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身形傲然,俊美的脸上一片冷酷,出口的话语是不容置疑的霸气十足,王者之势表露无疑。
未等妇人有所反映,男子伸手从怀中探出一个小药瓶,随手扔给了一边老太医。
“这是我匈奴至宝,九幽丹,乃我父王为我辛苦索得,望遍匈奴只此一粒,可生死人,肉白骨,功效奇极。给他服用,明日,我
要看到一个完好的刘欣!”
说完,男子也不理被他震惊的满室一脸惊愕的人群,径自转身就要向着殿外走去。
转身的那一刹那,男子眼角的余光无意中瞥见了,始终站在男人床侧的那个绛红的身影。那个一身宫衣的纤瘦身影,自始至终都
只是低垂着眼,静静地站在男人的床侧,清秀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感情波动。
脚步微微一顿,男子不觉轻皱了下眉,终还是转过了身,迈开脚步。
94.
雪连着下了一整天,天阴沉沈的,妖紫的夜幕上,看不见一丝明亮,只有那无尽的黑暗,与地上那堆积的厚厚的一层雪白交相呼
应。
宫灯渐渐燃了起。明亮的火光,轻轻地穿透了那层绛红色的围布,染成一片带了丝妖娆的暖红,然后柔柔地投下地面,在那层纯
洁无暇,似乎纤尘不染的雪白上,投上了一层冶艳的红,静静地将那抹纯白,染上艳俗的色彩。
突然,一阵风起。算不上剧烈的风,却依旧吹偏了那细小的洁白的轨道,让那点点轻柔的雪花,随着风的轨迹漫天的飞舞。明明
是那样凌乱而癫狂的舞蹈,却有种说不出的狂嚣,像是要将天地的一切都席卷到这一片雪白中去。
似乎是受到了雪的鼓舞,原本沉闷一片的天空,也渐渐出现了一丝松动。那遮盖了满天的厚重帷幕,终于渐渐地拉开了一条缝隙
。随着风的吹拂,那道缝隙越拉越大。而一丝隐隐的光亮,也渐渐从那道缝隙中透了出来。
终于,那道裂口被彻底撕开。
那被遮掩了许久的月也终于露出了久违的容颜——
血红的容颜,血红的月。
白雪染红,银月染血,那禁忌妖冶的色泽,像是一种罪孽的先兆,这个夜,注定妖冶不宁。
未央宫。
最后把了下男人的脉,感受到手中平稳有力的脉搏。忙了一整天的太医们,终于放心地抒了一口气。
总算是把男人救回来了。虽然还没有醒,但也是迟早的事。无论如何,总是可以向那个恐怖的男子交代了。
收拾好东西,太医们撑着疲倦的身体,缓缓走出了殿门。
随着那一群身影的渐渐远去,未央宫又恢复了以往的清冷寂静,静静地接受着夜的洗礼。
不知为何,今夜似乎久久不见巡夜的侍卫过来。虽然心头有些疑惑,但久经训练的宫人们,还是老老实实地守在殿门口,感受着
在雪夜中显得更加寂静的夜晚。
突然,一阵“沙沙”的脚步声在雪地里响起。
难得的吵闹声让人不自觉地顺着声音看去。只见,在那白茫茫的雪地中,一抹绛红色的身影,格外的醒目。
只是,还未来得及辨认那身影到底是谁,守卫的宫人们就感觉到自己的脖子上突然一凉,一阵剧痛过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随意地扫视了下倒了一地的宫人,男子脸上的表情却依旧是淡淡的,没有丝毫的波澜。
“拖下去吧。”男子声音也是轻轻的,轻轻冷冷,感觉不到丝毫属于人类的情感。
“是,总管大人。”不知何时出现一群黑衣蒙面的人,对着男子恭敬地行了个礼后,收起了手中沾满血的匕首,扛起倒了满地的
宫人的尸首,几下飞跃之后,便消失在夜色中,再不见踪迹。
转瞬之间,那偌大的宫殿附近,就只剩下那一个绛红色的身影,和那一地还在蔓延的血色,看上去诡异无比。
