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请安息吧。从您把我教导成真正的强者开始,我便是有责任有担当的强者,我会守护戚氏,我会做给您看的。请您相信我。”
默默注视戚峻毅刚毅的肃容,戚继云希望自己的心意可以传达到天上。
12-4
戚继云和言御从墓地返回戚家的路上遭遇杀手的追击。这次追杀的行事方法与十年前如出一辙,只是戚继云和言御都不是十年前的身手,这样的突袭根本构不成威胁,言御一个人便轻松解决。
是谁派出的杀手,答案毫无悬念。此刻CIP市场的运行渐上轨道,戚氏的发展又创新高峰,商务事宜解决完毕也该是戚继云和戚靖延了结十年前恩恩怨怨的时候了。十年前的事虽因家族背景产生,但对戚继云和言御而言那与家族事物无关,是关乎做人的尊严和生存的权利,是他们与戚靖延间的私人恩怨。
戚继云和言御做好万全准备一起去找戚靖延,到他经常出没的地方寻找遍寻不着,两人回到戚靖延位于郊外的住处,房门大开一副任人长驱直入的样子。虽然眼前的情形诡异,戚继云和言御艺有所持倒也不畏惧。两人进入房中仔细搜索不见半个人影,戚靖延竟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找不到痕迹。
“戚靖延会到哪里去?”搜索完整个房子戚继云问道。言御摇头,此时的情景也是他没有预料到的。
两人转回客厅,此时才发现客厅桌上放着一张小纸笺。刚才两人的注意力全集中在搜索戚靖延上,没注意到桌上有明显留言性质的纸条。
“后崖观落日,可好?”字条上是一行日本行书,内容是最闲适的邀请,没有称呼,落款处用墨笔勾勒出一只三面妖兽。
“这是……”看到此言御灵光一闪,很多谜团顿时得解。
“跟我来,我知道他在哪里。”言御带戚继云向第一次遇到草稚苼的断崖奔去。
以前言御追踪戚靖延的踪迹时偶然发现了一个可以观落日的断崖,断崖所处的位置和朝向与在“狮原”时的某处很像,言御因为莫名的熟悉感选择那里作为自己小憩的地方,后来在那里遇到了草稚苼,看情景草稚苼经常到那里观景。言御和草稚苼第一次见面时就感觉很亲切,现在想来大部分原因是草稚苼的热络,小部分原因是草稚苼的日本背景。在那样的环境中遇到有类似背景的人,世人都会沉迷于往事吧。
但那时候言御并没注意到草稚苼言语中的另一层含义,甚至在酒吧谈起“血夜修罗”的前尘旧事言御也没猜到草稚苼的身份。刚才看到草稚苼留言的署名,言御才把一切想通。草稚苼的署名是修罗恶鬼,结合之前的事很容易确定他就是“血夜修罗”。想到此言御心中担忧,“血夜修罗”的功夫十年间变成什么样子没人知道,今天的事凭空多出很多变数。
很快到达别墅群后山的断崖,言御和戚继云走上崖顶,断崖尽头坐着一个人,看背影正是言御在戚靖延窗外瞥过一眼的神秘人。神秘人旁边侧卧着一个人,是他们一直在找的戚靖延。
“这个地方的风景很不错,是么?”用和言御第一次见面时说过的话做开场白,草稚苼回头向走上山崖的两人打招呼,他这次说话用的是中文。
虽然已经猜到草稚苼就是“血夜修罗”,也极可能是那个一直查不到的神秘人,但真的如变脸一般背影和正面给人这么大的反差还是让言御吃了一惊。言御此时才想到与草稚苼一起时草稚苼的背部从未正对过他,这其实是修炼者潜意识里的自我保护措施,却无意间挡住了言御发现真相的机会。
“是呀,很不错的风景。”言御走上前与草稚苼并列,远眺天边的暮日一寸寸沉入海底,天幕渐渐变得空白。
“在草稚先生眼中看到的是‘狮原’的落日吧?”
