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我拿起禽兽撑在我身侧的手,吻向了他的掌心。
禽兽明显的颤抖了一下,压在我身上的力量也放松了许多,我顺势用力顶开他,坐正身体与他对望。
他的身材果然是好的让人惊叹,微红身上挂着细密的汗珠,可我却只敢把眼光聚在他的脸上,怕自己只要一分神就会被他所迷,输了这最后的一丝的清醒。
努力的盯着禽兽的眼睛,将唇慢慢的凑向他,“王爷,拿去吧,草民这个臭皮囊你尽管拿去吧,但是草民的心绝不会屈服与你。”
我的唇终于贴上了禽兽的胸口,在那里我听到了他战鼓般的心跳,闻到了属于他的独特味道,这让我有了一瞬间的迷惑——
也许,也许我真的该放开我的执拗,也许这个人这具身体真的可以成为我的归宿。
伸出舌尖,轻轻的舔上他胸前的那朵小梅,禽兽长哼一声,伸手抓住了我的肩膀。
慢慢的将我从身前推开,炙烈的欲望在禽兽的眼里跳动,看着我,他突然咬着牙道:“柳如是,你可以滚了。本王不缺你这一具臭皮囊。”
我有些呆怔,为他这样绝决的态度和清冷的语调,我不敢相信在这样的时候他放过了我,或者说放开了我。
努力的看向禽兽的眼睛,想要寻到确切的答案,可禽兽却一把推开我,走下床去。
片刻,他身着一件寝袍,再次来到床前,将一套衣服甩至我的面前,“穿上了就快走,不要再在这里碍本王的眼。”
我抓过衣服快速的穿着,心里有着难掩的疼痛,这次,此时,真的与他两断了。
穿好衣服,忍住胸间的酸涩,我抬眼看向禽兽。
禽兽背我而坐,在桌边喝着茶,我无法看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稍有些颤抖的手指。
咬了咬下唇,我向前行了两步,在他身侧对他一揖:“谢王爷放过草民,草民,草民这就离去了,请,请,王爷珍重。”
我看到水从杯中洒出,顺着禽兽的手流下。
慢慢的放下手中的杯子,禽兽默然的起身向内室走去,“门外有侍者,你随他们出去便可。”
于是大大的,空旷的寝殿中只剩下了我一人。静站了片刻,我终是打开了寝殿的门向外行去。
……
步出睿王府的大门,站在台阶上我回首望去,那睿王府三个大字竟然耀花了我的眼。
脚下虚浮的袢了一下,我不由得向前栽去。幸得一双手接住了我,我才勉强站住。
抬眼看向扶住我的人,忠叔墩厚的脸出现在眼前。
望着我,忠叔裂嘴一笑,“少爷,我回来了。”
我愣了愣,惊疑的问道:“忠叔,怎会是你,你怎么找来的这里?……难道大忠他们回来了?绸布也全部运回了?”
忠叔点着头,“是,少爷,我们回来了。绸布已经全部安全运回,大忠他们正在卸货。老夫人找不到您,所以让我出来寻,我找至李大人处,才跟着他来这儿寻到了您。”
说着忠叔稍闪了闪身,让我看见了站在他身后的李玉明。
李玉明脸色诲黯的盯着我身上的衣服,动了动唇,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禽兽刚给我的衣袍,知是李玉明看出了蹊跷,却也不能解释。只好硬着头皮道:“烦劳李,烦劳温亮兄引忠叔前来寻我,只是我今日还有急事在身,这便与忠叔先回去了,此情容我改日登门再谢。”
李玉明瞪着我,喉间咽动了两下,突然一个转身,一语未发的急步离去。
看着他僵硬离去的背影,我胸间仅撑着的一口气散尽,歪靠在忠叔的身上,乏力的说道:“忠叔,我有些不舒服,你快些扶我回去吧。”
……
半靠在车上,我已是身心交瘁。本欲直接回府,但行至半途,却还是放心不下新到的贡绸,于是又让忠叔调转车头先去了柳氏总号。
强撑着身体在号内看验了一遍货品,确定一切确实无误后,我这才再次动身回府。只是在回去的路上便睡了过去。
这一觉我睡的很沉。无梦,无觉。像沉进了无边的黑暗,更像落入了无尽的深渊。
这一觉,我睡了整整三日。
三日后我醒来时发现一位郎中正在为我把脉。我娘和忠叔都站在一旁焦急的望着。
我皱了皱眉,想要问忠叔发生了何事。张口,却引得一阵剧烈的疼痛。
痛苦的哀号出来,却没能发出任何叫声,只有嗓间摩擦的‘呼呼’声。
郎中按住我,说道:“这位公子你莫要再用嗓子了。你心火过旺,伤及中里,咽喉之处最为严重,且不可再发声音,假以时日用药调理或可痊愈。”
“或可?”我娘闻言问出声来,眼泪也随之掉了下来,“郎中,你这‘或可’是何意思?难道说我儿这病还有治愈不了的可能么?”
