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君本纪（穿越 卷四）——海鳐

他只是疑惑，从绝谷走出来，与云洛的相遇，纯粹就是偶然。

那么，云洛是根据什么，玩笑似地解散了经营了十年的寨子，玩笑似地把自己带到梁允眼前的。

预言？夜合欢不是不信，但准成这样子，也未免太邪乎了吧？听雨都还有个不能预言他的缺点呢。

被顽仙老不死的卖了？一度夜合欢曾怀疑过的，但当时云洛洛看着寒天那色迷迷的眼神，那脱线的跟人就走的行为，实在不像早有预谋的样子。

于是，夜合欢就一直疑惑这事。

他到底也没想到，人家爱美成痴的强盗头子，云洛洛同学，当时解散寨子，屁颠跟在他们身后，一直都只有一个目的。

这目的很单纯，单纯到说出来夜合欢也不信——

云洛洛喜欢眼眸清澈的何欢师兄，云洛洛喜欢美艳无双的寒天师弟，云洛洛喜欢水灵灵的男扮女装的依羚师弟，甚至云洛洛不但喜欢一身红皮的火狐，他还喜欢那只浑身金毛的大黄……

花痴到这个境界的云洛洛，绝对是何欢皇帝想也想不到的。

就算一直到N年之后，云洛洛童鞋终于被爱情俘获，夜合欢还是无法理解，怎么会有人爱美爱到这种舍生忘死的地步？

“唉！”云洛洛一声长叹，把夜合欢的眼神，从一层圆台吸引到他身上。

“九弟为何叹气？”梁允很配合地，出口询问。

夜合欢虽然没出声，但静如秋水的眸子凝到他身上，他还是很满足的，深沉了下神情，云洛洛道：“你说人活着怎么就这么无聊呢？三哥，你活够了没？”

夜合欢有时候很佩服自己的定力的，就比如现在。

梁允那么稳重的人，在听到强盗弟弟一本正经的‘你活够了没’的话后，都控制不住被茶水呛到，并涨红了脸，连短短的髭须都可爱地抖了抖。

而夜合欢居然没笑喷，不但没笑，还愣是很赞同地附和道：“是啊，人生在世，熙熙攘攘皆为利，来来往往俱为名，还是有酒今朝醉得好，对吧？”

‘啪’一声，云洛洛双手探出，一把擒住夜合欢的双手，目含水光，“何师兄，原来你才是我云某人的知音那！你说的太对了！”

夜合欢的手被那双爪子按住，委实出乎意料，看着云洛洛一副山高水云遇知音的表情，不由苦笑，难道美人强盗的脱线时间又到了？

“你们在干什么？放手！下贱东西！”一道清脆而软糯的声音，没等夜合欢挣开手，骤然在门口爆响。

口出污言的是刚上来的梁汀，一边说，一边用手拉开云洛洛和夜合欢的手。

而跟在梁汀身后的炙焰寒天，却寒着一张明艳的脸，冷冷对梁汀道：“小孩，再有下次被我听到你骂他，就割了你舌头。”

寒天说这话的时候，气息是嗜血的，森寒而阴冷，梁汀虽然跋扈，但毕竟只是养尊处优的小皇子，心下发颤，嘴却硬，“怕你啊！就骂他，怎样？下……唔！”

梁允大掌一伸，没等梁汀脏字出口，就被捂到了喉咙，赶紧陪笑躬了下身，“何兄莫与小孩子计较，在下先替他赔个不是。”

这个姓何的，一副温雅好脾气的模样，与自己暗自揣摩怀疑，可能是夜国皇帝有些相差太大。

但那温雅里隐藏的强势，却不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帮派这么简单。

这先不说，那个红衣红眼的男人，曾经是炙国暗部的首脑，这点，他已经确定。

所以，那个疑似夜国皇帝的人先不说，单就杀手之王称号的红眼妖怪，就不是好相与的。

夜合欢看着在梁允大手里挣扎的小孩，粉白粉白的小脸，因为憋气而透着绯红，大大地眼睛墨黑的瞳，小小的鼻头白皙的皮肤，啧，真实块好料。

微微一笑，合欢皇帝豁达无比，“还是那句话，童言无忌，不过，你这弟弟也委实骄纵过了些，若能得遇良师自然堪成大才，比如，我的小师妹依羚。”

