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爱忽已远 第二部——繁华落地

作者:繁华落地  录入:06-09

“长官,他要关禁闭吗?”

葡萄探头探脑的问,大概是拿了乌鸣香的钱,现在良心还过不去——事实上,时墨也弄不懂这个人怎麽还会有良心的,决定维护一下自己的前雇主。

“他袭警了。”

裴寂看了一眼葡萄,撩了撩头发,一脚虚虚的踹上去:“你不给我找麻烦,你会死啊?”

“了不起钱分你一半好了。”葡萄敏捷的避开那一脚,满不在乎的从兜里掏出钱来,“不对,还是四六分好了,我还跑腿了呢。”

裴寂笑笑,也不追着打:“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要见人,你把他弄成这样,小心被报复。”

葡萄大叫:“是你说苏博不要紧的,给他点教训不要紧!”

“啊,那是之前嘛。”

“我哥要是知道了,非抽死我不可。”裴寂缩缩肩膀,“不给苏博面子不要紧,不给老哥面子会被打到星星上去啊。”

时墨所知道的就是裴寂跟苏博私交十分不错,不过令他困惑的是,既然如此,苏博打个招呼就行的事情,为什麽非要让他住在那种乱七八糟的地方啊。

果然……果然是没安好心的,非要让自己吃点儿苦,然後才会感激他的帮忙麽?时墨想。

典狱长和自己心爱的下属自顾自的交谈,丝毫没有放开时墨的打算,时墨只好自力更生,摇了摇手上的手铐换来了他们的注意。

“那麽,现在能放了我了吗?”

“当然不能。”裴寂惊诧的回头看他,有点儿好奇,“你袭警了诶,我们还没弄好现场。”

时墨有点儿怔忡:“可是……可是你不是苏博朋友吗?”

这种时候难道不该是行个方便的时候吗?还是这货跟苏博闹翻了,以至於连累自己一起倒霉了?

“我是啊。”裴寂有点儿不明所以,“我在他家见过你几次,你还没想起来啊。”

时墨觉得不是对方变成了白痴,就是他自己成了白痴,他沈默了两分锺:“那麽,你看在他面子上,行个方便?”

在监狱里这麽久,时墨觉得自己学的最多的东西就是厚颜无耻,能利用的绝对多利用,哪怕他一边唾弃着苏博,用起苏博关系网的时候却毫不犹豫。

“啊,我知道了!”裴寂做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终於理解了时墨的话,“你是说,既然我认识你,就应该徇私一下,让你这次的……小计俩不算在犯罪里是吗?”

时墨沈默的点点头,总觉得怪怪的,可是又说不出来哪里怪。

“那是不可能的啊。”裴寂有些遗憾的宣布,“你看,你只是一个见过面的人,地上这个是我下属,我还是跟我下属熟悉点,你觉得呢?”

“你……”时墨简直不知道说什麽了,他一瞬间有点儿理解苏博以前说的话了,所谓朋友,关系比纸都脆弱,但是他还是要试一试,“可是你们是朋友啊,你帮他一次不行麽?你看,你也说了,你来我们家蹭饭过很多次。”

“只是一个内部小小的行个方便啊,对你来说不难的。”

“啊,我凭什麽要帮他徇私?”裴寂问,有点儿奇怪,手指搭到他肩膀上,“我们成为哥们儿,不过是因为我们确定以後我们能互相帮助,既然他不能给我好处,我凭什麽要给他好处?就算这个好处对我来说就是举手之劳,也不该理直气壮的呀。”

时墨彻底的无语了,他发现比起无耻来,这些人的战斗力是逆天的,永远能突破他的极限。

他以为出了个认识的人,并且这个人会成为救世主,可是这个人显然只是个不讲情面的狐狸。

“那你要见我干什麽?”时墨冷冷的问,“叙旧吗?”

要不是这货要见他,他也不会被葡萄弄出来,也不可能造成今天这个局面。

“哦。我有事找你来着。”裴寂想了一下,挥手让两个手下滚出去,“原本想让你喝下午茶的,但是我看你这个状态大概没兴趣。”

“我知道有个人帮你打晕了他。”裴寂笑眯眯的,“我不问你他是谁,也可以原谅你这次的……袭警,但是你得帮我一个忙。”

时墨冷冷的:“你不是不愿意帮苏博麽?”

“跟他没关系。”裴寂挥挥手,“你认识我哥吗?裴俊,我以为你们没交集的呀。他突然打个电话给我,要我好好照顾你,我觉得呢,哥哥到底还是自己人的,不然下次吃东西都不放心,所以还是见见你好了。”

他上下打量着时墨,眼神淫邪的像个老派的色棍,先从时墨的大腿开始看,眼神锐利的好像真能化成刀似的,时墨真切的感觉到这家夥在丈量自己的轮廓,遇到不满意的线条还会死劲的看,好像这样就能把那线条削到他喜欢的样子似的。

“这不是挺好的吗?”

他嘀咕一句,终於打量完毕:“我也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麽,但是呢,你给他打个电话,承认他帮了你一个忙,你的这件事就算完了。”

他看着时墨不可置信的眼神,叹了一口气:“干不干啊?”

