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态,言御慌忙将眼神从戚继云身上移开,眼神固定在地毯上一点不敢稍动。戚继云的气息就在身边,言御控制不住自己的呼吸。
“看着我!”戚继云命令言御。
言御抬头,眼神在戚继云脸上迅速扫过,然后继续盯牢地毯上的一点。
“呵呵,这样也算吗!御,你的言行不一要到什么时候?当我是主人、遵守主人的命令就是这样么?”戚继云走回窗前,言御无语。
“御,过来给我穿衣服。”戚继云继续命令言御等言御上前。
“是。”
言御默默走到戚继云身后,眼睛直直盯着戚继云削瘦的双肩无法移动。如此近的距离伸手可及,梦寐以求的人就在眼前,一旦接触戚继云的肌肤,言御会再也忍不住想拥抱戚继云的冲动。
言御在心中告诫自己一万遍不可失去分寸终于下定决心,展开放在一旁的衬衣,走进戚继云,接触戚继云皮肤的瞬间炙烈的热度透指而来,言御迅速收回手,衬衣跌落地板。戚继云回头看向言御,两人一时无语。
沉默良久,言御低哑的声音响起:“对不起,我做不到。”
不等戚继云说话,言御离开房间如逃命一般。看言御作此反应,戚继云深深叹息。
戚继云心冷无奈,也有几分自嘲:今天把自己押上,却未赢得转机。一直抱有希望、一直奢望奇迹出现,一次次奉上真心、一步步把自己和言御逼到绝地。那么多事实摆在面前,只是自己不愿相信、不肯向现实妥协,今日终于可以——死心!
屋内空旷的冷意让戚继云忍不住微颤,仿佛所有的血液带着热度都流向心脏,心中的酸楚胀痛找不到宣泄的出口,最珍贵、最重要的圣境在戚继云脑中慢慢皲裂、飘落尘埃。
从今天开始对自己狠心——戚继云心中想——他依然学不会对言御狠心。
“御君和戚先生的关系似乎有点奇怪呢!”宫本铃子倒挂贴在戚继云的窗前目睹了刚才发生的一切,挺身翻回屋脊,宫本铃子有了新的想法。这次宫本铃子来找言御是因为跟踪戚靖延有了新收获,现在看来更大的收获是刚才看到的事情。
戚继云着好装从楼上下来,言御和福伯正等在门口。戚继云淡漠的点头致意后向外走去,言御亦步亦趋跟上。
戚继云坐在戚家专车里对车外的言御道,“御不用来,我一个人可以。”
“可是你昨天刚刚生病还没好,医生要你多休息,万一你支撑不住怎么办?”
“我可以的,我可以照顾好自己。”
“我是你的专职御守,我可以守护你。”言御急切道。
“可以守护我?”戚继云看着言御慢慢笑起来,“守护我?御,你能做到什么?”
“我……”言御一窒,戚继云的笑容透着讥笑和讽刺,明明守护的答案就在嘴边言御却说不出来,因为戚继云要的答案言御无法承诺,言御能做到的戚继云不需要他回答。
似乎猜到言御的答案,戚继云微笑摇头:“御,不需要。”
看言御愣在原地,戚继云转头命令司机开车。
“不需要、不需要、不需要……”言御重复戚继云的话无法言语,御守的存在和价值被轻易抹杀如同信仰的倾覆,让言御茫然无措。
一只大手适时拍上言御的肩膀,福伯的声音在言御身后响起:“别放在心上,少爷就是这样,等他想通了就好了。”
言御回头恰迎上福伯充满智慧的笑容,这位沉默尽职的老者没表现出太多惊讶,似乎所有事都洞悉于心。
言御木然走进自己的屋子,屋内的冷寒将言御从神游中拉回,不知是谁把窗户打开了忘记关。言御走到窗前远眺,戚继云的专车早已经不在视线中,清晨的风迎面吹来莫名的冷清,这是第一次戚继云毫无交待留下言御一个人,言御有迷失的错觉。御守只有依赖主人才能生存,御守只有守护主人才有价值,御守只有保全主人才有意义,主人是御守生命的中心。如果御守对主人没有用,如果主人不需要御守,御守就没有存在的必要,御守一切的付出都是虚无。
言御默默将窗户关上,心绪失常竟没发现屋中有人来过。
“御少爷,您在么?”福伯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我在,福伯请进。”
“福伯,您有什么事?”
“少爷刚才落了一份重要文件,御少爷可以给少爷送去么?”
顺手接过福伯递来的文件,言御踌躇不定,刚才戚继云不要他跟从是主人给御守的命令,现在去送文件是回到戚继云身边的好机会,两相比较言御不知该怎么回答。
“这似乎是……给您的留言。”福伯恰看到言御桌上压着一角的信笺,信笺右下角画着一只精巧的铃铛。
“铃子!”言御看到信笺万分惊讶,再细看信笺上的字:戚继云有难,速救!