静静地在宫门口站了半晌,男子终于伸出一只手,轻轻推开了那道关得紧紧的殿门。
掀开内室的帘帐,看到床上的那个男人的一瞬间,男子一直波澜不惊的眸子里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纹,随即那张清秀的脸上原本的
平静全都土崩瓦解。
男子急切地小跑着奔到男人的床畔,像是终于克制不住内心澎湃的情感,男子跪在男人床畔,颤着手低下身子扑倒在男人身上。
“皇上,皇上,我的皇上……”
男子紧紧地搂着男人的腰,将脸深深地埋紧男人的腰腹,不停地呢喃着。
男子贪婪地吸着鼻间充斥的男人的味道,搂着男人的手也越来越紧。突然,男子的身体一阵剧烈的震颤,然后就有什么温热的液
体,缓缓溢出男子的眼眶,沾湿了男人身上那一层明黄的锦绣。
许久,男子终于抬起了头。似是平静了许多,男子已经没有再哭泣,只是睁着一双通红的眼,眨也不眨地盯着男人的脸,像是要
把男人的容颜深深烙刻进灵魂一般,那么地痴迷和专注。
突然,男子伸出一只细长的手,轻轻抚上男人的脸。男人的脸色已经好了很多,已经不像最初那样惨白,透出了几分血色。只是
,昏睡中的男人不知是看到了什么,睡得似乎不太安稳,眉间始终是紧紧地纠结在一起。
男子像是对待什么珍重的宝物一般,那样虔诚的抚摸着男人的面容,小心地用指腹轻轻按压着男人眉间的褶皱,不厌其烦地一遍
遍地抚弄着,像是想抚平男人的所有烦恼。半晌,男子才停下动作,对着还是没有丝毫反映的男人温柔地笑了下,然后抬起身子
,凑到男人面前,轻轻地在男人缓和了许多的眉心虔诚地印上一个吻。
“皇上,还是在烦恼吗?不要痛苦,不要难过,我会永远在你身边的,皇上,无论如何,我都永远不会离开你的。”
移开唇,男子继续保持着跪着的姿势,却将头缓缓地移到男人的胸口,轻轻靠上。“皇上,能听见我说话吗?我听说,如果对着
一个人的胸口说话的话,那无论那个人是否醒着,他的心都会永远记住对他说的话。皇上,你听不见没关系,只要你的心能记住
就行了。”
“皇上,我真的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你,其实我也很想和他们一样将你拥在怀里,尽情的亲吻你,触碰你,拥抱你……”男子
笑的十分憧憬的模样,只是那上翘的唇角,怎么看都带了丝难言的苦涩,“只是我知道,我没有资格,我已经失去了做一个男人
的资格,我的身体已经变得那么肮脏,我根本就没有资格拥有你。”
“可是,纵然不能拥有你,纵然不能得到你的爱,我还是想留在你身边。皇上,我想保护你。无论怎样,我都想保护你。呵呵,
皇上,你一定会觉得我在骗你吧?说要保护你,结果却又让你伤痕累累的躺在这里。”男子的唇角不停的颤抖着,终还是维持不
住那抹笑容,缓缓塌成了一个悲伤的角度。
“皇上,求你了,再相信我一次,这次,无论如何,我都会保护你的。哪怕是要用血,哪怕是要献上我的生命。皇上,我永远不
会忘记我说过的话,我会保护你,直到生命停止的那一刻。”
男子的声音很轻柔,但却是坚定无比。
话闭,男子突然不再言语,只是又向男人的胸口凑紧了紧,手也环上了男人的腰,极其眷恋地看了男人一眼,然后缓缓闭上眼。
突然,一片静谧的宫殿内传来了一阵细小的脚步声。
男子倏地睁开了眼。抬起头,再看了男人一眼,男子缓缓站起身。
感觉到脚步声停在他身后,陈玉缓缓地转过身。
清秀的脸上是一片平静温和的笑容,男子对着面前那人轻启双唇,低唤了声,
“陈叔。”
95.
