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过吗?不难过是假的,试试把完整饱满的心奉上,然后被人一片片切割,再逼迫自己吃下去,想吐都不能吐出。还爱吗?不爱了,一贯不信什么一见钟情,什么痴心绝对,什么生生死死,什么缠绵悱恻的我,如今正脚踏泥潭里无法自拔,而这个泥潭曾经被我用言语讥讽到嗤之以鼻。还爱,我不敢爱。
降下车窗,让呼啸而过的风吹进来,希冀这风带走我的爱意,我的不安,我的不舍,我的依恋。明明都是有车的人,居然当初会像个二百五似的挤公交,结果造成今天这样的终点,如果当初没有挤公交,没有遇到他,我现在会不会活得更好吗
难得冬日里的太阳照射,盯着开车男人,像我们初遇时那样周身晕上一层温暖的光圈,浅黄的直达心底那层触动。
不真实,不真实。他不属于我,总有这样的声音在提醒着我。
是他,让我变成一个懦弱的人;在爱情面前,自卑的人,两天加起来像是把这辈子的眼泪都要流尽,他感受到我的脆弱,把车子靠边停住,侧过脸吻掉我眼角的泪水,手臂把我揽进怀里。
“我没事。”平复心情,找了一个烂借口。“风太大,吹得眼睛干涩。”
“我就这么不再让你信任吗?”
“你很好,是我不好。”我像个孩子般笑着。
搂着我的手臂瞬间收到很紧,听着他的心跳声,似乎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靠近他心的位置。
“你想谋杀我吗?呼吸困难。”
“傻瓜。”挪出一只手敲了下我的头。
偶尔的玩笑话打破我们之间的不和谐,他正了正身子继续开车,不忘把我这边的车窗关上。体贴的人放到哪儿都牵动人心,为什么以前你从不对我展现这样的举动,在我决定死心把你还给属于你的幸福的时候,你却突然给我好多悸动的空间,你的世界少了我根本不会改变什么,本就是黑暗的存在,天空海阔再也容纳不了一个坚强的我。
在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是一种幸福;在对的时间遇到错的人,是一种叹息;在错的时间遇到错的人,是一种悲伤;在错的时间遇到对的人,是一种无奈。
在对的时间表达对的举动,是一种呵护;在对的时间表达错的举动,是一种取舍;在错的时间表达偏差的举动,是一种报复;在错的时间表达对的举动,是一种暧昧。
你现在对我,就像是错的时间在表达着本不该在这时间段出现的举动。我心伤了,碎了,拼揍不齐全的时候,你表现出的关怀,只会让我逃避的更远更远。
“我们下去走走吧。”
“好。”
肩并肩走在海边的沙滩上,没有幸福的感觉,没有恋人的亲密,一脚深一脚浅的印记在海水席卷上岸的时候被吞没,突然噗哧笑出声。
“发现什么好玩的?”
“你有没有发现我们就好像在封闭掉自己来时的路,明明这样走着,可是却留不下一点足迹。狠狠切断掉的退路逼迫我们只能继续往前走,没有回头路让我们选择归零。是不是我当初真的做错了?”
望向海天一线的远处,我喃喃的自述着。太阳和海平面相交的那一直线让我生出妄想的心理,妄想的始终无法成真,这点道理,我懂。
风涩涩的吹打在我直立的躯体上,忘记了冷,忘记了身边还有个人站着。
身体接受海风洗礼得有些微微发抖,立刻被一件外套罩在身上,随后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我闭上眼,把全身的重量都毫不保留的向后靠着。就让我再贪恋一次这个怀抱,再奢求一次这个温暖;放纵自己一次,这种身心都全部交给他的感觉。
“你再这么站下去吹风,明天会感冒的。”关怀的耳语掠过我的耳边。
“真是煞风景。”回头吻上那张不失时宜开口的嘴,不带欲望,带着所有对他的爱,吻着。
如果这一次他可以爱着我,这一天他心里只有我,这一天他完全属于我,我想,我可以用后半生的所有来换取。
“李君之。”
“嗯。”
“可以帮我把这个戴上吗?”从口袋里取出早已准备好的手环。
“这是Cartier的永恒之环?”
