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爱忽已远 第二部——繁华落地

作者:繁华落地  录入:06-09

他小心翼翼的用手去戳时墨的後背,像个小蜗牛,轻轻的伸出了自己的触角,缓慢又害羞:“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果然还是小孩子,时墨想,当然也有可能这孩子演技高超,但是目前他什麽也不想计较。

“我没有生气,只是觉得,既然大家都有自己的心事,就犯不着非要对方翻给自己看,你看,你忘不掉你心中的那个人,我也不会多问,这是礼节。”

时墨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还会去教别人怎麽在恋爱中相处,奇怪却又理所应当。

“我,我没有忘不掉啊。”

“无所谓。”时墨拍开他的手,“忘不掉就忘不掉,我不在乎的。”

方临清睁大着眼睛,他的眼睛本来就黑,一急的时候便觉得里面有水流淌而过,温润又可怜,他似乎想辩解,又不知道说什麽,只是挣扎着挤出两句:“我没有……没有……”

“我说了不要紧的。”时墨温和说,“忘不掉只能算是感情上的,实际上,你们已经没有机会在一起了不是吗?”

他这麽一说,方临清终於安静了下来,手也松了下去,乖乖的站着,轻声说:“我懂了,我们只是在一起,不是相爱在一起,所以你觉得,各自抱着自己的那点感情无所谓。”

“其实,我对你,也就是个替身吧。”

有什麽好替身的,时墨不耐烦地想,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他觉得很累,他从来不擅长感情,而他现在想干的事情跟感情一点关系也没有。

“差不多这个意思吧。”

他拉着方临清走到床边坐下,屁股底下硬硬的,他伸手去摸,拽出来才发现那是方临清一直当宝贝的那本黑色笔记本,上面写满了各种小诗。

“我以前是个汽车修理工啊。”时墨轻轻的呵出一口气,把笔记本放到方临清的手上,“跟你不是一个档次的啊,我不会读你喜欢的那些诗,也不会跟你说文绉绉的话,懂了吗?”

方临清抓着黑色笔记本的手指紧了紧,他手指太长,蜷缩起来的时候像玉一样,细细长长的娇嫩如花,绽放在黑色的本子上,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我没有,我没有一直想着要……要那种生活。”

“那就行了。”时墨迅速截断这个话题,“方临清,你想过出去後,你干什麽吗?”

“出去?”方临清有点儿茫然,“怎麽出去?”

时墨无声的笑笑:“不知道,我只是想知道,如果出去了,你想不想跟我一起走,我们一起去开个店吧。”

他在心里把自己的计划过滤了一遍,觉得不成功就成仁,也没什麽大不了的:“愿意吗?”

“愿意啊。”方临清还是有点儿茫然,“开什麽店?”

“租书店吧。”时墨轻声说,也不知道在想什麽,声音里都有了三分梦幻的色彩,“你不是喜欢书吗?我们开个租书店吧。”

方临清却是不相信:“你骗我吗?还是你在做梦?”

时墨淡淡的呵出一口气:“我骗你做什麽?我们出去了,开个租书店,若是你女儿……把你女儿接过来,我们一起养她,她是叫小碧吗?”

76.配偶探访表

天气莫测,先是缠缠绵绵的小雨,等到了第二天,终於成了铺天盖地的大雨,饶是时墨住的极里面,也听到了劈里啪啦的落雨声。

天估计还没亮,他并没有睡饱,但是却被滂沱大雨激的睡不着,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心里百转千回。

“好吵。”方临清含含糊糊的抱怨了一句,翻了一个身继续睡觉,一只手还抱着他的腰,占有欲可见一斑。

时墨低头看了他一眼,昨晚又没关灯,方临清的侧脸在灯光下柔软洁白,上面还有着未退的青紫淤痕,倒越发显得好的地方皮肤光泽如玉了。

下雨的天气,其实是最适合睡觉的,尤其是抱着人睡觉,暖暖的,以前他和苏博……

他愣了一下,然後才叹了一口气,有些东西该忘了,就该果断忘了,想的越多越难受,倒不如往前看看。

他捏了方临清的脸颊一把,这小子是真睡的香,只是含含糊糊的抗议,被骚扰的烦了,才用力拍开时墨的手怒吼:“别动!”

