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四方国字脸,严肃的就像是一座大山,单凭这一点谷元秋就已想起他是谁,徐天佑——博物馆里资格最老的研究员。
徐天佑缓步走向二人,那警卫马上恭敬地打招呼:“徐老,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徐天佑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今天比较顺利。”
谷元秋也礼貌地说:“您好!徐老。”
徐天佑看了他一眼,并没有理会,直接对那个年轻警卫说:“这个人我认识,你就让他进去吧。”说完,自己便率先走进了博物馆大院。
谷元秋心中纳闷:“这人怎么这样啊!既然认识,怎么还一句话都不跟我说,帮人都不让别人说他好,真是怪了。”
那年轻警卫有些不耐烦了,说:“这位先生,您还楞着干嘛!徐老都发话了,您就赶紧进去吧!”
谷元秋快步追上徐天佑,虽然他对自己不怎么礼遇,但感谢的话总是要说的。
徐天佑不以为然地走进博物馆大楼,途中只是简单的应承谷元秋两句。
谷元秋见人家没有心思搭理自己,也就独自去找张亚楠了。
张亚楠在休息室里兀自地坐着,就等着下班时间一到,就去换衣服走人。
文物展厅的游客已经所剩无几,估计用不了多长时间便都会离去,这时候的游客一般没有什么问题要问,所以张亚楠才能坐在这里透过玻璃窗看着他们。
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张亚楠眼帘,他摇来晃去地正在寻找什么。“元秋!”张亚楠又蹦又跳的跑出休息室。
站在门口最显眼的位置,喊道:“嘿!这呢!长着两只眼珠子往哪儿看呢?”
谷元秋惊喜地回过头,见张亚楠正佯怒含笑地望着自己,忙不迭向她走过去。笑嘻嘻地说:“你还真不好找,当年日本鬼子抓共产党都没有这么费劲过。”
张亚楠白了他一眼,说:“瞧你这心不在焉的样儿,是不是找本姑娘还不一定呢!”
“哎呦!我的大小姐,我来这不是找你我还能找谁,总不会是找门口那检票的大妈吧!”谷元秋满腹委屈地说。
张亚楠“咯咯”一笑,说:“好了,别演戏了,装的跟窦娥似地,看你平时一副正人君子摸样,没想到也这么油嘴滑舌。我怎么有一种上贼船的感觉。”
谷元秋厚着脸皮笑着说:“你甭管是贼船还是官船,反正能载你去幸福的彼岸——别废话了,赶紧跟我走吧!今晚咱俩去吃火锅。”说着,就要去拉张亚楠。
张亚楠一甩手,挣脱谷元秋的‘魔掌’,说:“我还没换衣服呢,穿工作服上街,会被别人笑话的。你在这等着,我去更衣室,一会儿就回来。”
谷元秋没办法,只好在文物展览厅候着。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谷元秋看了一下手机,距下班还有十分钟,张亚楠已经进入更衣室快二十分钟了,可还不见人影出来。谷元秋不禁暗自兴叹:“女人呐!真是麻烦。”
这时,一个穿制式工服的年轻女子步入展厅,衣服的样式和张亚楠所穿差不多,只是颜色不同而已。
谷元秋猜想这人也是馆内的工作人员,她拎着一个手提袋,正朝自己走来。
这女子到了近前,很有礼貌地说:“您好先生,我们快要下班了,你若是还想参观,就等明日再来吧!”
“看来她是把自己当做游客了,”谷元秋笑着解释说:“我不是来参观的,我是来这里找人的。”
“你找谁呀?”女子疑惑地问。
谷元秋说:“张亚楠!她就在更衣室里,一会儿就出来。”
“嚄?……”女子似有所悟地笑着说:“你是她男朋友吧?早就听说她有男朋友了,可到今天才见着。”
谷元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那女子接着说:“我是博物馆传达室的赵静,你叫我小赵就可以了,比亚楠姐小那么一岁,平时情同姐妹。诶?我是不是该叫你一声姐夫哇?”
