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的铁链。
“成了么?”
他点了点头,唇角露出一点笑意,动作依旧没有停下。“此次十分运气。师父正好被人引开了,没在船上。我们下了船,即刻便
有人接应。”
是运气么?我有点怀疑,但既然龙靖羽这么说,肯定是没有什么问题。此时龙靖羽已然斩断铁链,我从地上扶着墙起身,只觉浑
身酸痛,用手揉搓着酸麻疼痛的手腕。其实从琼华岛到这里不过几天而已,却已让我这把骨头有些吃不消。这几年养尊处优,早
已不如当年,而武功也已废掉。
我不由叹息一声。现在虽然能多活几年,但大丈夫要立盖世功名,壮年之期便已足够,如今这般苟延残喘,才真教人晦气。
“钧天,你怎么了?”龙靖羽转过身来,十分关切地问道。
“没事,走吧。”
他点点头,上前挽住我的手。我微微一怔,便知他十分细心,必然看出我困顿多日,没什么力气,他如此挽着,样子像是依在我
身边,其实还是想扶我一把。
在这一瞬间,我只觉十分恼怒,难道萧某竟然沦落至此?脚步顿了一顿,便觉颓然。事到如今,还不肯承认今时不同往日,徒然
惹人耻笑罢了。
走了几步,便听到门外有人厉声喝道:“且慢!”
凝神往外看去,只见殷九紫裳锦带,玉冠垂珠,正站在门外,仿佛刚整饰沐浴过,但整个人也还是有种乳臭未干的味道。与以前
有些不同的是,他终于将悬挂于腰间的长剑负在了背上。我不由轻轻咳嗽一声,忍住笑意。
“不知殷小公子,有何指教?”
他拔出长剑,冷冷说道:“要离开这里,还得问问我手中这把剑!”
龙靖羽看了我一眼,目光垂下来,手按到腰间的剑柄上:“师弟,看来今日我们要比试一场了?”
我知道龙靖羽的意思是让我趁乱离开,于是往身旁退了一步。龙靖羽并不像殷九一般,爱武成痴,这一场必是要落败。但殷九对
他情深一往,不会为难他,多半会手下留情,而且他对谢文显来说,还有利用之处,谢文显也不会杀他。如今也只有让龙靖羽拖
住他这一条路可走。
殷九摇了摇头,淡淡说道:“二师兄,长幼有序,礼不可废,我不会对你动手的。萧钧天,你多次辱我,就是师父放了你,我也
不能放过你了。”
龙靖羽苦笑一声道:“师弟,你说这话不是在为难我吗?你虽然不愿与我相斗,但你找上陛下,我又岂能置身事外?”
殷九抿了抿唇,越发显得唇色极为苍白,神情冷冷地道:“二师兄,我不会和你打的,你不必多说了。萧钧天,我们上次说好比
斗一次的,你不会忘了吧。现在时机正好,不如我们再下个赌注如何?只要你能在我手下走三招,我便放你离开。否则的话,你
留下来,伺候我一个月,怎样?”
龙靖羽诧异地看他一眼,又转头看我。我看了殷九半晌,失笑道:“殷小公子,你不怕我胜了,你在谢文显面前不好交代?”殷
九剑法高明,要真是能胜他才是见了鬼了。但殷九提出这个赌注,的确十分让人心动。
殷九脸色发青,却是说道:“我很容易改变主意的,你最好快些做决定。你不答应也行,只要我叫人过来,你们谁也逃不了。”
我点了点头,说道:“如此甚好。”我走过去,捡起龙靖羽刚才扔在一旁的长刀。龙靖羽解下佩剑,倒转过来,便要递给我,我
笑道:“爱卿,朕还是用刀趁手一些。”
如果只有一个人能离开,龙靖羽先行也不错。这个少年像是出于嫉妒之心,要百般羞辱于我,便会留我性命,不会趁机下毒手了
。只要龙靖羽能离开,再找援兵也是一样。龙靖羽最常佩剑,给他留着自是对他有利。
我走到殷九面前站定,笑道:“小公子,想不到你这么想和我比一场,莫不是暗地里对我动了心罢?”