时墨不理他,只是使劲的捏着他的脸颊,方临清像个小娃娃,皱眉嘟嘴,最後总算不堪其扰地醒了。

“你想干嘛?”方临清愤怒的睁大眼睛,但是时墨知道他其实一点儿也看不见,这麽一想的时候,他就有点儿怜悯。

一个人生下来就看不见固然可怕,但是更可怕的大概就是见过这个世界後,再强制关了这个世界之窗吧,不知道色彩就算了,已经领略过色彩的美妙,再回到黑色的世界中去,那才是真可悲。

方临清也真算是心理承受能力良好,从世家子弟到囚犯,从一个漂亮的少年到盲眼爸爸,总是在失去,而且还是从天堂掉下去的打击,却一直情绪稳定。

如果换成自己一定会崩溃的,甚至愤世嫉俗,这麽一想,时墨真觉得方临清这小孩不错,起码对待生活的态度很好。

时墨不讲话,只是沈默,方临清就有些慌,拉住时墨的手指使劲摇晃:“怎麽了,怎麽了?”

这个大概就是方临清唯一会慌乱的时候了,因为看不见,只能靠耳朵听,一旦时墨不出声,就慌慌张张的以为出了大事。

“没事。”时墨摇摇头,把手指按在方临清的唇上,“你听。”

外面的雨声越来越大,简直有咆哮之势,屋顶被打的劈里啪啦,好像房子都被淹没了,人像被关进了小箱子里,只能随波逐流。

这个雨不知道能下多久,时墨想,却感觉手指一痒,低头才发现方临清用唇含住了他手指。

这孩子有点儿傻,前天咬他的时候,自己也被咬的不轻,堪的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一张唇上要的斑斑驳驳的,现在还破着皮,好不可怜。

方临清太小了,当然也可能自己压根不拿他当什麽男人看,就算是互相抱着,自己的手指被含着这种暧昧姿势,时墨也没有什麽情欲的感觉,只是觉得暖暖的。

方临清咬了他手指半天,见时墨没反应,终究挫败的叹了一口气:“你在想什麽?”

“我饿了。”时墨老老实实的回答,他的上一顿还是前天晚上,昨天饿过头了没什麽大感觉,现在却是饿的前胸贴後腹。

方临清噗嗤一声笑起来:“你还真是不解风情。”

不是我不解风情,而是你压根没有让我起欲望的手段,措不及防的时候还有点儿感觉,真对着方临清那小孩一样的青稚脸盆与清脆的声音,有感觉才怪。

不过这种话就没必要说出来打击方临清了,时墨推开後者的手,挠着头爬起来:“我记得你有巧克力和糖果的,我去拿两块。”

再不吃,还真是饿的动不了了。

他走下床去,才走了两步,门就响了起来,快速的很,一眨眼的功夫,就看到葡萄在门口朝着他招手。

“吃饭?”葡萄笑起来,有点儿灿烂,“食堂还没开夥,先去我那儿吃吧。”

时墨还没来得及讲话,方临清倒是跳了起来,几乎是从床上窜下来的:“你怎麽又来了?”

