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后悔也晚了,想退出去已经是不太可能,压低的树冠和直竖的杂草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包裹,正逐渐收缩他所在的空间,迫使他蹲在地上,双脚也不知什么时候被杂草牢牢缠住。
情况十分紧急,容不得谷元秋多想 ,他迅速掐起了掌决,火气开始在指尖攒动,左手推天,右掌袭地,缠在脚上的杂草和垂在头顶的柳条首先受到了攻击,带着一股青烟缩了回去。
谷元秋抓住这个机会,左右开弓,脚底下不断向西挪步,想从这里打开一个缺口——在八卦中,木位居东,所以东方木气最重,想突破绝对不能从此处,必须找阵局最薄弱的地方。五行中金克木,金位在西,对付旺于震巽二位的木局,只能选择这个方向下手。
然而谷元秋能想到的,徐天佑也能想到,他在选择地形的时候,特意找了处西高东低的斜坡,越往坡顶树木越多,而且树与树之间,还长满了带刺的荆棘。
谷元秋终于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徒劳的,索性把心一横,准备拼死一战。
柳条在空中蜿蜒,杂草在脚底缠绕,谷元秋不断催动火气,汗水顷刻间爬满了脸颊,出掌的速度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慢了下来。而那些该死的柳条却丝毫不减攻势,像蛇一样伸缩自如,遇火即退,无火疾进,谷元秋只能疲于应付,体力渐渐不支。
最后他再也攻不出一丝火气,任由柳条爬满全身,杂草困住双脚,好似一个大粽子,被裹了个结实。
谷元秋不服气的大喊:“徐天佑,你什么意思,我来找你实出一片好意,你为何要设局困我。”
四周没有回音,谷元秋又接着喊:“你对我有意见,咱们可以公平比试嘛!你这样先设好了局,再引我到此,赢了也不光彩。”
“咯咯……”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传来。谷元秋很是纳闷:“怎么会是个女人呢?”
随着脚步的移近,一个刁钻的身影出现在谷元秋面前,竟然是那个小姑娘!谷元秋愕然,但很快的就明白了,因为徐天佑出现在了小姑娘的身后。
“他果然是小姑娘的父亲,这次对自己动手,肯定是受了小姑娘的怂恿——上一次小姑娘跟自己斗术没有占到便宜,所以才把她老爸搬出来替自己出气。再者,就徐天佑个人来讲,也可能想试试自己的实力。”谷元秋暗自推测着,露出一个讨好的微笑,心说好汉不吃眼前亏。
小姑娘不以为然,面色一沉,“吭”的一脚踢在了裹满柳条的谷元秋身上,幸灾乐祸地说:“又落在我手里了吧!上一次高坡相遇,你巧言令色地骗我说了那么多,这回我也应该找你要点‘咨询费’,你说是不是啊?”说着,小手就穿过层层柳条拧在了谷元秋的脸上,一边拧还一边笑。
谷元秋疼得是呲牙咧嘴,含糊不清地解释着什么,而小姑娘却丝毫不为所动。
这时徐天佑说话了:“盈儿,算了,怎么说他也是故人之后,开玩笑要适可而止。”
小姑娘徐婕盈轻哼一声,把手撤了回来,说:“这回就先饶了你,如果你下次再诡计多端,我就让我爸永远困你在这里。”
谷元秋活动了一下面部肌肉,勉强地笑了笑。
徐天佑掌心微抬,丝丝青气游走于四周,只见树冠纷纷抬起,带动着柳条迅速从谷元秋身上抽离。
失去束缚的谷元秋一屁股坐在地上,迫切地活动手脚,心中的疑问暂时搁在了一边。
徐天佑倒是先开口了,说:“你爷爷现在还好吧?”
谷元秋疑惑地看向徐天佑,意思是说你怎么认识我爷爷,可细一想,如果徐天佑来自道宗护墓村,那么认识自己爷爷就是很正常的事。于是他说:“他老人家身板硬朗着呢!谢谢您关心,不知您和我爷爷是什么关系。”
徐天佑说:“论辈分你应该叫我一声叔叔,昔日你爷爷和我师傅都是护墓村的长老,我和你父亲是同辈人,不知你是谷家三兄弟哪一脉上的?”
