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离身边那两个剑手丝毫不逊色。此时听到我说话,连忙低下头道:“是!”
第110章
到了前面小镇,一行人下了马,准备用些食物清水,稍作休息。
虽然已有人在酒水和食物中先行下了毒,但事情进行得并不顺利。慕容离似乎早有戒心,命人用银针试过,看到银针变黑,脸上
面色不变,只是抬头朝我方向看来,目光犀利之极。
我皱了皱眉,大喝道:“还不动手?”假扮成客商行人的侍卫立时揉身而上,围住慕容离三人。登时刀剑金属之声,不绝于耳。
我调转马头,正要离去,身后劲风来袭,只觉尖锐寒气一阵,仿佛剑尖刺来。正要避开时,反应却已慢了,只听“叮”的一声轻
响,堪堪转身,看到一枚短箭打在身后刺来的剑身上,剑身弓成蛇形,立时恢复原状。剑柄那端握着的,正是慕容离的侍卫舒坤
瑾。他翻了一个筋斗,双足稳稳地立在马前,寒光如水,照在他略微奇异的表情上,似乎想不到竟然有人能将他这一剑拦住。
此时已容不得我再迟疑,立时策马绕道而行。这匹马乃是良驹,即便是刚启程,速度也是极快,但觉风声掠耳。但这剑手毕竟武
功极高,短途之间,便是要追上也不难。
我不禁暗暗发愁。发铁箭的人不知是友是敌,劲道竟然如此之大。正一犹豫,身后一沉,便觉有人飞身上马。
我吃了一惊,正要拔剑,只听身后那人轻声说道:“陛下,是我!”
我一听声音,便觉松了一口气,笑道:“是你。”除了内力强劲之外,机括之力也能发出速度如此之快的铁箭,我竟是忘了。
我转过头,只见慕容离神色极为难看,厉声大喝:“快放箭!别走脱了人!”他被人围住,一时不得脱身。舒坤瑾应了一声,接
过一个侍卫递过来的强驽,举箭便射。
此时羽箭纷飞,正向我二人纷纷射来。然而马速已快极,离他们所在之处渐渐远了,模糊得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大多数羽箭射到
我们身边时,已后继无力,龙靖羽用剑格开,便纷纷落下,但舒坤瑾箭光寒芒,几乎在离弦那一刻便似乎已经消失。
好快!
只听龙靖羽闷哼了一声,像是已经中箭。我吃了一惊,此时我们已策马到一个狭长的沟壑前,稍稍一带缰绳,马便从沟壑上一跃
而过。
想必他们三人已被人缠住,脱不开身,后面并没有追兵跟上。只觉龙靖羽的身躯渐渐伏在我背上,像是支持不住,甚至还环住了
我的腰身。
他向来谨慎克制,若不是情动之时,断然不会如此,怕是失血过多,便要滑下马来。
我一惊之下,便要将马勒住。他轻声道:“没事,没伤到要害,别停下来。”
我心下稍安,一夹马腹,直到三四里外的小树林才勒马停住,翻身而下。
他失了依托,几乎软软地要倒在鞍上,虽是带着笑意,却是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只见左边肩上,赫然插着一支铁箭,几乎穿透
了肩胛。鲜血将衣衫染红了一片。
“你暂且忍忍,我帮你拔出来!”我将他抱下马,走到僻静处,将他放下,只觉手指都在颤抖。
“没关系,也不大疼。”他笑道。
“胡说,哪有不疼的!”
他笑道:“你受过的伤也不比这个轻,怎么你自己不觉得疼,却又认定我生受不住?”
