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三）——北棠墨

“我被人当怪物一样研究……你还欺负我……呜呜……走就走……我才不要住在这里……”

莫小北蹲在那里哭诉完委屈之后，蓦然起身朝外跑，结果撞进已经绕到这边来准备安慰他的蓝狂怀里。

蓝狂搂住莫小北，歉意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揭你伤疤。我以后再不说这样的话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莫小北伸着小拳头在蓝狂身上砸了几下，发完脾气，忽然觉得自己在蓝狂面前怎么变这样子了，有些害羞，脸蛋儿白里透红，跟熟透了的苹果似的，水嫩嫩的好像掐一把就能掐出水来，他小声地道：“我胡乱发脾气……也有不对……”

“不生气了吧？”蓝狂抹去小孩眼角的泪滴，问道，别说，这莫小北哭完后双眼红红，还真跟兔子有一拼了！

莫小北摇摇头低着头扯着衣角不敢抬头看蓝狂。

蓝狂看到他额角刚刚撞门框上都青紫了一块，隐约有些肿，又有些心疼，俯身帮他吹了吹，伸出食指用指腹轻轻按了一下：“疼么？”

莫小北见他伸手指头过来，吓得眼神闪躲了一下，但察觉到他是担心自己撞青了额头，便又松了口气，心里甜滋滋地摇摇头：“不疼。”

“那吃饭去吧？”蓝狂扶着莫小北的肩膀，把人转过来推坐在椅子上，坐在他身边帮他夹了好些菜到碗里，“喏，都是你爱吃的，不要生我气啊，我刚刚口不择言……”

莫小北往嘴里扒拉着蓝狂给他夹的菜，眉眼弯弯又恢复了往日的好脾气：“嗯，我不会生你气的……”

其实刚刚……他是在气自己而已……

不过这话他没有说出来，他怕说出来，蓝狂真的会把他当怪物然后赶走……

他很喜欢跟蓝狂在一起，不能接受被赶走，所以暗暗告诉自己──莫小北，你一定要乖乖的不要再惹蓝狂生气。

经历这次事件之后，莫小北更不敢睡觉了，他也知道蓝狂担心他，每晚会到他房里查看，所以便假装睡着了躺在床上，乖乖的，也不会掉到床下边的地毯上来了，也不半夜看书了，人很乖很乖。

蓝狂见他跟常人无异，便也渐渐松了口气。

还好，这小家伙终于恢复正常了，只要他没有什么状况就好，不然真是令人担心死了。

如此过了几天，蓝狂有天半夜起来上厕所，没有开灯，而是摸黑出门，结果刚下床走了几步，差点被什么绊倒，他心里一惊，赶忙摸索着门边的开关打开大灯，然后便看到莫小北赤身裸体地睡在自己房间的地板上，因为蓝狂的地板上并没有铺地毯，地板晚上很凉，莫小北整个人小小地蜷缩成一团，抱着肩膀睡的正熟。

说他梦游吧，他却是睡着的状态，而且睡得很稳，刚刚绊倒蓝狂的动作也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篮筐回头看了一眼从里面反锁的门，心中疑惑更深──他房间的门是反锁着的，莫小北本应该在隔壁的房间，他怎么跑到自己房间里来了？又是怎么跑进来的？还是以这种赤身裸体的状态……自己竟然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011.小孩的秘密（下）

蓝狂百思不得其解，于是只能上前将莫小北抱到怀里推醒：“北北，醒醒，北北，醒醒！”

莫小北被蓝狂叫醒，迷迷糊糊地样子，他呆了半响才揉着眼睛看蓝狂：“哥哥早，这么早叫我起来做什么？”

“你是怎么进来的？”蓝狂问道。

莫小北没明白过来，呆呆地看着蓝狂，疑惑地问道：“什么怎么进来的？”

“我是问，你怎么到我房间的？”

