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笑了一下。他的武功可以驻颜,修习到极为深厚之时,容颜永远不会变,一如年轻的样子。
“只是想不到,先帝驾崩得那样快……”故人一声叹息,“新帝却还年幼,我看着这几年必然要出事,就把官辞了,做些生意…
…”
“你说什么?先帝驾崩?”那个人……那个人竟是死了么?
“王爷不知道么?”他压低了声音,“据说这十几年来,先帝一直龙体欠安,每天总有几次要吐血,像这样半冷不冷的天气,也
要穿得极厚,每天晚上都被病痛折磨,夜不能寐。这下去了,反倒是好事。”
“他几时……几时驾崩的?”他听到自己空荡荡的声音说。
“都是四年前的事了。据说先帝驾崩之前还在批阅奏折,忽然之间,一大口鲜血吐在奏折上,随即昏迷不醒。三天三夜之后,便
是国丧了。”
“他可曾说了什么?”
“什么也来不急说。”说着连连摇头。
那人武功虽然好,但猝不及防之下,那一掌定然伤得极深,许是早已落下了病根,又操劳国事,岂会不死?
他却是,一直没想起这件事。许是,故意要忘记的吧。
他忽然又想起,当日刺杀萧南允时,萧南允看到他,脸上吃惊的表情。
此时想起来,萧南允眼里依稀有着喜悦,之所以会露出吃惊的神情,并不是因为没想到他还活着,而是因为想不到他离开皇宫后
,坐拥娇妻,身边万贯家财,还会想着来看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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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随葬之物,原先只想找回来再还给他的。却是没想到,如今找回来,却是做了他的陪葬。
或许人生便漂泊如这一叶扁舟,不知何时到达彼岸,也不知何时会倾覆于风雨之中。
他醉醺醺地躺倒在江南水上的一叶孤舟上,迷蒙地想起,很多年很多年以前,他曾和一个男子共同醉后,同榻而眠。
醒起来时,才想起昨晚大醉后,曾在梦中发生过一场风流韵事。而身边的男子身下一塌糊涂。
他一阵心慌意乱。
此时萧南允却是动了动眼皮,正要醒来。
他立时闭目装睡。随即听到萧南允比他更慌张地整理事后痕迹。
之后,他再次醒来,看到萧南允若无其事的微笑:“清池,昨夜睡得可好?”
“很好。发生什么事了么?”他困惑地问。
“无事。”那人气定神闲道。
第127章
曲清池心知对义兄有愧,但此时怅然若失,不愿再入朝为官,于是浪迹江湖,收徒授艺,且让弟子立下重誓,若是南朝一日未曾
亡国,便将所学报效朝廷。而他便将宝藏迁移到了星峰水峡,布设无数机关。若是萧氏一脉危难之时,便可来此寻宝。
看到这里,我不由心中一动,蓦然想到谢文显。他让龙靖羽等人立下重誓,想必他当年也立下如此誓言的,难道他是曲清池的徒
子徒孙?如此说来,这曲清池虽然不会识人,一个奸细藏在他身边三年他也不知,但却是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
想必谢文显当年也曾想入朝的,虽然可能不是为了报效朝廷,但以他长才,或许也曾入仕,却是不知因何离开。
又顺着石壁看了下去,下面已没有什么,却有一幅迷宫中机关的总图。原来这间墓室开了墓门,只有一条路上是安全的,除此之
外,别的路上全有机关。慕容离若是事后跳入那井中,便是进了机关开启的迷宫,他若不入那井中,而是进了青石台后的室门,
