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簋 上——潘郎

“线上排名第二的人。”神奇挑着眉毛，低声。极大的挑战，是别人的妄想，低调的好。

MrW，万年老二，赔率最低的玩家，超级大热门，靠杀人数量和平均质量累计到S级，而且持续杀人，游戏的狩猎最高记录由他保持，而游戏的单月狩猎最高记录由Long所有。唯二的S，Long和MrW。

“你要走的路还很长啊。”我调侃起其中的艰辛。

“很长，你应该庆幸，这是一条很长的路，否则你的菊花很早就要开始痛了。”神奇把玩笑的语气还给了我。

“你说过我不一定会在下面——”实际上，我的菊花现在就开始痛了。

“是不一定，可是男人总有征服欲，杀人就是征服欲过剩的表现之一。”

我没法儿反驳，前路漫漫。

第八十六章：神奇女侠15

午夜，我们顺着街道，看得到城市的边缘，却靠不近，高墙，铁网，一群没有希望的人，瞳孔里的灰暗，日出自顾自的漂亮。神奇仰头，看着橙红的天空：“要是在酒店顶楼就好了！至少我们可以看到太阳。”

现在只有光晕，灼烧了白，稀薄的云渐淡，沙漠的气候：“找个地方休整一下，白天太热了。”

神奇同意，这儿的人大部分都是夜行动物，白天狩猎的人很少，除非成群结队，当然，也有胆子大的，或者精神崩溃了，拼一拼也好，成功了就出去，失败了就死去，哪种都是出路。远处的一伙人看了看神奇，又逐个散去。火红色头发的女孩儿轻笑：“走得真快，否则我会杀光他们的。晨宁，喝咖啡吧？还可以见克莱门特。”

“随便。”我体会着炙烤，脚步发沉。

“欢迎光临——”克莱门特站在柜台里，微笑，手里的活儿不停：“你终于来了！戒指好看吗？”

我晃着手上的戒指：“谢谢！非常漂亮！”

“你喜欢就最好了！要喝什么？爱尔兰咖啡不错！”克莱门特朝煮咖啡的小弟打了个响指：“两杯爱尔兰咖啡！对了，刚烤好的松饼，要来几个吗——”

“再好不过了！”神奇把自己硬塞进了克莱门特的视线：“NPC太过徇私枉法可是会被委员会警告的！”

“我只是徇私，可没有枉法——”克莱门特看着我：“我还以为你不会来。”

“为什么？”我搅着滚烫的咖啡，店里的冷气刚好。

“我想我可能太过直接了。”克莱门特扬起嘴角。

“还好。”威士忌的味道，浓郁。

“嗯，NPC大人，你见过Gui这个人吗？”神奇一口气喝光了咖啡，要求续杯，纯威士忌。

“叫我克莱门特就行了。”克莱门特给神奇倒满了咖啡：“我们这儿只供应咖啡和甜点，要喝酒去三号街的酒吧。至于Gui，目前为止谁都没见过，因为见过她的人都死了，啊，真有点儿Long那时候的势头，一晚上狩猎七人，再这样持续下去，说不定她会成为第三个S——”

神奇切进Gui的记录，一晚上杀死七个人，从凌晨零点开始，每小时一个，准时上传报告，一个A级，两个B级，一个D级，三个无等级：“没有规律，说明她根本不在乎排名。最怕这种‘无心插柳柳成荫’的人了，八十三名嘢。晨宁，也许你的猜测是对的，她来找你的。”

克莱门特笑意不散：“第一次见到追人追到这儿来的。”

“不一定是她。”我的反驳，无力：“玩家的详细资料NPC可以查到么？”

“你看到什么，我就看到什么。”克莱门特耸了耸肩：“资料必填的只有两项，代号和国籍，而且代号只在这儿通用——”

“我们在这儿都是虚拟的。”神奇咬了块松饼：“真好吃！”

“我们这儿的招牌甜点。”克莱门特端着盘子伸到我面前：“沈，你也试试吧——”

“好的，谢谢。”盛情难却。

“晨宁，你把名字告诉他了？”神奇瞪着我。

“什么问题吗？”我没有融入这个城市的规则？

“你是PL5！”神奇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认识他之前我并不知道自己是PL5，而且他也告诉我他的名字了。”我讨厌白痴的代号，PL5。

“‘克莱门特’也是代号！”神奇扶额。

“是吗？”我看着克莱门特。

“啊——是的。NPC的代号比较像人名。”克莱门特的笑容略微的僵。

“‘朱莉’也是？”万分虚假，我的坦诚显得荒谬。

“是的。”克莱门特歉意道：“沈，或者你离开游戏的时候，我可以告诉你我的真名。请相信我，我不是故意骗你的，你得明白，游戏规则如此——”

