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日就意味着白花花的银子如同璀璨的星辰一样晃瞎了周财迷的丹凤眼,于是算准了这些日子,在平安夜这天推出了金重言加盟后开发出的新产品,在12月23号和元月3号之间也“双黄蛋大酬宾”了一下。
财迷的这款新产品是几套面膜组合,像药物里的疗程似的,买了就得连续吃,美其名曰“n个疗程见效(n一般都大于等于3)”——这样你必须吃够两三个疗程,见效了欢迎您再来,不见效我钱已经挣够了大不了你下次别来了。
周财迷依照“金重言是卖药的——还是大公司卖药的——大医药公司的几个经典营销手段”这种又诡异又发散的逻辑得出来的结论就是药物的疗程同样适用于化妆品,并且给这些组合取了个十分风骚又煽动人心的名字——洛神路,不过杨子墨说他是读书读个半吊子——《洛神赋》不是表达了小叔子和嫂子之间无法明说的那些事儿,就是表达了臣弟和皇兄之间更无法细说的那些事儿。对于洛神漂亮的描写不过是点缀而已。
不过周从仕倒不以为意,“周赐嘉容”向来走的就是古风,从名字取自于先秦奇书《山海经》,到产品包装多是古韵盎然的伪木质各种形状的精巧小匣子或者伪陶瓷的精巧小瓶子,再到宣传册一水儿伪线装的古朴感觉,在超市里一排排琳琅满目各种极具现代感的化妆品里,猛的从视觉上就把人拉前了好几个世纪,包装是何其重要的东西,你连包装你用心制作的产品的容器都做不好,凭什么让消费者相信你的产品真的是用心制作?
所以依照“周赐嘉容”的包装路线,即使找个美丽姑娘来让消费者憧憬,也必须是国产美女,洛神罗敷苏妲己,褒姒西施赵飞燕,找个维纳斯啥的不符合“嘉容”的一贯宣传价值观。在圣诞节这一天,推出了10套组合装——什么补水啦,保湿啦,美白啦,亮肤啦,去痘啦,等等,周从仕真是爱死女性这种伟大的生物了。明明一样的东西就是加点不同味儿的香精然后分在不同的包装里,姑娘们就真的拽着闺蜜在货架前比来比去,认真的听着导购小姐的讲解,最后颠颠儿的买下“适合”自己的东西真以为自己要开始“通往洛神之路”了。
平安夜的姑娘总是分外美丽,因为男人是种视觉动物,如果哪个男人一本正经的说我更喜欢你的内在,那前提是你一定有个十分尚可的外表,这样男人在满足视觉享受之后突然发现这姑娘还很有脑子,于是愈加的喜欢了起来,如果单纯腹有诗书,男人是不会去慢慢跟你讨论你所擅长的诗书经纶从而发现你“气自华”的,而外表十分不可但男人还这么说,那你真的要好好的看看他的内在——哪儿来这么多虚伪和下限让他说出这种违反生物学规律的话。而姑娘则是最为感性而善良的生物,女为悦己者容,在特别的日子里把自己打扮的特别的漂亮就是为了让小伙儿沉醉在自己的“冰肌玉骨清无汗”里,虽然小伙儿的目的多是“姑娘几时来偷汉”。
姑娘们惦记着自己更漂亮,小伙子惦记着一会儿小宾馆里的衣衫大解云鬓乱,自然舍得花钱。看着自己重点推出的新产品哗啦哗啦的被送去收银台结账,打折促销的旧产品也因为仅仅一天的“超级低价”而被很多人选择,周财迷乐的跟吃了人参果似的没有一个毛孔不舒服。
像打仗一样的营业结束之后,已经是0点,大街上仍然有三三两两的小情侣依偎在一起走在略显疲态的街道上。
这是一座得不到休息的城市,这个时代有很多得不到休息的城市,白天一副庄严的禁欲系正经样,工作,会谈,无处不在的事业。到了夜晚就切换到了妖娆模式,暧昧,混乱,随时发生的一夜情。不过,这些都只属于杨子墨那种吃饱了撑的读书人才会去考虑的问题,周财迷只是想着今天所挣的白花花的银子而且明天还能如此这般的再挣一番,就伴着凛冽的寒风打了个欢乐的哆嗦。
“冷了?要不要进车里暖和暖和?”金重言道。以“自己作为”洛神路“项目主要负责人之一想看看自己产品的销量”为由,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跟着周从仕穿梭在各大超市里,看着他细心的询问“嘉容”促销员的销售情况,很好的隐藏身份跟消费者做口头上的市场调研,金重言发现果然“工作的男人最美丽”。结束之后,本来就该各自告别,心中也猜到江小狗一定会来接,但总是忍不住想跟他多呆一会儿。