谷元秋一脸窘态,支支吾吾,不知怎么回答好。
那女子“咯咯”笑了起来,说:“好了,我不跟你说笑了,谈正经的,我来这是有事找亚楠姐,下午的时候不知是谁扔到我们传达室办公桌上一个档案袋,封口用胶水粘着,里面鼓鼓囊囊的,上面用碳素笔写着几个大字,‘张亚楠亲启。’今天进出传达室的人有很多,我也没有注意是谁放那的,所以只好先拿来让亚楠姐看看。”说着,从手提袋取出那个档案袋,谷元秋纳闷地去接。
此时,张亚楠正巧换好衣服回到展厅,见小赵递给谷元秋一件东西,不免一愣,然后半开玩笑的边走边说:“你们俩什么时候认识的,竟敢不通过我就相互搭话,真是反天了!”
谷元秋立马缩回了手,小赵则笑嘻嘻地说:“怎么啦!怕我抢你男朋友哇?瞧你那小气样儿,能不能胸怀宽广一点。”
张亚楠气哼哼地说:“小赵,我两天没收拾你,你就跟我‘耍飘’哇!非要等我给你松松筋骨你才老实是吧?”说完,阴险地笑了起来。
“来呀!来呀!别以为姐夫在这,我就怕你。”小赵不服气地叫嚣着。
张亚楠一咬牙,便和小赵在谷元秋眼皮底下打闹起来。
谷元秋也不阻拦,自得其乐的看着热闹。
二女嬉闹一会儿,便各自停手说起了正经事,张亚楠接过小赵手中档案袋,莫名其妙地翻来看去,纳闷是谁这么无聊,连姓名地址都不留,给自己送这些东西。
小赵心切地说:“你拆开看看,我早就想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没准儿看到东西就能猜出是谁送的。”
听了小赵的建议,张亚楠撕开了档案袋的封口,从里面掏出了一沓文件,翻动之下,几张照片从中滑落到了地上。
小赵迅速捡起来拿在手中观看,一对童男童女的雕像出现在照片当中,男的为金黄色,女的为翠绿色,看样子分别是黄金和玉石的材料。雕工十分细腻,人物的表情惟妙惟肖,眼神里充斥着对某种神明的崇敬。
小赵对张亚楠说:“这好像是文物的照片,怎么会有人把它送给你,应该送给徐老才对。”
张亚楠凑上前,谷元秋也好奇的走了过来,三人目光聚焦在照片上。
“这好像是金童玉女像……”谷元秋不敢肯定地喃喃自语。他马上让小赵翻看下一张。
第二张照片里是五只银白色的小碗,照片的分辨率很高,能够清楚的看到上面有花状刻纹。
第三张和第四张分别拍的是一对八角烛台和一件双耳香炉,一看便知是古人祭祀用的物品,做工也是十分精美。
看到这,谷元秋心里便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想,他记得爷爷曾说过五魁教常用五只银制的小碗盛无根净水供奉于斗姆神像前,然后燃紫檀香火诵经,再到金童玉女像前诉说心愿。依此推测,这照片上的器物全都是五魁教祭祀所用。难道这送档案的人是想借张亚楠之手向自己暗示些什么?谷元秋心里是又奇又喜。
他马上让小赵翻看最后一张照片,上面赫然就是斗姆神像。谷元秋终于证实了自己的推测,他一把将资料和照片抓在手中,正色说:“这的确是给亚楠的,更确切的说,是给我的。”
二女被他弄得是一头雾水,愕然的呆立不动,谷元秋方觉自己的行为有些冲动。
抱歉地说:“对不起,我有些激动,这照片上的东西跟我们查的案子有重大关联,很可能是某个人想通过亚楠向我提供线索,所以我有些失态。”