看清楚纸条上的字,言御呼吸一窒,没有时间考虑,言御跳出窗户,向刚才车子行驶的方向追去。
“云,一定要等我,一定要等我……”言御心中默念,身形在建筑群中飞速跳跃、隐现。
言御心中的焦虑和不安随着时间不断增长,能守护戚继云的信心和身为御守的归属感也一同升腾。
御守可以做到什么?就在言御为戚继云担心的时候,言御的心意也确定下来:在戚继云需要的时候以情人的身份安慰他,言御做不到;在商场中给戚继云精要的建议和推动的助力,言御不擅长;但戚继云的生命却是言御可以执着的东西。也许戚继云希望言御做的事言御做不到,但御守为主人做的事言御可以做到。守护戚继云、保护戚继云,用自己的生命换取他的安全。
今天早晨当戚继云对言御说“不需要”时,曾有那么一个瞬间言御感觉自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或者世界在言御面前消失了,那时的茫然和空白让言御恐惧。
“如果他对云来说真的毫无用处,那么……”言御不敢继续往下想。
11-1
沿平时车行的路线向前追踪转过又一个路口,戚家的专车停在路中央车门大开。看到眼前的情景,言御扑上前去,车内没有戚继云的身影,司机满头鲜血的趴在方向盘上已经昏迷。
“云!”言御急呼无人回答。
言御焦急四顾,右侧的岔路传来隐约的闷哼声,言御转身,电射般向侧边巷子追去。
“云,一定要坚持住、一定要等我……”言御心中狂吼,不安和担忧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言御挺身冲到巷底,不顾是否有人埋伏偷袭,一个转弯眼前的场景豁然开朗,但此时场中的情景让言御惊愕万分甚至忘了呼吸。
言御瞪大了眼睛,过了很久才深深吸入一口气,冷冷的空气充满全身,鼻子涨的发疼,刚才言御心中的疑问突然清晰的在耳边炸响:
如果他对云来说真的毫无用处,那么……
如果他对云来说真的毫无用处,那么……
如果他对云来说真的毫无用处,那么……
……
巷中的空旷地带,四个壮汉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哀嚎。戚继云如高雅的豹子伸展手脚,放下刚刚挥出的拳头毫无惧色。戚继云简单的站在那里,浑身上下充满力量和斗志,整个身体紧绷仍处于战斗状态,眼神凌厉毫无破绽。
听到脚步声戚继云抬起头,看着刚刚冲进巷子的言御,心态平静脸色诧异。戚继云慢慢放松四肢,恢复一贯的超然站姿,与言御对视时两双同样澄澈的眸子中盛着完全不同的感情色。
风在街巷中恣意吹拂,轻易拨弄人心,衣襟也随风张扬不息。
“御,你怎么来了?”戚继云轻唤,举步向言御走去。虽然刚经历过生死的威胁,戚继云神色如常,这种程度的攻击他可以轻松应付。十年前的事情影响深远,从那时开始戚继云认识到:要对他好的人陪在身边,除了对方强大外自己也要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对自己重要的人。十年时间,戚继云期待言御回来的同时不断让自己变强,少时的愿望一直没变过。
“云……”看着眼前谈笑风生的戚继云,言御说不出话来。内心的恐惧一旦成真该怎么面对,失去存在的意义和价值该怎样自处,如果戚继云不需要御守他该怎么办?
言御失去焦距的瞳孔中映着戚继云越来越清晰的身影,思想绪乱不受控制。戚继云曾有过的表情在脑中一一闪过:自信、骄傲、倔强、不屑……原来他的云已经强大到这种地步,没有御守、没有他的守护也足以自保。
戚继云能做的事远远超出言御的想象,言御一切努力和执着颓然成空。
戚继云的手轻轻扶上言御的双肩,言御惊醒,戚继云的脸庞近在眼前,给言御沉重的打击。言御匆忙后退两步,站稳脚再看戚继云,戚继云一脸惊讶。
“御,你怎么了?”
听到戚继云的话言御猛然惊悟自己的反应过激,但言御不愿承认救护戚继云的来意更不愿面对眼前的窘境,慌不择言道:“你有一份重要文件落在家里了,我来送给你。”
“什么文件?”
“文件……”此时言御才发现出来的匆忙,根本没带福伯给他的文件。
无法再用语言掩饰自己的恍惚,言御向戚继云深深致歉:“对不起,我忘记带了,我回去取。”
“御,你怎么了?”言御的行为反常,戚继云看了十分不解。
“我没事。”
“御,你……唉,到底是什么文件?”
