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萧祈白的头有些昏昏沉沉,“我好像……见过?”
“解药。”二王爷干脆利落的将瓶塞拔下,就要往萧祈白口中送去,“快吃,要是再被发现可就……”
“可就什么?”门被“砰”的一脚踹开,亓元宏站在门口,瞪着屋内正偎依在一起的两个人,“二王爷千里送药,可真让人感动。”
49.敌人关系
亓元宏!萧祈白怔怔的看着他,险些忘了自己正和二王爷半抱半靠着,等他发觉的时候,亓元宏已经大步来到了他的面前。
“这是什么?毒药?”亓元宏又一次劈手夺过他手里的瓶子,“还是那一套以毒攻毒的法子?”
二王爷嘴唇嗫嚅,像是想要申辩什么,但亓元宏的冷笑已经出口:“哼,整天装什么清高,原来你想的也是这心思!”他冷冷的视线停留在二人重叠的部位,眼睛里满是不屑与嘲讽。萧祈白一愣,立马拉开了与二王爷的距离。
他有些恼怒的抬头:“不要把别人都想得和你一样龌龊。”
亓元宏没理他,转而又面对着二王爷,一连串的话语咄咄相逼:“看来二王爷是嫌自己的工作太悠闲了?长公主后天就要进宫,你的准备工作都做好了?”
长公主?萧祈白猛的抬起头:“哪个长公主?”
亓元宏还当他是空气,而坐在他身边的二王爷却慢慢站起了身,从容不迫的理了理身上的袍子,低眉顺眼:“臣……现在就去。”
“哼。”看着二王爷的身影消失在门外,亓元宏猛的伸手掀开了萧祈白的被子,给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他上上下下看了萧祈白一圈,然后退了一步点头:“看来恢复的不错。”
“你!”萧祈白伸手将被子重新裹在身上,虽然室内的火盆很旺,但他仍旧觉得冷,“你……这么多天……”话说到这里说不下去了,萧祈白自己卡在了那里不上不下。
总不能问他是不是这么多天都没来看自己一眼吧?好矫情。
没话说,干脆闭目养神不理睬屋中的另一个人,而亓元宏也不着急,就这么站在一步开外的地方盯着萧祈白慢慢的看。
这种灼热的视线,像是一种折磨,慢慢的烙过他的全身。萧祈白闭着眼睛只听得到两个人的呼吸声,却无论如何也躲避不了对方的视线。当人闭着眼睛的时候,全身最敏感的感官便被调动了起来。
终于当他再也受不了了的时候,睁开了眼睛:“有事?”
“没事。”
“不要以为我会感激你。”萧祈白撇嘴,“你等不到我说谢谢。”
“感激?”亓元宏对他的话有些惊讶,“你要感激我什么?弄伤了你还是别的?”
“你……”好,我忍。萧祈白换气,“我知道你是提前回来的。”
他知道,亓元宏在听说了他伤势之后就立即出发的事情他知道,他听见了亓元宏的命令。
“哈哈!”亓元宏顿了一下,而后却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那般,笑的连屋顶都仿佛在震动,“你说什么?你感激我?”他脸上的不屑全部变成了一种鄙夷和嘲笑,“你以为我是为了你提前回来的?哈!真是自视过高。”
萧祈白的心一抽,这是所有人失望时的正常反应。
亓元宏继续说道:“你竟然自以为是到去以为一个要杀了你的人,会为了你做这做那?萧祈白啊萧祈白,你是真傻还是什么?我不过是以你为借口,要早日回城罢了!”
萧祈白的脸有些发白,他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任由亓元宏的嘲弄。
亓元宏笑够了之后,也安静了下来,他紧盯着萧祈白的眼睛,欺身上前:“萧祈白,我早就教过你,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你为什么就学不会呢?”
他的手轻轻拂过萧祈白的眼睛,萧祈白反射性的闭眼,让亓元宏只觉得一片睫毛在指腹间微微颤抖着,撩拨的他有些心神荡漾。
萧祈白歪过头,和亓元宏的视线正好对视:“为什么一定要是敌人?”
“什么?”
“为什么我们一定要是敌人?”萧祈白又问了一次,很认真的。
亓元宏定定的看了他半晌,惨淡的一笑:“为什么?为什么?”他的惨淡收起,他的苦笑收起,留下的只有无尽的漠然,“要怪只怪你投错了胎,既是那个女人的儿子,也是我的弟弟。”
虽然千万次的对亓元宏的态度生疑,虽然发现了他对自己的讨厌之心,但萧祈白从未想过对方会对自己起了杀意。
究竟是什么横亘在他们的中间,让他们的距离忽远忽近?
萧祈白追问:“是亲人,何来的仇恨?”
“我没有亲人!”亓元宏低吼着打断了他的话,“我从来就没有亲人。”
父亲吗?母亲叛逃之后的他,对自己有的只有杀心。
兄弟吗?除了嘲笑和欺辱之外,他们何来的一点同情之心?