小赵尴尬地笑了起来,不自然的说:“没……没关系,想不到姐夫还是干刑侦工作的,呵呵……”
张亚楠猛地捅了她一下,嗔怪道:“别乱叫,现在还不是呢!”边说边瞟了谷元秋一眼。
谷元秋并不在意张亚楠这么说,因为他知道张亚楠心里还是蛮喜欢小赵这么叫自己的,他迅速地把资料和照片整理好,又重新塞回了档案袋,然后说:“小赵同志,由于这些资料关系着一宗很重要的案子,所以今天我们三个看到一切不要对任何人提起。还有你要帮我们暗中调查一下,是谁把这些资料放在了传达室。今天有些晚了,大多数人都已下班,明天我会让许科长专门派一个人过来,协助你查清此事,记住千万不要声张,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小赵见谷元秋一脸严肃,心知此事不是开玩笑,忙连连点头答应。
30.莲花
下班时间早过,三人几乎是最后一拨儿出的博物馆,张亚楠和小赵相互致别,然后坐上了谷元秋拦下的出租车。
谷元秋本打算是请张亚楠去吃火锅的,可现在看来只能先去公安局了——今天的发现非同小可,他必须第一时间让许劲风知道。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许劲风的号码,简明扼要的说明一下情况。
许劲风很是吃惊,督促谷元秋马上过来,说自己还在公安局,白天负责监视的老周、薛晴、刑大姐他们刚好回来,他正听取三人的工作汇报。
挂掉电话,谷元秋在车上翻看起档案袋里的资料,里面大都是描写五魁教的,包括其来源以及发展历程,当然就更少不了与道宗之间恩怨纠葛。
谷元秋简略地游览一遍,发现其中大部分内容和爷爷说的完全吻合,基本上可以排除有人故放假消息的可能。
只有一小部分是他爷爷未提及的历史,上面说,明末道宗与五魁教发生大规模术战之后,就是双方互杀人质的那一次,有不少五魁教徒流落到了扶桑,即:现在的日本,她们在那里创立莲花流,一种新的术数宗派,繁衍生息到现在,其规模和势力要比中土的五魁教更为强盛。
她们的术力主要以五行坎水为主,因此偷送资料的人还在页脚添加了注解:创立莲花流的人可能是水魁尊使的后人。
看到这,谷元秋突然想起那个在面包车上穿白色和服的女人,和服可是日本最有代表性的服装,如果车上蒙着红布的东西是斗姆,那么这个女子很有可能就是莲花流的人。莲花流的人善使五行坎水,正符合了催动黑猫杀死石天的条件,那么凶手会不会就是她呢?
二十分钟后,出租车开到了公安局门口,谷元秋付完车钱,拉起张亚楠的手,急匆匆直奔刑侦科会议室。
这个时候的会议室里薛晴正和许劲风说着什么,老周和邢文月在一侧旁听,见谷元秋牵着张亚楠推门进来,薛晴忙笑着站起身来,说:“亚楠姐,你怎么也来了。”
“这薛晴就是嘴甜,上一次吃饭的时候还尊称张小姐,如今却直接喊作亚楠姐了,这关系拉近得也未免太快了吧!”谷元秋感叹着。
张亚楠莞尔一笑,说:“上贼船了,不得不来呀!”
几个人哄笑出声,谷元秋稍稍露出歉意——他本来是要请张亚楠去吃火锅的,可现在却把人家拉到了这里,这也就难怪人家会有些不满了。
薛晴听出张亚楠弦外有音,嗔怪道:”谷先生,是不是你又做了对不起我亚楠姐的事了?”
