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一梦 下+番外——藏布

虽然我早就料到我与禽兽之间早晚会发生这样的事，可是没想到它居然来的这样快！

我无法去指责忠叔和我娘的做法，作为长辈，他们的行为无可厚非。可，可我也万万不能听从了他们的话，而负了禽兽。如果禽兽知道了此事定会气的现在就让我与他归隐，但我现在又如何能走？我走了，这一家的老老小小该如何过活。在我想来，我即使要走也要等富贵长大一些能够接手家业再走，这也是为何我如此之早的便要为他请先生来习课业的原因。

接下来我该怎么办？

揉揉额角，我长叹一声看向小忠。看来唯今之际我也只有暂时先佯装不知拖着我娘，等到了拖不住的那天再想其它办法应付。

小忠见我望他，双手扭住衣角，小心翼翼的问道：“少爷，我都对您坦白了，您能不能不送我和我爹去箫竹馆？我，我，我还想娶媳妇呢。”

看着小忠扭捏的样子，我失笑出来，“你说，就你现在的样子，人家箫竹馆能要你么？皮猴一样，哪里有一点吸引人的地方。”

我这话一出小忠却不干了，双目一瞪，张口便对我辩驳道：“少爷，怎么没有？老夫人房里的小菊就说我聪明机伶，很讨人喜欢。”

说罢还暧昧羞赧的朝我笑了一笑。

“噢，小菊。”我一挑眉，“小忠，你喜欢她么？”

小忠的脸立刻红了，低下头眨着眼睛，“喜欢。可我娘说要我等到少爷您先成了亲，她才能禀告老夫人让我娶了她，不然怕我分了心侍候不好您。”

说着偷偷掀起眼角瞥向我，“少爷，您，您看我娶小菊行么，到时候老夫人能让么？”

我的心里有一丝微颤，小忠脸上的渴望与眼中的期盼，让我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恐慌。我的身上还担着多少这样的希望，我能一一成全他们么？或是对他们视而不见？

咽了一口干沫，我勉强说道：“我看你与小菊正般配，你俩若是真心喜欢，不必等到少爷我成亲之后，过些日子我便亲自去与你向老夫人说，将小菊许了你。”

小忠的眼里闪过一道异彩，口中连声说道：“不，不，少爷，我其实没那么急，我只是想问问您的意见，看您同不同意，成亲之事我肯定是要等到少夫人进了门之后才行的。小，小菊也是这么同我说的。”

突然觉得身上异常疲乏，摆了摆手，我与小忠说道：“小忠，你先出去吧，我有些累，要歇一歇，这些事我们改日再谈。”

小忠应了一声，“少爷，那您先歇着，我出去了。”

转身开门出去。

我合衣躺在床上，脑中如乱麻一片。

禽兽，我想见你，你快些来吧。如此下去我怕自己会乱了阵脚。

……

昏昏沉沉的睡了半日，中饭未吃，晚饭也只是勉强进了一碗粥。

夜里待小全侍候我洗漱完，我一个人坐在灯下，把玩着从发上取下的玉簪，那纽刻的花纹就如同我的心境一般，交错盘结。

再抚上那尾部的金银花，我心中就更是乱的莫名。卖簪大姐那日的话言犹在耳——鸳鸯萝，代表鸳鸯成双之意，小兄弟，你若是将这两只簪子回去，与娘子一人一只戴起来，必定能恩爱一世。