“咦。”葡萄有点儿奇怪,“我昨天不是说的吗?今天还要带他去,再说这跟你这麽关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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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临清再不情愿,也没有阻拦的本事,况且时墨也一副我要去的样子,於是时墨就又跟着葡萄走了。

还是昨天那栋小楼,只是今天换了一个办公室,他们来的早,天才刚亮,小楼里一个人也没有,只有这间里面亮着点灯光,微弱又温暖。

时墨也没有问来这麽早做什麽,反正葡萄是长官,他服从命令就是。

“擦下头发吧。”葡萄丢给时墨一块毛巾,他们刚才还是打着那把白伞过来的,只是今天的雨太大了,所以时墨的身上还湿了大半块。

对於长官突来的殷勤时墨也懒得问,只是看着葡萄满办公室乱窜,半天才在某个抽屉里找出一包不知道放了多久的牛角面包来扔给他。

“靠,这是多久前的啦。”时墨抱怨,但是也没拒绝,拆开了就吃,现在又没有什麽挑剔的本钱。

只是面包放久了,实在有点儿干硬,他见葡萄的桌子上放着一瓶矿泉水,就干脆坐了过去,边喝边吃:“我们今天干嘛?”

“教你一点东西。”葡萄四处翻找着资料,这里的东西很多,他显然不是个会收拾的人,随处可见资料夹和乱七八糟的白纸,“你什麽都不懂,想让你做事都难啊。”

时墨点点头,百无聊赖的吃着面包,眼睛四处乱瞟:“你不拷我啦,也不怕我跑了。”

葡萄哼了一声:“二监再穷,大门还是好的,那是指纹锁,你倒是出去呀。”

果然是指纹锁呢,时墨想,视线落在葡萄的手指上,後者正在一堆蓝色资料夹里乱找,手指细长洁白,速度快的像翻飞的蝴蝶。

不知道这根手指砍下来之後会不会还会这麽细长好看,时墨想,但是无所谓,不好看也不要紧,指纹能用就行嘛。

“擦,让他们不要乱翻的,放哪去了啊。”葡萄皱起眉头狠狠的咒骂着,在满屋子的资料里找一卷资料夹确实困难,难度虽然不比大海捞针,但是工程也实在浩大的很,时墨颇为同情,却无能无力,只能无聊的研究葡萄桌面上的东西。

葡萄的桌面上也很单调,还是纸张什麽的,乏善可陈,时墨从小学习就不好,对这些资料一点兴趣都没有,正要撤回视线,眼睛一滑,却看到了苏博的名字。

这是一份申请书,抬头大大的写着“关於苏博与时墨的配偶探访申请”,下面盖着一排鲜红的印章,每个下面都写着驳回,落款的申请人倒是时墨。

“看什麽呢?”时墨看了半天,终於引起了葡萄的注意,也跑了过来,凑头一起看。

时墨拿着这张申请书有些儿迟疑,捅了捅葡萄:“配偶探访……配偶探访,是我理解的那个配偶探访吗?”

“是啊。”葡萄点点头,强忍着笑,“就是申请一夜春宵的那种,感觉如何?”

时墨丝毫没有被嘲笑的耻辱,还是有点儿茫然:“我……我没有结婚啊。”

“所以被驳回了,太离谱的要求,就算是上面有心,也通不过啊。”葡萄心不在焉的解释,有点儿不怀好意,“你不是有新情人了麽?怎麽这个还惦记着你,你身体这麽好,进监狱了还巴巴的要跟你春风一度呀。”

77.文盲的悲哀

时墨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这麽想知道,不如你来试试?”

葡萄摇摇头,继续去找资料:“我犯不着因为一场性爱,就把命送了。”他想了想,居然补充了一句,“你不值这个价钱。”

“这倒是。”时墨跟着点头,倒没有介意葡萄语气的恶意,“一个洞而已,插哪不是插,把命搭上了真是二百五。”

“那是。”葡萄同意,深切赞赏,“你看的真开,一个洞而已,被谁插不是插,把自己搞到监狱来,真是二百五……”

他的话没有说话,被时墨突然扔过来的一叠资料砸个正着,这些纸张看起来轻薄,但是叠在一起的时候威力真是不容小觑,葡萄被砸的鼻子发疼。

“真是粗暴。”他脾气倒真是不错,并没有生气,“恼羞成怒麽?”

