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人自然更不必说了。
凌洛炎想抬手说什么,动了动衣襟,才想起他的手正被人握在掌心里,好像自从他的祭司受了些不大不小
的惊吓之后,便时常会这样抓紧了他,像是生怕他在这黑暗里消失一样。
侧首去看身边的男人,幽暗的光线里,那双深邃如星的眼正微微阖起,不知是不是被他先前的动作惊动,
那只握紧他的手竟然又多了几分力,那抓紧的力道和手心的温度,不期然的会让他想起一切其他的来。
不知是不是和他想的一样,还是猜到他心里所想,凌洛炎只听见开门声响起的同时,耳边一声轻笑,去看
他的祭司,却是一派神情自若的模样。
这会倒是取笑起他的胡思乱想了?
分明有人才是造成这些的罪魁祸首,若无其事的跟着前头的绮旋王走进去,凌洛炎的指尖缓缓穿过龙梵的
手指。
顺着那缝隙伸进去,就在他满是暗示性又无比挑逗的抽动之时,五指忽然被扣住了,耳边落下一句轻语,
“洛炎真的确定,要在此地诱我?”
已经都这么做了,他还有什么好问的?凌洛炎一挑眉,有些挑衅的看他,龙梵总不能真的在这种地方和他
做什么。
白袍祭司微笑,看到这种微笑,凌洛炎霎时警觉,就在这时,眼前忽然一亮,周遭的昏暗全数退下,取而
代之的一片说不明颜色的光晕,将他们所有有笼罩。
“这就是聚灵枝?”钱长老被眼前的东西震撼了,其他几人也发出惊叹的赞美声。
正前方,虚空而生的一株灵草似的东西,正散发出柔和的光芒,被这株东西吸引,所有人都往前看去,在
一番目眩神迷之下,没有人留意到不知何时他们的宗主和祭司已经落到他们身后了。
当然除了一个人,只有林楚时时会关注那抹赤红的身影,关注那一双总是形影不离的身影。
回过头,他也和其他族人一样,再次看着眼前的聚灵枝,注视那绽放华光,如同七彩珊瑚枝一般的东西,
脑海中印下的却是他方才所看见的景象,那交错的发,对视的眼,贴近的唇和戏谑的低语,他不想去听清
说的是什么,也不敢去听清。
就连那一幕景象,他都知道是自己不该见的,只不过他有留意到一闪而逝的注视,那是祭司的眼神,虽然
难以察觉,但祭司龙梵的目光,又有谁能被他注视而无知无觉?
林楚心不在焉的看着那株枝桠似的灵物,终于听到身后响起两人的脚步声,说话声是若无其事的轻快和随
意。
这就是聚灵枝?和那欢喜树的感觉倒是有些相似。“红衣殷然,唇边的颜色也更多了些绯红的男人舔着唇
,负手走近,几人连忙让开身,让他们的宗主走近去看。
说不明颜色的枝桠虚空的半飘浮在空中,看不出有实体,仿若本来就只是由光点聚集,如一场梦幻,稍加
碰触就会破碎,七彩光猜疑地柔和朦胧,将整个空间印照出一片迷蒙,就连空气里的一粒尘埃都化作了美
梦的一部分。
他们见过的欢喜树,岂不也是这样的感觉?被凌洛炎一语提醒,赤阎族的几人连连点头。
钱长老最是追根究底,对此分外疑惑,不等他问,绮旋王已经说道:“那欢喜树,便是因这结界裂缝,聚
灵枝灵力外泄造成的,当年我见了,着实被吓了一跳,没想到结界里的力量竟会对外面造成如此大的影响
。”
“可不止这些,那棵树是聚灵枝的影响,除此之外,结界里还有上古异兽逃出去,吞噬自然之力,造成空
间扭曲,把死尸都挪了地方,那棵欢喜树上可掉下过不少尸体来,这些都是你们这里惹出的麻烦。”
凌洛炎说起这些,不无嘲弄,灵犀族是为了看守世间的而存在,到了如今,他们早已失去了作用不说,还
是一切麻烦的根源。
听出他话里的意思,绮旋王叹息,其它灵犀族人也无言以对,这是不争的事实,这个结界里早已乱做一团
,若非如此,他们又怎会将所有希望寄托在这两人身上……
聚灵枝的光华照耀之下,赤红衣襟艳丽似火,负手站在他们面前的男人,还有在他身边,那一身白袍的银
曜王,不论他们被世人如何称呼,他们之间关系如何,都是继承了两位神人力量的人。
唯有他们,才能将眼前的所有混乱结束,对此,他们无比坚信。
“据说这个聚灵枝就是能救世的东西之一?”凌洛炎一边问着,去碰触那看来一触即碎的聚灵枝,在一片
抽气声里,将那枝光华拿到手中,就像是只是在端详一件寻常不过的东西,摆在手上翻来覆去的研究。
不知多少年来,可没人敢轻易去碰聚灵枝一下,像是由无数光点聚成的聚灵枝竟然安然无恙的被炎主拿在
手上了?
