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鬟吓得连忙跪下。哭道:“王爷恕罪,实在是半个月前还没有这样的,後来近天侍卫带了王爷赐的灵药,吃了後也好了两天,近天侍卫走的时候,虽然药效过了,但也不是这样,就是从前儿夜里,也不知怎麽的,就忽然重起来,王管家已经打发人去通知王爷了,谁想到王爷今儿就来了。”
那边南宫远也说:“别怪他们,是我不让他们告诉表哥的。”
司空揽月只好暂时平息怒火,搬了个凳子坐在旁边,对苏东篱拱手道:“有劳苏兄了,务必想个办法,只要是有办法,凭他什麽灵药,天涯海角我也要寻到的。”
苏东篱微微点头,只看南宫远的面色,心中已经有些数了。於是坐下来,细细的把了一会儿脉,接著收了手,又皱眉沈思了良久,方抬头对司空揽月道:“恩,我们出去说吧,病因大致已经找到了,这治疗嘛……”说到这里,沈吟不语。
司空揽月正要陪他出去,忽听南宫远在床上苦笑道:“大夫,就在我这里说吧,是死是活,给我个明白话儿,那些大夫有什麽结果都不肯告诉我,这样让我云山雾罩的,熬的很,还不如弄个明白,哪怕就要死了,也是个明白鬼,说句不怕你们笑话的话,也好给我点时间,让我可著劲儿的吃点爱吃的东西啊。如今天天稀粥咸菜,连点心都不让吃,说是吃的东西不许带油,我都快馋死了。”
司空揽月心中一痛,握著南宫远的手柔声道:“说什麽傻话呢,你知道哥哥请来的这是谁吗?天下第一才子,杏林国手,太後的顽疾都是被他治好的。你放心,只要你病好了,你要天上的龙,哥哥都给你去擒了来吃。”一边说,就给苏东篱使眼色,示意他说点安慰的好话。
苏东篱却坐下来,抬头悠然道:“不必瞒著他了,也不必安慰,他对自己的病心里早就有数了。安慰隐瞒现在都不顶用。刚才几句话说的虽然不多,但我听著,他却是个性子爽朗的人,都是让病磨成了这副弱不禁风的模样。他要听实话,今儿我就说一句,这病,我治不了。”
司空揽月万没料到苏东篱竟然将话挑的这样明白,大惊之下不由得愣在了那里,忽听身边的南宫远低笑了几声,呵呵笑道:“爽快,总算让我明白了。这样也好,人生百年,谁还没有一死啊。来人,快让厨房给我做点儿好东西,挑我平日里爱吃的做,早死晚死都得死,我可不再受这个罪了。”
苏东篱摇摇头,微笑道:“公子切莫误会我的意思,我只是说我治不了,可没说这病就得死人。”
此话一出,司空揽月不由得大喜,松了一口气,苦笑道:“苏兄,我知道你记恨我,但也不带这样耍我的啊,到底有什麽办法,你快点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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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东篱站起身,慢慢道:“你们江湖中的事情我不懂,但是他这病是先天带出来的一种毒。毒是下在他父亲身上的一种慢性毒药,於他父亲本人无害,但是一旦他和女子交合,有了後代,便会祸及後代,这小孩一出生,身体便虚弱,要好好打理费尽心思,然而即便如此,毒却无法根除,因此病情会越来越重,最後过了弱冠,便药石罔效,必死无疑了。届时白发人送黑发人,中毒之人虽未毒发,却一样是痛不欲生。这下毒的人,心地十分歹毒啊。”
司空揽月和南宫远都愣住了,怎麽也没想到世上竟然还有这样诡异的毒,比百花宫的穹窿之毒还要歹毒几分。忽然南宫远忍不住哈哈笑道:“那下毒之人打的真是好主意,但只怕他是怎麽也没想到,我爹还不等我活到二十岁就死了,总算可以不用忍受这份痛苦,哈哈哈……”
司空揽月心中凄凉,拍了拍南宫远的肩膀,柔声道:“放心吧表弟,苏兄不是说有办法吗?那不管是什麽办法,愚兄都要替你医治。”
“你当然要替我医治,不把我治好的话,这武林盟主的位子,我是非传给你不可了。”
南宫远一句话让司空揽月笑了出来,点著他的鼻子恨恨道:“都什麽时候了,竟然还有心情开玩笑。”然後又抬头对苏东篱道:“行了,苏兄别卖关子,快说要怎麽治。”
苏东篱道:“你看到没有?这位公子面中带赤,说明他体内是一股热毒。而这种过毒之法,只有苗疆的红丝热毒能够做到,刚才我诊过他的脉象,和红丝之毒符合,这样想要治好他的病,就只有两种办法,一种是找到下毒之人,跟他要解药。另外一种办法,就是找到苗疆冰洞的洞主,请他出手用独家的冰蟾替公子吸出热毒,除此二法外,再无别策。”
“冰蟾?恩,这个我知道,但是别的地方就没有了吗?”司空揽月皱眉,苗疆向来神秘,那个苗疆洞主的地位也十分超然,是与百花宫和魔宫齐名的所在,只是因为他们深居简出,只在苗疆范围内活动,所以中原人多不知道,但他却知道这位洞主可不是什麽善男信女,怎可能随便借出至宝冰蟾。
苏东篱摇头:“没有了,据我所知,天下只此一只冰蟾。此乃神物,恕我说句狂话,若非是苗疆洞主通晓天下毒物药物,能不能养活这只冰蟾还不一定呢。”
司空揽月转回身看南宫远:“你爹爹这些年得罪的人不少,肯定有大仇家,咱们一个个找,总能找出来。”看来心高气傲的司空宫主是宁肯找出这个大仇家,也不打算去和苗疆洞主借冰蟾了。话音刚落,却见苏东篱在旁边摇头,他不由得皱眉问道:“你怎麽婆婆妈妈的,有什麽话一次说完行不行?”
