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叔听后脸色大变,呆愣了片刻后急声向我问道:“那少爷,现在我们该如何行事?”
我顿了顿,与忠叔说道:“现在我们只有依睿王之策提前做好一切准备。所以这次北上你就不要去了,留在京中一来看护生意,二来配合睿王的行动,以策万全。”
说到这里忠叔立刻向我说道:“少爷,这样恐怕不太妥当吧?您一个人北上我怎能放心。再说了,那睿王是否真的可信,万一,万一他也是要加害与您怎么办?”
我伸手打断忠叔的话,看着他的眼睛正色的说道:“忠叔此事你就按我的吩咐去办,我不在京城之时你务必一定要听睿王之言,他是现在你我最可信任之人。你务必要牢记住一点,从此刻起睿王所有的安排都可能关乎我们柳氏一门的生死,所以你必须对他言听计从,如听我言。否则后果难测。”
忠叔听罢我这一番话脸色更加惊悚,连额上都冒出了一层细汗。
见此我拍上他的手臂安慰道:“忠叔,当然此事你也不必过于害怕,我们这些安排也只不过是以防万一,兴许一切并没有想像的那样危险。只是为保安全,且不可大意。”
忠叔的神色终于稍稍缓和了一些。
于是我接着对他说道:“这样,忠叔,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你这就去安排老夫人与富贵的出行。在这之前让大忠停止柳氏镖局的所有营生,将所有可信镖头分为两组,一组做好准备随我北上,另一组就保护老夫人与富贵南下去阿瓦山寨。再来你和余帐房立刻开始收缩产业变现,然后将钱秘密的处置好,一定要做的不着痕迹,且不可让人看出端倪踪迹。期间若碰到任何难处或有什么危险可找睿王,请他从中周旋帮忙。另外,我走之后有关于此些事情的情况,也万万不可写于书信中告诉我,一切你自行做主便可。”
忠叔迟疑的望着我,“可,可是少爷,这么大的事不与您商量怎么成?万一有了闪失可如何是好?”
我看着忠叔,用力的向他一点头:“成的,忠叔。你管理柳家这么多年,你的能力我相信,你尽管放开手脚去做便是。其间只要注意一点,这里面的细处万不要讲与第二人听。”
忠叔低下头想了想,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就照少爷您说的做,只是……”
说着忠叔一顿,“只是老夫人那里该如何去说,这千里迢迢让她老人家去阿瓦山寨,总是要有个合适的由头,否则巩是老夫人不肯去的。”
“这事我到是没有想到。”忠叔说罢,我这才发现自己漏想了这一节,不由得挠起头来,“是啊,该如何与我娘说呢?”
我左思右想了半天也没能想出一个好的办法,只好先将这个问题搁下,吩咐忠叔先去准备其他的事情,这事容我想好后再与我娘去说。
忠叔走后,我又一个人躺回到床上,将事情前前后后的想了一遍,恐有遗漏的地方。可想着想着忽然生出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最近的事情发生的太多,变化的也太快,我只觉得自己如同个飞轮般还未明白其中的缘由便不由自主的飞转了起,实在是让人头晕眼花,目不暇接的厉害。
……
晚饭过后,小忠准备好了水要与我清洗。我望着那热气腾腾的沐浴大桶脸不由得一阵红。心慌意乱的胡乱找了个理由将小忠打发走,关好门,这才敢将自己的衣服脱下。
泡在热水中,看着身上斑驳的青紫,感觉着身下时不时传来痛感,我觉得既无比羞愤又莫名兴奋,我与禽兽终于拥有了彼此。
可,可让人忧心的是,我们却就此又分别开来,前途莫测。
掬一捧水浇与脸上,心中不停的默念道——