“是的，我明白。”我真的明白了，“沈晨宁”的愚蠢，“小簋”的忐忑。

“晨宁，你得小心了，他有可能调查你。”神奇睨了克莱门特一眼，拥抱了我：“他盯上你了。”

“调查得到我吗？”我笃眉，潜意识的慌。

“你的样子就够了，更何况还有名字！”神奇爱惜的摸着我的脸：“克莱门特喜欢你啊！”

“你会那样干吗？”我望着克莱门特，一个柜台的距离，礼貌有加的男人，NPC。

他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沈，我不会干扰你的现实生活的。”

为什么不说“不”！这样的答案只徒猜忌。我想离开，碰掉了咖啡杯，深褐的液体洒在地上，攀成了枝条妖娆的花，一秒促成，瓷片散落在其中，锋利的叶。我想跑，身体比心灵更忠于自我，烈日下，奔跑。

第八十七章：神奇女侠16

“晨宁！”神奇从背后整个扑住了我：“冷静点儿！冷静点儿好吗？你这样贸贸然的跑出来很危险——”

“我没有被杀的价值，对吗？”我想回去，那个城市，最初，没有沈晨宁，我只是我妈的孩子。

“就算没有也有可能被杀！这儿有很多疯子！晨宁，别这样！如果你不想让克莱门特查你，可以跟委员会投诉，别这样！”神奇抱着我，这样的力度，类似于杀人：“该死！你让我紧张了——”

“有一天我也会成为疯子的，也许我一直就是个疯子。”我垂下了双手，松懈，一些层面的放弃：“神奇，这儿好怪，明明都是虚假的，可总感觉整个人被掏空了，避无可避。”

“欲望都是真实的。”神奇抚着我的背，一下又一下的，像我妈。以前我被同学欺负了，她总这样安慰我：“没关系，小簋，不要哭，你是老簋的孩子，他的孩子不会哭哦。”我是老簋的孩子，可不代表我就不会哭，那些孩子欺负我，就因为我是老簋的孩子，当然，我还是我妈的孩子。牛郎和妓女的孩子，基因序列里的耻辱成螺旋上升状排布，构成了我的样子，真的没关系吗？我的脸，我的身体，我的思想，我的痛苦。

“神奇，我想要回去——”我笑着，说一件小事。

“会回去的。等我成了A级，你就杀死我。”神奇指着自己的心脏。

“别逼我——”

“不逼你。”

“你怎么办？”

“会有人处理我的尸体的，别担心。”神奇摸出口袋里的烟，点上，神情郁郁。

“你要杀的人怎么办？”我抽出她嘴角的烟含进自己的嘴巴里，尼古丁的苦涩。

“人死了，有些执着就消失了。”神奇咬着手指，和我分享一根烟。

“但愿吧。”我把烟蒂按灭在发烫水泥地面，发出“呲呲”的响声。

“我们去喝一杯吧，这儿实在太热了！”神奇拨了下半湿的头发，红色渐深，额间的汗，晶莹。

“好。”我拍掉了裤子上的灰，一些灰积到了心上。

三号街，酒吧的招牌招摇得渗人。神奇扫了一圈儿场子里的人，走到吧台前，大咧咧的说起中文：“晨宁，你要喝什么？”男招待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太早喝醉不好，嗯，芝华士好不好？”女孩儿咋咋呼呼的，不在乎周围的目光，而上一刻的消沉，堕入梦境。

“随便。”我盯着侍应的蓝绣标，出神。

侍应从吧柜下取出一块整冰，用锥子敲下两块放进杯子，倒满酒，推给我和神奇：“认识克莱门特？”

“嗯？”我听着冰块碎裂的声音。

“克莱门特。你戒指上有他的代号缩写。”侍应轻巧的单腿越过吧台，抓住我的手：“你看，仔细看，有个C，嗯，这样，能看见吗？”

我的手被他转到光下，磨砂的C，隐绰，像某种印记，我被他标识了，很糟，脱下了戒指：“现在，我不认识他了。”

侍应吹了个口哨：“这可是你自己取下来，不管我的事。”

“这戒指有用吗？”神奇摆弄起戒指，玩心。

“嗯，不知道，以前他送过Long一个——”

“Long？”神奇精神大振：“你见过他对吗？他经常来酒吧的吧？”

“见过一两次。不过他很久不来了，啊，他也是个美人。”侍应微笑。

世界上的任意两个陌生人之间所间隔的人不会超过六个，也就是说，最多通过六个人我就能够认识任何一个陌生人。于是，我和Long有了某种联系，无等级和S，遥远和亲近相对而言。神奇羡慕我。

第八十八章：神奇女侠17

“就由我暂时替你保管戒指吧。”神奇把戒指揣进兜里，喝了口酒：“你在这儿坐会儿，我去悬赏栏看看有什么活儿？”

“悬赏栏——”

“喏——”侍应指着一面侧墙，上面密密麻麻的传单，都是Wanted：“这个比狩猎好赚。”