74.全部是人渣

明明是被召唤来喝下午茶的,但是时墨从那栋小楼出来的时候已经五点多了,天都半黑了,空气里一股湿润的味道,他往外瞥了瞥,才发现下起了雨。

雨不大,小雨丝缠缠绵绵的,但是这种时候降雨本身就够让时墨惊醒了,所以他立刻一脚跨入了雨幕里。

“等等。”跟在他身後的葡萄一把拉住他,从身後拖出一把白伞,“我有伞,一起打吧。”

时墨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这个人简直是没脸没皮的,明明之前才出卖过他,这会儿又好的跟兄弟似的。

“你不是讨厌我麽?我给十倍的钱你都不要,现在又献什麽殷勤?”

葡萄亲热的挽着他,笑嘻嘻的:“先前多有得罪,不过兄弟你也知道,无毒不丈夫,量小非君子,谁能老是敌人呢?”

他撑开那把白伞,揽着时墨一起进伞,因为伞不大,两人必须贴的极紧,才能保持不淋雨,所以时墨甚至感受到了他的体温。

皮囊这麽温温和和的,可是要开了皮囊,下面却是一团黑,时墨想,皱着眉头:“那是什麽促使了你觉得我们现在又不是敌人,成朋友了?我现在可还是囚犯,你还是狱警,比你下贱多了。”

“别这麽说嘛。”葡萄百无聊赖的反驳,“有些事情呢,过去就过去了,你惦记着有什麽用呢?你现在恨我又怎样,又不能上来咬我一口,再说,你不是什麽事都没有吗?我倒是把钱分了一半出去。”

不是你经历的,你自然无所谓,时墨恨恨地:“少说的那麽亲热行不行?我们不是一起的人吧。”

“你现在跟我有什麽区别吗?”葡萄看着他,饶有趣味的,“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刚才答应了他什麽?以前你是什麽人我真不知道,不过从这一刻起,我已经确定了,你跟我是一种人。”

时墨心平气静地被他搂着,眼睛直视着雨丝,那些雨丝从伞檐下滑落,显得纷纷如珠串,一股晶莹剔透的美:“哦?哪种人?”

“人渣啊。”葡萄心不在焉的说,脸上一副‘你在说废话’的样子。

人渣啊,时墨想,这家夥的直觉真是准的可怕,连形容词都是,只是这麽一个下午,他就迅速看清了自己的本质。

为什麽总是他被出卖,不能他去出卖人呢?时墨想,心里并不後悔,人被逼急了,有什麽不敢干呢?

不要说是曾经的情人,现在的情人他怕是也能出卖,那点薄情,甚至抵不上寒夜的一床被子,留着有什麽用,平白的糟蹋自己的心。

葡萄是个大男人,但是这把伞却着实漂亮,白色的绸缎伞面,上面还印着红梅美人,现在被雨浸湿了,显得特别古典,时墨暗想这个到底是哪个女人的。

“你怎麽成为人渣的?”

“我啊……”葡萄摇头晃脑,这会儿真的当时墨是自己人了,想了想开始坦白,“我以前不是狱警,是行动组的。”

这个时墨倒不惊讶,葡萄的身手实在好的很,而且临阵经验也丰富,反剪他的时候,简直是一瞬间的事情,不过这种人才被扔到监狱来就比较奇怪了。

“行动组怎麽了,让你失望了?见识到社会黑暗了?”

葡萄摇摇头:“没有,其实我最开始当警察……”他凝神想了一会儿,还是避开了这个话题,“是这样的,我有个兄弟,一直希望能当个好警察。”

他淡淡的呵出一口气:“为了这个虚无的理想,他一直很努力,大概是老天也怜悯他努力吧,还真让他抓到了一条大鱼。”

“他被人切割成了碎片。”葡萄的声音低低的,一点儿没有不高兴的样子,“甚至反复烧灼了,最後法医鉴定的时候,甚至不能确定他身上到底有什麽伤痕,唯一能确认他身份的就是他身边那张身份证吧。”

得罪了……某个大人物吧,这种下场倒也不稀奇,越是上层的人,报复起来手段越狠。

“其实我们都知道是谁干的,他整理的那堆资料很齐全,足够控告那个大鱼啦。”葡萄很轻松的说着,“他死了之後……我一直帮他递那份资料,但是上面不予受理。”

时墨惊诧的看着他:“不是资料齐全了吗?”

葡萄呵呵笑起来:“因为上面有很多我们这样的人渣啊,有资料也递不上去啊,有些人我们谁也动不了啊。”

这个道理其实谁都懂,但是真正经历的时候怕都不好受,时墨自己既是这个阶层的受益者,又是受害者,已经分不太清自己到底是站在哪一方的了。

“所以这件事就这样啦,他白死了而已。”

时墨沈默下去,有点儿无措,这就像他发现,每个人渣在成为人渣之前,都有一段是人的历史。

这个人又狠又无耻,谁能想到……他有这样的过去呢。

“後来我的精神不大好,大概也是出於同事多年的情谊,上面把我派到这边来了。”葡萄淡淡说,“不过这边的工资实在不算好啊,我有两家人要养呢,总是要干点什麽事情对不对?”