谷元秋说:“我父亲叫谷仁义,排行老三。”
徐天佑淡笑,说:“排行老三的应该是谷易清,你父亲是不是改名字了?”
谷元秋心中一凛,想了想说:“可能是吧!这事我从没听谁提起过。那么,徐叔叔的师傅是哪一位呀?”
徐天佑郑重地说:“师傅他老人家就是道宗阳木长老——穆朝阳。”
听到这个名字,谷元秋惊异地站了起来,还有些麻木的双脚险些立不稳,他急切地说:“穆朝阳,我听爷爷提起过,他可是我们家的恩人,当年就是他帮助我们一家逃离了护墓村,听说他还有个徒弟坠崖身亡了。”
徐天佑笑了笑说:“我就是他那个坠崖身亡的徒弟。”
“啊?”谷元秋瞪大了眼睛,问:“坠崖了怎么还活到现在?”
徐天佑长出一口气,说:“这事儿说起来就话长了……。“
二十五前,徐天佑的原名叫徐泽仁,是阳木长老的三徒弟,平时不爱说话,所以他和师兄弟的关系不是很好。师傅却很喜爱他,说他聪明有内秀,因此送他到护墓村十里之外的镇上读书,致使本来就不和他亲近的师兄弟更加的疏远他。
徐天佑放学回来,没有一个人愿意和他玩,他只能自己到村东的小土山上坐着。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徐天佑就这样活到了十八岁。
那一年春天,小土山上来了个女孩,年龄和徐天佑差不多,她总赶着一群羊,上山下山从徐天佑身边经过。
一来二往他们就认识了,开始试着交谈,虽然徐天佑很内向,但在这个女孩的带动下,话也渐渐多了起来。
女孩告诉徐天佑她家是附近村子里新搬来的住户,父母都是庄稼人,日子过得很清贫,因此她才来山上放羊,减轻家里人的负担。
他们俩很快成为了好朋友,相互之间什么都谈,女孩总是向徐天佑打听村里的事情,还有凶穴所在的位置。
起初徐天佑没在意,她问什么他就答什么。时间一长,徐天佑觉得此事有些蹊跷,一个女孩子不关心花花草草,反而关心古墓,这有点儿不正常。
但徐天佑却不好意思问女孩这是为什么,只是对她有了戒心,小心了与她的对话。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那年秋末,有一天夜里凶穴所在的山坡燃起烟火,此乃报警信号,说明有人闯进了禁区。
徐天佑等一群年轻人在大师兄的带领下,上山支援长老他们。
到了那里大家才知道,有人暗探凶穴,被阴土长老打伤,根据身形判断是个女人,而且身怀土性术力,长老们猜测是五魁教的人。
长老们命所有人在上山展开搜索,只要发现立即活捉,实在形势紧迫,当场杀死也行。
所有人自行编组,每组三人,组与组之间相距不到百米,举着松油火把,沿着山体向上推进。徐天佑他们那组一直找到山顶,也没有发现任何人影,再往前走就是断崖,任何人也不会选择从这里下山,同行的三人准备回去。
可徐天佑偏偏在这时候感觉到了肚子痛,他想也许是白天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所以他让同行的人先走,自己则马上找地方解决内急。
正在他完事儿系腰带之时,有人偷偷到了他背后,一只手掌按在了他的脊中穴上。
徐天佑立时感到一麻,混沌的土气经穴道遍布全身,他一下子就趴在了地上。
但这个施术之人却显得后劲不足,攻击徐天佑的土气时进时断,这就给了徐天佑反击的机会,他反手掌诀一记五雷震木,正拍在后面那人的小腹上,只听惊呼一声,那人飞撞在地。
徐天佑愣住了,觉得这个人的声音好熟悉,他小心的走近查看,发现这人正躺在地上喘息着,黑暗中他看不清她的脸。徐天佑划了根火柴,摇曳的微光照亮的瞬间他看到了那个放羊的女孩。
她也看清楚了徐天佑,两人是同样惊讶的表情,女孩想说什么却又被什么堵住了嘴,接着血水就从她嘴角流出。
徐天佑顾不得多想,把她抱了起来,准备找别的路下去。