侧首看一眼身边的言御,草稚苼并未露出太多惊讶,笑笑不答竟是默认。
趁言御和草稚苼说话的空隙,戚继云检查了侧卧旁边的戚靖延,戚靖延已经气绝多时。
“戚靖延已经死了?!”戚继云语带疑问满怀讶异,戚靖延死的莫名其妙,草稚苼的表现又太过平静,眼前的景象让人惊疑不定。
“我记得御君曾经说过:植物可以开出美丽的花是因为有根茎在地里匍匐生长,把美丽和黑暗割裂开来是不对的。”不理会戚继云的惊讶,草稚苼径直对言御道。
“是的,我说过类似的话。”
“其实靖延君也是这样。他想要成功却选择错了方向,就像花与根茎一样,根茎在黑暗里匍匐生长而后承担失败的恶果,但根茎也支撑了花的生长。”
“戚叔怎么死的?”戚继云问道。
“他喝了秘制的‘魑绝’。”草稚苼回答。
“草稚先生没想过阻止他么?”戚继云又问。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草稚苼回答的很平静,但事实上过程并非如此简单。戚靖延对草稚苼怀着巨大的执念,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依然渴望草稚苼会回应他、会给他反败为胜的机会,但这场审批的裁决者是草稚苼,他宣判戚靖延——败诉!戚靖延没有任何希望因此选择死亡。其实从十年前戚靖延救下草稚苼开始,草稚苼便一直怀着不能解脱的恨意,戚靖延竟然不知道,以为草稚苼理所当然会感激他。
“我很奇怪草稚先生您到底是戚靖延的什么人,是御守么?眼睁睁看着主人死亡不阻止的御守?”戚继云再问。
“您误会了,我是忠诚的雇佣者,以生命为限向雇主交付忠诚,我有自己的意愿只是不能决定自己的生死。”
戚继云无语,他不乐见这样的结局。生死的意义并非草稚苼说的那么简单,人类不能做同类的审判者。如十年前一样,戚继云不忿失去尊严像野兽一样被猎杀的人生。但对眼前的事,戚继云毫无办法。
“现在你可以决定自己的生死了么?”言御问,突然有点伤感。
草稚苼点头,神情说不出的解脱。
很理解草稚苼此时的心情,言御了悟的点头。
“不知道‘狮原’的落日是不是还是那时的样子……”草稚苼感慨。
言御和戚继云默默告辞离开,留草稚苼一个人在断崖上沉思回忆。还未走远,草稚苼突然出声对言御说:“御君,你很幸运,祝福你!”
“谢谢!”对草稚苼这样深有感触的祝福言御无话可说,只是拉紧了戚继云的手。其实他们真的很幸运,一定会珍惜彼此。
——正文完——
番外一:十年前旧事
苍茫的雨幕,铺天盖地,让人无处可逃。与峭壁急流、暴雨沉淤相比人类的力量渺小的可以忽略不计。
言御背着戚继云艰难前进。及膝的淤泥黏软滑腻难以借力,铺天盖地的雨幕无边无际分不清方向,伤口因雨水冲刷卷起泛白,沉重的压力让呼吸分外困难。看不清四野的方向,茫然无助,仿若被遗弃于世外,身边的戚继云是言御唯一坚强的理由。
两人逃避追杀者时戚继云从山坡跌下河中,言御找到戚继云时,他趴伏在河边淤泥中,幸好没被河水冲远。
“云,坚持住、坚持住……”言御默念,心中万分沉重。刚才面对六个暗杀者时也没像现在这样惶急无措。天气恶劣、地势不明,后有追兵,眼前的戚继云又不知情况如何,言御一心数用,心焦力疲。
离开河道,终于在地势开阔的山边找到可以容身的山洞,言御带戚继云躲进洞中。言御此时才有时间查看戚继云的情况,确定戚继云只是被水流冲击的晕过去,言御放下心来。为戚继云做完简单的急救,言御抽空查看自己的伤口。被大雨冲击的冰冷麻木的四肢逐渐恢复知觉,身上的伤口也抽痛起来,简单做了基本包扎言御搂过戚继云为他取暖。
刚才与暗杀戚继云的人交手,言御以一敌六,多处受伤,勉强与他们打成平手,而对方的头目还未出手。若不是戚继云滚下山坡,言御不顾性命跟下来,这过程中又有水流冲击,他们现在早被追上恐怕凶多吉少了。
听着外面哗哗的雨声,体力透支的言御支持不住昏过去。
“呜呜……御怎么了,御为什么不醒?御不要吓云,呜呜,御醒一醒、御快醒一醒!”
“云,”言御从昏睡中清醒,此时才发现头昏沉的利害,“别哭,我没事。”
“嗯,刚才我怎么叫御,御都不醒,吓死云了!”
“云不要担心。御会保护云的,为了云,御会变强保护云的。”无力感涌上四肢,言御说这些话时感到底气不足,因为刚才险象环生的情况下他没保护好戚继云。
“御会保护云,御不会离开云,御永远都不离开云,是么?”
“是的。”言御重重点头。
“御最好了,云最喜欢御了!”
“嗯。”
沉默一会儿,戚继云又道:“刚才那些人是谁?他们为什么要杀云,为什么要害云?”
“不要怕,御会保护云的。”
“为什么,云做错什么,为什么他们都讨厌云?还有戚家的人,他们每天都要云学这学那、做这做那,他们都不喜欢云,呜呜……”
“那不是云的错。很多人都喜欢云,只是云不知道而已。”言御长叹一声,戚氏宗族内部的事并非云说的讨厌、喜欢这么简单,这次的暗杀事件的始末也很值得推敲。
“那是御喜欢云么?”
看着戚继云,言御未语先笑,“喜欢,当然喜欢云。”
早在那个夏日午后,戚继云的身影便进入言御心底,只是那时是怎样的感情,言御自己也不知道。
“那御是不是不会逼云做不喜欢做的事情,御在的时候云是不是可以做想做的事情?”
“嗯,”言御点头,“你想做的事情我都会陪你做。”这个承诺在戚继云和言御第一次见面时,言御便承诺给他了。
“那好,我也永远陪着御,陪御做想做的事情。”
言御一怔,不相信地问道:“云,你明白你说的话的意思么?”