老人神色复杂地看着面前那个红衣男子。
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他一手拉扯大的孩子,已经变成这副模样了。曾经的纯真早已从这具年轻的身体上褪了去,就连面对他时
,也像是带上了一层面具一般,让他无法窥透他的真心。曾经那个柔弱青涩的少年,已长成这样一个强势的男子,为达目的,不
惜一切。而他知道,这一切的变化,都只为一个人而已。
不着痕迹地瞥了眼男子身后躺着的那个男人,老人低垂下双眼。
“巡卫的人已经暂时拖住了。”
“陈叔,辛苦你了,接下来的事也拜托你了。”
“陈玉……”老人深深地看了面前那个依旧在笑着的男子一眼,咬了咬牙,终还是忍不住说出口,“你还是和我们一起走吧!”
“陈叔,你知道的,这是不可能的,我绝对不会离开这个地方,绝对不会离开他的。”男子深深地看了老人一眼,然后坚定的摇
了摇头。
突然,男子低下身子,在老人惊讶的目光中,缓缓地跪到了老人面前。
“陈叔,你将陈玉一手拉拔长大,又帮了陈玉很多大忙,你对陈玉的恩情,陈玉永世难忘。今生难以为报,来世,陈玉愿做牛做
马以报答你对我的大恩大德。”说着,男子恭敬地对着老人磕了三个响头。再抬头时,目光依旧是温柔如水,却是一片难以撼动
的坚定。
“你啊……唉!”老人定定地看了男子半晌,然后转过身,长长的叹了口气。那样苍老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宫殿内,隐隐有种
宿命的味道,而那个老人原就佝偻的身影,现在看上去是说不出的疲惫,却是更显老态了。
将老人一群人送出殿外,男子复又关上了宫门。
没有立刻进入内室,男子的视线聚集在他命人摆在殿内的几大桶灯油上。
缓缓拿起木质的长勺,舀起满满一勺的灯油。
举高,然后又缓缓倾倒进木桶内。
看着那透明黏腻的液体,在周围明亮的灯光下反射着金黄莹润的光泽,男子轻轻扯动唇角,勾出一抹笑容,只是不知是不是错觉
,透过那层琥珀色透明的液体,男子那抹笑容看上去分外妖冶,妖冶而诡谲。
抬起木桶,男子一脸平静地舀出灯油,一点一点地浇灌在这奢华冷寂的宫殿里。那湿滑明亮的液体,渐渐打湿了那冰冷的地面,
染亮了那价值连城的饰物,就连那原本轻薄飘逸的帘帐也被浸得湿漉而沉重。
最后,男子抬起仅剩的半桶灯油,缓缓地向内室那张唯一的龙床。
将木桶放在脚边,男子抬眼,微笑着看向床上的那个还是没有丝毫动静的男人,沾满了灯油的手,轻触着男人的脸颊。
“我知道,皇上,你很累了吧,所以才睡得这么沈,不愿醒来。我知道,皇上,你不想见到董贤,我也知道,你不想跟那个人去
匈奴。皇上,没关系,你睡吧,安心的睡吧,你不想做的事我绝不会让你去做,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我会永远保护你的。皇上
,我爱你,直到永远……”
男子温柔的呢喃,清亮的眼里是满满的眷恋和最深沉的爱恋。
然后,男子又抬起了那柄长勺。
满贯的灯油,缓缓地倾倒下,一点点地沾湿了那华美的锦被,和男人身上单薄的亵衣。男子就这样低垂着眼,微笑着,看着那黏
腻莹亮的液体,一点点,一寸寸地侵蚀着男人的肌肤,吻过男人的发,男人的额,男人的眼,男人的唇,流过男人的脖颈,男人
的胸膛,男人的腰腹,滑过男人的双腿,男人的脚趾。
将剩下的灯油全都倒到那精致华美的龙床上,看着那被灯油完全覆盖住的男人,男子的笑容却越发明艳。
扔开手中的木桶,男子拿来了一盏正燃得热切的油灯。
明亮的光芒,因为男子的移动,而变得有丝扭曲,却依旧热切。那明黄的火焰,依旧在那一方青铜盏里,跳着那段亘古不变的舞
蹈。