梁允眼一亮，更用力捂住梁汀的小嘴，急急道：“不知何兄可否代为觅一良师？允感激不尽。”

云洛洛更是急赤白脸，“对，对，何师兄，若能替小汀觅一良师，云洛愿跟随师兄左右随奉，做……”

啧，看来这兄弟俩也被这粉嫩的小孩整惨了，连做牛做马都要说出来了。

夜合欢打断了云洛洛做牛做马的梦想，笑道，“这有何难？在下师傅不日久会与我等会和，我既带你们见他，让他老人家多收名弟子就是。”

“啊，如此真是再好不过！”梁允放开梁汀，面容严肃道：“小汀，还不拜见两位师兄？”

梁汀被他哥哥捂住得差点憋死，本就委屈，如今见两位哥哥，硬是把自己卖给别人当徒弟不要紧，还要喊两个仇人为师兄，一口气噎住，豆大的泪珠就噼里啪啦落了下来。

嘴里呜咽着嚷，“三……哥，你们就不疼……小汀……你对不起，对不起我母妃……呜……我要去找……母妃！”

得，小孩刺激大了，连母妃的称呼都顾不上掩饰，直接就喊起来，一边说，一边往门外冲。

云洛洛一把扯住梁汀的小胳膊，轻喝，“够了你，胡闹什么？三哥还不是为了你好，你懂点事行不行？”

寒天唯恐场面不乱，直勾勾问夜合欢，“他不是小时候就死了娘的吗？”

言外之意就是，梁汀找他母妃就等于找死啦。

“……呃，好像是，”夜合欢无奈地应了一声，“云洛，既然他不愿，你们就别逼他了，明日我们就要离开云州了，到时他就忘了。”

他不说离开还好，他一说，不但云洛洛，梁允也紧张起来，他还没确定他的身份，怎么能救这么放他们走呢？

梁允目光恳切，“这样，何兄若不嫌麻烦，能不能多待两日，与我等一同上路可好，云洛说你们要去凉都，正好我们一路，你看如何？”

夜合欢看着梁允方正的脸庞，若此人当上凉国皇帝，或许也不是难以控制，似乎，他和夜晓星还育有一子的，如今也是七岁，和千寻一般年纪。

不由一笑，点头，“多待两日也没什么，我们师兄妹在云州也一直麻烦云洛。”

夜合欢话没说完，外面就传来说话声，“三爷，十三公子斗宠物的时辰到了，要不要现在开始？”是那鸨娘的声音。

梁允瞪了还在委屈的梁汀一眼，应道，“知道了，马上就下去。”

然后探头看了一楼人声鼎沸的场面，转而对夜合欢歉意一笑，“舍弟这性子，甚至不及我小儿，唉，这如今可如何是好？”

“我看也不必斗了，都是小汀胡闹，让小汀下去说认输就完了。”云洛看着夜合欢和寒天很仗义道。

“我不要！”梁汀哑着嗓子嚷，仇恨高的火焰，从大眼里，灼灼烧向夜合欢和炙焰寒天。

“非要斗下去才行？”夜合欢慈祥的眼神，慈祥的笑容，慈祥的语调。

“是！不但要赢你宠物，若我赢了，你还要答应，不许让你师傅收我做徒弟！永远不许！”

“好！”夜合欢点头，“那若我赢了，你要待如何？你随我处置？永远？”

“我不会输！随你处置！永远！！”