可是，此生我不会再有娘子，我与禽兽之间最多也只能算是个鸳鸳之合，这簪能保我们一世恩爱成功么？

哎——

叹了一口我走向窗边，抬头看见天上的月色。

看着月光，李玉明那温情的脸和温润的目光，又出现在我脑海里。

——恒一，别怕，星星我来帮你够。

我终是负了他，负了这个为我画了七张画的儒雅男子，负了这个我虽然不记得，但为我整整付出了八年情意的男人。负了这个曾许诺要一生陪我的男子。我今后该要如何去面对他？

哎——

复叹一口，将头抵在了窗棱上。

今夜，今夜必将是一个无眠之夜。

……

第二天一大早，我简单的梳洗了一番，未用早饭，便带着小忠小全出了门，驱车来到柳氏总号。

因我来的过早，商号尚未营业，只有几个伙计在做开铺前的打扫。看到我来到，伙计快速的引我进了后堂，上了茶，并叫来了几位掌柜的。

几位掌柜的听到我已来到，一溜烟的跑过来请安，“东家，昨个就接到梅州掌柜柳应的消息，说是您回来。我们几个正想着说不定您今日能来，可真没想到您这么早就到了。您用过早膳了吗？”

我饮了口茶道：“未用。我这心里着急，想来新制好的贡绸不几日便会运到，这清点及封存之事还未安排，便急着赶过想与你们几位掌柜的商量商量，未想到来的过早了些。”

几位掌柜相互望了望，道：“那东家是否先在我们这里用些早膳，早膳已经备好，我们几人还未曾用过，不知东家可否愿意在这里吃些粗食。”

我点头道：“正好。我坐了这一会子的马车到是有些饿了。我看这样，不必分桌食用了，我们几人一同用膳，边进边议事。也省些时间。”

几人点头称是，将我引进了饭厅。

于是这一天，我在商号中与几位掌柜的将贡绸的清点人选，封存地点，看管人手，一一都定了下来。最后我还查看了一下这段时间其它几项生意的帐目。

傍晚时分，我拒绝了几位掌柜的留我用晚饭之意，坐着马车赶回了府中。

回到房里刚换下衣服，小忠便来告诉我，我娘叫我同她去一起用晚饭。

我心里一紧，望着小忠好一会儿，勉强回道：“小忠，你去告诉老夫人，今日我便不同她老人家一同进晚膳了，数月未归，我等下还要去柳贤处过查一下府上之情况，等过两日我再向她老人家去请安。”

说罢挥着手让小忠出去了。

小忠一走，我便瘫坐在椅中，愣愣的看着开了一条小缝的门边半晌不能动弹。

……

掌灯时分，在小忠的反复催促之下，我草草的用了些晚饭，便带着小忠去了柳贤处。

柳贤此人，虽然是我府上的副管家，但平时因有忠叔在我接触并不多。可今晚与他一谈，却觉得他是一个十分有趣的人。他虽是秀才出身，但身上并无酸腐之气，反而有些见解还颇为独到超前。另外此人虽精明，但绝却无市侩之风，言辞之间流露出心胸很是坦荡平和。

我与他相谈甚欢，一直聊到了半夜，最后出门前，我甚是郑重的请他来做富贵的先生，他也毫不拘泥的应允了。让我觉得他真可谓称之是一奇人。

……

回到房中，夜已深透，我虽极累，却怎么也睡不着。呆坐在床边，在黑暗中大睁着眼睛——

明天，明天我该去何处再躲一天？

……

第三十六章：丑恶嘴脸

接下来三天，我每日天明即出府门，不到天黑透绝不回来。

每日里坐着马车漫无目的瞎逛，去茶楼，去酒肆，去说书场，反正哪里能消磨时间就去哪里，最后一晚还去花妈妈那里坐了两三个时辰。

这期间我也留心过京城中姓黄的大户人家，但打听下来似乎并未有一家是武林人士。于是也只好做罢。找到了禽兽又能怎样，还不是徒增他的烦恼。

……

第三日的晚上，当我从花妈妈那里踏着月色回到府中，悄无声息的走入房间，却看到我的娘正端坐在房内等着我。

望着我娘看向我的目光，我知道今天这是躲不过了，于是打发走小忠，开口问道：“娘，这么晚了您还没睡啊，找我有事么？”