听他说得轻描淡写,我放宽了心,却也笑不出来,皱眉说道:“我常练外功,你却从来不曾,自然筋骨弱些。可不是小看了你。
”
他轻声道:“我知道,你是想着我,所以怕我疼。”此时我已弄断箭的一端,扯开他的衣裳,正握住箭头的一端,听他这一句话
,微微一怔,正看到他一双目光仿佛秋水,正盈盈注视。
我心里一阵激荡,连正要拔出羽箭的手也有些不稳,不由苦笑一声,说道:“要说这个,也等伤好之后再说罢。”我从中衣上撕
下了一块布,放在膝上,飞快拔出了箭,敷上金创药,但血立刻又将药粉冲开,于是用碎布将箭孔塞住,慢慢包好伤口。无奈我
被人伺候惯了,这些事情自然从没做过,将他的肩膀包得像个粽子,不由有些讪讪。
他似乎浑然不觉,也没呼痛,只是在拔出箭头时闷哼了一声。我不由赞道:“龙侍郎如此坚忍,当真令人佩服。”
他笑了笑,轻声说道:“那也没什么,我看着你,便什么也忘啦!”他失血过多,此时神情虚弱,但眼睛熠熠生辉,仍然带着笑
意。
他向来隐忍不发,从来不说甜言蜜语,如今频频出口,不知是不是因为我二人交心之故。我心中不由微微一荡,霍然被他抓住了
手,不由又是有些尴尬,本想挣脱,但他偏偏用受伤的左手,不由又是一阵叹息,只得任他握住。
龙靖羽若是要揣测人心,自然是不差分毫。
“殷九没有为难你么?”我意有所指。
“没有,他剑法高明之极,但看在师兄弟情面之上,没下杀手。”他正色回答,丝毫没有心虚之状,“陛下,昨日我见到伍将军
,又接到线报,猜测陛下可能意欲攻打腾龙岛,所以赶往此处,没想到真能遇到。”
“怎么,你以为不妥么?”我半眯着眼睛,笑道。
他和腾龙岛的诸人关系复杂,殷未弦对他青眼有加,他又精通此地语言,若是攻打腾龙岛,他必然心怀不忍,所以并没有打算让
他知晓此事,想不到伍秋涯还是泄了密机。
“战事仓促,粮草尚准备不及,若不能一举攻下,反而麻烦。”他轻描淡写地道,“微臣以为,若是兵马粮草无碍,此战必然大
捷,不过却是有一个变数。”
“愿闻其详。”他的手仍然紧握我的手腕不放,我有些异样之感,轻轻咳嗽一声,暗示他放开,他却将身躯靠了过来,想必是受
伤之后,无甚气力,不由心中一软,将他身躯抱住。
“燕帝深入虎穴,看来对这宝藏志在必得,若是我们贸然出兵腾龙岛,他便可能从北面进攻,来一个围魏救赵,那时首尾相顾不
暇,便会给人可趁之机。陛下,你觉得慕容离此人怎样?”他话音温柔缓慢,听着便觉是享受,我有些心猿意马,直到他出言询
问,才猛然转过神。
我沉吟一阵,道:“这个人卑鄙无耻,奸诈狡猾,他便是出兵也断然不会让殷岛主讨得好去,若是能想一个万全之策,让他二人
自相残杀,南朝便可不费一兵一卒。”
“陛下深陷纠葛之中,若想坐山观虎斗,怕是不易。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怕是有些渺茫,罢了。”他转头看我一眼,摇
了摇头,一副不欲多言的样子。
他不想说,那是无论怎样也不会说的。我凝思苦想了一阵,仍然想不出他的办法为何,便也不再多想,说道:“依龙卿之见,眼
下我们应该如何?”
“陈将军身陷敌营,应先将他救出,不如让微臣前往。此地太过危险,陛下应早些撤离。若是要攻打腾龙岛,便由伍将军全权督
战,陛下以为如何?”
