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林楚,凌洛炎缓下了唇边习惯的笑意轻佻,林楚的心意他始终知道,却没想到,已经发展成了这般。
在龙梵身后,其他的族人也匆匆赶来,稍微迟了一些,可所有人都明白林楚长老已经被那诡秘的言灵术控
制,他会做出什么事来,他们全都无比担心,只因谁都知道林楚长老对宗主是什么心思。
可追到龙梵到了门前,看到门里的景象,长老和曜师们也都愣了。
祭司已经到了宗主身边,静静的目光落到林楚长老的身上,宗主和祭司一样,也看着林楚,在沉寂无声之
中,林楚长老以无比虔诚敬畏的姿态,叩拜在宗主脚下,搁在地上的手与宗主的衣摆只差些许,但就是那
些许的距离,似乎在他眼中是绝不可逾越的。
寸许之间,往前是天,而他在地,只可仰望,不可企及。
更不可生妄念。
他对宗主的心,是此生都臣服顺从,可以交付性命,可以奉上一切,他可为宗主而死,却绝不会奢望其他
,他只愿宗主知道,他的心意如此。
那声音要他顺从心意,要他将所有心意奉上,他做了。
“林楚。”凌洛炎喊了一声,脚下的人便抬起头来,像是仍然身在梦中,林楚的表情让人知道,此时他还
未超出言灵术的掌控。
“你起来。”接着凌洛炎的话让他起身,白袍祭司的语调又恢复成原来的浅淡,不知是喜是怒,只是这么
吩咐。
已经不必再问那言灵术控制林楚是要做什么,所有人都知道林楚长老已经受言灵所害,但谁都没想到,林
楚长老的心意,竟是如此……
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将此身此心都托付给赤阎族,交付给宗主的林楚长老,看着他这样的叩拜,所有
人都静默了。
忽然,只见白袍祭司抬手往前,一指点在林楚的身上,一束灵光而去,正中眉心,林楚表情茫然,站在凌
洛炎和龙梵面前,像是失去了所有的感觉,可此时他的心里却是清楚的。
莫非祭司要取他性命?林楚的理智这么告诉他,仿佛思绪真的是被一分为二,他竟然不觉得恐惧,他已经
做了他想做的事,不管宗主和祭司要如何处置他,他都甘之如饴。
“不好了!有敌人来袭!”匆匆忙忙的脚步声在走道外面响起,赤阎族这时的混乱才起,灵犀族族人便发
现了敌人的袭击,不知何时接近的,等发现的时候竟然已近在门前,就在他们的上方。
站外脚步声混乱奔跑,绮旋王带着族人探首朝门里一望,摇头说道:“炎主不必要我领路了,他们已经欺
到门前,我先带人去抵挡一阵。”
交代了这些他就匆忙的去了,门里的长老和曜师们听到骚乱,自然也各自戒备,转过头来再看房内,本以
为林楚定要会遭到处罚,不知祭司会如何处置,却见林楚长老好好的站在那里,甚至神智已经恢复清明。
“我允你留在族内。”话音淡淡,不冷不热的平和,隐约间令人忐忑,这是祭司一贯的说话方式,但没有
将林楚长老如何,已经是祭司的格外开恩,如今世上已无人不知祭司对宗主的心,能容下林林长老对宗主
的 心意,也是林楚自己造就的。
其他长老们看着林楚,无限感慨,甚至有些佩服。
他们自己都不敢保证若是那被言灵术控制会做出什么来,谁的心里不存着些阴暗不可言的事?
谁敢说不曾对宗主动过意?在那崇敬之上再生倾慕之心?