但愿,但愿我与他这次都能平安无事。
但愿,但愿这次之后我们便能携手天涯。
但愿,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第四十九章:踏马远去
接下来的日子过的很紧张,要准备的事情太多,要考虑细节也一丝不能差。为了尽快的将我娘和富贵送走,我想了两日,觉得任何借口都不能完满的解释此行,只有实话实说才是上策。于是在第三日我便与我娘深谈了一次,将进战马一事与她说了个详细,但其中所存在的危险只是一带而过。不过饶是这样,我娘依旧是担心的泪水涟涟,拉着我哭了半天,为我的安全忧心不已。但好在最后她终于明白了只有自己南下,才能消除我的后顾之忧,才是对我最好的保护,所以尽管一万个放心不下,也终是同意了两日后启程,带着富贵去阿瓦山寨。
说服了我娘之后,再一日,我又和忠叔一同去验看大忠挑出来的镖头。这事我本来是不想去,觉得让忠叔他们定便可,因为我对武艺的好坏完全不懂。但后来一想此次情况非常,这些镖头武艺要好是一方面,更重要的一方面是要人品端正可信。于是为了保险期间还是亲自去审验了一番。
就这样一直忙到我娘走的前一天晚上,我正在屋中听我娘的叮咛和嘱咐,李玉明突然到访了。
尽管早已料到在我们北上之前,李玉明一定会来与我见上一面,但当忠叔前来告诉我时,我还是愣了一愣。
想了一刻,我向忠叔问道:“忠叔,我让你知会全府我已能说话之事概不可外传,你可都知会了?”
“早已知会了,少爷。”忠叔望着我一点头。“您放心,那李玉明一点也不知道,刚刚他还在问我,您的口疾可好些了。”
“这样就好,省得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闻言,我站起身来,“我这就去见他。忠叔,你让小忠将纸笔拿到前厅去。”
……
行至前厅,李玉明看到我上前迎了两步,复又站住,然后只是用眼紧紧的看着我,仿佛是不知该如何对我开口。
看到他这般样子,我心下也是一阵难过。他不是恶人,对我更是用情非浅,我与他只是由于立场不同再加上造化弄人,才形成了今天的这般尴尬局面。
急急的上前两步,我拉住他温和一笑,伸手将他让至椅子上坐下,然后招呼小全为他再添些茶。
看到我态度亲和,李玉明显然是松了一口气,绷紧的唇角随之放松,也漾出一个笑来,“恒一,你的病可好些了?还是不能说话么?”
我轻轻的摇了摇头,放开他的手臂,在一旁的椅子上也坐了下来。
这时小忠将纸笔送了来,我摊开纸张,在上面写到:温亮,我现在口不能言,交谈不便,所以朝庭中有何吩咐要求你尽管说来,我会一一记下遵从。
李玉明看着纸上的字,叹了一声,道:“恒一,事情怎么会到了这个地步?我,我怎会将你卷进了这朝庭之事?”
“恒一。”李玉明再叹一声又说道:“现在这事我后悔已晚,但你放心,我定是会护你周全。虽然皇上有意让你我分开两批前后北上,但我还是说服了皇上同意让我与你同行,这样一来我就可以护在你的身边,你不会有事的。”
我听罢手上突然一抖,笔尖在纸上蕴出一个大大的墨点来。
我很想告诉李玉明,其实我真实的危险并不在路上,而是就在他所拥护的皇上身上,但这话此时我却不能与他挑明。他这人单纯,书生意气,即使说出来他一时半刻也不会相信,说不定还会走漏到小皇帝那里,招来祸事。
略想一下,我低头在纸上写到:温亮,此事你不必过于自责,既然行程已定,你我自做好万全准备完成任务便是。只是你曾告诉过我,皇上与睿王之争万不可卷入其中,现在我也想将这话送与你,望你定要注意自保,且不可陷进过深。
我写到这里,李玉明开口问道:“你这样写是怕我站在皇上的一边,会对睿王不利么?”
