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锋 第一部——满座衣冠胜雪

杰克的电话又响了起来。他听了一会儿，对加德纳说：“国防部长报告说，雷达显示，美国只发射了这一批导弹，现在还没有发现有可能袭击伊拉克其他目标的导弹。”

加德纳点了点头：“你跟电视台打个电话，要他们立即播放紧急通告，告诉民众，战争并未爆发，让他们不要恐慌。政府正在处理这起紧急事件，稍后我将就此事向全国发表讲话。”

杰克答应一声，又开始打电话了。

英翔坐在一边的沙发上，保持着沉默和警惕，并不干扰他们的正常办公。

就在这时，夜空中忽然钻出来一群黑影。他们全身黑衣，戴着黑色面罩，背上背着动力翼伞，在夜色的掩护下无声无息地飞到总统府上空，迅速降落到总统府四周和楼顶。

他们动作敏捷，落地后立刻展开了行动。

警铃声在总统府响起，随即枪声大作，总统卫队与来犯者接上火了。

英翔霍地起身，已经拔出了手枪。他一个箭步窜到窗前，向外面看了看，转头说：“总统先生，这儿不安全，我们换个地方。”

加德纳十分镇定地跟着英翔出去，杰克跟在他身后。

经过走廊，没走多远，他们便进入一个秘密的地下通道。这个通道通向总统府的地下掩蔽室，里面有着完善的指挥系统和生活设施。

走进地下办公室，英翔警觉地四下看了看，这才请加德纳和杰克进来，随后他关上门，打开了四壁的数十个监视器屏幕。

到处都在发生激烈战斗。总统府的四周、大门、后门、楼顶，处处都是那些神秘的黑衣人，还有正顽强抵抗的卫队战士。

黑衣人的攻击力十分强大，他们有着最先进的武器，而且训练有素，很明显是正规的特种部队，而不是一般的恐怖分子。

英翔镇定地将微型无线耳麦塞进耳孔，清晰地说：“沙漠01，刀锋呼叫。沙漠01，刀锋呼叫。”

黎远望此时正率领队员紧张地在新华大厦的瓦砾堆里搜救伤员，并焦灼地寻找江离。忽然，英翔在加密信道中呼叫他的声音响起，立刻唤起了他的高度注意。这种呼叫此前一直没有响过，却没想到会在这个非常时刻响起。

他快步走到一边，清晰地回答：“刀锋，我是沙漠01。”

“我们有客人，速来接待。”

“明白。”

黎远望立刻在加密信道上呼叫自己的队员，随即往一旁的直升机跑去。

总统府里，战斗异常激烈，突击步枪不停地对射着，偶尔还有火箭弹和手雷的爆炸声响起。那些受过严酷训练的特种精英们没料到自己会遇到顽强阻击。对方死战不退，使他们的推进异常艰难，完全打乱了当初制定的速战速决的行动计划。

英翔冷静地坐在地下室里，看着各个监视器的屏幕。

有一队黑衣人突进了过道，另两队黑衣人分别冲进总统的卧室和办公室。总统府核心内层的抵抗要比外层弱多了，卫队的任务主要是阻挡来自外部的袭击。而总统的贴身保镖似乎在总统府内当起了游击队，神出鬼没地打着冷枪，不断击倒那些正向下突击的特种兵。

加德纳和杰克都很镇定，不但没有害怕，反而有些好奇。

“英翔先生，”加德纳问道。“你看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英翔不假思索地说：“很明显，总统先生，他们的目标是你，而且是想活捉你。”

“哦？”

“如果要杀了你，来一颗导弹就行了，不用这么费事。”

“这倒是。”加德纳摸了摸鼻子，忍不住好笑。“他们也真敢干，竟然到一个主权国家来发动偷袭，抓人家的总统，了不起。”

杰克也笑：“其实我们不妨也学学他们，下次派部队去抓他们的总统。”

“这倒值得一试。”

二人接着又笑嘻嘻地探讨加德纳的身价，语多调侃，无所畏惧。

英翔密切注意着那些黑衣人的动向，心里倒是挺佩服这两人的。

通常，在突如其来的袭击中，政治家们的镇定都会荡然无存，会毫无疑问地完全听安全人员摆布，在第一时间撤到安全地方。政治家们的冷静沉着大多只是表现在事后，一旦混乱的局面形成，他们想的基本上是如何自保，而且也不会再有那种刻意在大众面前表现出的幽默感。

加德纳和杰克的满不在乎倒真不像是装出来的。

从楼顶突进来的一队黑衣人且战且走，已经冲到了一楼。他们似乎有准确的情报，正往地下室的入口处而来。

英翔问他们：“你们会开枪吗？”

加德纳摇头：“不会。”

杰克说：“也许可以现场教一下。”

英翔拿起刚才放到桌上的手枪，教他怎么打开保险，然后托起他的双手，告诉他最好双手握枪，以保持稳定，然后对准目标，再抠动扳机。

杰克学了两遍，便对他说会用了。

他关上保险，将枪递到杰克手上：“你们就呆在这儿，哪儿都别去。我先去和警卫守住入口。如果他们突破了我们，就只得靠你们自己了。不过，援军应该马上就到，不用担心。”