怎么到你房间？怎么到你房间……

莫小北的瞌睡虫突然被赶跑了，他低头看了一样自己，赤身裸体，再环顾房间──并不是蓝狂安排他住的那个房间！

“啊──”莫小北惊叫一声，推开蓝狂，朝门口跑去，拉了半天也没法拉开蓝狂的房门，他急得脸色发白，蓝狂不解地看着他，好像这小孩突然陷入什么惊恐的状态，理智也没了，这门不是拉而是推的，可是莫小北发了疯一般往自己这边拽。

“是用推的。”篮筐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莫小北反应过来，推开门，跑到隔壁房间，将门反锁，一下子钻进被窝把自己整个包起来，蜷成一团，瑟瑟发抖，口中有些惊恐地呢喃：“又来了……又来了……”

蓝狂跟到莫小北的房间门口，拧把手却拧不开，知道是小孩把门反锁了，于是试探性地敲敲门，道：“北北，开门！”

莫小北将头蒙到了被子里，但是也能听到蓝狂的敲门声和说话声，听到蓝狂让他开门，他使劲摇了摇头，却不说话，抱紧了被子闭上眼，眼角缓缓落下两行眼泪。

“北北？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事跟我说好不好？”蓝狂见无论怎么敲门莫小北都不开门，他又不能一脚踹开，这样肯定会吓着小家伙的，不过看他那样子好像是害怕，所以只能模棱两可地道，“北北，你是不是害怕啊？所以才会跑到我的房间去？”

说完，蓝狂将耳朵贴在门边，里面却是依旧没有动静。

莫小北听到蓝狂问他是不是害怕的时候，的确抖了一下，然后努力将身子缩到最小，将被子抓到最紧。

蓝狂听了半天没听到小孩过来开门，摸了摸下巴，索性绕道院子外头，然后顺着墙壁爬到莫小北所在房间的阳台，就着月光往没有开灯的屋里头张望。

床上的被子拱成一团，不用想也只知道肯定是莫小北在里头呢，蓝狂小心地翻下来，从阳台那里走到窗户边上，小心翼翼地准备开窗户。

好不容易开了窗户，蓝狂想翻进房间，身子刚探进来就听到低低的啜泣声。

哭了？

蓝狂疑惑地看着床上那一小团棉被，有些不解地眨眨眼，这小鬼身上的谜团还真不少，好端端的怎么又哭起来了？

轻手轻脚地从窗户翻进来后，蓝狂一点点靠近床边，小孩的啜泣声也越来越近。

蓝狂轻轻地叫到：“北北？你怎么了？是不是想家了？”

莫小北被蓝狂的叫声吓了一跳，蒙着被子拱了拱身子，继续当鸵鸟。

“干嘛蒙着被子？待会儿该喘不过气来了。来，听话，先把脑袋露出来。”蓝狂边说边伸手去扯他的棉被。

莫小北在里边死拽着不放手，口中反对道：“不要，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出去！”

“一个人静可以，先让我看看。”蓝狂不听他的，手中用力，把被子扯开了。

莫小北的力气自然没有蓝狂大，连同被子一起被蓝狂拽到了怀里，露出他的头来。

只见莫小北双眼通红，大眼睛里还残留着恐惧，蓝狂一时之间有些弄不明白，将人抱住，伸手擦擦他的眼泪，问道：“能不能告诉我，你在害怕什么？”

莫小北闻言脸色一变，却是使劲摇头。

蓝狂也不气馁，继续猜：“是不是害怕被那些人抓走？”

莫小北瑟缩了一下，低下头去。

蓝狂笑了笑，忽然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北北，你在我这里住了多久了？”

莫小北低着头掰着手指算了算，低声道：“二十一天了。”

“那你看出我是什么人了吗？”蓝狂问道。

“不知道……”莫小北摇头，片刻后又小声道：“不过应该是……很厉害的人……”