“你身上的伤……”
“没关系,我自会小心。陈将军于我有相救之恩,此次涉险,自当由我前去。陛下放心,殷未弦已去星峰水峡,殷府只有殷九镇
守,不足为惧。”他淡淡地道。
第111章
那小孩子被他如此利用,倒也可怜。
暗想当初我又何尝不是如此,一时之间,便觉有一阵寒意,想必这就是兔死狐悲之感罢。我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龙靖羽究竟是为
何鬼迷心窍地动了心,若说是被真情所感,他日殷九未必便不会感动了他。
我反手握住他的,郑重说道:“一切有劳龙卿了。”
“陛下放心,微臣定会将陈将军救出。”他打了一阵官腔,忽然又停下,轻声说道:“钧天,我当真怀念在船上那几日,我们相
依为命的时候……回到宫中,怕是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罢?”
我怔了一怔,当日在谢文显船上,百般挫折受辱,于我而言,自然是没什么好怀念的,却也不愿拂了他的意思,便笑道:“四下
无人之时,你唤我名讳也无妨。你若是不唤,我都快忘了这个名字了。”
他没回答,沉吟片刻,说道:“陛下可知我师父为何要我设法入朝么?只因我门中之人,入门之时,便需立下重誓,将一生所学
用于守护南朝。但这个誓言本身却有一个极大的问题,守护南朝之责只需保得萧氏血脉不变足矣,亦可将帝位架空,大权独揽。
所以师父便想方设法,潜入南朝。当年开宗立派的祖师本来也是一代枭雄,只因亏欠了萧氏,才命门人立下如此重誓。你我一生
为君臣,怕是永难更改。”
原来他是想要我退位不做,与他游山玩水。我笑笑不答,心念一动,问道:“你的祖师是谁?”
“他出家后,道号逝川真人。”
不知怎地,我忽然想起百花洲上面的那座梦川亭,不由哑然失笑,世间的山川千万,又怎能知道此川非彼川?
“出家之前呢?”
“先祖仙逝已有一百余年,很多事情微臣不知。”
我点了点头,他年纪尚轻,谢文显又别有用心,自然不会让他知道。我二人说了一阵体己话,虽是他生性正直,时常令我有些不
快,但他又十分宽容忍让,一有争执的苗头,便立刻道歉,令人生不起气来。他纵是日后变心,能有这几日片刻时光,便也不枉
了。
念头只稍稍一转,便觉自己大是不争气,他若是变了心,我自是不能再回头。再去找个合意的女子,岂不是容易得多?
我有点心不在焉,但转瞬便到了分别时候。
他缓缓说道:“但得一生,不离不弃,吾愿足矣。”我一怔,他忽然凑过来,在我唇上轻吻一下,凝视良久,“陛下,微臣去了
。一切保重!”
我想抱住他吻一阵,却是忍住了,点了点头,将马牵了过来,说道:“这匹马我暂时用不着,你拿去用罢。”
他道谢之后,道:“陛下是要出海么?这里离岸边尚远,怕是有些危险。骁骑营与慕容离战后回到伍将军的大营,难以接应陛下
。陛下若是不介意,便让微臣易一下容?”
