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簋 上——潘郎

计程车朝机场开。“我们不回酒店么？”我有点儿累。

“不回，去美国。”神奇玩着她的头发。

“还没退房——”

“会有人帮我们退的。”

“总有替你擦‘屁股’的人。”

神奇“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你说的很对。其实我自己也可以做，不过我不喜欢浪费时间。”

头等舱。神奇说飞行的时间太长了，所以要对自己好一点儿。正中下怀，我很需要休息，十几个钟都是睡过来的，长出了胡子。神奇摸着我的胡渣：“嗯，你还是干干净净的好。”我也觉得，颓废的沈晨宁有别的名字，我想忘掉的名字。于是，下飞机后第一件事就是找酒店洗澡，换掉了旧衣服，香港的事就忘记了。神奇给了我一个登山包，里面有两打纸内裤，和两套换洗衣服，一把电动刮胡刀。她掰开了刮胡刀的后座：“我稍微改了一下，太阳能充电，不错吧，关键的时候还可以保命——”她按下侧面的小突起，底部弹出一把刀。

“我想我只会把它当刮胡刀来用。”我收起了她的好意，冒险的前奏。

神奇翻了个白眼，又扫给我一把匕首：“拿着。从现在开始，都不是开玩笑了，你有可能会死——”

我拔开了匕首，刀刃泛起的光，冷：“有多少可能会死？”

“一半儿一半儿，老实说，我没信心能保护好你。”她把长发挽成了髻，利落：“你怕死吗？”

“怕。”

“很遗憾，你没退路了。”她点了根烟：“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必须说吗？”

“如果你死了我可以帮你照顾你家人——”

“不用了，你照顾好我就行了。”我把匕首插进登山靴里：“如果我真的死了，就把我的尸体烧掉。”

她愣了愣，抚上我的脸：“我会舍不得的。”

“是你让我来送死的。”我收好了背包，整装待发：“现在可以让我知道我对你有什么用了吗？”

神奇背了个更大的包：“到了再说。”

神奇买了辆二手车，我们一路向西。她的包比我大很多，因为女人每个月总会有那么几天，所以她准备了半个背包的卫生棉条，还有一打染发剂。我才知道她的头发不是天生的，尽管她是如此的适合红色。

第七十九章：神奇女侠8

州际公路，延绵不断的荒凉景色。她冲我无赖的一笑，急转弯冲进了沙漠：“宝贝儿，还得开一段儿。”

“沙漠里有什么？”我关上的窗子，风太大，把情绪吹散了。

“什么都有！”神奇撒开了握住方向盘的手，兴奋。

我们交换着开了一整夜，清晨，城市的面目显露，应该是城市吧，水泥钢筋混成的高墙，无边，里面的建筑升向天，无边。神奇停下了车，朝墙外的碉堡晃了晃手，片刻后，出来了一个美国大兵似的人。他检查了神奇拿出的通行证，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证件，满是锈迹的铁片，上面刻了一串数字，再无其它。“背上包，我们走。”神奇把车钥匙扔给了“大兵”。

一巴掌厚的铁门只开了个缝，已经够我们进入了，里面的人说英文，我听不懂，只能老实跟着神奇。“把包给他们，举起手。”神奇低声道。我照做，被搜身，示意安全后，工作人员把包还给了我。我们被带到一个类似仓库的地方，里面放着几张巨大的桌子，只有我们，显得空旷。神奇松了口气：“总算进来了。”

“这是哪儿？”我挑了张椅子坐下。

“虚拟城市。”神奇把头发扎成了马尾，紧绷：“一个类似虚拟城市的地方。二十世纪初被人发现的，原本只是个没落的小镇，不过一群富翁觉得这里有开发价值——”

“有价值么？”我环顾四周。

“有杀戮价值。”神奇递给我一根烟：“看过《大逃杀》么？情节类似，不过这地方更人性化。网游玩过吧？现在我们是玩家，除了没有‘无限复活’其它都差不多。”

“杀谁？”

“等下你就知道了。”神奇踩灭了还剩一半的烟，嗜血的神情。

一个小时后，工作人员送来两只电子表。“带上。”神奇拿了其中一只，扣到手腕上：“要杀什么人由这个决定。一般来说，都是根据当天赔率杀人，赔率越低，这个人越值得杀，因为大热门都是高手，杀掉高手得到的赏金会非常高——”

“外场开了赌盘？”

“嗯，一个很大的地下赌盘。”神奇笑眯了眼：“赌我们的命。”

“是随机杀人？”

“也不完全，比如你，现在就没有被杀的价值。”神奇耸了耸肩，指着表面屏幕，一个简式方位图展开，图上两个小点儿，很明显是我和她的方位，GPS导航？真先进。小点儿旁边的对话框显示赔率。我的赔率，后面的零都快溢出屏幕了。神奇则是1：320。