我娘沉寂片刻，叹了口气，“娘是看你这些日子早出晚归的，怕你累坏了身子，所以熬煮了些参汤，过来看看你。”

说着将桌上的一个汤煲推向我，“如是啊，你这些日子都到哪里去了？怎么日日连饭都顾不上吃？”

我打开汤煲，倒出一碗，喝了两口，“去商号了。有些贡绸之事要与几位掌柜的商量。”

我娘伸手在我的手背上拍了拍，“生意上的事忙也要注意身体，每日里饭还是要吃的。”

我点点头，将碗里的汤一口喝尽，“娘，我知道，我每日都在商号用过饭的。”

我娘看我喝完一碗，端着汤煲欲再替我倒，我摇头：“娘，不用了，我喝不下。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我娘看了看我放下汤煲，拿起放在桌上的一个包袱打开，“如是，那日你给娘的纯金绡质纱，娘叫人拿去给你做了件罩衣，你过来试试，合不合身。”

说着将里面的衣服抖落开，拉着我为我穿上，“如是，你看这罩衣你穿着正合适，颜色大小都合适。”

我一面随着我娘的拖拽转着身，一面喊道：“娘，这不是我让您去做衣裳的么，您怎么又给了我。”

我娘上上下下打量着我，“娘穿这料子不合适，与你做罩衣正好。你看你穿上多好看。”

说罢又拉着我转了一圈，“明日里，娘为你定下了与一位乔小姐见面，你便穿上这罩衣去，也显出我儿的精神。听那媒婆说，这位乔小姐是兵部参将乔万年的二姑娘，年芳十五，不仅人长的漂亮，且琴棋书画，针线刺绣也是样样精通。明日里她会到庙中去还愿，你便去那里等她，与她见上一面，看看合不合心意。”

我苦笑了一下。

来了，终于说出正题了。

我脱下罩衣，“娘，我明日里还有事，要去商号，哪里有时间去庙里去见那个什么乔小姐。”

我娘接过我脱下的罩衣，边叠边道：“哪里还有比这件事更重要的事？生意上的事永远也做不完，难道你因此这一生都不成亲了？如是，娘告诉你，这件事没得商量，若是你明日不去看，那娘就当你是同意了，明日便去乔府提亲。”

我的牙根又开始痛起来，捂上脸，无奈的长喊道：“娘——您，您不要逼我吗。”

我娘瞪了我一眼，“娘不逼你。只是娘与你商量你不愿意，那娘就只好自己做主了，反正这儿女亲事，自古以来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娘也做的了这个主。”

说完盯着我，“你说你明日到底去看还是不去看？”

我长吸一口气，忍着剧烈的牙痛，点头道：“好，我去看，我去看。天不早了，您早些回去歇着吧。我也累了。”

“这才是孝顺的我儿。那，如是你早些歇着吧，娘走了。”我娘听到我答应喜眉乐眼的收起桌上的汤煲，起身出去了。

我娘走后，我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头痛欲裂。

……

隔天一大早天不明，我便起身想要溜走。

可一打开门，小忠，小义，小双，小全四个人如四个门神般站在门口将我堵了回去。

小忠一边堵着我，一边说道：“少爷，您别怪我们，老夫人说您今日要是溜走了，我们四个人便不能再留在柳家。所以您行行好，还是先在屋里呆着，等到巳时见过了那个乔家的小姐后，您想上哪去都行。”

小义小双小全三人此时也异口同声的说道：“少爷，您行行好吧。”

我无比挫败的退回房里，一头又扎回了床上。

天啊，她果然是我的娘，居然比我还棋高一着。

辰时，我娘带着一干侍女来到了我的房里，一顿迅猛的梳洗打扮，把我弄的跟个花花大少似的，将我赶出了房门。

临出门时，我娘对陪同我一起去的小忠和小全说道：“今日少爷要是没见那个乔家小姐，半路上跑了，你们俩就别回来了，自寻出路去吧。”