灵犀族人先前倒吸的那口气还没吐出来,便被眼前所见而惊,屏息看着那双骨节分明修长白晢的手在聚灵
枝上不断摸索探究,险些没把自己憋死。
等确定聚灵枝同有消散成光点散去,才一个个满是惊叹的看着眼前那个红衣人又把聚灵枝递给身边的银曜
王,听他说道:“就是这东西影响炎火,刚才拿在手上,好像有什么力量流动起来,你呢?”
存在至今无人敢碰一下的聚灵枝又被递到了另一双的手上。
龙梵接过,感受到那股不是朔水,也不是炎火,却隐约有些熟悉的力量,微微摇头,正在这时,外间传来
敲门声,还有一阵急促的禀报,“王!族人查探到外面有人接近!”
“来人多少?派人再探!”绮旋王面色骤冷,吩咐完便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他身喧的灵犀族人见有意
外出现,也都匆忙出去判断情况了。
“看来你们这里今日要热闹了。”凌洛炎如此打趣,绮旋王满脸疑惑的摇了摇头,“他们从来没有这么直
接的过来打探过。”
对一旁表示疑问的赤阎族人,他解释道:“我们两方灵犀族看法不同,做法不同,彼此对立,但我族已经
躲入地下,无法吸收月魄之力,也许是觉得我们已经没有威胁,又有迩生在手作为人质,不惧我们做出什
么,他们此前从不会浪费人力来做什么无谓的试探。”
那些人的精力和心神,全放在结界之外的世界上,借着那个不稳定的裂缝,不能所有人都随意出入,但只
要有人出去,定然做过什么,他们的目标 应该也是这两人吧……
绮旋王神情沉重下来,凌洛炎却没有注意这些,他正感觉到炎火的力量开始复苏,就好像是从沉睡中醒来
那样,无比清晰。
龙梵察觉他的异状,看了眼手中的聚灵枝,“洛炎的力量在恢复,之前应该是它在召唤我们,你的感受比
我更直接强烈,如今恢复起来,定然也会让灵力有所波动,觉得怎么样?”
不曾顾忌此刻的场合,龙梵将他拉近,抬起他的脸仔细看了,没有看到痛苦和丁点的难受,微沉的脸色这
才和缓,“想必片刻就能好了。”
“我知道……”凌洛炎点头,说不清身上的感觉是怎样的,就好像被什么暖暖的东西包围,炎火的力量越
来越明显的存在于他身上的每一个地方,要用言语描述的话,就是存在感更强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那排列整齐的尸体,诡异到无法用常理解释的死状,竟然是这样恐怖的力量所造成的?
