床上,他受伤了,里外重伤。
发烧了三天,他没有来看一眼,直到他自己去上课,亲自去找他,亲自问,“我们还是不是朋友?”
陈郁钧反问,“你觉得还可以吗?”
肖让眼睛被穿透过树叶的阳光刺到,他转身走开。
陈郁钧站在树丛下的光辉里,阳光碎落一地。
第十三章:那时他赌
“我们是男人,肖让。”
这是陈郁钧的再一次警告,肖让边笑边强行吻着来找自己的人。
雨夜里的很少行人的街头,一面墙壁上,两个身影,一个被压在墙上,一个在嘶吼。
雨下得很大,伴着闪电雷雨,陈郁钧有种要崩溃的感觉,被自己压住的人,刚刚被别人打了一顿,肖让和那些人也没什么深仇大恨,他是故意找别人的茬,才被别人围堵教训,他的朋友去找陈郁钧,那朋友说,“你不过去,肖让会被他们打死。”
“你过来,就是愿意接受我对你的感情。”
两个选择,无路可退。
他放下手机踉跄的后退,他说,“我不喜欢被别人逼,肖让。”
他说,“郁钧,我没有逼你,我在逼我自己,你过不过来,你都没有错,我也想放手,我也想,所以,现在就看你的选择。”
“得了,那小子在那儿,哥儿们几个,我们过去。”
陈郁钧闭上眼了,他听到了那些人的声音,他仿佛也看见了那些人教训那个不知死活的少爷的场面。
陈郁钧还在一直问,你在哪里,肖让,你到底在哪里,告诉我位置!
肖让坚持自己的问题,“郁钧,你先说,你会不会过来,会,还是不会,会,就是答应和我在一起,不会,就是不想再和我有任何关系,那样子,你还是不要过来了,我不需要你的同情怜悯,陈郁钧,我不需要。”
大雨倾盆而下,雷鸣一阵。
他说,“好,我会过去,我亲自过去,不用别人帮忙,我答应你,你到底在哪里,肖让,告诉我!”
他用尽平生的力气在追问,肖让听到了,那个人用尽平生的气力在打探自己的下落,他笑了,他笑就被人揍一拳,手机从他手中飞出去。
陈郁钧得不到那人所在地,他听不到任何声音,手机被踢走,肖让捂着被踢的腹部,他不觉得自己这是活受罪,如果,这是两个男的情感必要遭到的经过,他甘愿承受。
“肖让,肖让。”
陈郁钧把坐在街上的人拉起,街上的灯光映照被打的人的伤痕。
“你发什么疯。”
“我喜欢你,郁钧。”
雨夜的街上,人很少,一两人经过,脚步太匆匆,他把已经被别人教训一顿的人,推入角隅。
陈郁钧举起拳头,他真的很想再给这个人一拳,是嫌活得太好了还是什么,没事去惹别人干什么!
肖让睁着眼,他想说,我只想试试,如果我出事,你会不会着急,看看,试了以后,果真是,成果非凡。
陈郁钧还是放下了拳头。
已经伤得够多了,再加一拳,“你想死,我不想坐牢。”他想放开那不知死活的人。
肖让却紧紧抱住身前人的腰,他说,“郁钧,你舍不得,舍不得打我,对不对,其实,你也喜欢我的对不对。”
肖让很高兴,因为,陈郁钧真的来了不是吗?
如果你来,意思就是说,你会和我在一起;
如果你不来,那就是拒绝的意思了,那就让他们打,肖让想,也许,自己受到了这一阵的疼,就会醒悟。
可是,他……
陈郁钧低头看着怀中的人,他低下头,就咬住那个不知死活的人的唇,他用力的撕咬着那个人,他从头到尾都不忘强调,“肖让,我们是男人。”
这个事实。
他说,“肖让,肖让,我们都是男人。”
他们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做这些有悖于常理的事,他边往死里拥有那个交缠自己不放的人的身体,一边不忘强调这个穿他心肺的事实。
为什么?他就那么在意这层关系,男的怎么了,男的也可以相爱,只要你想爱,心里有彼此没有错啊,没有错啊。
肖让想不明白,他想到头痛了,想到快疯了,还是不懂,陈郁钧对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
若说爱,为什么他可以狠心放手,若不爱,为什么吻得那么缠绵?
肖医生的办公室里。
肖让才放下笔,他抬头,就看见了自己的办公室里,多出了另一个人。
肖医生愕然一瞬,他问,“郁钧,你是什么来的,怎么也不吱一声。”
“看你工作那么认真,所以,不好打扰。”
陈郁钧露出了浅显的笑,他说,“你妈妈醒了。”
肖让戴上眼镜,“哦,差点忘了,我就过去。”
陈郁钧明显的错愕在那里,那人戴上眼镜的样子,还是第一次见到。
“你不过去?”