于是小忠和小全一人架上我一条胳膊答道：“老夫人您放心，今天少爷要是不见到那个乔小姐，我们俩就绝不放开少爷的胳膊。”

我就这样被半拖着架出了枫园。

……

出了枫园，未行几步，远远的看到门房柳守带着一个人正迎面向我们这个方向行来。

小忠眼尖，仔细看了两眼，便在我旁边轻声疑道：“咦，少爷，柳守引来的那不是李玉明么？这个时候他怎么来了？”

李玉明！他来了。来的好啊。来的正是时候啊。

我从没有任何一个时候像现在这么盼望着李玉明能来的。他这一来，我便有救了。

于是我甩开小忠和小全，无比热情的迎上前去，大喊道：“温亮兄，多时未见，今日又见到你我真是，真是太高兴了。”

说着我冲到李玉明的身边，伸手一把就抱住了他。

李玉明被我抱的身子一僵，愣在了那里。但我已经管不了那么许多，凑在他耳边快速的小声说道：“我娘逼着我去相亲，快帮我想想办法。”

说罢，放开他。再高声说道：“可是温亮兄你今日来的真是不巧，我正要出去见位姑娘。”

李玉明此时已恢复了镇静，看着我，装出一脸惊喜的样子，“哦，恒一你有此喜事，怎未提前告知我。不过无妨，今日我正巧有空便与你一同去看看那姑娘，也好帮柳老夫人把把关。”

“如此再好不过，只不过我娘那里……”我配合的应着李玉明的话。

李玉明一笑，“无妨，我去与柳老夫人说，正好与她老人家请个安。想来柳老夫人还是信的过我的。”

说着李玉明绕过我走进了枫园。

我站在枫园外绕着圈的等着。

不一会儿，李玉明出来了。我抬头望向他，他微笑着同我点了点头。然后与小忠和小全说道：“老夫人说了，今日你二人就不必陪同你们家少爷去了。我与他同去便可。”

说着，走到我的身边，“走吧，恒一，不要误了时辰，让人家姑娘在那里枯等。”

我立刻点头，“是，温亮兄说的极是。我们这便走吧。”

……

等出了府门坐上李玉明的马车后，我才看着李玉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温亮，幸亏你及时赶到，不然今日我就真的要被我娘逼着去相亲了。”

说着我探头向他问道：“现在我们去哪里。”

李玉明一笑，“去看那位姑娘。”

“啊？”我一惊，急道：“我与你出来就是为了不去见那位姑娘，你现在……你这是帮的哪门子忙？”

李玉明再一笑，“我这正是在帮你的忙，你今日若是不去见一见那姑娘，你娘事后必定会从媒婆那里知道，那你今后便连转圜的余地都没有。反正你娘现在只是让你去见一见那姑娘，并未要正式提亲，你与我便去见她一见，若是不喜欢，挑些毛病来说便是，也好过和你娘这样硬碰硬。”

我一拍前额，“对，对，对，还是温亮你想的透彻。那就去见她一见，反正也不吃亏损。”

李玉明的笑意更重了，眯起的眼睛完全被长睫盖住，“你果然是个行商之人，这个也要计较吃不吃亏。”

我一挠头，“想来是这次到南方谋划贡绸之事给逼出来的。一时还未曾改的回来。”

李玉明淡了笑意，问道：“恒一，这次去南方可是很辛苦？你看起来瘦了不少。”

我摸上自己的脸，“有么？辛苦是有些，但能完成贡绸之事，我已很知足了。这瘦下去的肉会慢慢长起来的。”

李玉明的眼再眯起来，“恒一，我一直都相信你能完成贡绸之事。”

……

一路上我和李玉明絮絮叨叨的聊了很多事。他与我讲了他公差回来却找不到我，于是隔几日便来我家打听一次。而我则与他讲了寻丝时我智斗马老板和寻到土油丝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