“云当然明白。”戚继云答道。
看着戚继云认真的样子,言御不知道是喜是忧。戚氏家族有主人与御守禁忌之恋的先例,他们互许承诺彼此结印,生死相随。与普通御守对主人单方面的承诺不同,他们互相承诺生死。也有传说戚氏先祖之所以会与日本浪人定下修炼的约定就是为了让自己的爱人变强。不管传言为何,戚氏确有主人和御守结印的先例。
“云,这是戚氏族人轻易不用的承诺,只对自己的终生伴侣使用,你知道你说的话的含义么?”
“我知道它的意义,”戚继云拉起言御的手道,“御喜不喜欢我?”
看着眼前的戚继云,言御忘不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错愕、讶异的第一印象,不由自主地留恋、宠溺,无法替代的默契、和谐和难以言喻的心动、牵挂……并不是刻意把戚继云的样子镌刻心底,只是不知不觉间已经占据了言御全部身心。
“喜欢。”言御诚心回答。
“那我们结印!”听到言御的回答戚继云高兴的将手指扭曲成印象中的样子,等待言御结出手势相印。
看到戚继云笨拙而又努力的样子,言御一阵窝心,但不知为何又有些微犹豫。正犹豫间,刚刚因震惊失效的耳目重新运作起来,竟听到山洞外远远传来脚步声,不知何时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只留淅淅沥沥的余韵。
“消声!”紧紧搂住戚继云,言御全身紧绷进入戒备状态。
“御,”戚继云当然知道此时是生命交关的时刻,指指山洞外还在远处搜寻的人影,示意两人离开山洞,不若借外面的自然地势掩藏身形。
言御点头两人悄悄出洞,沿山路向来人的反方向退走。
“在这里!这里有他们待过的痕迹。”听到人声在后方聚集,言御、戚继云趁此时难得的机会向山顶跑去。
“他们就在附近,快,向四面搜索!”
粗重的喘息,零乱的脚步,森冷的杀意……
雨丝凌乱,看不到脚下的路;枝杈和叶脉从脸上划过,分不清方向;天色渐渐暗淡,黑幕似乎降下末日……
如同兽一样被屈辱的追捕、斩杀,身后紧随脚步而来的同类并非救赎而是高高在上的制裁者,生杀予夺……
内心的绝望比身体的极致疲累更折磨人的意志,无目标的奔跑看不到终点没有休止,数不清的惊恐担忧无法排解渲泄,四肢机械的维持着奔跑的动作意识有离体而出的错觉……
视线渐渐开阔,路终于跑到尽头,环顾周围两人竟跑到了山顶。身后便是追兵,想再返回已经没有退路。
“御,怎么办?”
“你先躲起来,他们不确定我们在一起。”
“那你呢?”
“不用管我,我可以应付他们。”
“御骗我,刚才御和他们交手受了很多伤,这次怎么应付?”戚继云拉着言御的手不肯放开。
“云,听我说:他们想找的是你,只要你不被他们捉到我就很安全,他们会想通过我捉你。明白么?所以只要你藏好,我们都有救。相信我!”
“好,我听御的。”
“藏好,记住不管什么情况都不要出声。”
“好。”
刚安排好戚继云,追兵已到。没有了后顾之忧,言御此时有背水一战的决心。
“在这里。”呼应声不断响起,暗杀者逐渐聚到一处,看着言御如同待宰割的羔羊。
“另一个人呢?”领头的蒙面人问道。
“只有他一个。”
“你的主人呢?”蒙面人转问言御。
“你的手下不是已经回答你了么?”
“我在问你。”
“我又不是你的手下,为什么要回答你?”
“臭小子,活腻了!”上次众人近身缠斗没有用枪的机会,虽然言御受了不少伤,这几个人也不好过。此时言御口气嚣张,新仇旧恨积在一起发作,蒙面人身边的同伙掏出随身的手枪向言御射去。
戚继云差点儿惊呼出声,只听到“砰——”、“吭——”两声之后半晌无音。从戚继云的位置可以清楚看到山顶发生的事:两声响一声是手枪放空的声音,一声是手枪落地的声音。刚才电光火石之间蒙面人用手中铁尺击落手枪,手枪射偏了方向。
“先等等,不着急解决他。”蒙面人收回铁尺,随意站到言御面前,“哼,好高的傲气!不愧是戚氏族长专职的御守,不过功夫是不是一样高就难说了。我一直想领教族长专职御守的功夫,看他们有什么资格趾高气扬、占据高位!”
“恐怕没人会跟你玩这种无聊的游戏。”
“哼哼,”蒙面人也不动怒又对言御道,“这样子是有点无聊,不如我们设个彩头。”
“什么意思?”
“如果你赢了我,今天我允许一个人下山,谁都可以。”
如果对方守诺放一个人下山自然要比两个人闯下山安全很多,对言御来说这是难得的机会送戚继云走,但这是否是试探言御的疑兵之计,言御不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