“我随后吧。”
肖让把大褂套上,他面带微笑,陈郁钧神思出现了恍惚。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萧夫人病房,苏卿微正陪着萧夫人聊天。
“商儿,你来了。”
“嗯。”
肖让坐下,萧夫人看一眼门前的人,陈郁钧。
她面上一沉,许多过往旧事,纷至沓来,可还是依然活着的儿子重要吧。
肖让注意到母亲变幻莫测的神色,他关心问,“妈,刚做完手术,感觉怎么样?”
萧夫人换出个安慰的笑容,她撇下心里的想法,“商儿,你这几年都去哪儿了,过得好不好,你当上了医生,吃过什么苦?”
一连串的问题,他感受着妈妈的关爱,他拧了拧秀眉,要他先回答哪一个好?
肖让还是笑了笑,他这几年,学医,学有所成,就到社会上实践,应用了医术,创造属于自己的成就,就这样。
至于苦,“我哪会吃什么苦。”
萧夫人也见了儿子好样的成就,她当然没有理由多加怀疑,她相信自己小儿子就是最优秀的人。
母子俩三言两语闲聊,萧老董来了,他从外地赶回来,当听自己的夫人说,小儿子没死,他整个人懵了半天,怕是自己夫人出了什么事,所以急着赶回来,等走进病房,真的看见了自己小儿子的样貌,他终于相信,并松了一口气,喜悦有是有,平安就好,因此忙着去回应自己夫人不停的证实这件事的欢喜,她忙着告知自己的丈夫这个好消息,“阿缙,你看,我们的商儿,他没有死,他还在世上。”
肖让起身看白发斑斑的父亲,他说一声,“爸。”父子俩用拥抱证明了相聚的真假。
苏卿微笑着退出这和乐团圆的一家子。
她走出门外,看见陈郁钧坐在走廊里。
她有些怔鄂,想到他们的关系,以及,他们的父母,父老们接受他们了吗?
“陈先生。”
苏卿微打了个招呼,人家抬头回应式的点了一下。
她渐渐远去,他望向另一边,那里,出现另一个人的身影,他有肖让医生的样貌,却没有肖让医生的神韵。
第十四章:他们之间
此刻,旗盛总裁的办公室内。
“郁钧,你很不高兴?”
旗盛公司,旗盛现下的总裁,他问着那个被自己从医院带回办公室的人,他们相对而立。
“我不高兴?”
冷哼出的声音,不用让人细细的去品味,也该知道,那是生气的意思了。
他陈郁钧在旗盛的位子,是坐着总经理的职务,却执行总裁的工作。
旗盛作出的重要决策,箫旗英都是让面前的人来决定。
他们的关系非比寻常。
因此,有了这种阵势,他冷笑着问自己的上司,“萧棋英,你们两兄弟的话,谁的更可信?”
五年前,他告诉他,肖让已经死了。
五年后,他看见了被说成是死去的人的肖让,他成了肖让医生,他还活得很好。
箫旗英浑身一震,他的反应让陈郁钧的眼神更幽暗。
他说,“郁钧,你怀疑我?”
不悦的说出预料中的事,他凝视那人幽深的眼眸。
陈郁钧不置可否,不用怀疑,是你自己说,不是他说,如果没有的事,哪来的怀疑之说。
箫旗英不傻,他当然听得出来,陈郁钧是在怀疑他萧旗英。
“我说了,我怕我妈一时受不了,才没有告诉她旗商还活着,我瞒着你,是他叫我不要跟你说。”
他给出这样一个解释,显得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只要用脑子想想,是人都知道萧旗英的解释不够充分,尽管没有漏洞百出,尽管他说得坦荡,可陈郁钧看进这个人眼里,自己映在对方的眼里,他想到了另一种可能,这么说,他们兄弟俩联合来骗他,他还活着,他不想让自己知道。
陈郁钧的气息冷了下去,连带语气也含了冰。“他口口声声说在意我,他怎么可能会那么做。”
陈郁钧盯住面前人的眼睛,他转瞬一想,才发觉不对。
“你在骗我,箫棋英。”
陈郁钧的声音很冷,他生气了,很生气。
“我骗你,我为什么要骗你,我骗你做什么?”
萧棋英也生气,并且非常生气,那是愤怒。
“你对他念念不忘,宁愿自欺欺人的把我当成他,这样委曲求全的和我搞在一起,你就是为了他,陈郁钧,你觉得,我凭什么骗,我又为什么要骗你?”
事实的真相一揭发,原来是谁都没有好下场。
他陈郁钧自欺欺人,他陈郁钧委曲求全,那么他萧棋英是什么,他是他的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