“作家知道的事就是比一般人多。”会被拒绝吧,既然认识这手环,肯定也会知道这代表的意义。
停顿的时间让我的希冀悄然流失,握着手环放回原来的位置,“算了,是我任性了。”果然还是不该抱有希望的。
“对不起。”
松开他的手臂,脱离有他气息的怀抱,感觉有些凉意打在身上,瑟瑟发抖。
“不必跟我说对不起,你不欠我什么。”
“可是我……”
“没有可是,是
我借着酒发的疯,不过是利用了你的身体,你没有做错什么,所以不必对我有歉意。”坦然的说出想说的话,就应该到了分开的时候,“各取所需,你是男人应该明白。”
“我们……”
“你怕我会让你负责?放心,我不是女人,一不会怀孕,二不会哭闹,三不会寻死。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我们是不是结束了?”
该来的问题还是来了,闭着眼睛用耳朵感受着潮汐的浮动,才开口说:“我们有开始过吗?”
他的脸色变得难看,阴沉笼罩在周身显示出低气压,标示着“生人勿进”的警告。“没有过开始,哪儿来的结束。”我还是认命的吐出答案。
“走吧,再不走我们今天就要露宿沙滩的。”率先绕过他走进车里,没敢看他的表情。
回程的路上,两个人都沉默着,不再开口说过话。只有我知道,当车子驶进市区,我和他就要分开。这是我给自己保留的最后的尊严。
12.
爱情,这玩意总是在你将要放弃的时候给你最沉痛的一击。在你狠命准寻的时候偏又把你遗弃。
车子平缓的驶进市区,开在和我背道相持的路线上。
“开到玛雅去,今晚我还有些事要处理。”直视着前方路面,我才开口提到。
“什么事不能明天处理的。”
“开到玛雅去。”执拗的重复第二遍话语。
显得有点惊讶的脸庞闪过迟疑,知道强硬不过我,顺从的将车子调头开往玛雅餐厅。
我懂,这段路结束之后,我们就完了。从此回到各自的生活轨迹,我是不负责任的工程师,跑到有主的地盘指手画脚一番,最后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的撤退,丢下那片烂尾楼,或许有一天随着爆破的一声,建筑会被夷为平地,伪装成什么都没发生过的现场,再进行着它的下一次拍卖。没什么大不了的,生活离不开谁照样在过,地球不会因为少了一个你而少围绕太阳旋转一圈。
“你先回去吧,我……”抬腿走出车门,停顿了会儿,“我自己回去。”
“天气冷,把衣服披上,当心着凉。”他着急的从车上下来为我裹住一件外套。
淡淡的男性麝香气息,那是属于他的专有气味。每个人身上都有自己独特的味道,这样的味道会吸引一个值得等待的人。让人安心,让人疼爱。怔怔看着他突如其来的温柔,我不能带走。取下外套还给他,我想既然决定要离开,那么就让自己走得干干净净,不带走一丝有他气息的物品。
迈开自认为洒脱的步伐,缓缓走向餐厅。背后没有汽车发动的声音,知道他一直在注视着我。今天的他很奇怪,说不上来的不对劲,可是又看不出哪儿不对劲。甩掉这样瞎猜的想法,从今以后,我们形同陌路。
晕黄的迎客灯光洒下来,这是我喜欢玛雅的原因,温暖。伫立在店门口,停顿的时间久到为我拉开的店门关闭,这时候才敢回头,不期然对上注视着我的人,挂上满足的笑容,对着他挥挥手。
“不用担心我,你先回去。我一会儿就回去。”
看着车子发动慢慢驶出我的视线范围,等他到家看到我已经搬走的所有物品应该会很开心吧,不必再担心因为我的入住而在完事之后让自己的女人回家,他应该会很开心我终于把他的生活完完整整的还给他,就像是做了一场噩梦,等他惊醒过来,看到屋子里从来就不像有人来租住过,他会选择忘记。男人都是健忘的,对自己这场体会过爱的情场,我承认我是失败的。从此,我相信爱情;不为别的,只因为你。