粉白可爱的小朋友，于是乎，就这样，把自己给卖了。

第一八四章：逼良1

斗宠的过程，高潮迭起。

因为一匹黑到没有杂质的玉龙马，一只白到无暇眉间带金德雪鹰之王，俱是世所罕见之物。

甫出现，就让围观的人们惊叹连连，更不知垂涎了多少贪婪之心。

紧接着，头戴纱帽的寒天，红衣飘飘，与披着一身耀眼金色长毛的麒麟犬，一同从空中降落的时候，现场的情绪，基本达到了沸腾。

麒麟犬，世人膜拜的上古神兽，阳光为衣，龙眼为神，犄角似鹿，虬须张扬，威严庄正，气势逼人。

从来只在画册里，或神庙供奉里，才能见到的神兽，凡人哪得一窥的机会？

如今张牙舞爪出现在众人眼前，那震撼，不言而喻。

斗宠的结果，毫无意外。

不光是麒麟犬神兽震撼的效果，更大的原因，自然是因为一撮毛的突发状况。

当然，对于成竹在胸的夜合欢和炙焰寒天来说，鹰王从铁架上，硬生生挣开栓它金链，飞到二层沿廊，对着夜合欢长鸣的现象，绝对是在情理之中。

但对于现场百十号看客来说，那只有不可思议了，能让雪山鹰王看上的人，不是绝代枭雄，即为当世霸主。

而对于梁汀来说，在看到麒麟犬乖顺地跟在寒天身边时，心里已经胆怯几分。

再等鹰王挣开了金链，飞到二楼的时候，那打击，基本已经算是没顶了。

夜合欢看到一撮毛扑来，并没有太多情绪，只是伸手把鹰王杂乱的白羽抚顺了一下，这样众目睽睽的场面，鹰王需要的，可不是和人类太过的亲昵。

云洛洛纤长的指颤抖着指着鹰王，结舌，“你……你，你和……你是它主子？”问的是夜合欢。

此时一楼的人都站了起来，有些轰然的样子，恰有人在轰然声中喊道：“金枝馆搞得什么无趣东西？去对面寻欢别墅吧，听说亥时有大美人出场呢！走啊！”

“可不是，走，赶紧去啊！”一阵符合喧闹声。

夜合欢看着哄然散场的一楼，勾唇浅笑，“一直都是。”

看了眼沙漏，不过戊时三刻刚过而已，就是说，一场金枝馆出面举办的斗宠表演，不过才用了半个小时而已。距离夜合欢设定的亥时，还有堪堪一个时辰，时间，还是很充足滴！

梁允看着楼下呆呆站在场台上的梁汀，一副泫然欲哭的小模样，无奈地叹气。

这孩子，自小就长得粉嘟嘟的可爱，又惯撒娇，即便阴毒如梁承，也对这个小弟爱护有加，那得理不饶人的小霸王脾性，确实是被他们娇惯出来的。

如今能有个人不吃他那套，让他吃点苦头，未尝不是好事。

况且，梁允看了夜合欢一眼，若此人的身份，恰如自己所猜，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妙处。

有这个心理的梁允，就对梁汀与炙焰寒天间的游戏，采取放任，甚至鼓励的态度。

此时梁汀的落败，基本也在梁允意料中，所以，就不曾，过多注意下面情绪沮丧的梁汀。

只是对夜合欢道：“这局面，想必一开始就在何兄意料之中，若有我兄弟能尽力之处，自当竭尽全力。”

是不是皇家出品，都会这么举一反三？这意思，我若不找点事你们做，似乎有点对不起他们兄弟一样。

夜合欢本想下楼的脚步，就顿了顿，笑道：“倒也不敢劳烦，只要你这个哥哥的，放心让梁汀和我们呆在一起就行，你知道，我小师妹年纪和我等相差不少，一直渴望有个年龄相当的说说话，当然，若云洛也肯的话，更再好不过。”

能与美好的人和物长久相处，云洛洛自然一百个愿意，赶紧点头应，“愿赌服输，自然随时侯在左右。”

梁允闻言也畅声一笑，“何兄真是太客气，尽管带他们去就是了，想当然是不需要在下同去吧？哈哈”

笑了两声，梁允顿了下，眼神深沉，话里有话又道：“既然何兄与我兄弟一见如故，日后行事，自然也有如兄弟，何兄以为如何？”

这就忍不住了？夜合欢应景地把嘴角抿紧，这样会显得严肃些，沉了声音道：“说是兄弟的话，也不为过的，既如此，不如你我找个时间坐下叙叙旧。”梁允好歹算是他妹夫吧？

来那个晕沉稳地抱拳，却没掩住眼神里一瞬间的放松，“自该如此。”