毕竟,眼前卓然站立,那身穿红衣之人,有着那样惑人的眼眸,那般慑人的气魄。
不敢多看多想,各自垂首等候吩咐,长老们肃立在前,凌洛炎拿着聚灵枝,倒并不意外龙梵没有对林楚怎
么样。
若非以前林楚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龙梵不会由得他留到今日,一旦有明显的表露,就算原本是想利
用林楚的能力,与某位祭司的独占欲,他的价值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只是没想到,今日林楚终于有所表露,却是这样的一番心意,林楚这次看来是被控制,却让他自此安全了
。
瞧了一眼垂首肃立的林楚,凌洛炎朝门前走去。
“敌人来了,还不准备出击?”嘴边挑起笑意,仿若到了眼前的并非敌袭,而是一场刺激的游戏,赤阎族
宗主似乎觉得愉快,挥了挥那悉赤红的衣袂,示意长老们迎敌,那姿态间竟是有些跃跃欲试的轻快。
发了话,他把对他已经没用的聚灵枝抛给我早就眼馋不已的钱长老,和龙梵先往外走去,门口的夜翼和灵
纾早就等着,经过之时,红色衣袂之下伸出手来,在灵纾的脸上捏了一把,“下回可别再走丢了,免得我
家小夜翼着急。”
话音里满是暧昧调笑,才落音,还在灵纾脸上的手就被拉了过去,落到白衣手中,一起往前去了,灵纾被
他这么一说,转头去看夜翼,却见那张冰冷的脸上有了和缓的迹象,就像刚找到他的时候一样,正用那种
很奇异的目光看着他。
“一会迎敌,跟好我,再不要走丢了,可记得?”这么说了一句,夜翼看了看前面并肩而行的两人,也把
灵纾的手握在手心里。
灵纾莫名其妙的点头,看着交握的手,忽然想起在炎落宫的情景,“我还想要你抱我,这就是欲望?”那
日在床上,夜翼也是这样握着他的手。
前进的队伍里脚步声杂乱,在这混乱里夜翼猛然听到这么一句,冰冷的脸上骤然一怔,又露出了一丝微不
可觉的笑意,拉着灵纾继续往前,回道:“回去再做,我教你。”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几次都可以。
”
这是他观察所得,那位祭司和他的主人就是经常这么在房里几天都不出门的。
灵犀族人早已集齐就在凌洛炎他们掉落下来的那个坑道里,正有什么发出轰轰的响声,所有的人赶到那里
,只见他们曾陷落的那块地方此刻竟然像是被一股吸力往上抽取,诡异银白的月光照落,进入的那个入口
正在打开。
头顶上如星空点点的地方,此刻犹如苍穹破碎,星子混乱,发出亮光的那些沙子不知被什么力量搅起,一
瞬间竟然地动天摇。
“他们来了。”绮旋王站在人群里,秀丽妖冶的脸上异常平静,他知道,这一次,已是决战。
第一百九十七章
“王!”从混乱里的人群里跑出一个少年,迩生走近,仿佛是想要禀报外头的动向,可一张口,后面的话
却没说下去。
“迩生?!”绮旋王抬了抬手,看着自己指上的血迹,脸上的平静倏然碎裂,到了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迩
生已经连开口都困难了,他的唇边,竟然有血!
“现在不是心痛的时候,对方突如其来可见早就有所准备,你们呢?”凌洛炎抬头看着上空,他们进来的
那个入口已经打开,在动摇之间能看到外面有人群分列两边,显然已经布下了什么阵。
绮旋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迩生抹去唇边的血,对凌洛炎摇头,意思竟然是什么都没有准备,见他如此,
长老和曜师们不禁也摇起头来。
外头的灵犀族列阵以待,这一方的灵犀族却久居地底,无法吸收月魄,造成灵力不济,看来这回还是要看
他们的了。
在摇晃间稳住身形,岩骁先上前请命道:“宗主!让我打头阵!”每每遇到意外,有宗主和祭司在,总是
少了他们出手的余地,这回人多,总该轮到他出手了吧。
祭司龙梵微微抬眼,上方的开口已经大开,再不出去,便是对方抢到先机,与其让敌手列阵以待,不如…
…
凌洛炎和龙梵的想法一样,“还什么头阵,三番几次对我赤阎族不利,难道还要与他们讲对阵先后?”在
动荡不已的黑暗地穴之中,红衣迎着上方落下的银光,缕缕发丝飞扬,炫银燃起火色。
脚下所立之处正在动摇,头上被搅卷的沙如瀑涌上,仿佛所有都被颠倒混乱,在地动天摇的错乱之中,红
衣人傲然而立,挑起的眉眼中露出杀意,“战!”