“为什么？”我看着在墙跟前攒动的人头，只觉得都是钱，美元。

“很多通缉犯，越狱者和走投无路的人都来这儿，这儿比外面安全，他们就以玩家的名义躲进来——”

“在这儿也可能被杀。”我讷讷。

“几率会小很多。嗯——”侍应扫描了我的面目：“PL5是吧？哇呕，完全的空白！你的经历可真纯洁，难怪！虽然在这儿也有可能被杀，但在外面可是二十四小时连续不断的被追杀！外面的触手伸不到这儿，只能通过委员会悬赏，由里面的玩家接单狩猎——”

“赏金很高？”我朝神奇微笑，女孩儿跃跃欲试的样子。

“比委员会提供的赏金高很多，有时候甚至超出数百倍。怎么？你想想试试吗？”侍应撑起身，给自己拿了个杯子，倒了半杯伏特加。

“我还想让自己的经历纯洁下去。”我碰了他的杯，疏离的礼貌。

“晨宁！我们有活儿干了！”神奇按着表做标记：“没想到政府还能给这么高的价钱，这儿比黑市好赚！”

“政府比黑市还黑。”侍应微笑道。

“的确。”神奇大口灌着酒：“MrW常出现么？”

“还好，偶尔来喝一杯。”侍应抿着酒，打量起神奇：“怎么？你想打他的主意？”

“随便问问。”神奇舔了舔水泽的唇：“我对S级都有兴趣。”

“很多兴趣都停留在传说上。”侍应如是说。

“那我就听故事好了。”神奇眯起眼睛。

侍应真的就讲起了故事，我连听众都算不上，神奇喜欢那些似是而非的故事，Long也好，MrW也好，其他人都好，生与死的故事，成了别人的口舌，一时之欢。酒吧的气氛堕落，脱衣舞娘的煽动，丁字裤上的蓝绣标，禁与不禁的欲，危险。“为什么？”我靠着神奇。

“什么为什么？”侍应挑眉。

“只能看不能摸，不如连看都不要看。”我看着嗨翻的人群，感官支配的王国。

“因为偶尔NPC也想要有一些乐趣——”侍应晃着酒，甄选的模样。

“如果谁忍不住对舞娘出了手，NPC可以任意处置那些个谁。”神奇别过头，亲吻了我的头发：“他们也玩杀人的游戏，只不过要想方设法钻规则的漏洞。”

“真恶心。”我的感叹，不经脑子。

“对啊，真恶心。”神奇跟我一样，不经脑子。

“如果你们也成为了NPC，就会明白NPC的寂寞了。”侍应抓住身边的舞娘，深吻：“只有杀人才能治好的寂寞。”

神奇轻声：“走吗？”

“好。”我牵起了女孩儿，环伺的狼，带色的。

我们步出了酒吧，天黑尽了，阴冷，尾随的人，三三两两。“他们想强奸我。”神奇平静：“可恶的NPC！”

“的确可恶。”我比较厌恶克莱门特。

神奇随手踮起脚边儿石子，飞踢，阴影里的一群，一声低唔。“估计有人得当Captain Jack了——”

“什么？”唔，我可能最厌恶英语。

“杰克船长。”神奇蒙住自己的一只眼睛：“以后他只能这样看人了。”

好吧，她手下留了情的，我只能如此安慰自己。神奇的贞操，神奇扞卫。

第八十九章：神奇女侠18

我们走了一段儿，人散尽了，只有脚步声，神奇突然拦下了我，低声：“别说话——”她听着什么，看着表，脸上的笑，诡异：“晨宁，做我的饵儿。”她说着，闪进了夜色，只有我一个人了，可我知道，不止我，做神奇的饵儿，还有人，奔着杀戮而来。

我磨磨蹭蹭的走着，路灯单薄，淡淡的光晕打下来，只得修长的影子。一个男人走到我面前：“PL5？”

“嗯。”我已经放弃了我的名字。

“跟你一起的女孩儿呢？”他的中国话带着浓重的口音，得仔细听。

“她走了。”我抱着双臂，痞笑，“舞娘”的后效应，异性缺乏。

他很沮丧：“早知道刚才就应该拦住她——”他咬着唇，看我：“算了！就将就你吧——”

“什么意思？”我颠了颠肩带，准备活动。

“Fuck you——”他走了过来。

欲望从不遮掩，任何代替品都好。我吁了口气，狂奔，思想开小差。那个男人比我矮了半个头，从传统意义上讲，我fuck他比较实在，可是也得他愿意躺平了让我上才行啊，或者武力制服？呃，我没打过架，真没打过架，这辈子唯一的健身活动就是做爱，又不能以做爱定胜负，真他妈的纠结！男人离我越来越近，擦！“技”不如人也就算了，体力也不如人，活着就只剩下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