殷九气得手足发抖,厉声道:“你胡说什么?”
“喜欢我又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后宫的妃子,都盼着我临幸。你虽然是个男子,不过年纪还小,又生的不错,说不定等我以后有
时间,也会让你承恩……”
龙靖羽没什么反应,殷九神色极为难看,拔剑刺了过来。临敌之时最忌讳的便是心浮气躁,殷九的临敌经验看来大是不够,三言
两语便会被人激怒。想来他剑法虽然高超,但每日与他喂招的都怕伤了他,自然没什么长进。
他剑上带风,迅疾如闪电一般,我刚侧转身,回刀来挡,此时剑势已收,便挡了个空。
好快的剑!
这第一招却已过了,但第二招竟然比第一招更快。他剑尖下挑,浑然天成,向我膝下环跳穴刺来,纵是内力还没散去,怕也无法
避过。
正在这时,只听一声轻响,剑身已被另一柄剑架住。龙靖羽一把将我推开:“陛下,快走!”
我没再多言,立时转身往门外而行。殷九身形一动,却又再次被龙靖羽拦住,就在这霎时之间,我已离开储物室,攀上木梯,用
刀护住头脸,冲上甲板。
甲板上守卫甚多,此时见我上来,纷纷道:“怎么回事?”“快!别让他跑了!”
第106章
脚边有一支铁锚,我一把抓起铁锚的长链,向追兵投了过去。但力量不足,守卫纷纷往后退,铁链崩直,铁锚砸向一个士兵胸口
,那人登时被撞倒在地。
大船旁有人叫道:“这里……陛下,快跳下来!”
转头一望,大船下面有几只小船,而船上的人正是杨家湾留下的水兵余部。这支兵马足有万人。杨家湾地处偏僻,虽然在腾龙岛
东南,但因为北面正好有高山遮挡,通往龙城只有一条山道而已,十分荒凉。所以我当初命人将兵营驻扎在附近,不过只是想到
日后设好圈套,将这些谋夺宝藏的人一网打尽,便可让这支水兵将所有漏网之鱼赶尽杀绝。也不知龙靖羽到底找了什么理由让谢
文显竟然听他的话在这里停留,给了我们可趁之机。
望了望小船,离甲板足有两丈高,若是往常,跳下去也无妨,但现在跳下去怕是连船也要弄翻。我扯了扯船帆上的绳索,寻思着
如何将绳索砍断。
“陛下,接住!”正在这时,只听有人大喝一声,小船上有人掷了一根九龙索上来。我一把接住,将倒钩扣在船沿上,伸手拉了
拉,很是结实。手便即抓住绳索,一跃而下。绳索崩得笔直,脚踏在船舱壁上,人顺着绳索滑下来。
离海面已极低,船划行靠近了,我一跃而上。船上的士兵立刻划开水面,往远处划去。而此时,周围的其他小船纷纷围了上来,
为之断后。
大船上有人道:“射箭!”
若是射箭,局促在这小舟之上,怕是不易躲闪。然而惯于水战的士兵早就备有铁盾,羽箭如爆雨一般,打在疏疏的荷叶上。
划船的士兵都是快手,大船若是在深海中自是极易追赶上来。然而此处离岸边已不足十丈,小舟的小巧腾挪更易行进。大船很快
便放弃了追逐。
划进层层的海叶林之中。这是腾龙岛特有的海生植物,极为光滑柔韧的叶面,在落日的余晖中随着微风摇曳。当穿过这片树林时
,岸边排列得整整齐齐的兵马逐渐显露出来。天边的晚霞烧得一片通红,照在将士们的铠甲之上,这一万余人丝毫没有发出任何
声息,凝如山岳。
下了船,所有人都跪了下来:“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我抬了抬手,命人起来。这支兵马是由伍秋涯将军统领。伍将军惯习水战,虽然已年届五十,但练武之人,即使到五十仍然处于
盛年。算起来谢文显或许也和他差不多年纪,此人精神矍铄,神光照人,但也比不上谢文显功力深厚,驻颜有术。
伍秋涯叩首道:“陛下,再过三日,星峰上便将草寇云集,臣已得到消息,除了北燕派出了三千兵马之外,云间国的三皇子也到
了。到时我们是否要看在两国交好的情分上,网开一面?”