抬眼看了一下李玉明,我咬住下唇,低头再写到:温亮,你我之间何苦要这样猜忌?你与我之情谊我一直都很珍惜,所以,我不愿看到你因我而意气用事,更不愿看到你因我而身涉险境,我想让你平安,更想看到你快乐。当然,若你觉得我所说这些都只是故作姿态,不愿相信,那我也无话可说。但无论如何你应该善待自己。
写完我将笔放下,抬起头平静的直视李玉明。
李玉明仍在看那纸上的字,眼睛被长睫遮住,让人无法清楚的看到他的心思。
低着头李玉明的声音慢慢滑出,带着一丝震颤,“恒一,我从不怀疑你,我只是不能相信,不能相信我对你这些年的感情居然还比不上睿王与你之间的半月。你信任他超过我,你依赖他也超过我,每每想到这些我便痛不可当,恨不可当。想他睿王强霸朝权,扰乱纲常,实可称之为天下第一恶贼,这样的人你怎能与他为伍?你怎会恋上他?我实不能接受。”
一口气猛然堵上了胸口,我终于明白,我根本无法解开李玉明心中的结。他的怨,他的恨,他的纲常伦理道德,已经刻在了他的血骨中,除非他自己想通,否则今生都无法消除。
提起笔,换过一张纸,我重新写到:“既然如此,那你我便不要再谈有关此些问题的事情了。说说出行之情况吧。”
李玉明想是也不想再谈这些事情,稳了稳自己的情绪,从袖拢中掏出一份小册,放在桌上,开始一一的与我讲了起来。从路线,到人员,到行进计划,十分详尽。
……
送走李玉明夜已极深。
我回到房内,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临走前,李玉明凝视着我的眼说的那句话还在脑中回响,“恒一,若你肯听我言,便不要再与那睿王来往,他,他定会连累了你。”
说罢这句话李玉明就头也不回的上了车,仿佛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般怆然离去。他这样的态度让我不得不感到心惊,隐隐的觉得定是小皇帝要对禽兽做出什么大事。可我却无法知道内情,也毫无解决的办法。
我突然十分想去再见禽兽一面,告诉他要注意提防。但我更知道我此刻万不能去见他,否则便会引起小皇帝的注意和疑心。当然我也知道即使自己现在去见了他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这事情我一点忙也帮不上。
只是我真的十分担心他的安危。
……
第二日一早,我娘和富贵启程,动身去阿瓦山寨。我将他们一直送出城外。
离京的大道旁我娘哭的如同泪人,拉着我的手久久不肯松开。就连富贵似乎也感到了什么似的抱住我说道:“叔父,富贵等着你来接富贵和祖母,你一定要来哦!”
我点头,第一次亲着他的小脸说道:“好。但富贵也要担起男子汉的责任,好好习书,习武,照顾好祖母。”
于是离别终是到来。这一老一小乘上了车,挥着手慢慢的消失在了我的视线中……
眼眶酸涩的厉害,这种情境,竟让我一时间生出一种生离死别般的失落,还有深深的牵挂和不舍。
我在大道旁一直站了很久很久,久到同站在旁边的忠叔不得不劝道:“少爷,别再看了,老夫人她们已经走远了。您不必过于担心,这次咱们选出的那些镖头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再加上柳贤与柳味也随同一起去照顾老夫人,相信她们一定会平安到达。到了那边有睿王的安排,追命的接应,一切应当无虞。”
我点了点头,但眼睛依然是看着远处。
又看了好一阵,我才转过头向忠叔问道:“风声都放出去了么?”