“不了,我这就回去了。今天辛苦你了,让你跟着我东跑西跑的。”周从仕紧了紧脖子上的围巾,冲金重言笑着道。
“我送你啊。反正我也没别的事儿。”金重言把余生羽绒服后的帽子替他带上,帽子上的毛毛把余生的脸形包的更加温柔而流畅,金重言忍不住在细嫩紧致的小皮子上摸了一把,唔,不愧是做化妆品的,皮肤相当不错嘛。
“不用了,我会送他。”一个声音穿过萧瑟的冬风,冷飕飕的灌得金重言心疼。
唔,还以为窝在家里上网不出来呢,明明都跟他说好了自己会打车回去,不要他来接。再说,姓江的你天天窝在我家算怎么回事儿?!!周从仕在心里道,但嘴角噙着的一抹温柔笑意狠狠的出卖了他。周从仕不自然的揪了揪围巾的毛毛,努力的绷着脸好让自己呈现出一种“我没有因为你来接我而显得很开心”的样子。
金重言看在眼里,看着极力敛去脸上温柔笑意的余生,心里那种小针扎一样的疼痛又密集了几分,再好又有什么用,人又不是你的,只能看,不能吃的日子最令人难以忍受。
“冷不冷?我做好了鸡汤,走,回家喝。”江海一扫刚才三九天的冰凉,面对余生,一下子像在烈烈风中抽出一条娇艳欲滴的翠绿,吹皱春水般的和煦又温柔。
“你就知道吃,没看见有人嘛?没礼貌。”周从仕嗔道,转而面向金重言:“这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江海……”然后又拽了拽故意无视金重言盯着远处灯光盲目聚焦的江海:“这是我常跟你提起的金重言,你似乎也认识他?”
于是,明明比认识余生更早就互相认识的两个人手似乎是碰了一下,旋即又像沾到什么脏东西一般快速分开,不过两人都一副“社会精英”的小样淡淡道:“久仰。”
接着江海退开几步,亲昵的搂着余生的肩膀:“从从冷了吧,赶紧回家。”又一副冰渣子表情面对金重言:“金先生,再见了。”
周从仕被江海孩子般的吃醋行为搞的很无奈,但心底又有些麻麻痒痒的甜蜜,一时间小脸微红春情荡漾的站在那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也对着金重言点点头:“重言,我先回去了,今天真的多谢你了,再见。”
江海则被那句“重言”酸的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醋味儿,再一看余生莫名娇羞无限的小样更加来气,反观金重言则因为刚才那句“重言”叫的也是一派愉悦舒坦,明知自己可能当了人家小夫夫之间的“恩爱催化剂”也甘之如饴的挥手告别。
周从仕看着脸色绷得紧紧写着“我不高兴”的江海,只好推了他一把:“他帮了我许多,我总不能叫他金先生,我叫子墨没关系,叫他重言就不行?再说,也没别的人管我叫什么从从,今天你一嚷,反倒让别人都……”
江海又雀跃了起来,这么说,从仕这个名字还是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的?叫子墨当然可以,他一个有夫之夫而且他那“夫”又是个占有欲强的,你要是真对他懂了什么心思我吃醋是次要的首先得先保证你的人身安全。金重言那个老王八蛋,我早看出来他有问题,你叫他重言对他而言就是默许他的得寸进尺。哼,我再不吃点醋表示表示那家伙一倒腾药的没准儿真能把你给药到床上去。
但心里对金重言的那点愤怒又被“只有自己独享着从从这个叫法的所有权”的喜悦给冲淡了,毕竟自己老婆魅力大也是没办法的事儿,魅力这么大的人居然是自己老婆间接证明了不但自己魅力大而且本领高。于是一路上把汽车当飞机开,嗖嗖嗖的就到了周从仕的家。
最近18楼的声控灯不怎么好用,本来电梯一到,灯就会自动亮起,但现在却要跺几下地面才会晃晃悠悠的亮起来,出了电梯走到家门口后周从仕刚想使劲跺两下让灯亮起来,却被江海按在了门上:“不要开灯。”
江海在黑暗里覆住周从仕伸入裤袋里的手,在手心里反反复复描摹着余生掌心的曲线。
“干嘛?不开灯怎么拿钥匙开门?冻死在外面?”周从仕又累又困,只想赶紧进家门洗澡睡觉。今天江海要是敢要的话就把窗户打开从18楼把他扔下去!