时墨看了他几秒,然後叹了一口气:“你就不能说点正常的吗?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得罪人是你的目标还是理想?看别人不爽,你有快感?”

“狗嘴里当然吐不出象牙来,这是常识。”葡萄看着他,像看个白痴,“你物理的课都在干嘛?睁着眼睛睡觉吗?他们俩明明不是一种物质!”

时墨很多年没上学了,被他训斥的怔怔的,半晌才眨巴着眼睛迟疑问:“不是应该是生物课吗?”

两人同时安静下来,互相看了一眼,一瞬间都确认了对方肯定是文盲这件事。

於是两个文盲开始惺惺相惜起来,时墨深有感触:“我从小成绩不好,我觉得很奇怪,明明两步就走到的路,为什麽要九曲十八弯的算怎麽才能最快到达,有那个时间,不是已经到目的地了吗?”

“是啊。”葡萄也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我成绩也不好,所以我做了警察嘛,话说你居然知道九曲十八弯,不简单。”

“这个啊。”时墨摇头解释,不接受赞赏,“这个是电视里面放的,古装电视,形容小院子的,我不小心记住了。”

“那也很厉害了。”葡萄诚心赞叹,“我好多年没看电视了,你耐心不错啊。”

时墨搓搓手,显然被人这麽夸奖,让他坐立难安:“我以前闲的很,除了上班回家就是发呆了,偶尔会看看电视什麽的,打发时间嘛。”

葡萄有点儿羡慕,不胜唏嘘:“真的啊,那你不用做家务吗?我每天回到家里,还要拖地洗衣服,简直要累死了,早上还要把菜买好,真不是人干的活。”

“那是苏博干的,我不会做饭。”时墨随意回答,有点儿漫不经心,“是挺累的,你没有女朋友吗?”

他还没有发现什麽不对,直到他感觉到葡萄沈默了下去,才恍然大悟他刚才又提到了苏博,那麽自然,那麽随意。

“生活久了,就这样。”时墨给葡萄解释,“比较难改口。”

其实他完全没必要给葡萄解释,葡萄又不认识苏博,而且葡萄又有什麽资格听他的解释?但是时墨就想解释,或者只是解释给自己听。

“是啊。不过我觉得他这个申请现在显得合理多了。”葡萄手上拎着那张申请表,那上面是一连串的驳回,“你不是难改口,你只是还没意识到,你们已经真正分开了。”

时墨看着他,不知道他要说什麽。

“我是说,你还以为你们好着,所以你很难反应过来,你们已经不住在一起了。”

好荒谬,他现在住在监狱里,苏博可能跟一个女人住在一起,或者说甜言蜜语,或者静坐无语氛围美好,他怎麽可能觉得苏博还是跟他住一起的?

“我不是想干涉你,只是我觉得,你做事之前,最好想清楚,你到底有没有真的下定决心,如果没有,到时候你後悔了,我会杀了你的。”葡萄轻声说,他在一堆资料里找了半天,这会儿终於找到了他要找的东西。

那只是一张纸,是淡蓝色的,轻飘飘的,但是上面的重量却可能改变很多人的命运。

“我不关心你们是不是爱的死去活来,我只想知道,你真的下的了决心,不会临阵脱逃?”葡萄捏着那张纸发问,他一直嘻嘻哈哈的,这时候静下去,却有一股气势,冰冷尖锐,像一把开刃的利剑。

“你现在只是以为,你做了一点事而已。”葡萄的声音冷冷的,“但是以後你就会发现,你是真的跟苏博无关了,他不但跟你无关了,他还会恨你,恨你一辈子,恨到想吃了你。”

其实自己应该阻挡住葡萄继续说下去,时墨想,有些话他不该听到,但是他什麽也没做,他想,自己其实应该变得坚强一些的,有些事情,他迟早要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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