但刚才女孩的那一声惊呼已经惊动了山下的人,火把正攒动着向这边而来,四周没有任何路可以避开他们,徐天佑只能铤而走险,沿着山脊急向南走。
在没有任何光源情况下,徐天佑抱着人走路很是艰难,有很多次险些被石头绊倒,速度根本快不了。不多时,火把就从山脊的两侧夹抄过来,来时路上的火把数量更是多不胜数。
现在只剩断崖一条路了,徐天佑把心一横,用腰带将女孩绑在自己的身后,随手又找了根草绳暂且系住裤子。他就想这样背着她从断崖上面爬下去。
刚下去不到三米,徐天佑的脚就踩空了,抠着棱角的手承受不住二人的重量,随着一声惊呼,他们双双坠入悬崖。
40.往事(1)
还好崖底有一深潭,再加上摔下来的距离不是很高,所以他们很幸运的捡回两条命。
徐天佑托着女孩游上岸,模糊地分辨出现在的位置。这里是后山的羊角沟,前两天的一场大雨,致使沟中水位暴涨,此时正哗啦啦的向下游狂奔。
徐天佑知道这条沟直通他上学的小镇,去那成了他现在唯一的出路,于是他背起女孩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布满石砾的岸上前行。黑暗中不知跌倒了多少次,他却一直坚持向前,如果不这样,等山上的人找下来,他们就走不了。
天明时分,他俩终于到达了那个镇子,晨曦正透过山梁,渐渐地使小镇变得清晰,有几户人家的房子已经冒起炊烟,小贩买豆腐的声音正从镇中传来。
在镇的东侧,就是徐天佑就读的那所中学,里面有一个年纪很大的姚老师,平时不苟言笑,然而心肠却很好。
他家就在学校附近,徐天佑找上门向他求助。他很痛快地收留了二人,还找来镇上的老中医给女孩医治。
老中医说这个女孩气息散乱,一时看不出是何症状,只简单的给针灸几下,然后留下个药方就走了。
徐天佑知道这女孩的伤不是一般的医疗方法就能够根治的,主要在于她自身的求生欲望以及后期的调养。
下午的时候女孩醒了,身子很虚弱。徐天佑跟她说了事情的大概经过,并问她是不是五魁教的人。
女孩不隐瞒,直接就承认了,还告诉徐天佑在山上放羊是为了观察护墓村的地形;跟他搭话,也只是想获得更多的凶穴信息。女孩问徐天佑是不是想把她交给护墓村长老处置。
徐天佑考虑一下,没有回答,只是叫她先养伤,以后的事等以后再说。
以后的日子里,徐天佑天天给女孩熬药,却不是大夫的方子,而是女孩根据自己伤势让他去抓的几味草药,显然女孩懂得医理。
说到这时,谷元秋插了一句,说:“我想这个放羊的女孩就是婕盈的母亲吧!”徐天佑笑而不答,算是默认。
小姑娘徐婕盈颇为不满地说:“还用你在这自作聪明,我也能猜得到。”
谷元秋立马没了话说,继续听徐天佑讲述。
二人大概在姚老师家住了七八天,女孩总算能够独立行走了,然而精神状态却一直很差,对任何食物没有兴趣。
女孩对徐天佑说自己被土性术力重伤了脾胃,导致气血双亏,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的,除非有上好的鸡血藤。
可鸡血藤这种植物主要生长在南方,北方药店里虽然也有,但大多是干制的,疗效很一般。
因此徐天佑决定带她去南方,恰巧这时姚老师也从外面捎回来一个不好的消息,说羊角沟附近有护墓村的人出现,他们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徐天佑知道此处不能再作停留,向姚老师借了些钱,便带着女孩一路南下。几经周折,他们来到了四川,在汶川威州镇附近落了脚。
为了掩人耳目,徐天佑跟当地人说他们是为情私奔从家里跑出来的。当地人很是同情他俩的遭遇,帮助他们在附近山脚下盖了一间土木结构的小屋。
平时徐天佑上山采药,除了女孩治病外,多余的就拿到附近的集市上去卖,换点零花钱贴补家用。