则是迷宫的另一个入口。
他留了一本关于武功心得的笔记在他腾龙岛的娘舅殷氏家中,若是萧家后人寻到此地,不妨拿去一阅。不过既入室门,便得遵守
墓室主人的规矩,别的东西都可以动,但这座寒玉石棺却不可妄动。
其实人死为大,他若是不说,我自然也不会惊扰。但他越是这么说,便越是让人怀疑,这石棺中还有什么秘密。不过,或许也只
是他不想别人动了他的尸骨而已。
这字迹看似寻常,但仔细看时,便觉圆润处极为平滑,料峭处也见森然,若是请了工匠在此雕刻,定然失之笔意,倒像是以毛笔
书就。若是如此,可见此人功力深厚,竟然已入石三分。
算起来此人是我南朝的叛徒,但太祖皇帝也不是全无错处,从曲清池所说的看来,当年他所谓背弃,定然不到犯上作乱的地步,
想必两人也只是一时口角,曲清池性格执逆,登时出言冲撞,而那异族女子从中怂恿的可能极大,如此一来,便毁了曲清池的忠
义之名。
忽然不由得心念一转,将怀中殷九所抄的秘籍取出,想对一下笔迹,忽然想到原本已毁,这乃是殷九的手抄本,看着扭扭曲曲的
字迹,再对照墙上俊秀挺拔的文字,不由苦笑。不管这秘籍到底是不是曲清池所写,练一练也总有好处。
将秘籍藏入怀中,又查看了墓室中的机关,若不是曲清池在石壁上写了机关开启之处,还当真寻找不到。
除了来的那条路,这墓室中还有两道门。其中一道通往出口,另一道通往贮藏宝藏的几间石室。机关旁还有钥匙,那钥匙却是做
成了寻常男子用的发簪状,锁孔在不显眼的石缝之中。
我取了钥匙,进了放着宝藏的密室之中。在宫中什么宝物珍玩都已见过,在开国时便已收集的珍物自然没觉得什么好奇,但随意
看了一眼,不由心惊。如此重宝,也难怪慕容离念念不忘。
密室中齐齐放着几十只大箱子,箱子本身也是由金子所铸,外面漆黑,只在漆印剥落处看得出金光闪闪。打开箱子看时,里面全
是珠宝金玉。将一串鸡蛋般大小的珍珠在手中握了一握,不由叹息。
这曲清池果非凡人,这么多的珍物,也不知他是如何运来此处。如今已运来此处,却又如何运出去,倒给我出了个难题。
我将珍珠放下,寻了一阵,看到有口长剑随意扔弃其中。拾起看时,只见剑柄处没刻剑名,轻轻一抖,出鞘时剑身如水,仿佛灵
蛇在掌中跳跃,不由暗赞了一声。
合上石室的门,我走到墓室中,用剑将曲清池留下的字迹都削了下来。这石壁原先就是花岗岩所铸,也不知建在何处,青苔不生
。那剑锋利之极,微一用力,便能将字迹刮下。他的字又小,本来十分容易刮下,只是我体力不济,刮了一半,便觉大汗淋漓。
只得靠在石壁上坐下。借着夜明珠的光芒,看了一下那本秘籍,练了一阵。
只觉这行功之法十分有效,不知不觉,武功竟似恢复了一成。我不由心中大喜,但想到伍秋崖等人还不知我尚在此处,若是他引
爆火药,即使炸不掉这地下墓穴,但若是无意将出口盖住,便有些不妙,须得速速离开这座墓穴。
踏入出墓的那条通道,身后自动落下断垄石,合上墓穴。这断垄石又称断龙石,是墓穴中常常用来防止盗墓的,一落下来,找不
到机关便再不能开启。
我叹息了一阵,将钥匙顺手插在发髻中,将长剑系在腰上,走入密道。
来时早已想到会不见天日,是以早就备有火折子,只是没想到会孤身涉险,没带着干粮。
点了火折子,按照记忆中石壁中的地图在密道弯弯曲曲地走了一炷香十分,便听到附近有人说话的声音,心中一惊,便知道这座
地下迷宫错综复杂,路与路之间,其实只有一墙之隔,会听到彼此说话也不稀奇。
只听有个声音慢条斯理地道:“殷岛主进来得也不晚了,怎地偏生就认为在下早就见到宝藏了呢?”