他的易容术精妙之极,我已见识过,自是绝无可能被人看出,却是被萧激楚识破,而且在殷九面前也毫无作用,想来要骗过陌生
人可以,但要是在熟悉的人面前,也只好装哑巴了。料想在这一路之上,认识的人理应不会出现,沉吟片刻,随即点头同意。
“陛下……”他犹豫一阵,说道,“为了避免意外,可否将陛下的容貌弄得丑陋一些?如此便不会有人注意了。”
“无妨。”相貌如何其实并不打紧,生得好固然是得天独厚,生得不好,却也不必灰心丧气。大丈夫处世并非在一张脸上。
他为我略作易容之后,端详半晌,嘴角露出笑意,像是十分满意。
一切停当,便与他作别。看着他上了马,身影越走越远,我也转身离去。
由于独身一人,便也不惧被人盘查,改道往官道而行。走了两个时辰才看到城门口,不由有些沮丧,看来不买一匹马代步是不成
了。
这座城叫做永乐城,离殷府所在的荡月城有八百余里,快马而行不过一日之遥,但若是步行却需五天。永乐是座大城,外地行商
者居多。而在其中比较刺目的,却是很大一部分江湖中人。观其衣着打扮,除了南朝北燕云间等国之外,就连西域一些小国之人
也有。
难道殷未弦还有什么阴谋?身边无人,也不好派人打探,便在一家茶楼里做下,要了几样点心,一壶酒,坐在楼下听一些客人说
话。
楼上坐的是达官贵人,楼下坐的却是贩夫走卒,天下所有的茶楼都如此,便是这座小岛也不例外。茶楼的生意兴隆,来去客人熙
熙攘攘,很快便有人拿了酒菜坐到我坐的这张桌子上。
“这位客人,不介意我坐这里吧?”说话的是一个落第秀才模样的书生,眉毛下垂,像是十分愁苦,一身衣裳十分干净,只是打
了补丁。在他身后的是三个行商,其中一个年约二十上下,气派雍容华贵,却是一身灰布衣裳,相貌十分俊美。
在这种地方竟也会遇到如此不俗之人。我有些诧异,看到这几人都注视在我身上,而其余的空位早已满了。想来龙靖羽定是将我
面貌画得十分丑陋,一般人看到便远远地避了开去。
“请便。”我低下头,继续喝酒。那年轻男子当先坐了下来,对身边的行商道:“你们都坐下来罢,不必拘束。”
“是,公子。”那两个人连同愁眉苦脸的书生一齐应了一声,都坐了下来,这张八仙桌登时显得有些拥挤。
这四个人并不多言,只是埋头吃饭。如此上下有别,自然不可能是一般富户。在这里吃饭,显然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过了一阵,那年轻男子忽然开口说道:“这位英雄,你也是去星峰水峡参加英雄大会的么?”
英雄大会?我吃了一惊,抬头望了他一眼,他含笑说道:“阁下不必介意,在下只是随便问问。独酌无趣,我们又占了阁下的位
子,在下冒昧,敬阁下一杯如何?”
“你认错人了。我不是去参加英雄大会的。”我沉着嗓子道,对他举起杯子并不理会。那公子笑笑,也不生气,说道:“如此,
便是我冒昧了。在下自罚一杯赔罪。”说完便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此人脾气倒是极好。殷氏子弟全都骄傲之极,倒是想不出有谁是如此好脾气的。
正在这时,外面有人说道:“三公子,你怎么在这里?若是被别人知道,岂不是要说我们殷府招待不周?”这声音十分稚气,但
说话的架势却是老气横秋,不是殷九却又是谁?
我手中的酒杯一颤,不由微微洒了一些。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以殷九的记性,我一开口便会被他认出,这易容之术又有何用?
第112章
那三公子笑笑,起身一揖,说道:“殷九公子,在下有些烦闷,出来走走。阁下如果不介意的话,也来喝一杯如何?”
“喝酒?好啊!”殷九脸上放光,一步踏入门来。茶楼中有一部分认识他的,都纷纷道:“九公子!”便从椅子上起身和他打招
呼。
殷九干咳了一声,连忙摆手说道:“大家随意,随意!”径自走到我们所坐的这一桌旁。四周的客人自动回避。一时之间,周围
几乎都是空桌子。
坐在三公子下首的秀才给殷九倒了一杯,殷九举杯对着三公子道:“英雄大会在即,馆舍中宾客众多,三公子远道从云间国来,
失礼之处,还请多多见谅。在下先干为敬!”
他一饮而尽,三公子笑了笑,也只好喝了一杯,说道:“九公子太客气了。若是不介意的话,直呼沈为寒即可。”
沈是云间国的宗室大姓,看来此人是云间国的国储无疑。所谓的“三公子”必然也不是什么三公子,而是三皇子才对。这大概是
因为此地人多口杂,所以掩人耳目。
“岂敢岂敢。”殷九又对那穷酸秀才道:“传闻玉笔春秋傅先生一支判官笔天下无双,但愿能在英雄大会上能看到傅先生的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