“皇上,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随着男子的话落,那青铜的灯盏也倏地落了下来。
时间像是突然变得凝重,明明是那么沉重的灯盏,落下的动作看上去却是那样的缓慢,可以清楚地看见,那满贯的灯油脱离了那
青铜的盏,那明亮的火焰不停地扑闪。然后,像是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远,那灯盏终于落到男人身上。而那灼热的火焰,却在
落下的那一瞬间,就开始了热烈的吞噬,转瞬间,就将男人整个覆盖。
可那火焰还是不满足,贪婪地将火苗伸得更远,将火焰燃的更旺。火舌轻易地吞进了那明黄的锦被,用比那明黄更加明亮的黄色
,将之完全覆盖,然后继续贪婪地席卷着顶上那层飘逸的幔帐。
看着那整个被火焰包裹住的男人,看着那开始四下蔓延的火焰,男子的笑容依旧灿烂,只是映衬着那被火光染亮的,泛着水光的
秀美双眼,却显得一种莫名的悲伤。
像是感觉不到那火焰的灼热一般,男子伸出手,触向男人脸部的地方,就在那已经被火焰燃得焦黑的地方,轻轻地抚摸着。
似乎被男子无畏的动作惹怒,火焰越发高涨,瞬时吞上男子宽大的袖袍,然后顺着男子的袖袍迅速地向上蔓延。
可男子却丝毫不在意,就那样微笑着,看着自己的手在火焰的炙烤下慢慢地融化,自己的衣服在火焰的吞噬下渐渐地变成灰烬。
然后,男子移身坐上了那已经燃成一片火海的床榻,缓缓低下身子,躺在了男人的身侧。
没有丝毫犹豫,男子伸手紧紧搂住了那已成火人的男人。
生生的被火焰炙烤。可以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发,自己的衣,甚至自己的皮肤都在被火焰尽情的舔舐。明明浑身都传来一阵烫
伤的疼痛,明明已经痛得脸色发白,浑身颤抖,可男子脸上的笑容却未褪去分毫。明丽的眼依旧满是眷恋的痴痴地凝望着怀中那
已经看不清容貌的男人。
“皇上,我们再也不分开了。我爱你,永远……”用被灼伤的嗓子,沙哑地说出最后一句话。男子搂紧怀中的男人,将脸也凑到
男人的脸旁,然后缓缓闭上了双眼。
合上双眼的那一瞬间,有什么晶莹的液体从男子的眼眶溢出,在男子清秀的脸庞画过两道湿润的痕迹后,悄悄滴落到那狰狞的火
焰中,激起了一小簇火花,然后便烟消云散,再也搜寻不见。而那两个相拥的身体,也终于完全被火焰包裹,渐渐地和火焰融为
一体,再分不清,谁是谁的身影。
而那火焰却还在不知疲倦地四处掠夺着,贪婪地吞噬着,不停地将火热的触角向宫殿的每个角落延伸。
火焰像是铺成了一条条纵横的网路,渐渐连接成网,然后合而成片,最终,用那张狂的身姿,用那炽热的色彩,将整个未央宫完
全吞噬!
明亮到呈现一种鲜红姿态的火焰,以一种像要焚尽天地的不顾一切的气势,终于冲破了最后的阻碍,将那火红的舞蹈蔓延到了宫
外,用那火红的语言,对着那漆黑的天际狂傲的叫嚣。
明明风是那么烈,雪是那么大,可接触到那风那雪的火,却是像是要将所有的不甘,所有的愤恨全都发泄出来一般,燃得越来越
旺。
血月下,雪地上,那一座被火焰包围的宫闱,就那样无视一切的燃烧着。那鲜红的颜色,就像是这天地间,最引人住目的唯一色
彩。那雪,那天,全都被那一抹红,染了个通透!
夜,沸腾了。
96.
“起火啦,起火啦,快来救火啊!”终于被那漫天的火焰惊醒,原本沉陷在寂静中的宫阙立刻呈现出一片动乱。
“未央宫着火了,皇上寝宫着火啦,快救驾啊!”一阵喧闹,无数宫人、侍卫,潮水般地涌向火焰的中心。
“快,该死的奴才,还愣什么,快去救皇上!”被火势惊扰匆匆忙忙赶过来的老妇人,衰老的脸上一片焦急,扯着身边的一个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