郎中回头看向我娘,“公子之病乃心火过旺所致,汤药虽可解其表,但若公子不能安其心,调其气,养其神以降心火,则本不治。另外公子也不可再用嗓子,多言会重其症。总而言之只有做到降心火,养咽喉,再辅以汤药之效,公子之病才能够完全康复。所以老夫用了‘或可’二字,提醒公子一定要事事想开,宽心为上啊。”
我娘听罢这话,看着我叹了一口,然后转身谢过郎中,并吩咐忠叔随郎中去抓药。
郎中和忠叔走后,我娘坐到床边拉着我的手垂泪道:“如是,娘知道你心中……可是,娘真的不能看上你走上那条路。但你怎么能如此糟蹋自个儿的身体,你知道你昏睡的这三天娘真是快让你给吓死了。”
我呆了呆,此时才晓得自己原来已经睡了三天了。
想了想我娘又对我说道:“如是,若你实在不愿现在娶亲,那娘暂时也不再逼你。只是娘希望你能好好将一切都想清楚,柳氏一门的荣衰现在都担在你的肩上,你可千万不能有负祖宗。”
我看着我娘,点了点头,并拉过我娘的手,在上面写了一个‘娶’字。
我娘坐在我的床边看着自己的手又哭了起来。
……
第四十四章:沉默是金
掌灯时分,我艰难的喝下一些汤汁之后,我娘终于既悲又喜的回景园去了。因为我答应了她在我病愈且贡绸之事忙完之后便可以定下与乔家的亲事。
我娘走后,我一个人靠在床上发呆。
而小忠在桌前忙碌的收拾着碗筷,时不时的回头与我来说上两句他今天碰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说到兴头处会问上我一句‘少爷,您说好不好笑。’,然后自己又摇头道,‘噢,对了,少爷您现在不能说话。’。
看着小忠含笑的脸,我才发现这种简单快乐对我来说是多么的难以求得。
眼眶忽然有些酸,于是抬手比了比,示意小忠快些收拾好来与我清洗,我想安歇了。
小忠点着头端着手中的东西出去了。
我撑起有些僵的身子下了地,挪到书桌前坐下,侧身看到镜中的自己,不由得裂嘴苦笑了一下,却拉痛了嘴上的燎泡。
这张青黄的面上,不仅颧骨耸出,眼窝深陷,而且嘴边更是起了几个硕大吓人的燎泡,配着苍白起皮的唇,显的十分狰狞。
小忠端水进来,见我望着镜中的自己一动不动,便放下手中的盆上来将镜子移向一边,“少爷,莫看了,病好了便就会恢复的。我来与您梳梳头吧。”
说着他拿起梳子一下一下的与我认真的梳了起来,大量的头发随着梳子不断落与地上。我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梳好头,小忠简单的与我将发束在头顶,然后说道:“少爷宽衣吧,我与您擦擦身子。”
我抬起手,小忠与我宽开衣服,待将衣服从背上拉下时,小忠叫了起来,“少爷,这后颈怎么会有血,这,是咬的!……少,少爷,到底是怎么回事?”