杰克握住枪，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加德纳关切地对他说：“英先生，当心点。”

英翔答应一声，打开门向外奔去。入口处有十多个人在守卫，都是克隆战士，手中紧握着最新式的突击步枪，分别隐在墙角和掩体后，瞄准着入口。

英翔抓起一支突击步枪和几个手雷，也隐在墙边的掩蔽处。

他看着表式屏幕上的图像。

那队黑衣人已经到了入口处的墙外，正在将强力炸药贴到墙壁上。这里的门比银行金库的门还厚，还要结实，要炸开它需要很长时间，但要炸开墙壁却容易多了。

英翔提醒大家：“注意，要爆炸了。”

战士们立即缩回身隐蔽。

只听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尘土飞扬，石块乱飞，入口处的门边被炸开了一个小小的缺口，只能供一个人经过。

英翔和那几个战士随即将枪口对准那里。

几个黑影迅速出现在缺口处。

枪声响了，子弹如雨一般朝缺口倾泄而去。

前面的两个黑衣人倒下了，其他人立刻闪到一边，举枪还击。

双方的人准确对射着，不断有人闷哼一声，似乎受了伤，但因为有墙壁作掩护，受的都是轻伤，并不致命。

英翔边往外射击边不时地看着表式屏幕。

他轻声呼叫着：“沙漠01，刀锋呼叫。沙漠01，刀锋呼叫。”

“刀锋，我是沙漠10。我们来了。”

黎远望率领飓风突击队乘坐直升机已到达总统府旁的广场。他带领队员们跳下飞机，迅捷地向总统府包抄。

一部分队员则乘坐另一架直升机到达总统府楼顶，他们从空中直接滑降，随即向下攻去。

伊拉克军队的反应却慢得多。政府权力刚刚处于交替状态，指挥系统还没有做到真正畅通无阻。直到发生在总统府的战斗进行了一个多小时后，驻扎在巴格达近郊的军队才搞清楚情况，并开始集合，准备赶来支援。

随后，巴格达郊外的穆塞纳空军基地和拉希德空军基地的战斗机群陆续起飞，在空中巡航，准备击落有可能前来接应袭击者的飞机。

黑衣人的攻击反而更加猛烈了。他们知道，在现在这种情势下，除非抓住总统，或者至少抓住伊拉克的政府高官做人质，他们才有可能突围而出，否则，要么战死，要么束手就擒。

几枚手雷扔进了地下通道，接连发生剧烈爆炸。通道两侧的墙壁和天花板不断摇晃，似乎就要坍塌了。

有两个黑衣人互相掩护着，小心翼翼地探身进来。

忽然，突击步枪再次响起，弹雨又朝他们倾泄过去。他们赶紧缩回身子，在心里咒骂着。这些人怎么好像是打不死的？

英翔从手表的屏幕上看着那些黑衣人不断从各个方向往这里快速突进，知道很快就守不住了。他一边射击一边呼叫加德纳：“快，按下你手边的蓝色按钮，封闭通道。”

说着，他拿起手雷，接二连三地往入口处掷去。

加德纳一接到他的呼叫便按了下去。沉重的钛合金门在英翔身后轰然落下，封锁住了通往秘密指挥室的通道。

随着连续不断的爆炸，地下室入口和楼梯两旁的墙壁不断往下垮塌。终于，在一阵唏哩哗啦的响声过后，入口处的天花板彻底塌下来，将进口埋得结结实实。如果没有重型机械协助，光凭人力是绝对进不去的。

黑衣人无奈，只得向指挥部呼叫，要求撤退。

这时，黎远望率领着自己的突击队员已经从四面八方冲进了总统府。

五十一、新的黎明 1

发生在总统府的激战终于停止了，前后不到五个小时。

黎远望率领的飓风突击队与不明国籍的特种兵们进行了一场巅峰对决。最后，大部分攻进来的黑衣人都被击毙，只有少数人在重伤后被俘。

赶来的伊拉克军队、警察和其他安全人员分散在总统府里，搜巡总统的下落。

加德纳很快与他们联络上，告诉他们自己在总统府的地下指挥室里。

这时，从府内进去的入口已被炸毁，人们看着那纵横交错的巨大混凝土石板、石块，都不知该从何入手。

不过，地下指挥室还有一个秘密出口，一直通向总统府外。为了保证不让外来进攻者从这里进入，这个秘口被设计成了只能从里面打开。出口处的门是用厚达十米的特种合金制成的，就是用导弹也炸不开。

加德纳让总统府卫士们赶往那里接应，他们会从里面打开那个秘密出口。

地下通道里烟尘弥漫，警卫都倒在入口处被炸塌的地方附近。

不一会儿，有三个警卫咳嗽着爬了起来，虽然浑身是血，伤得还不是很重。他们四处察看，检查其他人员的伤亡情况。

英翔靠坐在墙边，塌下来的沉重石板重叠着压在他的腿上。一颗子弹穿过他的左边肩胛骨，伤口正在流血。

当塌方发生的一刹那，他曾有过短暂的昏迷，但随即便被腿部传来的剧烈疼痛激醒了。

那三个警卫失去了指挥，只能等待他的命令。他们围了过来。

英翔声音微弱地问：“他们……怎么样了？”