殷未弦淡淡道:“燕帝既然与那小子早我们一步进来,那小子此时已不见,想必自然是燕帝将他用来开了秘藏后杀了,却是不知
藏在何处?”他话音一落,便有人纷纷附和,随行之人至少有三四十人之多。
我不由皱了皱眉,这些人想必就是殷未弦的英雄大会上残存的江湖中人。他搞了一个英雄大会,想必已死伤过半,也不知是何居
心。此人称呼我时,一口一个“那小子”,委实令人不悦。尽管慕容离骂他是老匹夫,他也自居前辈,其实面具之下看来,也不
过而立之年而已,也长不了几岁。
慕容离有些不快,道:“殷岛主此言大谬不然,我若是早已见过宝藏,自然早就离开了。”
“想必你是躲闪不及,被我们撞上了吧。”一个声音阴阳怪气地道。
我不由悚然一惊,此人竟然是萧激楚!他也来了么?
不错,他既然化名姓吴的剑客,这几年想必在江湖中颇有威名,否则也骗不过陈之珏,潜入兵营之中。此时这宝藏已天下皆知,
他知道我会来,又岂会不来?想必那几日英雄大会上,他定然胜过了旁人,才会有进入宝藏的资格,殷未弦也才会将他带来此地
。
而慕容离既然知道这座墓穴的入口,这腾龙岛本来便不大,殷未弦若是见到异族人频频出入岛上,派人查探,岂会不知?只是困
于机关可怖,殷未弦不敢越雷池一步罢了。如今正好趁了英雄大会的名目,让这天下英雄都为他做垫脚石。
“吴先生多虑了,我若是找到宝藏,也无法立刻带走。此时争吵无用,此地机关太多,也不知能否活着离开,不如大家齐心协力
找出宝藏所在。各位若是不放心,我便陪着大家找上三天三夜又如何?”慕容离淡淡说道。
“三天三夜仍然找不到呢?”有人问道。
“那便找上十天半个月……”
“到时仍然找不到怎么办?”众人纷纷鼓噪起来。
“若是仍然找不到,大家自可派人将整个星峰水峡围住,不让任何人离开如何?”慕容离声音仍然淡淡,却带着一种不着痕迹的
挖苦。
他们要在这里找上十年八载,我却是不能奉陪了。我不由得笑了笑,转过身正要离开,只见旁边站着一个人,正挡在我面前。
此人相貌极为俊朗,眼角却是微有皱纹,不是谢文显却又是谁?不由吃了一惊,正要避开,他已先一步点了我的穴道。
第128章
落在这老家伙手中,怕是要大吃苦头,然而此时已被点中哑穴,被他夹在肋下行走。他脚步极快,却是悄无声息。
我不由大是骇然,只想到他当日在船上时种种手段,登时冷汗涔涔而下。
到密道的一个空旷处他停了下来,将我扔在地上。他点了火折子,插入石缝中,照亮他阴晴不定的面孔。
我跌得浑身都像散了架。心下很是不快,待他解开我的哑穴,我也只是懒洋洋地不说话。
“你刚才从天机局中跌下去,到了哪里?”谢文显沉着声音道。
原来从我和慕容离进来时,他便一直跟在左右,待我落入枯井中时,他便趁机潜入,想必是精湛机关术数之学,竟然能来到这里
,已是比殷未弦和慕容离等人离宝藏更近了一步。我笑了笑道:“谢先生如此对待我,不觉得有些过分么?”
他变了脸色:“怎么说?”
“以朝堂之礼而论,我是南朝君主,你应行人臣之礼,若是以江湖之礼论,阁下是武林前辈,世外高人,欺辱我一个后辈,不免
被天下英雄耻笑。”
他“哼”了一声道:“别和老夫耍嘴皮子,你还嫩得很。你若不想说,是想吃吃苦头么?”