蓝狂笑道：“是啊，我是很厉害的人，我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你不被那些人找到并抓走你，你还害怕什么？信不过我么？”

“不是的！”莫小北连忙摇头，“我没有信不过你……”

“那为什么怕成这样？”蓝狂顺势追问。

“因为……”莫小北差点脱口而出，半途醒悟，抿着嘴不说话了。

“因为什么呀？”蓝狂心说，这小鬼怎么这么死心眼啊，威逼利诱了这么半天，一个字都没套出来。

莫小北见蓝狂是真的担心他，而且被蓝狂看着，心里边特别踏实安心，他思虑了半响，小声道：“这个……不一样的……不是厉害不厉害的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蓝狂感觉自己都快被这小孩绕蒙了。

莫小北努力让自己把话说清楚：“我身上有东西，他们是想通过磁场把我抓回去，不用现身，也不用找到我就可以实现，因为实验室里的机器跟我身上的磁场是相互呼应的，他们调整好了的话，我就会在睡一觉醒来的时候换了地方……所以我才控制自己不要睡觉，而且挺不住了睡觉的时候也要想着不被抓走……”

虽然莫小北说的话有点匪夷所思，而且小孩的表述能力不太好，但是蓝狂大致明白了，那些科学界的疯狂研究者大概是研究了什么磁场之类的实验，莫小北这几天莫名其妙从床上滚下来其实并不是他自己所能控制的，而是睡着了的时候身体会自动出现在地摊上，门边，甚至于是──自己的房间里。

“没有办法阻止吗？”蓝狂问道。

莫小北沉默，蓝狂追问：“到底有没有办法阻止？你说他们在调整磁场，那你为什么会离我越来越近？跟我有关系吗？”

从开始掉到床边，然后是地地毯上，然后是门边，今天竟然到了自己的房间，是不是说，再来一次的话，可能会到自己的床边甚至床上去？

莫小北嗫嚅着道：“我心里不想回去的话，应该就不会回去了，可是这个不确定的，我以前也跑掉过，可是没多久就被他们用这种方法找回去，然后继续研究我……”

“是不是你想着我的话，就不会被弄走了？而是会离我越来越近？”蓝狂猜测到。

莫小北不好意思地低头，然后，点头。

蓝狂恍然着伸手拍拍莫小北的头：“那有什么好怕的？你就想着我不就好了？实在不行的话，就到我房间里来一起睡也可以的。”

莫小北闻言，双眼里晶亮的光闪啊闪：“真的可以么？你不嫌弃我是怪物？”

听到这句话，蓝狂才明白，莫小北究竟在怕什么。他不是怕被抓回去，当然，这个多少也怕一点的，但是照他刚刚说的，他逃跑过好几次也被重新抓回去过好几次，这些他已经习惯了，也不会太害怕。

他不习惯的是，被他依赖上的人接受不了他这种特殊的体质，甚至觉得他是怪物，所以他心里才会那么害怕，怕自己也把他当怪物，然后丢弃。

“没关系的，我不嫌弃你，想着能被一个人这么信任的依赖，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蓝狂安慰道。

莫小北脸上的紧绷表情终于放松下来，他舒了口气，露出笑模样：“大哥哥你真是个好人！”

眼珠子却是转了转，暗自忖度：这个怪法都能接受的话，那么另外那个被人研究的奇怪因素，他应该也不会嫌弃吧？

是现在告诉他自己还有别的奇怪的地方，还是过一阵再说？唔……反正也不影响什么的，那就等等再说吧……

蓝狂听他这么直白地夸自己，忍不住笑了笑，视线下移，瞄见小孩裸露的胸膛，不由玩笑道：“没想到北北你喜欢裸睡啊！”

如果说以前的莫小北不知道这些个避忌，跟个白纸一样纯洁无瑕，甚至还敢当着蓝狂的面把自己脱个精光，但是现在可不行了，莫小北心里对蓝狂充满了依赖和信任，还有那么一丝丝爱慕，被蓝狂盯着他的身体，终究有些不好意思，他拽过被子把自己裹紧，羞涩地道：“你不要看……”