“那我们先去对面逛逛，看大美人的场面可不多见，对吧？要一起去吗？”夜合欢拔脚就走，寒天已经在下面招呼他几次了。

“不了，我还有事，让云洛和小汀陪你过去吧。”梁允很明白地推辞，寻欢别墅，大概和金枝馆一样，幕后的人都是不言而喻的。

“也好，”走到门口，夜合欢停了停，近似耳语的声音，对梁允道：“自家人嘛，总是要帮自家人的，你说对吧，梁允？呵。”

说完，不等梁允醒过味来，青衣翩然，扭身下了楼梯。

夜合欢身后，柔媚的金枝馆鸨娘悄然走到梁允身侧，垂头恭顺的女子，不再有风尘味道，“三爷。”

梁允头也不回，气势俨然，“停止调查此人，加紧老八那里的行动，老二那里，我会料理。”

“是。只是，三爷，炙国与乘皇子如今交往甚密，恐您身边……”

梁允手一摆，往日总因可信任的人少而忧心，如今，那个人都说自家人了，“成败皆有天定，若有此人相助，还不得所愿，那也是天意难违，按此行事，下去吧。”

转瞬空寂的雅室里，只余梁允独自静默。

良久，饮了口凉茶，寂寥的音调幽然长叹，“晓星，就算我坐到那个位置，你还是不会回头看我一眼……我又为了什么呢……为了思夜？不过七岁的孩子……思夜，你娘，她却又到底为的谁呢……唉……”

从寻欢别素后院进去，夜合欢只问了云洛一句话，“云洛既然来了别野，那可愿意帮我一个忙？当然，只是很简单的忙。”

云洛对他弟弟梁汀为何先走得问题，一点都不怀疑，欣然点头，“好啊，复杂也无所谓。”

夜合欢就淡淡一笑，云洛这样的人，或许当强盗真的是最好的选择。

就连那梁汀，刚才跟寒天走得时候，还拉拉扯扯不乐意。

这云洛倒好，连句好话都没给他，就屁颠跟来了。

说他心机深沉，别有所图，夜合欢或许会信。

但若说，他纯粹只为了喜欢与美好的东西相处，打死夜合欢他也无法相信。

当然，云洛洛确实有那么点于私心，倒确实是真的，这点夜合欢真没猜错。

就算离开那个肮脏的帝宫十年，他也总算是皇族子弟，权与利的倾轧，他看得透彻。

此逢多事之秋，若一个站错方向，那就算他想余生只做强盗，也是不能的了。

而梁允，就是他选择的队伍。

既然选择了，既然认准了可以相助的人，那么，跟在他身后缠着他，也是该做事的事，对吧？

“云洛，介不介意玩一次男扮女装的游戏？寒天也喜欢玩。”

顺着后沿廊，上了二楼的平台，夜合欢转身，灯火明灭的雨夜里，眼瞳深邃，嘴角带笑，仿似乍现人间的魔，诱人堕落而不自知。

不是为了后边那句‘寒天也喜欢玩’，而是，因为这夜色，因为这细细的雨丝，因为眼前人翘着的嘴角，云洛洛迷瞪瞪点头又点头，连道：“不介意，不介意。”

于是，在云洛跟在夜合欢身后，进到青花那间屋子，看到再古怪诡异的事，也接受得理所当然。

就连他亲爱的小汀弟弟，大眼含泪，无比委屈地求助，他都能做到视如不见。

青花一脸菜色，整个人贴在墙壁上，用无比狱卒的眼神，看着眼前恍似群魔乱舞的屋子。

依羚是最乖巧的一个，原本就习惯了男扮女装，因为黄花说是夜合欢的指示，所以他毫不犹豫就装扮了，此时正对着铜镜细细描着眉毛。

炙焰静湖正处于痴呆鼎盛期，自然让他脱就脱，让他穿就穿，一个小侍童就能搞定他，这时，正傻笑着让小童替他挽发。

满地各色衣物里，黄花拿着粉色纱衣，寒天手里玩着小刀，正一左一右，夹着粉嫩细白的小梁汀，做恐吓加威逼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