“摸黑偷个吻。”
江海轻轻巧巧的说完这五个字,舌头就卷进了余生的口腔,一点点急躁,一点点挑逗。
“人为什么这么喜欢交换口水?”
周从仕的大脑里无意识的窜出来这么一句大煞风景的话,但接着就无暇顾及其他,专心致志的在平安已过圣诞未满的夜里,像挣钱一般严肃的跟江海在黑暗里偷了个缠绵悱恻的吻。
就像动物喜欢释放一些身体里特有的体液或气味在走过的路吃过的东西上做标记一样,接吻就是相爱之人在彼此身上做的最温柔的印记,舍不得啃咬舍不得纹刻,只好以这样最传统最返祖的形式,宣扬一种同样传统而返祖的——
占有。
第廿三章:巧合
元旦放假三天,江海赖在周从仕家里三天,每天生活极其规律:吃饭睡觉摸从从,其实他很想把那个“摸”改成“操”,但是自上次余生主动过后,貌似就再也不准自己又更进一步的接触了,江海当然不知道,在他们一年半未见的时间里,周从仕姑娘没少找,风月场所没少去,但却搞来搞去都觉得也就那样,说爽吧,也爽了,但是要说有多么的快活,倒也未必。便自发的归结为是被江海“上”出了心理阴影,上次主动的原因就是想着趁江海迷迷糊糊之时成功实现自己的“反攻”斗争,没想到“一失菊成千古恨,再回首却又失了身。
所以在自己尚未计划周全之时,是不可能让江海那小子再次得逞到最后一步的,而且元旦正是生意最忙的时候,周从仕又不是江海这种吃皇粮的,自然还得规规矩矩的去各个卖场巡视,顺便拜会那些在生意场上的朋友。
所以说到这个”摸“,也是江海晚上被周从仕撵去睡沙发,江海就可怜兮兮的跟进宝挤在一起,蹭一身狗毛也不嫌脏,然后后半夜,当确定余生睡着了之后,洗个澡,蹑手蹑脚蹭进主卧,第二天早上,周从仕总能看见搂着自己睡的香甜的江海。
其实杜绝这种情况很简单,只要把门反锁了就行,但周从仕却宁愿第二天早上捏着他的鼻子不让他喘气儿,直到他醒了撅着嘴索吻时一脚把他踹到床下,大吼一声:“又跑我床上睡觉,滚出去准备我跟进宝的饭菜去。”然后江海就“嗷”的假装很疼的样子叫唤一声,乖乖的跑去厨房做饭。
两个人都心照不宣,一个是不锁门心照不宣,一个是明知门不锁却也心甘情愿的在沙发上窝过前半夜,周从仕认为自己容忍这个房客是因为心里憋着“反攻”的劲儿呢,磨“枪”霍霍向江海,江海则是想着那座为自己精心打造的城堡,主人虽然因为等太久而心灰意冷的走了,但一定没有走远,精诚所至,城堡的主人一定会再次回到这里,亲自将门打开。
冬天到了,尽管周从仕事先把狗窝里的棉被啥的又垫厚实了几层,但进宝老喜欢窝在沙发的一角,在周从仕数钱的时候,江海色迷迷看周从仕数钱的时候,周从仕做饭的时候,江海色迷迷看周从仕做饭的时候,进宝狗脸肃穆,囧囧有神的大眼睛一动不动审判一般的盯着二位主人,这种表情让一向不太喜欢猫狗的杨子墨都忍俊不禁。
元旦第二天杨老师跟骆城东来周从仕家做客,周从仕一开门没看见人,先看见一个超级大画框伫立在门前,然后才闪过杨子墨那张娇娇倾国色的漂亮脸,还有脸色多云到阴的骆城东,四人合力将画挂好后,周从仕这才发现是一幅富贵吉祥的牡丹花。还附有一句墨宝:阅尽大千春世界,牡丹终古是花王。
周从仕唏嘘不已——开玩笑这可是杨老师的墨宝啊!这么大的连书带画还附送画框的组合套装在外面随便卖卖就是小百万,人家一分钱不要,白送!还包邮哦亲!还附赠小礼物——进宝的狗粮一袋哦亲!!