女孩一直想等身体好了就回五魁教,可她的伤哪是一年半载就能好的,此事一拖再拖就到了1988年。
这期间,他们始终住在两个房间里,直到有一天暴雨突降,徐天佑上山采药没有按时回来,女孩冒雨上山找他,两个人在山口相遇,此时他们才知道彼此已经离不开对方了!他们决定结成夫妇在一起长相厮守。
女孩身为五魁教弟子是不能成婚的,她既然选择了和徐天佑在一起就不能再回自己的宗派,当然徐天佑也不能再回道宗。
1989年3月,湖南省考古队来汶川考察姜维城古文化遗址,需要找几个当地民工帮他们挖掘土层,干一天给30元钱,在当时来讲可是不菲的收入,所以徐天佑就抢着参加了。
考古队里有一个罗斯文教授,是考古队的队长,为人和善,知识渊博,时常向队员们讲一些姜维故事,徐天佑也就顺便长了一下见识。
罗教授说姜维是诸葛亮的弟子,深通行兵之道,又晓八卦易理,在建造姜维城的时候,用了许多现代科学都解释不了的建筑理念,很值得我们后人发掘。
随着土层的掘开,古老的旧城墙逐渐显露出来,残砖断瓦的深处,一个砖砌的拱形圆洞引起了考古队的注意。
考古队里有三个成员主动请缨下去,在罗教授同意后,带着照明设备和一些器材钻进了洞中。半个多小时过去了,三人始终没有回来,用对讲机联系也没有回应。这让罗教授很是担心,他决定亲自下去,其余考古队的成员都不同意,可罗教授却执意前往。
大家没办法,就选了几个经验丰富又年轻力壮的跟他一起去,几个人身上都栓有导引绳,万一洞内有什么意外,上面的人就把他们拽出来。
开始的时候,对讲机里还有回应,随着导引绳向里延伸,回应越来越少了,最后竟一丝声响也没有了,导线绳也不再向里拉伸。
上面的人感觉到事情不妙,开始向外拽导线绳,奇怪的是,导引绳好像被什么卡住了,无论怎么使劲也拉不动。考古队的人彻底慌了手脚,谁也拿不出一个好主意。情况紧急之下,徐天佑顾不得自身安全,带上照明用的矿灯就钻了进去。
里面的通道很是狭窄,空气中充斥着一股潮腐的味道,徐天佑顺着导引绳一直向前,很快来到了一个石人密集的大殿,影影绰绰间,似有灯光在闪烁。
徐天佑可以确定那是矿灯的光,心知罗教授他们就在前面,于是,他大喊罗教授的名字,声音在大殿里回响,却没有人回答。
他举步向前,穿梭在石人之间,发现空气在这里变的很干燥,与通道里截然不同,似有一股暗火在无形的燃烧,令他心跳加快,心绪不宁。
他强自镇定心神,用矿灯向四周照了照,发现这些石人排列的很有顺序,每八个为一组,分站于大殿的八个方向,。殿中有一个巨大的石台,上面站有一个将军模样的石人,形态栩栩如生。
徐天佑猜想这就是传说中的姜维,它正面朝着自己,样子不怒自威。
这时徐天佑才注意到,身边的石人眼睛里不知何时散发出了妖异的红光,一闪一闪,好像不固定的信号,令他心慌意乱。
突然!一只手抓住了他的大腿,他下意识的用脚去踢,却发现手的主人是考古队成员之一。
这人眼神涣散,神志不清,身上的导引绳不知怎么搞的,竟然缠在了石像的腿上。
徐天佑感觉到了哪里不对,知道这里肯定藏着什么杀阵,不然的话,考古队的人也不会变成这样?
他调整一下自身的气场,稳了稳慌乱的心神,仔细地观察了殿中的地形以及身旁的石人,再结合干支时辰,他发现自己坠入了一个古老的五行离火局。
此时正是中午十二点,也就是午时,徐天佑站在了易学八卦离九宫的位置,此宫属性为火,火生于南方,旺于午时,与其相对应的人体器官正是心脏,置身于其中的人当然就会受到火气的影响,导致心率加快,情绪异常。但这却不足以致命,更厉害的是,这石人的眼睛乃硝石所制,在离火的气场下,会产生妖异的红光,能够慑人心神,同样起到攻心的作用,使本来就情绪紊乱的人立时变得狂躁,发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