抚上后颈,那里正是禽兽咬伤的地方,用指一压便有丝丝的痛渗入心中。
缓慢的将头摇了摇,示意小忠无事。
小忠憋闷的撇了撇嘴,很是不满的瞅了我一眼,低头浸了手巾,开始与我擦洗。
……
日子一日一日的滑过去,我越来越习惯和安于这样无言的生活,常常可以静望着一株小花,抚着半盏香茶就任日落月升。
刚开始我娘还在为我这样闲淡无波的态度感到欣慰和欢喜,但不久便因我这过分的安静而担心起来。
我看出了她的不安,不想再因此引出她的眼泪,便不再这样纵意的虚浮呆耗下去。稍想了两日,让小忠找来佛经,开始细细的研读。想来我是个没什么慧根之人,一篇篇的经文读了下去,之中的道理终是没有悟透多少,只是记住了不少佛菩萨因何而得正果的故事,仿佛其间首要一条便是要消除一切欲望,清净自心。
看着无觉,便用抄的。金底印花的大张渲纸用朱砂一页页的誊写,半个多月下来竟也抄完了两部大经。而病竟也奇迹般的一天天好起来。
时近八月底时,郎中已不再与我用药,说是病情已基本痊愈自行调理便可。但有一点让人不能理解的便是不知为何直到此时我依旧是不能说话。郎中思来想去,说是恐怕是我的心结还并未完全打开。
因我的不能言语,我娘焦急万分,每日里愁眉不展,总是在我身侧絮絮的对我进行开导。但我自己却觉得此样并无不好,依旧是笑而不言,乐得这天成的沉默是金。
时间到了八月二十七,还有三日便是交纳贡绸之日。这日一大早我与忠叔去了总号,再次点查确认了一遍贡绸的情况。由于我已不能说话,这呈献贡绸之事我便交与了忠叔。细细的在纸上与忠叔写下了各类注意事项,看着忠叔一一记下,我这才起身与忠叔一同回府去。
当马车快到府门之时,驾车的忠叔突然在车外对我喊道:“少爷,好像有李府的人来了。”
我闻声挑开车的前帘看去,果然一辆挂着李府牌子的马车正停于府门外。忠叔看着那车对我说道:“少爷,可能是李尚书来问贡绸之事了。”
‘李尚书’,李玉明的爹,放下车帘我心下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下了马车,我略理一下衣袍快步向府内行去,在快到前厅之时碰上了正赶出来通报的小忠。
小忠看见我,急速的上前两步与我禀道:“少爷,李玉明和李玉明的爹都来了,正在前厅里等着,您看怎么办?”
我呆了呆。怎么李玉明也来了?这贡绸之事与他吏部并无关系,他为何会来?难道他是来看我的?可是……怎么会与他爹一同前来呢?
想了想,我示意小忠将纸笔拿至前厅。自己则与忠叔快速向前厅行去。
……
到了前厅,李氏父子都安然坐与椅上,小全正在为他们斟茶。
看到我来,李玉明先是一愣,然后犹豫了一下,终还是从椅上站起来,客气的向我问道:“恒一,近来可好?”