“你值得被杀。”我舔了舔唇，干涩。

“没错。”神奇亲了我一大口：“宝贝儿，你真是太聪明了！这玩意儿千万别弄丢了，通关全靠它！对了，这后面有个热敏感应装置，你要是被杀了或者摘下手表，都算失败。”

“如果我想出去，怎么办？”

“提出申请，委员会觉得你没有游戏价值就会批准你的申请。或者城市玩家饱和，你也有可能被踢出来，要知道，你的赔率太高了——”

“有人采用类似的方法出去过吗？”

神奇挑眉：“没有。因为玩家从来不会饱和，也没有谁等得到申请批准。”

我突然想可耻的匿了，这个地界太神奇了，不适合我这个混吃等死的人。

“别想着逃跑，你会被打成筛子的，周围都是NPC。”神奇抱住了我：“跟着我，我会保护你的。”

“活命的机会只有一半。”我神经质的想笑。

“至少还有一半。”神奇握着我的手：“准备好了吗？”

通向城市的大门已经打开，没有回头路，我没有准备好，没有任何准备，只能向前走：“我哪儿也去不了了，所以可以告诉我我对你的用处吗？”

神奇缓了一刻：“我要杀一个人，那个人喜欢你这型的。”

“我是诱饵？”

“算是吧。”

更有可能是炮灰。她内疚了，我原谅，用整个生命原谅。“那个人是男人吗？”我想死在女人的手里，愿望。

“啊哈，是的！”神奇微笑。

第八十章：神奇女侠9

操他娘的！老子不想被爆头，更不想被爆菊！

神奇拽着我：“你很在乎贞操？”

“我只是不想在下面。”我从来没有想过在下面。

“也许你可以在上面，我只知道他喜欢男人，倒不清楚他的做爱喜好。”

“你在安慰我吗？”

“这个安慰不好么？”

“很糟。”

“嗯，那我就说个能安慰你的。这儿不准用枪，杀人方法很原始，所以你没那么容易死——”神奇歪着脑袋。稚气：“只要你跑得快。”

我别过了头，很想问候她全家安康！想想而已。这个城市，真像城市，只是行人戒备，彼此打量，胆子大的冲我们打起招呼，神奇愉快的攀谈起来，我独自痛苦，期盼着中国话风行全球。杵了一阵儿，神奇拉着我走了：“很不错，刚才那人给我简单介绍了一下。这边什么都有！餐厅，酒吧，咖啡馆，甚至百货公司，而且所有东西都是免费的！随便一间房都可以住，热水电力网络全通，只是没有锁。嗯，杀人的时候不能伤NPC，否则一样被打成筛子——”神奇指着站在咖啡馆门前透气的侍应：“瞧，他胸前有一块蓝色绣标，这就是NPC的标记，记清楚了。如果你伤了他们，我也保不住你。”

“我不想伤害任何人。”我坐在大街边，反正没有被杀的价值，坦然。

“以后总会伤害别人的。”神奇淡然，蹲在我身边：“低头！”

“什么？”

“低头！”她喊着，强压下我的头，耳边是风声，水泥地面插着两支飞镖。“操——”她啐了一声，撂下了包：“等我！”说着，便穿进了对面的巷子。

我抱着神奇的包，等她。有搭讪的人，我猜他们想套神奇的资料，可是我不会说英文：“丫的离我远点儿——”

咖啡馆的侍应走了过来，朝围观的人鸟了几句，散了热闹，对我微笑：“你是中国人？”

我愣了愣，是黄头发蓝眼睛的白种人没错，可普通话说得比我还地道！真他妈神奇了！“嗯。”我有点儿傻的点头。

“好久没遇到中国人了。”他显得很高兴，伸出了手：“我是克莱门特。”

“沈晨宁。”我回握了他的手。这个NPC是活的，没有既定程序，不会说重复的话，按自己的旨意行事，游戏鲜活起来了，尽管暴力。

他按下了手腕上的表，和我同款的表：“啊，沈，资料全无，你是新人？”

“我第一次来这儿。”完全新人。

“以前杀过人吗？”克莱门特撑起下巴，对我兴趣十足。

“没有。”

“嗯，你得学会杀人。”他很是郑重的拍了拍我的肩。

我得学会杀人，我知道，但是我的学习成绩一直很差。“NPC也杀人吗？”我看着他，几乎所有网游的NPC都是boss级别。

“杀啊，我们负责监视你们，犯规的话——”他比了下脖子，随性：“就要杀死你们。”

“我很守规矩的。”

“最好这样，我真舍不得杀你。”他微笑道：“你很漂亮。好久没有看到这么漂亮的人了。”

我的长相救了我，嗯，可能救我，也可能害我。“这儿还有其他的中国人吗？”

“来过几个，也死了几个。现在线上排名第一的那个有四分之一的中国血统，不过，我估计你很难见到他——”