谷元秋不好意思地说:“有那么一点点,不过,我会想法补偿的,你可别借题发挥。”
“哼!”薛晴颇为不平地说:“亚楠姐,你先坐这,我给你倒杯茶,等一会儿,正事说完,咱们两个再找他算账,敢如此怠慢我们女性同胞,那还得了!”薛晴边说边从桌子底下取出暖壶。
张亚楠知道薛晴是在为自己找心理平衡,故作大气地说:“不用了,我才懒得跟他一般见识。”
玩笑过后,谷元秋把那一沓资料和照片放到许劲风面前,老周和邢文月也凑了过来。三人反反复复地看了一会儿,脸上纷纷露出了惊疑神色,许劲风拿起其中一张照片,猜测地说:“这好像是徐三在董平店里打沙抛光过的那些古董——上次莫迪去湘湖古玩市场摸底,曾听徐三描述过这些古董的样式,和照片里的十分相似。据徐三说,这些古董很可能是马主任交给董平的。”
谷元秋说:“可据我所知,这些东西都是五魁教祭祀用的物品,怎么会出现在马主任的手中?”
“嚄?”许劲风愕然,随即陷入沉思。
这时老周说:“谷先生,你看会不会是五魁教的人托马主任转交给董平的?”
谷元秋肯定地说:“不可能!我们从菊花人头骨的案件中可以看出,马主任并不是直接跟五魁教联系,而是通过董平,如果是五魁教的人想把东西交给董平,就根本不需要经过马主任。”
老周语塞,许劲风却似想到了什么,说:“这可能是马主任或刘馆长无意中从某个地方得到的,具体的难以猜测,我们暂时不要去想,现在又有一个新的问题摆在我们面前,谷先生你们看……”许劲风把五张照片平铺在桌上,说:“这五张照片分别是,斗姆、金童玉女、银碗、烛台和双耳香炉,可徐三说,他打沙抛光的古董只有三件,就是五只小银碗、烛台、双耳香炉,那么,斗姆和金童玉女的神像去了哪里了呢?”
众人面面相觑,觉得这个问题确实值得人去思考。
许劲风继续说:“刚刚接触本案的时候,我们在刘馆长胃里发现了一把钥匙,这说明刘馆长还藏着某些东西,他不想让杀害他的人得到,所以他把这些东西锁在了一个隐秘之处,包括马主任也不知道在哪里,这也许是他引来杀身之祸的原因之一。至于这个东西是什么?我猜想……就是余下的斗姆和金童玉女像。”
“对呀!”许劲风分析地合情合理,其他人纷纷赞同。
“可是……”老周突然又有了疑问:“我们上次就对博物馆以及刘馆长家中进行了彻底的搜查,却没有发现任何能插得进这把钥匙的箱柜,如果真的是刘馆长藏了这两样东西,那么他会放到哪里呢?会不会已经被五魁教的人拿走了呢?”
许劲风说:“我想这一定是一个极其隐秘的地方,是不会那么容易被人发现的,五魁教的人也可能还在找。”
谈到五魁教,谷元秋觉得应该为二人更正一下,他说:“现在案情又有了新的发展,在幕后操纵的人不能把她们单纯的称作五魁教,更确切的说,应该是五魁教的分支——莲花流。”说着,他把资料中一章摆到桌面上,并把自己在车上的推想详细讲给三人听。
许劲风一听使用坎水局的人是来自日本的莲花流,眼睛立时一亮,他说:“我曾听薛晴说过,董平在生意场认识几个日本人,谷先生你说他们会不会就是莲花流的人。”
“嚄?”谷元秋惊疑地看向许劲风,随即又把头转向对面桌子和张亚楠坐在一起的薛晴。
薛晴点头,说:“不错,董平确认识几个日本客户。”
谷元秋说:“这样的话,我们能不能让徐三暗中了解一下董平的几个日本客户,最好搞到她们的姓名和现在居住的地址。”
许劲风说:“嗯!我也正有此意,我会叫莫迪去办这件事,不过,我还有另一个办法,就是通过公安互联网对外籍人口进行一次普查,我想居住在长沙市的日本人不会很多,到时我们在一一筛选,最后就能确定目标。”
“好!”谷元秋兴奋地说:“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我们双管齐下,估计很快就会有结果。”
“对了,”许劲风这时才问:“谷先生,这么宝贵的资料你是从哪里弄来的,怎么不早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