眼泪盈满眼眶,很努力吸气着让它停留在眼眶打转,手机不合时宜的响起那首绝决的铃声。
“为何你不懂只要有爱就有痛,有一天你会知道,人生没有我并不会不同。忘了我就没有那么痛,将往事留在风中。”
不争气的泪水还是顺着脸庞滑落,胡乱的抬手不停的擦拭掉泪水,我很没骨气,本来就放不下离不了的温暖,是我自己拒绝掉的伪装。原本以为我可以付出不求回报,现在看来那是一厢情愿的假象,我需要得到回应,哪怕只有一丁点。
“亚眠,难受就痛快的哭出来。”王倩莹从暗处走出来,试图抱了抱我。
“倩倩,你知道我很爱他。”有些泣不成声,“很爱他,就算他是男人。”
“我懂,我都懂。”顺着我的脊背轻拍。
“我不想离开的。我不想的。”
第一次靠在女人的肩膀上,没有再开口说话,轻柔的拍打没有停下,我的眼泪也没有停下。我多么想李君之能调头回来,跟我说“跟我走吧。”说着“不要离开我,我不能没有你。”我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抛开所有的虚假跟着他离开,就算让我放弃金钱地位,放弃引以为傲的自尊,放弃我所有虚幻的身份。
现实总是比梦想残酷,它戳破着人们无望的幻想,看着它生成,看着它绚烂,看着它圆满;最后手指轻轻一碰,再看着它破灭,看着它被毁,看着它消散。
泪水湿透了倩倩一大圈的衣衫,不理会进进出出餐厅的客人那指指点点的言论。夜晚,第一次害怕它是那么黑暗的。
“少爷,该回家了。”保镖走近我低声说。
平复好自己的心情,开口下令,“等会儿。”
“对不起,你的衣服……”离开倩倩抱着我的手,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真是吓人,亚眠。都说女人是水做的,我看你也不赖。”倩倩故意撅着嘴,夸张的说笑。
“明天,祝你一路顺风。”
“我又不是一去不回,哪儿那么麻烦。”
“在我这儿,少跟我装。”一语道破关键点。
“少爷,该回家了。”保镖的声音横插入我们的交谈,无奈的对着倩倩笑笑,转身向着停靠再路边的轿车走去。
准备踏进车门的时候,王倩莹朝着我吼了一句,“亚眠,你给我好好幸福的活下去。”
“你也是,别让我失望。等你回来。”
失去爱情的人,却依靠着友情取暖,这样的暖意可以达到心里,却无法抵达心底。至少自己不孤独。
绝尘而去的,不只是回忆。斩断的,是我自己早就的伤害。王倩莹,明天要去法国居住段时间,只有我知道原因:疗情伤。她和我很像,不停在找一个可以温暖我们的人,到头来总是被伤害。一旦认定的感情,就算明知道没有结果的伤害,还是义无反顾扑过去牺牲自己。这算是一场博弈吗?人生不就是一场庞大的棋局,放手一搏有可能这次会得到一个逆转翻盘的机会,唯唯诺诺只能活生生切断自己的后路,包括赢面。
夜总是那么深沉,i am not ok。我假装无所谓,越是不能放过自己,斑驳的树影急速在倒退。恍惚的脑子里跑马灯似的在假想,李君之现在应该到家了吧,是不是已经注意到没有我的痕迹?还是傻傻的趴在笔记本前敲着稿子?晚上没有我会不会盖好被子?会不会着凉受冻感冒?会不会又不准点睡觉,我在的时候总是需要强硬的抱着他扔床上才肯睡觉。没有我在的家里,是不是会很冷清,冬天屋子里少了一个人的气息,应该会冷一点吧。现在是不是很懊恼的站在客厅,发现自己居然喜欢上了我,很后悔没有好好珍惜我?是不是现在很恨我,一声不响的就决断了两个人的世界?