轰然一声,赤红衣袂拂过火色灼人,随着那一指,正在打开的入口猛然爆裂,无数沙尘如流星飞雨往外射
去,每一点都如火星,外头应声响起的惨叫点燃了地下所有人的杀戮战意。
长老们的身影如流星射出,曜师们也不甘于后,一个个人影从洞口疾跃而起,就在这一字之间,幽暗昏然
的地底猛然大亮,不断跃出的人影身上闪耀出灵力的光芒,光影里并肩而立的红衣人与他身边的白袍祭司
对视一眼,霎时炎火飞天,朔水氤氲。
如海如雾的幽蓝与爆裂妖冶的红芒相印,沙地上方此刻的景象无法用言语来描述,只见无数沙砾如同星火
燃烧,落在地上灼烧出一蓬蓬浓烈艳色,而青蓝之光仿佛就是这无边的沙漠,难以望到尽头,一时间眼前
只见红芒耀眼,幽蓝深沉。
在火光与水色之间,长老和曜师们差点便要被眼前所见诱去心神,忘记敌人在前,总算岩骁是从来不会忘
记战斗的那种人,在他兴奋的喝声里,一场混战就此展开。
战况之外,有人群站立,穿着打扮一模一样的人以某种古怪的规律在两旁,观察着手下的死状和伤处,对
周围的惨叫声置若罔闻。
“那是炎火。”有人看着火色如此说道。
“还有朔水。”另一边接续他的话,很是肯定,还带着些疯狂似的兴奋。
夜翼拉着灵纾从地道出来,一眼就看出其中一个人正是他窥见的那位老者,在这些分不出上下级,也辩不
出任何太大区别的人里面,只有他稍稍多了几分不同。
但他的不同也仅此而已,这些人仿佛是一个整体,有种很难说明白的异样感,就在夜翼打量他们的同时,
那些人一起朝他们两人望来。
“妖族。”
“魔物……”
“引魂。”和先前的语气相反,他们好像对两人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就算灵纾就在眼前,此刻都没有人多
看一眼,瞧过之后,他们的视线再度转回到洞口之上。
只因为有更吸引他们的人出现。
凌洛炎和龙梵看到眼前交战的情况,很是满意,长老和曜师们正以绝对的优势占据上风,在他们身后灵犀
族在绮旋王的带领下也一一走出,在打算加入战局之前,不少人却停住了脚步。
那一轮月,竟能亮到如此地步……
捂着脸,蒙着眼,眼角湿润,从指间看到的月,就算早已见过无数次,早已怨恨过无数次它的从不改变,
可直到此时,他们从地底走出站在月下,方觉这一轮早就烦腻的景象居然能如此打动人。
像是无法抵挡那妖异到艳丽的月色,那湿润的痕迹终于沾湿了衣袖。
“灵犀族重见天日-----今日------不死不休!”绮旋王终于下定决心,在月下更显清丽妖冶的脸上,露出
决绝的笑意,垂首看着身边的迩生,他轻抚他的发顶,“假若今日不死,王一定会治好迩生的病,若是不
能……”
“迩生就和王一起死。”少年抬首,几乎已经吐不出话语,一字一句的缓慢,破碎的话语声里有种郑重的
坚决。
在绮旋王那句不死不休的话音落下之后,灵犀族人也加入战局,所有人都听出了这句话里的决绝之意,所
有人都见了炎主和银曜王手下的凌烈之气,不远处并肩的而立的两人,那悠然间满身无人可挡的气魄,有
继承神人之力的这两位在,他们还有何惧?