亓元宏站起身,却被萧祈白拉住。他冷静平和的眸子望进了亓元宏的:“我们……我和我爹都是你的亲人啊……你怎么……”
亓元宏猛的甩开了他拽着自己袖口的手,像是要逃避一个噩梦般。白花花的东西从袖口中飞着出来,撞到了墙壁上,裂成了两半。
那是玉佩,一直藏得很好的玉佩。
亓元宏上前一步迅速的将残片握在手中,与此同时萧祈白轻呼出声:“玉……玉佩?”
这玉佩为何和他的那块,好像?
断成两半的玉佩,即使将他们缝口对齐,也无法将他们再恢复成原样。那细细的裂缝中的空缺,就像是给了亓元宏的心一刀,也空了些什么。
他赤红着眼扭头,仿佛要冲着萧祈白发作什么,却在下一秒看见了萧祈白脖子里拽出的玉佩之后,瞪大了眼睛。
“你……”他一把扯过那玉佩,却忽略了玉佩上连接的线,绳子一下子被勒紧肉里,萧祈白险些一头栽进他的怀里。
被勒的咳了两下,萧祈白也抬头反瞪着他:“是你偷了我的玉佩?”
“偷?”亓元宏手里用力,又扯了一把绳子,“你还没回答我你的玉佩从何而来?”
“捡的。”萧祈白自动跳过了被陷害的一段,简单明了。
“捡的?”亓元宏上上下下反复的细查了一次玉佩之后,将手里的断玉和它并排放好。
果然,一模一样的质地,一模一样的花纹,除了断玉被摔没了的一角之外,其他的都是一模一样。
萧祈白倒抽一口气:“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怎么回事?亓元宏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那花纹看了几秒之后,将萧祈白向后推了一把。
萧祈白撞到了背后的墙壁,又开始了剧烈的咳嗽。
“你看到了?”他的声音说不上的阴冷,断掉的玉被扔在了萧祈白身前的被褥上,没有一点声音,“这就充分证明了——你是我的弟弟。”
“那又如何?”萧祈白还是没有明白,好不容易等自己缓过气来之后,他坐直了身体,“既然是兄弟……”
“既然是兄弟就说明你身体里也留着她身上那肮脏的血!”亓元宏暴怒的大叫,“肮脏,下贱,淫荡!”
“你说谁?”萧祈白不得不也高声大叫以盖过亓元宏已经失控的声音,过大的用力又引来一阵咳嗽,“她又是谁?”
“我说的是萧淑!她是你的母亲!”
其实所有的王朝都一样,无论古今,无论身在哪一块大陆。
外戚干政,永远是在位君王的心头大患,所以下一任君主的生母,一般都会被赐死。
在王宫深闱,没有什么真正的感情。一个王妃被赐死,即使是再得宠的王妃,也不过是死了一个女人。而他们的作用就是诞下拥有优秀血统的王子,一旦他们做到了,工具的利用价值便也实现与完成了。
而萧淑,显然既幸运又不幸,在她生下亓元宏之后的第三天,领到了老北冥王赐给的毒药一瓶。
北冥人没有上吊这种死法,因为他们即使是吊丧的白绫也要从从越买进,更何况石头砌成的建筑里,房梁都很隐秘甚至没有。王宫里的人犯了罪,都是直接用刀削掉脑袋了事,对于服毒这样的体面死法,只有得宠的人才能拥有。
萧淑就是得宠的人之一,从遥远的从越嫁入北冥,一直为北冥王所宠爱,否则亓元宏也不会一生下便得到了王位的继承资格,而他只是最小的儿子。
可是从越国,却无法理解这样的传统,从越王指责了北冥的荒蛮文化之后,宣布与北冥断交。
“看到了吗?”亓元宏站在了新开的窗子边,打开了上面的活动窗户看向外面,“院子里的那个土堆?”
土堆?萧祈白也坐起身子,无奈高度不够,完全看不见亓元宏所指的地方:“那是……什么?”
“坟。”亓元宏轻声回答,像是怕吵醒谁,“她的坟。”
一直以来的姑姑突然间成了自己的母亲,萧祈白还有些转换不过来,他傻傻的问道:“她被杀了?”
“不,她逃跑了。”亓元宏的笑容充满了寒意,“她竟然逃跑了。”
“呃……”萧祈白咂舌,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这多事情的突然揭开,让他一时间无法消化。
“你是不是一直想知道为什么长公主想要嫁给你?”亓元宏突然换了一个问题,然后充满恶意的笑了,“虽然她马上就要成为我的王妃。”
长公主?雅玲蒂?想要嫁给自己的长公主只有一个,看来自己猜测的没有错。萧祈白冷了脸:“你指使的?”
“我可没有能力去指使南庭国的长公主。”亓元宏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把锋利的小刀,捏在手里细细的把玩着,那翻着青灰色的刀口,薄的像发丝。他看了眼萧祈白,突然厌恶的神情加剧,从未有过的情感爆发,让他“倏”的将刀飞出。
正在愣神的萧祈白下意识的避让,却还是伤到了脸,之前的伤疤没有好,现在便又多了一条。他全身冷汗涔涔,顾不得脸上下一秒就要流出的血,愤怒的绷直了身子:“你做什么?你要杀了我?”