“若是网开一面,必将缚手缚脚。你怕南朝和云间国结怨罢?不妨。既然三皇子来到这里,自然不会心怀好意。伍将军,三日之
后,星峰上尽是我兵敌人,你不必留情。”
云间国远在极北雪原之地,想不到也派人来到东海上。看来殷九当日所说的没错,云间国早已和腾龙岛暗里结盟。
沉吟一阵,说道:“伍将军,若我们杀了云间国的三皇子,又想嫁祸腾龙岛,不知有什么办法?”
伍秋涯大喜说道:“陛下圣明,此计绝佳,不如让将士们在兵刃羽箭上刻下腾龙岛的字样,再严令士兵们守口,战死者重赏,被
生擒者也不准透露半点消息。陛下以为如何?”
“既然如此,传令下去,对阵之时,暂且留下殷家几个人不杀。但刀剑无眼,若是无法避免,杀了便是。”
“是!”他叩首,却是没有站起。
“还有什么事?”
“陛下……有个消息,陛下想必还未耳闻。方才传来线报,陈将军病愈后离开莫家村,往星峰水峡去的路途中,遭到腾龙岛的人
截击,全军覆没,陈将军生死不明。”
他话音未落,我只觉胸口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疼痛莫名,耳膜嗡嗡作响。“你……你说什么?”
“陛下……”他迟疑着,“陈将军连同部下一百三十八人,在过一线天时,遭腾龙岛的人堵截。有人重伤逃回来,却也不久就死
了。他说,当时陈之珏将军重伤未愈,被人一刀斩落马下,怕是……凶多吉少。”
凶多吉少!那个身手矫健的少年,当真已经逝去了么?不,不会的,他还这么年轻,不可能就这么死了。我定了定神,说道:“
快去让人查一下,定要找到陈将军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伍秋涯叩首离去。我站了一会,夜风萧瑟,忽然感到有种说不出的悲凉。他伤势未愈便前往星峰水峡,自然也是为了接应我之故
。但他所带兵马实在太少,撞到殷未弦,自是凶险万分。虽说存着一丝希望,但这希望毕竟渺茫。如今战死他乡,最担心的是,
尸骨也难以保存。
从四年前的初识到如今,我二人早已是生死之交,肝胆相照的兄弟。如今他战死,我必然不能再放过殷家的人。
可是心中却总有些恻然。翻来覆去,只是想着他稚气未脱的笑容,只有一次有些羞涩地唤我一声大哥,却是之后再也没唤过。总
想着有一天会让他平步青云,待他如兄弟一般,可是终究没有来得及做到。
沉思前事,只觉对他万分亏欠,即便是厚葬又能如何?终是换不回那个少年。
半夜难以入睡,我披了衣裳起来,对身边的侍从道:“去看一下,伍将军睡了吗?没睡的话宣他觐见。”
那侍从应声退下,过了片刻,伍秋涯睡眼惺忪地进来请安,小心翼翼地道:“陛下,这么晚了,还没有安歇么?”
我摇头不答,说道:“伍将军,腾龙岛虽然只是一个小岛,但殷未弦日夜操练兵马,怕是于我南朝不利。如今经过四年休养生息
,南朝国力已复,你认为攻打腾龙岛有几成胜算?”