我苦笑一声:“谢先生何等高人,我又岂敢存着欺瞒之心。自从跌落枯井之后,我便晕了过去,醒过来之后,才发现落到一个密
道里,胡乱走了一阵,听到有人说话,还想听听说话的是谁,想不到正巧和谢先生碰上,当真有缘。”
被点了穴道后,本该一动不能动,但修习那书上的武功后,此时身上已有一丝真气能缓慢运行,不由得心中暗喜,若能设法冲开
穴道,便能不受他钳制,只是此时要设法拖延时间。
“有缘么?”他沉沉冷笑了一声,“你心里其实是在想倒霉吧?”
我暗骂了一声,只得叹了一口气道:“既然相逢,便是有缘。谢先生若是肯高抬贵手,我便感激不尽了,又岂敢腹诽。”
他冷笑了一声,却是不语,扫视了几眼,便在我的衣襟处摸索起来。
我吃了一惊,只觉十分不适,想必脸色难看,已被他瞧见,沉沉地笑了几声,道:“你以为我在做什么?”他从我怀中取出那本
秘籍和火石等物事,却是没见别的。他显然不识得那秘籍,胡乱翻了翻,十分失望,又在别处摸索了一阵。
我心下恍然,心知他是猜测我从宝藏中出来,定是带着一些珠玉在身上,宝藏所藏的东西都是盛世奇珍,一看便知。想到方才对
他的所作所为有所误会,但显然谢文显也知道我的心思,不由有些讪讪。转念想到为了防身带出的那口宝剑,不由得有些忐忑不
安。此时那剑已跌落在旁,却还未出鞘。
那剑虽然外表看来十分普通,但实是世间少见的锋利,一旦出鞘,便再难掩藏其中的锐光。但凡利器,都有名目,此剑却是尚未
取名,谢文显定会大起疑心。
“真的没有么?”他喃喃自语,似乎万分失望。我正松了一口气,他忽然按住我,将我身上衣裳脱了下来。
我不由大吃一惊:“谢文显,你疯了么?”
他默不作声,将衣裳剥下,抖了一遍,又一寸一寸摸索,外裳没有,又要再脱中衣。脱了中衣,里面便再无一物,却是露出昨夜
和慕容离情事之后斑斑点点的痕迹,我脸色大变:“谢文显!你好大胆!”
他俊美的脸上露出一丝狰狞之色,笑笑说道:“皇帝陛下过奖了,老夫也不过比一般人大胆一些而已,也算不得多大胆。”他看
到我衣裳里摸不出什么,不由得十分失望,恨恨将衣裳都扔到我身上。
“不可能,你不可能没见到宝藏!”他瞪视着我,“说,宝藏到底在何处?”
我苦笑道:“谢先生不会以为我把宝藏带在身上吧?”其实谢文显推断我身上会带着一两件宝物并没有错,入宝山不可空手回,
此乃人之常情,我以往所见的珍物虽多,但见这宝剑也忍不住心动,所幸这口长剑并不起眼。不过谢文显一口咬定我见过宝藏,
却是有些麻烦。
“皇帝陛下,你也是习武之人,应该知道,我们武林中人若是要逼供,也不必刑求,只需点了软麻穴,便能让你求生不得,求死
不能。”他一字一句慢慢地道。
“不必多说了,萧某的确不知。”
我话音刚落,他一指便点了过来,登时浑身麻痒难当,难受之极,宛如千万只虫蚁在骨头上噬咬。若是此时穴道被冲开,怕是连
肉也要扯下一块来。
“怎样?你说是不说?”
我已汗流浃背,眼前模糊不清,心中却对这谢文显大为轻视。虽然同为曲清池的门人,这谢文显却也太过无耻。
“说……什么?我说了便是。”我奄奄一息道。此时其余穴道已解开,独独只剩下刚点的软麻穴。
他迫不及待地解开我的软麻穴:“快说!”
“我说……”我声音越来越低,“我说……其实……”他越靠越近,正在此时,我的手已摸到剑柄,登时长剑脱鞘,一剑刺出,
却是刺了个空。
谢文显侧身闪过,一掌向我打来。这一掌快如闪电。我就地一滚,便要避开,但已被他掌风扫到,登时背部一疼,只觉被掌风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