“你早就知道了,难道还要我反复提醒?”亓元宏走过,从墙里把刀拔出,又开始在手里掂量。萧祈白挣扎着想要下床离他远一些,无奈他的一只腿死死的压住了自己的。
萧祈白从未有过比现在还要紧张的时刻了,那把刀在眼前来回晃悠,只怕有一个晃神,就插进了他的喉咙。
亓元宏拿着刀,像在绘画般比划了两下,然后用冰冷的刀背拍上了萧祈白的脸:“你说,要是再划几刀会怎么样?”
萧祈白连大气都不敢出,那刀刃贴在脸上,好似脸上的一个表情变化都会被削去一大块肉。
“你这比女人还要漂亮的脸实在是令我作呕啊。”亓元宏的手一动,刀背竖起,一道新的血痕出现在了萧祈白的脸上,“哈,这肮脏的血,不仅是那女人的,还有那男人的!”
“你知道吗,你有多么的下贱?你其实就是一个杂种,是那叛逃的荡妇和从越那老儿生下的杂种!”亓元宏说话时候的每一口气都喷在了萧祈白的脸上,但萧祈白却因为震惊而毫无知觉。
从越王的……儿子?萧祈白,你到底是谁?
“哈哈,萧丞相的儿子,萧大公子,从越第一美男?萧祈白,这么多年来,你是不是活的很潇洒很舒服,自我感觉也很良好?”
亓元宏的脸扭曲极了,现在的他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失去了理智的疯子。他不再划萧祈白的脸,转而捏住了萧祈白的右手腕,让萧祈白疼的闷哼,唇都被咬成了白色。
“很疼?”亓元宏笑着,舔舔唇,“你知不知道我那时候有多疼?”他的手又加重了一下,满意的听见了萧祈白的抽气声,“我的痛,可比你痛多了!”
刀子的离开让萧祈白一直高悬的心总算下落了一点点,他挣扎的要抽出自己的手,却发现自己根本敌不过亓元宏。他急了,想踢腿,却发现自己的腿早已被困住。
“亓元宏!你疯了!”
“我是疯了!早在很久之前就疯了!那个女人很有本事,竟然欺上瞒下的逃出去五年多才被发现!而她竟然还和从越王那个狗东西生下来你!”亓元宏失控的大吼,终于一拳打上了萧祈白的颧骨,把他打趴在了床边。
“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他喘着粗气,“意味着她背叛了这个国家,背叛了我的父亲,还有……我。”
“你知道我被关在黑房子里一个星期都出不去的那种恐惧感吗?”
“你知道我被人到处叫着贱人的儿子那种感受吗?”
“你知道那种要被自己父亲手刃的恐惧吗?”
“而那个时候我只有五岁,五岁!”亓元宏终于松开了压在萧祈白身上的腿,却狞笑整个人覆了上来,“萧祈白,凭什么我活的这么悲惨,而你却做一个衣食无忧的风雅公子?”
“萧祈白,你明明脏透了,却为什么那么多的人呵护着你宠爱着你?”
“萧祈白,要不是你,我这个正牌的王子怎么会被人嘲笑连一个偷情的贱种的比不过?”
“萧祈白,你只要活在这世上一天,我就会多痛苦一天,多想起往事一天。”
“所以,萧祈白,你是不是也觉得,你很对不起我?”
50.这究竟是几个人的游戏
“所以你恨从越要将它灭掉,所以那年中秋的刺杀行动,也是你?”所有人都以为北冥的侵略是因为贪婪,是看上了从越的富庶,谁知竟有这样的仇恨夹杂其中。
萧祈白终于回过神,擦掉了嘴唇上磕破的地方:“我没有对不起你,那是她的背叛,不是我。”
他的冷静,他的清高,他眼中的那种倔强深深刺激到了亓元宏,他又是一拳,却被萧祈白躲闪了开去。
他怒骂:“她是你母亲!”
“她也是你母亲。”萧祈白提醒他。
“哈!我母亲?我呸!”亓元宏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我早就没有了母亲。”
“说到底,你只是觉得不公平而已,是不是?”萧祈白强自镇定,实则心底也有些打鼓。亓元宏现在的状态实在不太好,万一说理说不通……没容他想玩,果然又是一拳呼啸着迎面而来,想要躲开的同时,却从侧面被击中了。
“少来和我摆大道理。”亓元宏收回自己的手,狠狠的啐道,“我最恨那些所谓的正人君子嘴脸!”
萧祈白被迫缩在墙角一块里,完全无法施展自己身手。放在平时,虽然他的武功比不上亓元宏,但也不会被动的挨上这么几下。嘴唇又被磕破了一处,萧祈白舔着火辣辣疼的伤口,坐了起来。
“你又是什么正人君子?”他的眼睛乌黑,仿佛连桌上的灯火也照射不进,“定了一个罪名将我收押,该受的的惩罚我都受了,你却丝毫不开口审问我那个我本该坐实了的罪名。亓元宏,你到底想做什么?难道就因为心有不甘,所以你一次次的折磨我,戏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