我与他一笑,还礼,伸手请他坐下。然后行至李尚书前,行一大礼。
李尚书坐在位上,稍一抬手说道:“贤侄,不必行此大礼了。今日老夫前来,只是想问问你贡绸之事,因为再过三日便是交纳贡绸之日了。另外——”
说着李尚书将手指向李玉明,“今日玉明与老夫同来,是因他已升任为礼部尚书,此次交纳贡绸之事皇上命他全权办理,所以他先来与你知会一些三日后贡献之时的要求。”
我抬头看了看李玉明。转身再次向他行礼,行一个大礼。他已升任为礼部尚书,这大礼我必是要行的。不过这事也略略的让我感到了一些不安。虽说礼部历来不是实权之处,但李玉明在与禽兽如此形势之下,居然还能不降反升,看来他与他爹必都是站于皇上一边,是皇上有意保了他们。由此也看的出皇上与禽兽之间的争斗是欲发的激烈了。这不由得让我为禽兽的处境而感到担心。
李玉明显然是有些不适,快速的拉住我,“恒一,不要……”
李尚书此时咳了一声。李玉明身子一颤,缓缓放开手说道:“你我两家长期亲厚,这些大礼在你府上就免了吧。”
我点头谢过,起身坐到椅上。
此时小忠抱着笔墨纸砚送来放在我面前。我示意小忠磨墨,自己则执笔摊纸准备将贡绸的情况写与李氏父子看。
李氏父子看到我的举动都大为不解,最终还是李尚书问了出来,“贤侄,你这是做何?”
站在我身后的忠叔低声回道:“禀两位李大人,我家少爷不能说话了,所以只能将事情写下来与两位大人看。”
“不能说话?”李玉明一下惊站起来,“这是何意?难道,难道说,是,是哑了。”
“也差不多。”忠叔答道,“自从我家少爷上次回来病倒后便没能再开口说过话。”
“那为何不请郎中来诊治?”李玉明似乎急了,竟然上来拉住了忠叔。
忠叔侧身让了让,回道:“回李大人,请了,但一直未能治好。”
李玉明还要再问,李尚书则出言阻止了他,“玉明,不要再问了。如是主管柳家,他生病了难道柳家会不与诊治么?你快些将贡绸之事与如是理清便是。”
李玉明只好将后面的话忍了下去。
稍过片刻,我将贡绸的大体情况写完。
放下笔,双手把写好的东西捧给李玉明,李玉明有些颤抖的接过,看了李尚书一眼,咬唇低头开始阅看。
看完,他点头递与李尚书,然后看向我。
我迎着他的目光,静静的与他对望,他终于在我平静不避的目光中转过头去,与我说道:“恒一,我今日是来通知你,三日后辰时你需进宫面圣,你要做好准备。此次贡绸之事关乎我朝与邻邦关系,皇上十分重视。所以今年进献贡绸的形势与住年不同,各家绸商需亲自上殿面圣,以确保进献无误。”
我听罢,想了想,低头在纸上写到,“谢李大人提点。但到时我该如何入得朝中?”
李玉明看着我在纸上一字一字的写,忍不住又说道:“恒一,你试着与我说说话,或许,或许可以说的出来。”
我抬头看向他,笑了笑,接着在纸上写到,‘现在我已不能说话,上朝是否会有不妥?能否改由忠叔代替?’
李玉明没有再说话,而是接过我手中的笔,在我的问题下写到,‘你必须去,但可带忠叔同行,我会提前与皇上言明你之情形。还有到那日我会派人来引你前去,你只需准备好,在府中等着便可。’
我正欲接笔谢他,他却换了一行,再写到,‘这就是他给你的保护?他给你的支持?你变成这样他也不闻不问,你果然是找了个好靠山!’
写完李玉明抬眼直直的望进我的眼睛。
慢慢的垂下眼帘,我接过他手中的笔,将他写的那页纸压至最底,在新的一页写到,‘事已谈毕,不知如是可有荣幸请二位李大人同进晚宴。’
写完我将纸递向了李尚书。
李尚书看了一眼上面的字,说道:“今日老夫和玉明还有要事,就不打扰贤侄了。”
说着站起身,瞅向李玉明道:“玉明,既然事已谈完,你就与我快些走吧。也好让如是好好休养。”
……
第四十五章:恩宠有嘉
没有再过分客气,我起身将李尚书及李玉明送至府门口。在李尚书上车的那一瞬间,李玉明趁机抓住我的手低声说道:“恒一,你,我晚些时候再过来,与你有话说。”
我看着他,静静的将手从他手中抽出,低头礼送他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