012.先上车后买票

本来蓝狂也没想看，就是瞄见了，然后随口说了那么一句，现在莫小北把自己裹紧义正言辞地告诉他‘不要看’，蓝狂心里头就痒痒的，伸手去扯他的被子：“又不是没看过，给我看看怎么了？”

莫小北惊呼一声，裹着被子挪远一点，低声道：“不一样的，总之，不能看了。”

蓝狂很想问一句，为什么不能看了？但是见他坚持，也不再逗他。

毕竟莫小北的脾气他现在也有点摸透了，一不小心就惹哭了，于是揉揉他的头发，柔声道：“那你穿上睡衣，待会儿来我房间找我吧，以后咱们可以睡一个房间，你不用怕被那磁场影响，我不会嫌弃你的。”

“嗯！”莫小北点头，眼睛又开始眯成一条缝儿。

蓝狂好笑地摇摇头，起身出了莫小北的房间。

这小孩，还真的是小孩心性，不高兴了就哭，高兴了就笑，没什么藏着掖着的，真让人觉得窝心！

当晚，莫小北换上那身兔子的睡衣，赤着脚推开蓝狂的房门：“大哥哥，我好了。”

“过来吧！”

蓝狂房间的床也挺大的，划拉出一块分给莫小北绰绰有余：“喏，你在这边睡吧，放心，有我在，一定不会让那些人把你弄走的。”

“嗯！”莫小北开心地点头，然后掀开被子爬上床，对着蓝狂道了句‘晚安’便枕着枕头闭上眼睛，没多久，就睡着了。

这之后，只要蓝狂回家的话，莫小北就会在他的房间一起睡，如果蓝狂有事忙晚上回不来，莫小北也不睡，就在蓝狂的房间抱着控制器自己一个人看电视，心里头没有之前那么害怕了。

有时候看着蓝狂房间里属于蓝狂的单人照，莫小北还会轻轻地抿起嘴巴笑。

有天晚上，莫小北歪着头想了想，拿出自己的手机，对着蓝狂的照片‘咔嚓’照了一张相片，宝贝似的存起来，然后攥着手机美滋滋地靠在被窝上时不时对着照片看一下，眉眼弯弯，连眼睛都在笑。

这天，染风歌给安暮打电话，让他带着安雅来天阑酒吧，他已经跟无影说过安雅的病情了，无影正好没什么事，索性就答应帮安雅看看。

刚挂断电话就接到程希然的电话：“疯子，我把房间整理出来了，师父老人家也等着呢，你那病患什么时候来啊？”

“快了，别急。”染风歌抓过旁边苏以陌的手腕看了看表，估算道：“半个小时后吧，我也去。”

“好，那我等你！正好有事让你帮我参谋一下！”程希然声音乐呵呵的，好像有什么美事一般。

挂了电话之后，苏以陌侧头看着他：“你去做什么？”

“废话，我是牵线人，我不去像话么？”染风歌整理一下领带，站起身来，“你去不去？”

苏以陌无奈地看着桌子上一大摊积累的文件，摇摇头：“我想去，可是文件太多了，不处理完，明天会积压更多。”

“那好吧，我自己去。你慢慢看。”染风歌幸灾乐祸地往外走，被苏以陌拽住，委屈地抱怨道，“都说了让你帮我分担一点，你偏不帮我，这会儿我没办法陪你了吧？你说你干嘛总是跟我对着干？嗯？”说着，苏以陌忍不住去掐他腮帮子，被染风歌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阻止了他的动作。

“拜托，这是你苏家内部的资料，我看不合适吧！”染风歌冠冕堂皇地开口，实际上他就是懒得看那一堆一堆的文字。

“你是内人，内部的资料自然也是可以看的。”苏以陌大言不惭地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