有人要灵纾走,他就只能走,有人要那六位曜师死,他们便只能死,用言语就能控制他人,这是何种骇人
可怖的力量?!还有蓝滕,连死去之人都能控制,连尸体都会被那种力量掌控,这……
难道是神人之力?仿佛脑中轰然一声,赤阎族人怔愣着无比惊惧。
跟我来……仿佛灵纾说的那三个字还在耳边回响,空气里弥散着一股诡秘阴冷的气息,昏暗的议事厅里,
只有桌案上一盏盏琉璃沙灯散发着幽冷的银光。
众人围坐的身影在墙上倒映出一个个巨大的暗影,恍如就是那股在暗处窥视的神秘力量,僵硬的脖子缓缓
转动,互相对视,不知是不是银光照射的关系,他们只看到一张张发白的脸色。
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却在这时,听到一声含笑的叹息。
“言灵。”平平淡淡的两个字,在弥散诡异和窒闷气氛的厅堂里忽然响起,打碎了一室诡秘幽冷,众人循
声看去,只见白袍祭司微阖的眼正抬起,那双沉静的眼深沉如海,平和的没有一比波澜。
听到那两个字,又见了这么一双眼,长老们吐出憋在心口的气,几乎有种虚惊一场的感觉。
有祭司在,他们有何可惧,不管这是什么力量,在他们眼中早已如同神人的祭司,难道还会无法抵挡这种
妖术似的东西?
“那是言灵术。”仿佛没看到众人脸色煞白又恢复如常,祭司龙梵淡淡说道:“那是上古便存在的异术,
在言语之上赋以特殊的灵力,用言语来控制他人行事,只有生有双耳,能听见说话声的人,都会被言灵术
所控,作出不符合自己本意的事,甚至是自绝。”
没有那身着红衣的人坐在上首处,没有他在身边,白袍祭司神情浅淡,说了这些便又微微敛目,再也不语
。
其他人却被他这番话安了心,原来也是靠灵力,这下不必担忧了,要论灵力,有谁可与祭司相比,长老和
曜师们松了口气,只有灵犀族为听了究竟,脸上陡然变色。
他们都想到了,当年某位身怀灵力无比深厚的灵犀王是怎么死的,也是在某一天,莫名其妙的自绝身亡,
连留给后为的灵力继承都没有。
“他们就是这么害死了前任灵犀王。”绮旋王不知何时站在门前,显然是听见了龙梵这番话,和他的族为
一样,脸色十分难看的。
谁也没想到,那些灵犀族的叛徒里,竟然有为拥有这样的力量,甚至早已利且这种力量对他们下过毒手,
原来他们不是觉得这里的灵犀族没有威胁才至今没有下手,而是早已将可能存在的威胁除去,是他们造成
了今日如此衰败的灵犀族。
绮旋王咬牙无比痛恨,灵犀族为群情激奋,夜翼往外张望,却只见了迩生跟在绮旋王身后,不见他的主为
凌洛炎,不等他再问,龙梵已经察觉他的异样,心下略微思量,骤然站起身来。
“当日我们到了结界之中,可有为落单离开过?”沉冷的话音,不复先前的淡然沉静,众为惊讶的看着祭
司龙梵站起,忽觉一阵可怕的压迫感。
就如眼前是汪洋无边的海洋,即将掀起风浪,如今正在那紧要危机的关头,令为不自觉的紧张忐忑起来,
怀冉最先冷静,细想了一下,回道:“当时情况混乱,未能留意,不过……”
不等他说完,岩骁已经接着说道:“祭司在担心什么?除了林楚长老奉命带人去找歇脚的地方,没有有离
开过。”
骤然间,仿佛空气中的流动一滞,所有人只看到祭司脸色倏然沉下,“林楚在何处?”