“陛下!要攻打腾龙岛么?”他吃了一惊,但随即镇定下来,“微臣认为,如今八方人马汇集一岛,他日必定会出乱子,若是要
攻打腾龙岛,内外夹攻,五年之内,只有眼下是最好的时机,可有七成胜算。但我兵损伤怕也是极大。”
“七成?”沉吟一阵,说道,“七成也够了。我兵水师大半都在风雷津,两日后便可出兵,到时腾龙岛岛上一片混乱,殷未弦在
海上的防守必定十分薄弱,可在西面附近停靠。伍将军精于水战,到时十万水师尽归麾下,三个月内打下腾龙岛,不知伍将军可
否办到?”
他大喜道:“陛下圣明!若有五万水师便已足够。微臣定不负陛下所托,将腾龙岛一举攻下!”
第107章
与伍秋涯商议了一个晚上,不知不觉已到五更。出了这件事后,我已不愿再在腾龙岛耽搁,打算随同大军走过断雁崖就带骁骑营
一千人乘船回南朝。龙靖羽既然与他师徒等人在一起,自然不必我担忧。
天明时,大军便已启程。换了寻常统领的衣裳,我混在骑兵营中随着骑兵行进着。身边跟随的是伍秋涯最信得过的几个侍卫。都
是武功高强的好手。
正午的阳光照在将士的铠甲上,反射出耀眼的白光。此时大军正行在一条裂开的山谷带旁。山谷狭长,足有十几里路蜿蜒而去,
深十余丈。腾龙岛地势复杂,山谷丘壑,纵横错出,或许这也是为何宝藏藏在此处而无人发现的缘故。
正在这时,一队兵马由远而近,迎面往此处急驰而来。仔细听时,马蹄声并不密集,似乎只有三四骑兵而已。前锋营停下,想必
已将这几人擒住。立时有传令兵跑步过来,跪下说道:“陛下,伍将军,前方遇到北燕使者,送上一封书信,请陛下和伍将军查
阅。”
北燕?难道慕容离那小子,早已知道南朝兵马必经这一条山道?那么这次我们所以为的奇兵其实已被人察觉?我吃了一惊,说道
:“把信呈上来!”
那传令兵应声上前,双手递过信简。伍秋涯说道:“陛下,小心有诈。”
信简用竹筒封好,封口的地方有漆蜡,盖的是北燕的国印。如此慎重,看来自然不是别人伪造,的确是慕容离所为。此时伍秋涯
已接过竹筒,命人割开了封口。令人疑惑的是,这次竹筒之中并无机关,书信也并没有夹藏毒粉。
莫非慕容离转了性了?我有些疑惑,随即便已了然。故伎重施,怕是无人再肯上当,二则漆印用的是北燕国印,显然他所作所为
,是以国君的身份,自是不能再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信中只有寥寥几行字,上面写道:“欲知陈之珏下落,请君于廿二日亥时孤身赴腾龙岛百花洲梦川亭一叙,余也自当独身前往。
过时不侯。”落款上却是“知名不具”。
难道陈之珏没死?但却又怎地落入慕容离手里?慕容离和殷未弦蛇鼠一窝,他会知道陈之珏的下落并不奇怪。但这显然是个圈套
了。可是,他为何肯一个人去?多半也是为了诱使我上当。
沉吟一阵,我转头对伍秋涯道:“百花洲是什么地方?”
“回禀陛下,百花洲离星峰水峡不远,就在海岸之旁,快马半天即可赶到。”
“如果要从百花洲出海,是不是也十分容易?”
“不错。百花洲地势开阔平坦,易守难攻,若是有埋伏,也不应设在那里。这可当真奇怪之极。”伍秋涯沉吟说道。
我转头对身边的传令兵道:“那几个使者说了怎么找到我们的了么?”
“说了。他们说,像他们这样的使者足有十余队,都是出来送信的。他们能找到我们,实是十分巧合。”
“此话大不可信。军中可有精于严刑逼供的人么?让他们去试试,看看那几个使者到底有没有说实话。”
传令兵得了命令,应声而去。伍秋涯道:“陛下,即便燕帝句句实言,此事也大为不妥。燕帝如此大张旗鼓,便会有人知道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