忠叔答道:“放出去了少爷。对外都说是老夫人带着富贵去二小姐家探亲去了。”
“这就好。”我回身再看了一眼远处,终是上车离开了。
……
北上的日子一天天的接近,我仍在事无俱细的做着一切准备。除了出行所需所想,我还与忠叔一点点的将家中的事情交待清楚。
终于到了九月十五日出行的这一天,一大早我按照李玉明的安排带着人马赶到宫中与小皇帝拜别。
到达时,李玉明的官队人马已经装备整齐,站在宫门前蓄势待发。
时辰一到,小皇帝缓缓的从皇宫里走出,沿着阶梯一路走下,在众臣的拥随中,拐上一座高台,然后在那里庄严的念起了‘天授神予’的檄文。而我,我的目光则一直追随在他身侧那个黑色高大的身影上。
东起在太阳照射在那人的身上,使他的全身都散发着耀眼的金光,让我看不清他的面容。但是我清楚的知道,他一直在望着我,就如同我的目光始终都未离开过他。
檄文念完,小皇帝朝天三拜,然后猛的一挥手,大队人马得令出发。
马车缓缓而行,让禽兽的身影越来越远。正当此时铁手带着几个人,快速的从侧边加入进了我的队伍。
提马上前,铁手与大忠一边一个护在了我的车旁,最终将禽兽的身影在我的视线中阻隔开来。
……
踏马远去,山水相隔;
未道珍重,情浓不减;
天高地远,唯心相伴;
与君离别,只待重逢!
第五十章:前世记忆
大队的人马缓缓前行,沉默而枯燥。
在这个庞大的队伍中我所带的人并不多,除了大忠和他精心挑出来的十名镖头外就只有随身服待我的小全。临走前忠叔让我带上小忠,但我拒绝了,我必须要为他留一个儿子在身边,这是情分也是道义。而铁手和他所带来的四个人,若即若离的跟在我们身后,看似松散,却从未让我离开过他们的视线。
李玉明所带的官队,因为要押送贡绸,人数极多,绵延数里。他们都穿着整齐的官服兵裳,手中高举着‘大兴’的旗帜,由一名姓徐的将军带领着浩浩荡荡的行于前端。而李玉明不知为何却仍旧着的便服,由两名随从服侍,远远的脱离大队,与我们行进在一起。
我与李玉明并不同车,每日里两辆马车一前一后走着。我们也极少交谈,因为我依然装作口不能言,所以只有在队伍吃饭歇息时李玉明才会上前来问问我是否劳累,可有什么需求。
队伍的前进路线是由李玉明一早就定下的,这条路由京城一直向北到蒙托,进入草原,然后再向西行经过一片戈壁和沙漠直达立丹国。到了立丹国后李玉明会带着小皇帝赐的使节印信将贡绸献于立丹新王。而我除了要在立丹国内逗留一段时日选购马匹,还要再经过一片沙漠向北去往大宛国和鄂克国。最后在购足马匹后,返回大兴。这样遥远而艰辛的路途,即使一切能够顺利,往返也要将近半年之久。
就这样默默的走了十数日,队伍才刚刚到达蒙托的边境。
蒙托是大兴的附属国,虽然也有国君理朝,但只是代为执行大兴的政令,在这里真正说的算的是大兴派来的镇远大将军——轩辕宏,他乃是当今小皇帝堂叔,禽兽的堂兄。
蒙托是我们所要到的第一站,在这里队伍将会在官属驿站中停留两日,用来休整和补充粮食水源,为后面的行程做准备。因为从蒙托到立丹国中间再无可以正式停军休整的地方,路也更长更难走。
到达蒙托的驿站是两天后的傍晚。当一切停顿整歇妥当下来,队伍中所有的人都是既疲惫又兴奋。十余日以来我们这些人几乎是都没有怎么好好吃过饭睡过觉,所以今天对于大家来说就如同是一个节日。
我带的这队人马不属于官队,所以不能同大队同住一处。于是在李玉明的调停下,蒙托驿站的驿官为我们在驿站的旁边找了一处偏僻的单独小院,做为我们的栖身之所。
停好马车,放好东西,我被大忠和小全扶进这小院中的正房歇息,今晚我们三人就将睡在这正房,而东西两边的厢房就分由镖头和铁手他们来住。本来铁手等作为官员另有它处安歇,但他以睿王有令要监视我们为由挡回了驿官为他们另处安排的好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