平平的话语声,却如同一道骇浪,在那停滞的空气里卷起一层冰寒噬人的危险,所有人都连忙站起身,犹
如是想缓和和躲避这样的恐怖气息,往左右看去。
林楚长老,竟然不在?他先前跟前一起去看聚灵枝了,而后……
无人再见到。
迩生在绮旋王身后皱眉,“刚才好像见了林楚长老,往炎主那边去了。”
“洛炎!”白色身影如一道虚影闪过,再等众人看去,眼前早已不见了祭司龙梵的身影。
往那扇收藏聚灵枝的大门掠去,龙梵心口不断收紧,洛炎的炎火正在恢复,这个过程中假若有了差错,假
若不是那么顺利,假若有人刻意加害,又或者,洛炎恢复之中疏忽了身外的危险……
微蓝化作暗黑,外泄的灵力崩断了发上的束缚,黑发飞扬如魔,若是此刻有人见了这样的祭司龙梵,只会
视之为魔,而无人再会觉得安心。
只因不在议事殿里的人是林楚,若是他人,龙梵兴许不会那么紧张担心。
但那个偏偏是林楚,一个满心倾慕着那抹绯红的人,一旦受到言灵术的操控,一旦受到摆布,只要稍加撩
拨暗示,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此时的他根本无心去想像,他相信洛炎的能力,却无法不让自己的心不乱。
第一百九十六章
如七彩珊瑚一般的枝桠在昏暗中散发出柔和的光芒,有规律的闪烁不定,桌案上,一袭红衣如一团烈火展
开,在这闪耀不定的辉之下仿佛透着艳丽的火光,身披火色的人正自沉睡,银发垂下,使得那张俊美惑人
的脸孔更添几分冷魅。
看不见平日里的张扬狂荡,也没有不悦之时的慑人厉色,悠然慵懒的睡姿,让人也想就这么随着他睡去,
不想再挪动脚步。
林楚就这么站在这袭红衣面前,目光痴然,脑海中仿佛不断有人对他低语,飘忽的话语声怂恿他上前,不
断挑动他心底那份不敢奢望的亲近。
只要再走几步,他就能触及眼前的人……
心中所倾慕,心底所向往,全都在眼前,那头银发,那身红衣,在睡梦中都不曾弱去的气势,伸展四肢如
一尊神像般在他眼前躺卧的男人,是他的宗主,是他此生都要臣服,绝不想背叛的人。
从来没这么靠近过,痴望眼前,林楚的目光迷茫,仿佛有人控制了他的双腿,分明知道不可再接近,身体
却不由自方的随着最真实的心意,继续往前。
他越来越接近,聚灵枝光华闪动,正在睡梦里恢复炎火之力的凌洛炎好像完全不知身外之事,被炎火的那
种暖意包围,此时他正陷入一种近似入定的状态。
曾破碎的魂魄,曾失控的炎火,他的身体虽然能随意操纵炎火的力量,但这一次聚灵枝的影响引起了炎火
的骚动和共鸣,那种感觉就像隐藏在深处的力量正在翻腾。
呈放聚灵枝的房间里,躺着的人兀自沉睡,站立之人却思绪混乱,林楚觉得整个人被一分为二,一个清醒
的看着自己越来越走近却无法阻止,另一个却叫嚣着想要上前,将所有埋藏不敢显露的感情全部宣泄出来
。
最后一步终于落下,林楚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看着他的宗主,神情开始涣散了,理智与情感的交战在目
光落到眼前的时候,天枰倏然倾斜,那银与红的辉映,任何人都无法抵挡。
他岂不是有很多很多的心意想要表达,为何不去做?为何要克制?是了,他应该让他的宗主知道才对,他
应该顺从心底的声音。
去吧,去让你的宗主知道……那不知何时回荡在耳边刻印到心时的话音飘忽的如此说道。
“宗主 ……”低低的喊了一声,林楚俯下身去。
龙梵在地道时匆忙往前,从来平静沉稳的神色已经沉下,到了那扇古旧的门前,骤然推开大步走进,早已
设想过万般可能,但眼前的情景还是让他微微一怔。
凌洛炎还靠在案上,还是那副睡着时的姿态,懒懒的漫不经心,见他走进,抬了抬眼,算是打了招呼,随
后一起把目光投在房里的另一个人身上。
林楚就在他脚下,近到只要再向前一些就会碰触碰触到他的衣摆,但他并没有碰到,而是跪在他的脚边俯
首叩拜,手心朝上分做两边,在双手之间,他的额头重重的叩在地上,就那么叩着头,跪着地,仿佛他就
是他的天,他的神,是他不敢亵渎不敢碰触,不敢再前进一步稍有不敬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