“福伯没说,可能是关于CIP市场的内容。”
“算了,不用送了,公司应该有备份。”
“是。”刻意避开戚继云的眼神,言御失魂落魄的离开。
“御到底怎么了?”看着言御离开的背影,戚继云十分惊讶,但早晨发生的事历历在目,戚继云不再抱有幻想。
被戚继云打倒在地上的四个打手,看言御出现后悄悄逃走,此时巷中只剩戚继云一人。伸手理平刚才打斗中弄皱的衣服,戚继云走回车上,他要尽快赶回戚氏开晨会。
“两人是主人和御守的关系呀?看起来很奇怪的样子。”隐身在离出事地点不远处的建筑群中,草稚苼目睹了刚才发生的一切。最近总有被人偷窥的感觉,草稚苼用狮之暗部的迂轨术追踪,追踪到这里便失去踪迹。
想想还是对言御更感兴趣,草稚苼跟踪言御离开。
“御君,终于等到你回来!”宫本铃子在言御返回的路上等着言御。
“铃子,你还没回去?‘蒖之祭’马上就要到了。”
“御君,你为什么要这样……”宫本铃子看着言御泪流满面,啜泣很久才将想说的话说完,“你为什么要这样为难自己。”
“铃子,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御君,不要瞒我。今天早上我都看到了,你和戚先生的事。”
“今天早晨的事,你看到了?”宫本铃子哭泣伤心,言御却不知道原因。
宫本铃子用力点头,泪掉的更多。
“告诉我,铃子,你为什么哭?”
“御君……”宫本铃子哽咽无语。宫本铃子为言御伤心也为自己伤心。明明近在眼前的情感却不能拥有,明明天意弄人却无法放弃坚持和执着,宫本铃子与言御有相同的痛楚。
宫本铃子卑微的祈求言御给她一个机会,言御拒绝因为言御心里喜欢的不是宫本铃子。言御拒绝与戚继云亲近的机会,宫本铃子不知道理由但知道言御心中一定有难言的苦楚。宫本铃子有小小的希望可以为言御付出,不需要言御喜欢她,不需要言御记住她,不奢望言御属于她,只要能为言御付出。
理清心中的真实想法,宫本铃子对言御说:“御君,只有男人才可么?只有男人才可以和御君一起么?”
“铃子,怎么突然问这个?”
“御君喜欢的戚先生是男人啊,因为这样你们才不能在一起是么?”
“铃子,你误会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御君,”宫本铃子不顾一切抱紧言御,“请御君抱我!”
言御呆愣当场,还未从接连的打击中恢复过来,此时宫本铃子的表白让言御震惊万分。
“不要开玩笑!”慌忙推开宫本铃子,言御当场拒绝。
“不是玩笑,御君。这不是玩笑,是我自愿的。”宫本铃子拉住言御的手急切道,“我喜欢御君,愿意为御君付出一切。”
“铃子,我不会喜欢你的。”
“我知道御君的心意。”宫本铃子黯然点头,对她来说没有所谓结局或胜负,因为面对主人和御守间的羁绊、男人和男人间的深厚情谊,她没有参与的资格。
“不需要御君回应,不需要御君喜欢我。即便得不到御君的爱、即便没有爱御君的权力,我也想为御君付出。”
“铃子,我不会接受的!请不要再说了。”
“御君……”
“铃子,请打消这种念头。”
“御君,给我留下爱你的回忆。”
“铃子,请回去‘狮原’吧,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御君!”
听到身后宫本铃子绝望的呼喊,言御加快了离开的速度。言御知道刚才处理得非常糟糕,宫本铃子一定很伤心,但不知为什么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御守和主人、御守和御长,怎么看都很奇怪的样子啊。‘狮原’十年间变成什么样子?御守和御长可以如此亲近么?啊啊,忍不住好奇。”草稚苼挠挠蓬乱的头发自言自语。十年前的记忆一直很清晰,但草稚苼——阎生秀罗已经学会用嬉笑怒骂掩饰自己的执念。
草稚苼从刚才便一直跟在言御身后,看到的情景颇让人深思。言御和戚继云之间有千丝万缕的情谊,明眼人一望便知;后来出现的极可能是狮之嗔部御长,她与言御的关系也非比寻常。言御和他们之间的纠葛引起了草稚苼莫大的兴趣,草稚苼决定现身找言御谈谈。
“啊,言御君,你好!”草稚苼从言御前面的路口转出,装作偶遇的样子。
“你好,草稚先生。”言御有些惊讶在此碰到草稚苼,今天发生的事情多到让人应接不暇。
“御君,可以这样称呼你么?”
“当然可以。草稚先生怎么会在这里?”
“哈哈,探访朋友来到这里,没想到会与御君相遇,我们真是有缘啊。”
“是呀,很高兴见到草稚先生。”
“很久没见,御君最近怎么样?”
“劳您挂念,最近正因为一些事情很困扰。”接连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言御心绪烦乱找不到方向,此时看到草稚苼透析世事的懒散笑容言御有一吐为快的冲动。
“原来如此,想找个地方聊聊么?”
“好的。”
11-2
舒缓的音乐流淌在整个PastBar里,上午刚开门不久,只有零星几个人。吧台旁的高脚椅上坐着两个同样出色的男人,言御和草稚苼。
“这样啊——”草稚苼拖着长长的尾音打断言御的话,虽然言御没有说明,但草稚苼可以猜出言御故事中的两个主角一个是戚继云、一个是嗔部御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