两家人啊,他连那个死去的同事家人一起养了吗?时墨默默想,不是该有抚恤金麽,可是又觉得,那点儿钱或许什麽也不够。

他觉得开始理解葡萄,可是又觉得自己的理解不理解又用什麽用,这个家夥被人坑了,再反过来坑别人,而自己也差不多,受害者的时候确实比较可怜,但是害人的时候也不手软。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葡萄一巴掌拍在时墨的脸上,“我又没得癌症,又没死,你那副怜悯的样子想要怎样?”

时墨默默地揣了他一脚。

“其实我当警察跟正义无关的。”葡萄认真说,神情有点儿恍惚,或者他想起了过去的事情,或许他什麽也没想,只是谈到这个话题的时候习惯性的飘渺,“只是他想当,我就跟着他去了。”

关系好成这样啊,或者还是恋人……

时墨猛然想起他跟苏博也差不多,苏博说你跟我走,他就不惜一切的跟苏博走了,可惜最终还是没有坚持下来。

“他大概以为我会坚持他那个所谓的正义吧,不过我不是那种人诶,我果断放弃了,让自己活的更好才是王道不是麽?不要让家人太担心,不要让白发人送黑发人比较好啊。”

这货现实多了,时墨想,但是自己何尝不是呢?最终掀开皮囊,下面还是一颗黑色的心,丝丝的冒着黑水。

不是因为有理由,就有资格伤害别人的,时墨自己知道,可是又有点儿无能为力,他现在除了这麽做,还能怎麽样呢?就像葡萄,除了这样,还能怎麽样呢?

生活压根不给他们选择。

雨有点儿大了,沈默却在两个人之间弥漫开来,两人走的都不快,但是这麽边讲边想的居然也到了关押时墨的地方。

进入走廊後,葡萄松开时墨,一边收伞一边轻笑:“想知道那条大鱼是谁吗?”

走廊里一个人也没有,连灯都没开,时墨看不清葡萄的脸,就听得到那声轻轻的笑,又开心又阴暗:“那条鱼姓苏,想必你也想吃到他吧。”

75.开个租书店

时墨回到屋子里的时候,方临清几乎是窜过来了,方向准确,速度一流,一下子拽住了他的衣角,时墨越发怀疑这家夥是猎犬了。

“你、你回来了?”方临清上下摸着时墨的身体,葡萄跟在他後面偷偷的笑,时墨忍不住给了他一个白眼。

“好了好了。”时墨推开方临清,“我又不是抽屉,翻什麽翻啊。”

“居然是完好无损的。”方临清嘀咕,时墨笑起来,淡淡问,“你以为我过去会怎麽样?被切割分尸?”

方临清理直气壮的反驳:“你去了一天好吗?是一天啊,这个时间,我不担心才怪。”

葡萄从後来走过来,把方临清推倒一边:“行行,你们要亲热等会儿再干,等我走了吧。”

“关你什麽事啊?”方临清没好气的问。

葡萄帮时墨把手铐打开,闻言忍不住哼了一声;“不关我的事呀,可是我没钱啊,怕上演限制级演出後,你们还收费怎麽办?”

他动作极快,眨眼功夫就利落的把手铐挂回了腰里,拍了拍时墨:“我明天再来。”

“明天为什麽还要去啊。”方临清大叫,但是葡萄早就窜出了门,只给他怦的一声门响,然後便是走廊里哒哒的脚步声。

“真讨厌。”方临清抱怨,然後从後面抱住时墨的腰,“到底去干嘛了?”

他的声音压的弟弟的,但是声线清亮,听起来真是悦耳,时墨微微一笑:“没什麽,整理一些材料。”

方临清这孩子好像有皮肤饥渴症,抱住的就绝不放手,且喜欢失去吃奶的劲去拥抱,时墨被他勒的腰都疼了,忍不住用手去掰开前者的手指,一根接一根,缓慢却坚定。

“不想说你就算了。”方临清偏头,有点儿赌气,他其实还是小孩子,赌气起来的时候也怪可爱的,时墨忍不住笑。

“我从来没有问过你一些事情,不是吗?”时墨轻声说,“所以你最好也别问我太多。”

方临清不说话,沈默的有些尴尬,时墨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我或许有一天会告诉你,我在做什麽,我在想什麽。”时墨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掌,他的手掌跟方临清截然不同,粗大的很,“但是肯定不是现在,我想你懂的,我们都没有好到要为对方敞开自己。”

方临清抱着他腰的手颤抖了一下,半晌终於撤去了,他嘟囔着嘴:“我就知道,你不会真的对我那麽好。”

“跟好有什麽关系?”时墨终於用完了耐心,有点儿烦躁,“你敢把你那些过去的事情都告诉我吗?你知道我说的是什麽,你要是把你的心剖开来让我看看,我就告诉你,不然别跟我废话。”

时墨一生气,方临清就有些慌张,又去抓时墨的袖子,无助的像个小孩:“我没有这麽想啊,你不想说就不说吧,我错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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