“杀----------”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声,背负着沉重的使命,再也难以负荷的灵犀族人,冲向了同样名
为“灵犀”的另一方。
拼命吸收着月魄的力量,灵犀族人一扫先前的苦闷压抑,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
一轮轮月魄灵光点缀在火色和幽蓝之间,和长老还有曜师们的各色灵力辉映出无与伦比的美景,只不过凡
是陷落其中的,便唯有一死。
“到底是赫羽荼鳞交托重任的宗族。”凌洛炎的指在下颚摩挲,听得出话里有赞赏之意。
那些被他晾在一边有意不理的怪人忽然开口,“神人托付使命的是我族,而不是这些叛徒,炎主莫要搞混
了。”
他们始终在夜翼的监视之下,夜翼还没有动手,而其他人不知为何无人敢去靠近,若是细细数去,能发现
这些列阵的一共有三十六人,三十六人同样的衣着,同样的表情,就如一人,突兀而诡异的在战局之中围
成阵势。
先前发话的不知是其中哪一个,说的似是提醒,还有更多的不满。
被绮旋王他们称为叛徒的这些人,认为绮旋王他们才是叛徒,互指对方,事实究竟又是如何?凌洛炎上前
几步,正要开口,便被身旁的男人拉住了,“洛炎小心。”
“怎么可能?”被龙梵提醒,凌洛炎凝神看去,竟发现那三十六人竟然生的一模一样?!乍眼看去平凡到
看几次都不会记住的那种长相,才会令人没有马上发出其中的古怪。
正是因为这份诡秘,那种三十六人在面前,却如同面对一人的诡秘,令人就算没有察觉其中异样,都会在
潜意识里觉得出危险来,那种超出常理的违合感,让人下意识的忽略了他们的存在。
不动的三十六人,就站在那里,只要他们不先主动出手,谁都会先选择其他敌手对战,而不愿招惹其中的
任何一个,一人不动,谁也不动,一动,便会引出滔天祸事。
此时,凌洛炎就有这种感觉。
他们对身外的战况毫不关心,所有人都看着凌洛炎和龙梵,他人若是稍稍分神停手,便能见到他们的宗主
和祭司站在那些人面前,不言不语的两方,与周遭热火朝天灵光不断的战况相比,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
“说他们是叛徒,什么意思?”凌洛炎先开口,他不以为这些人会主动说明,在他开口之后,夜翼在龙梵
的示意下开始警戒,身外战势已经没有他出手的余地。
“没什么意思,以为躲入地底就不会有事,逃避责任和使命,就是此意,他们是叛徒,是我灵犀族的叛徒
,自数千年前开始就是了。”这一次说话的人是三十六人中正对凌洛炎的一个。
“身为神人继承者的炎主和银曜王,为何要帮助叛徒?你们继承赫羽荼鳞之力,本该随着神人之意才对。
”仿佛是为了解开心底觉得疑惑,有人才这么接着问道。
原本绮旋王那一族才是分支,眼前这些人是灵犀族的本源,难以计数的岁月里,他们遵照神人留下的意愿
,目光从未离开过人世间分毫。
凌洛炎听他这么说,想了想,不觉得奇怪,“要说顺从赫羽荼鳞的计划一一执行,就算他们是叛徒好了,
我不管你们谁是谁非,你们也没有资格对我的决定指手画脚,都给我听好了!”
“你们要为你们所为付出代价。”笑语轻挑,这一句话音落下就如一句再平常不过的问候,嘴角扬起,与
那笑意相反的是毫无征兆的炎火,燃烧在沙土的火焰轰然蹿起,如藤蔓有自生的意识,绕过正在打斗的人
群,往这些古怪的人身上卷去。
怕生意外,朔水的幽蓝光晕笼罩在整个上空,在银亮如昼的月光之下散发冰冷的寒光,大学生不让他接近
,对炎火却放心。
朔水的灵力蕴在空气中的每一缕微风之间,在炎火之后做守护之势,这些时日被他的宗主搅的心绪不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