苏东篱眉尖一挑,冷笑一声道:“这便是过河拆桥吗?之前对我不知道多客气。如今见病诊完了。就立刻拿出这副嘴脸来。我实和你说了吧,在我看来,你除了去找苗疆洞主外,便没有第二条路走。”
这一次他不等司空揽月答言,就自顾自道:“他爹已经不在了,就算在的话,难道就敢保证把所有的仇人都记得?就算被你找到了,那仇人便是死不承认,你又有什麽办法?就算他承认了,但是拒不交出解药,你也只能干瞪眼睛,就算你能逼他交出解药,这其中也是需要费很多功夫的,只怕到时候,你的表弟早就等不及去投胎了。”
司空揽月气得青筋直迸,苏东篱怡然不惧的看著他,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错,摩擦出一阵火花。
半晌,司空揽月经过深思熟虑後,不得不愤恨的败下阵来,对南宫远道:“好,表弟,哥哥这就带你去找苗疆洞主,不管如何,一定要借出他的冰蟾,实在借不出来,用抢的我也要给抢过来。”
“哥,此去苗疆,路途实在遥远,且苗疆是个凶险之地,我们中原武林人士,若非迫不得已,都不肯踏足的。”南宫远犹豫劝说,却见司空揽月把大手一挥,一言不发的出去安排了。
因为南宫远病势已经沈重,就算快马加鞭昼夜疾行,去苗疆一来一回也要一个多月的时间,他实在怕表弟撑不过去,所以决定布置一辆十分舒适的马车,亲自带他前去,这样就算马车慢点儿走,一个月时间也够用了。
安排好回到房间,却见苏东篱已经开好了一张方子,递给丫鬟道:“这是安神的方子,你每日里给病人喝了,他便会睡过去,省的受马车颠簸辛劳之苦。”说完见司空揽月进来,於是便站起身道:“正好你回来了,我还想遣人去通知你一声呢。此间事完,我今日便要告辞了。希望你和病人的求医之路一帆风顺,病人也能够早日康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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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走?”司空揽月冷笑一声:“没门。你是大夫,自然要在路上照看病人。哪有这样扔下病人让我们自己去求医的。”
其实苏东篱就算走了,也不是不可以,只要找到苗疆洞主,一切就都能解决,而这件事,对方可是帮不上忙的。但是不知道为什麽,司空揽月就是不想让他走,他喜欢和这个时而骄傲时而别扭时而温柔的书生呆在一起。
“喂,你要讲点道理啊,我……我把所有该注意的事项都交代给病人的贴身丫鬟了,该开的方子也都开完,路上只要按时给他服药就行。我又不知道苗疆洞主是个什麽东西,你带我去是半点用都没有的,更何况,马车多载两个人,跑的就更慢了,而且你还要负责我和袖约的一日三餐,你这是白浪费银子知道吗?”
“我愿意。”司空揽月才不管这些呢,凑近了苏东篱邪邪一笑:“千金难买我愿意你知道吧?有你在身边,我和表弟都会觉得安心,不然到苗疆万里迢迢,一旦路上表弟再感染了风寒什麽的,我却去找谁。”呵呵,这人身上有一股很好闻的菊花香呢,想是进园後染上的吧,别说,和他还真配,他叫苏东篱,菊花也总是和东篱相配的嘛。
“那……那你就带一个大夫去啊,天下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大夫。”苏东篱气的真想去敲司空揽月那不开窍的脑袋,不过他不敢。这个人和病床上这个公子,不但是家世显赫,而且都是武林中人,武林中人都有那种特别厉害的武功,一旦他使蛮,倒霉的还是自己这一介书生。更何况,能否敲得到人家,还真的不好说呢,这个混蛋会乖乖的等在那里任自己敲打吗?