呵,我傻了。他怎么可能会后悔,他现在应该很开心的认为终于甩掉我这黏人的累赘,早就看腻了呆腻了碍着他的事,会愣愣神,然后很高兴的继续过着自己原本那自称空间的小生活。没有我的叨扰,自由自在的做事,码字,吃饭,睡觉,洗澡,看电视,打电动。缺了我,会习惯得更快吧。
掏出手机想看看有没有他的消息,却意外的发现早已被我关机。既然决定忘掉,何必给自己希望。何必要在一起,让我爱上你。
意外触碰到手环,放在手心,所谓的永恒之环,就是希望自己可以牢牢守住一个人一辈子。而我,送上门都被拒绝,是该说我有够贱的。也能说他不希望和我一辈子吧。
自己给自己带在左手手腕处,在光的照射下有圈圈金光扩散开来,将解开手环的钥匙狠狠抛出窗外,对着司机下令道。“加速。”
抚上手环告诫自己,这里面有一个尘封着的记忆,将永远尘封在此,关于我和他的种种,关于我对他的爱,一切一切全部封印。
13.
回到家的我,状况日益糟糕。本就生病的身体在经过海风和夜风的侵袭更加昏昏沉沉的反复发着高烧,呓语着胡话。家里和私人医生怎么都不会想到我是因为后面伤口感染导致的高热不退,每天手上都插着针头,挂点滴和营养水。干枯开裂的嘴唇定时都会有人用棉棒沾着水擦拭,每天嘴里也会喊着李君之,闷闷的声音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听到。
高热持续一个星期不退,是我无力再生存下去,整天迷迷糊糊躺在床上醒了睡,睡了醒,日子一天天过着,被人时时关爱的感觉让我沉溺在生病里,不愿意让自己好起来,不愿意让这种关爱离开我。我怕我的病痊愈,那样的关爱再也得不到。失去了一次,再也经历不起第二次的折磨。一段至死不渝的爱情,在决定斩断的时候总是需要大病一场,来缅怀当初的回忆,然后痊愈,接着全部忘记,全部埋藏在心底最深处。外层裹着:此地有凶猛野兽出没,切勿靠近。再裹着一层:伪装坚强。就这么活着,和好。
凌晨一点接到王倩莹从法国打回来的越洋电话,那丫头居然忘记中法时差,在电话那头滔滔不绝的讲着她的际遇。
“亚眠,我重新开始了。”
“这么快?法国人速度也太限制级了点吧。”
“说的什么屁话。”
“自己说的还凶我。”
“我是说,我要重新开始新的生活。”那边得意的宣布着她的最新决定。
“不要丢脸丢去国外。”想象着她在法国那头昂着头,望着天空对着电话得意的宣告,忍不住揶揄她。
“你这家伙看来还没把你病死,口才依旧不错。”
“我病死了,你打电话闹腾谁去。”
“切,你以为我离了你还活不了的。”
“那某人还不管不顾时差的给我这病人加上精神折磨。”偷偷的笑出声,那边就在跳脚。
“对喔,对喔。那挂了,你好好休息。”
不管不顾自动收线,百般无奈的摇摇头,这丫头跟人来疯似的,控制不住,管不了。被她这么一闹,睡意全无,掀开被子走到窗前,看着漆黑的夜色,没有繁星点缀的夜空缺了点温情,冷风凛冽吹在玻璃窗上,李君之,我要你永远活在我的记忆里。没有爱情,我也不能要死要活,毕竟还有生活要继续,还有父母需要孝顺,还有朋友需要关心。就当我从没遇见过你吧,李君之。输了他,我要赢尽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