“喂，帮我确认下赏金！”神奇打断了聊天，左手拖着尸体。

克莱门特看了眼尸体，翻开手表上的微型摄像头，对尸体进行了面部扫描。好吧，我不得不承认这表很科幻，无所不能！短暂的数据分析后，克莱门特说道：“PL2是吧，按下你的表确认账户——”神奇按下了表盘上的确认键。“嗯，钱打进你指定的账户了，三万美金——”

“操！搞了半天是个cheap货！”神奇踹了尸体一脚：“晨宁，走了！”

我站了起来，对克莱门特摆了摆手：“再见。”

“再见！欢迎你来喝咖啡！”克莱门特踱回了咖啡馆。

“晨宁，你到哪儿都招人喜欢。”神奇调侃。

“习惯了。”我习惯了被人喜欢，那些轻浮的喜欢，不值一提。

“不过能和NPC交上朋友算是天大的好事，如果不想被杀死，呆在他们身边就可以了，所以很多玩家抱NPC大腿。”神奇来回搓着手指，血液结块儿，成屑：“当然，惹恼了他们也很麻烦。”

“我跟他不算朋友。”突然想念余谨谦，他说过我是他的朋友，这辈子，唯一的。

神奇顿了一下，笑，吊诡：“这不由你说了算。”

我好像失去了太多的权利，而且一直在失去：“克莱门特说的PL2是谁？”

“我啊，我在这儿的代号。你是PL5。”

“哦。”再来个PL0就齐活儿了，整个一二百五。

“对了，你不是中国人？”我以为她是，典型的亚洲长相，可克莱门特却没有提及神奇。

“我是越南人。”神奇笑了：“不过大多数时间都在中国呆着。”

第八十一章：神奇女侠10

我找了家中国餐馆填肚子，没有选择，只有A餐。神奇吸引了食客。“你很受欢迎。”我打趣，嚼着黏糊糊的米饭。

“在这地方受欢迎可不是件好事。”神奇大咧咧的喝着高粱酒。

我用表查了神奇的标价，两千万美金，真不是个小数目。她是一堆行走的钞票，华丽而炫目。“待会儿我们去哪儿？”

“逛街怎么样？市中心有家超级大的百货公司，据说里面的爱马仕鸵鸟皮铂金包不用预定！”

女人，永远是女人，某些可爱的孽根深入骨髓。到市中心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广场灯火通明，人们坐在水池边儿，悠闲。神奇扭断了一个男人的胳膊，他企图刺杀她。“别坏了我的兴致！”神奇没有杀他，却摘掉了他的表。

“他失败了，对吗？”我看着男人躺在地上绝望的哭泣。

“对！”

“失败了会怎么样？”

“被打成筛子。”神奇微笑，拖住我的手：“别管他了，我们去逛街。”

百货公司，一个类似宫殿的建筑，金碧辉煌，却紧锁着大门。神奇站在落地玻璃门外，朝里面望，满满当当的名牌：“不是说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吗？”

我看了下表：“已经十点了。”

“可是这儿的店面都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神奇环视了一圈儿，朝顶头的监控器挥了挥手。

一分钟后，门打开了，出来一个肥胖的中年女人，蓝绣标耀眼：“您好——”

我已经搞不清楚谁才是中国人了，仿佛谁都有可能说中国话：“您好。”

“你们这儿营业的吧？”神奇急不可耐。

“是的，请进。”女人恭谦。

我们并没有直接进入商场内部，而是到了一个偏厅。女人仔细的检查了我们，甚至来回嗅闻：“嗯，不算脏。但如果你们想要试穿衣服，必须先洗澡。哈，这是我的规矩，如果你们想要买东西，必须照我说的来——”

“操！”神奇有点儿不乐意：“怎么这么多规矩！”

“别人的规矩我不知道。在这儿，你得听我的。”女人始终礼貌。

“爱马仕的鸵鸟皮铂金包有红色的吗？”神奇吁了口气，惦记身外之物。

“有。”

“现货？”

“现货。提供官方证明，全球保修。”女人淡然。

神奇可怜巴巴的看着我：“要不我们先洗个澡？”

“好。”我无所谓。

女人领我们去了浴室：“男左女右，我会在刚才的地方等你们，请洗干净点儿。哦，对了，请在这儿脱衣服，里面有准备好的浴巾，我可不接受二次污染。”

我和神奇把包放到地上，没什么避忌脱光了衣服，神奇对我吹了个口哨：“晨宁，你太瘦了。”我对“瘦”字敏感，“瘦”啊，受。进了左边的浴室，浴室很大，大得离谱，一排钻石浴房整齐的立在一侧，转过弯又是一排按摩浴缸，蒸气室，红外线理疗房一应俱全。我钻进浴房，按照女人的指示把自己洗了干净，裹着浴巾出来，女人坐在大厅中间的吧台边，晃了晃手里的红酒瓶：“要喝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