“九个人阵亡，十一个人重伤。”他们答道。

其中一人拿出急救包来，替英翔包扎肩上的伤口。

“英先生，你怎么样？”他关心地问。

“我没事。”英翔看着他们。“听着，你们马上去找总统先生，保护他到另一个出口去。”

“那……你呢？”

“我暂时没事……你们去吧，打开了那边的出口，救援队就能进来了。”

“是，长官。”

三个警卫立刻呼叫加德纳，说明这里没有敌人进来，可以打开封闭通道的门。

加德纳立刻问道：“你们怎么样？”

“英先生炸毁了这个入口，现在没危险了。”一个警卫说。

“那英先生呢？”

“他受伤了。”

加德纳立刻说：“我马上过去。”

警卫急忙阻止：“总统先生，英先生让我们保护你去另一个出口，打开那里的门。”

加德纳略一沉吟，说道：“你们保护杰克去开门，我去看看英先生。”

“还是我去吧。”杰克在一旁劝他。“你是这个国家的总统，更是我们的首领，决不能冒险。那里可能随时还会发生塌方，现在并不安全。”

“不，我去。”加德纳的态度十分坚决。

杰克只好同意：“好吧，不过警卫要跟着你，我自己过去开门就可以了。”

加德纳对他点了点头：“这样吧，一个警卫跟你去，两个跟着我。”

他们立刻按下电钮，将封闭通道的一个个合金门升起来，随即分别向通道的两边急步走去。

一个警卫奔了过来，跟在杰克身后。另外两个警卫则守在英翔身边，等着加德纳过来。

地下指挥部的供电系统并未被破坏，走廊里的灯仍然亮着，加德纳很快看见入口处混乱的情景，不由倒吸了口凉气。

英翔闭着眼靠在墙上，努力忍耐着双腿的剧痛。他的力气正在一分一分地消失，很快就无法再坚持了。他的心里很平静。能够这样死去，是他内心深处非常渴望的结局。

加德纳蹲到他身边，轻声叫道：“英先生。”

英翔睁开眼，温和地说：“总统先生，你不该在这儿。”

加德纳微笑：“你是我的联络官。”

英翔轻笑：“总统先生，我看你需要另找一个联络官了。”

加德纳摇头：“只需要你。”

英翔略微表示了一点疑惑：“我一直不明白，其实这个联络官的工作，我并不是最佳人选，有很多人会做得比我更好。”

加德纳笑道：“但我们的电脑认为你是最好的。”

“电脑？”英翔有些好笑。“是你们的电脑？”

“也有你的。”

“什么？”英翔没听懂。

加德纳说：“在寻找这个人选的时候，我们的电脑曾经进入你们政府各部门的电脑系统。在那里，我们遇到了一个可爱的小家伙。他叫阿武。”

英翔过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说的阿武就是自己的电脑助理。“阿武？”他反问。

“是的，阿武认为你是最优秀的。”加德纳的声音很温和。“我们研究了你的资料，也同意他的看法。”

英翔发现加德纳提到一台电脑的时候似乎也充满了尊重，就像这台电脑是个活人一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加德纳看着他身上的那些石块，关心地问：“你的腿，伤得怎么样？”

英翔苍白地笑了笑：“我不清楚，骨头多半断了，或者碎了。”

加德纳犹豫着，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英翔仍然冷静地微笑：“疼痛或许会让我窒息，不过，没关系。”

加德纳不敢碰他，只能说：“你一定得坚持。杰克已经去开那边的门了，很快救援队就会来。”

英翔问他：“战斗结束了吗？”

加德纳点头：“结束了。”

英翔缓缓地说：“这次，他们一定没想到这个结局。其实，他们这次行动很周密，也很有效，尤其是先用导弹袭击了……新华大厦，吸引了大部分注意力，然后以突击队趁黑夜发动袭击。如果没有卫队的那些战士，他们的行动肯定会成功的。他们没想到，这里的每一个战士都可以与他们的突击队员媲美。”他看着加德纳，轻轻地笑着，脸上有一种了解的神色。

加德纳只略一犹豫，便道：“其实我早就想告诉你，他们那种战斗力，是因为，他们都是克隆人，是专门培养出来的特殊战士。而且，我也是克隆人。”

英翔并不吃惊。他轻声说：“我知道。”

加德纳反而大吃一惊：“你知道？”

“是的，我知道。”英翔微笑。

加德纳有些犹疑：“那你……从来没有表现出异样来，为什么？”

英翔疲倦地笑：“我觉得，没什么分别。”

加德纳松了口气：“说实话，我们都很希望，全世界对我们的态度都能像你这样。”

“这可能……算是新的种族矛盾吧？”英翔温和地说，话里有一些安慰，有一些劝解，有一些宽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