但自己也只能挂在家里让进宝多个聚焦点,守着这么个不动产周从仕的心里实在是又欢喜又焦虑,欢喜的是别的客人说是过来一看,乖乖你连杨老师的画都有,焦虑的是画美则美矣,却不好变现,不过这几株牡丹栩栩如生,意境凛然,颇有些独占人间第一香的气势,便不由得喜滋滋道:“小墨啊,你怎么知道我最喜欢牡丹啊?!”
“牡丹,花之富贵者也,富贵无忧不就是余公子所好嘛?”杨子墨笑吟吟道。
“哼,余老板还是有忧的,”骆城东没好气的说,自己当初确实没看走眼,这家伙最近俨然成了N城新贵,“嘉容”的系列产品那是卖的相当好,幸亏自己跟他续了五年的合同,不管怎么挣,都有自己的一份租子。但是这家伙不乖乖的被江海压着,有事儿没事儿就调戏下自家宝贝,讨厌的很:“余老板这种新贵,忧的还不是这么多的钱到底该怎么花啊。”
“哈哈哈,我这种穷鬼在枝繁叶茂的骆氏面前哪儿敢妄称新贵?新跪还差不多,跪下的跪。”
说罢还故意搂了搂杨子墨的肩:“小墨,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啊?”
杨子墨捧着杯周从仕预先备下的顾渚紫笋,但笑不语。倒是江海在一旁发话:“杨老师的画现在可是值钱的很啊,赶明儿也送我一幅?”
“得了吧你,注意点啊江同志,你可是人民公仆,你这是红果果的索贿行为,注意影响!”
骆城东说完又心疼的捏了捏杨子墨的手:“小墨圣诞夜都没跟我出去吃饭,就为这幅该死的破画。”
“平安夜不是去过了吗?”杨子墨不好意思的将自己的手抽出来。
“平安夜是平安夜,圣诞节是圣诞节,你说的,传统节日在家过,西洋节日出去吃饭。”
江海受不了两个人腻腻歪歪的甜蜜样,这俩人故意跑这儿来给自己添堵了吧,看俩人红光满面蜜里调油的恩爱样儿,江海一股“羡慕嫉妒恨”的情绪油然而生。
周从仕倒是又在细细的看着这幅花开富贵,越看越美,越看越高兴,似乎自己真的可以年年常贵断春光,又想起刚才骆城东对自己的称赞,不由得飘飘然道:“牡丹新富贵,杨柳旧风流。”
此话一出,周从仕心中大骂自己是个傻X。光顾着高兴了,读书人的心思最是弯弯绕,自己这句话实在是不该说,杨子墨此世姓杨,前世姓柳,人家好端端的给自己送幅画,自己却跟二百五似的念这么句诗……
只好一脸尴尬的看着杨子墨,但杨子墨却没有任何反应,看到周从仕满脸歉意的注视,也只是低头呷了口茶,缓缓道:“人生行乐耳,身外更何求。”表明了自己不在意。
杨子墨素来清贵,上一世纵是流落欢场也不曾失了骨子里的气节,他若是交个朋友,便是真心相交,他卖画给别人,那是毫无心理负担,客人怎么要求,他就怎么画,钱货两清后说不定还在被窝里跟骆城东嘟囔句“今儿买画的人真没素质”。但他这幅画,确是用了十足十的诚意,一个在书画上颇有造诣的小青年,赠了至交好友一幅寄托了美好愿望的画。再说杨老师也曾跟自己说过,这一世他就是个教书先生杨子墨,不姓柳,更不是什么紫陌。这样一想,周从仕便也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