“可我只信得过你。”司空揽月不由分说,拉著他的手就往外走,一边吩咐那个贴身丫鬟:“喊几个人,将你们少爷抬到马车上。另外再找几个小厮,坐那辆小些的马车,预备在路上伺候著。还有你们府里的好厨子,也带上两个,这一次时间紧迫,大概很多时候要在路上吃烤肉了。对了,常用的药物也带几味,好了好了,总之你去收拾,我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务必要面面俱到。”
苏东篱气得牙差点儿咬碎了。心想早知如此,我就应该在你表弟的方子里下上一味砒霜。当然,这也只是气头上的想法,再如何说,对方也是病人,他是医生,医者父母心,这是师傅教授自己医术时再三强调的。所以杏林国手虽然骄傲了些,但是却并不像其他的成名大夫那样难请。有的贫寒人家,他干脆就免了诊金,甚至白送药物的时候也不是没有。
“公子,我们为什麽也要跟去啊?你不是把病都看完了吗?”袖约低声的问自家公子,司空揽月正在外面忙活,车厢里只有他们两个和近天。虽然表面上这侍卫出去也帮不上忙,所以不如在车里坐著,但苏东篱却十分怀疑他是司空揽月留下来监视自己的。
“没办法啊,那个司空混蛋不是东西,他简直就像条疯狗一样,咬上我就不肯放松了。非要强迫我们护送他表弟去苗疆。”苏东篱叹了口气,看见近天的嘴角抽了抽,他冷笑一声,心想我就说了,怎麽著吧,你那主人本来就是一个混蛋吗,疯狗,逮著谁咬谁,我今儿倒霉,就让他咬上了。
近天心里却在想:主人啊,你自从出道以来,对敌过的人也不少了,啥绰号没得过啊,譬如罗刹,修罗,魔鬼,不是人之类的等等等等,不过你没想到今天你又获得了一个新绰号吧?疯狗,呵呵,这名儿多别致啊,属下还真是头一次听说。
“公子,既然这样,我们不能便宜了那混蛋。你看看他这辆马车,多豪华啊,这家夥肯定有很多钱。”
袖约看了近天一眼,然後贴著苏东篱的耳朵根子给他出主意:“这样吧,咱们多给他要些诊金。护送去苗疆呢,这可不是个小活儿,最起码也得五十两银子。除了这个之外,今天你不是替他诊出病因来了吗?还指出了解决之道,咱们再给他要五十两。恩,我想想,从你行医以来,免收的诊金有五十六两八钱,免费送出的药物也有六十八两整,对,咱们这样,把这个钱都算到司空混蛋身上。这样一百两加上二百两,咱们给他要三百两银子,如何?”
近天的嘴角持续抽抽中,心想真狠啊,把以前那些别人的欠账都算到主人头上了。唔,我得提醒主人一声,不能让他做这个冤大头。刚想到这里,就听袖约又贴著苏东篱的耳朵道:“恩,让那家夥一下子拿这麽多钱,他肯定舍不得,所以咱们得端端架子,让他开一个数,咱们好慢慢往上涨,他不给咱们涨价,咱们就不给他表弟看病。”
近天再次窘的只能看车厢了。三百两银子算很多吗?对於主人来说,应该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吧。他现在觉得贪钱又懂得算计的袖约有点可爱起来,忍不住就多看了两眼,然後就见到苏东篱笑眯眯的拍了拍自家书童的小手:“好样的袖约,公子我总算没白带著你,好主意,就这麽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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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终於出发了。南宫远躺在铺了厚厚褥子的小床上,红玉近天和司空揽月坐在一侧,苏东篱与袖约坐在另一侧。走了约莫半刻锺,苏东篱咳嗽了一声,拉长了韵调道:“司空公子,我出诊是要诊金的,这一次你非要让我和你一起去苗疆,不知道你肯出多少诊金啊?先声明一下,给你们这些富人看病,我要的钱可不少。”
司空揽月微微一笑,暗道这苏才子真可爱。那挑衅的眼神怎麽看怎麽都想让人将他搂在怀里好好揉搓一番。恩,既然对方都说了人家要的诊金贵,我也不能太小家子气了,呵呵,你不是爱钱吗?行啊,我司空揽月最不缺的就是钱。想到这里,再一笑,开口道:“痛快,既然如此,三千两够不够?”
苏东篱一个跟头就栽了下去,袖约则坐在座位上两眼发直,盯著司空揽月的眼珠子都不会动了。近天向来都是喜怒不形於色的,这时候也忍不住弯起嘴角笑了笑,他对司空揽月道:“宫主,您别吓唬人家,开口就是三千两银子,你看看苏公子都跌地上去了,这小书童眼睛都发直,你再把人家给吓出个失心疯来多不好?”
“三千两银子?谁说是三千两银子?我要付给苏兄三千两金子,如此才不枉人家杏林国手的名声啊。”司空揽月老神在在的摇著扇子。而可怜的苏东篱刚刚从地上爬起来,此时一听见三千两金子,不由得“咕咚”一声,又坐了下去。
那家夥是故意的吧。苏东篱愤恨的盯著司空揽月看,似乎恨不得在他脸上盯出两个窟窿。眼看一只手伸到自己面前,似乎要扶他起来,苏东篱气得一把就将那爪子给拍了回去:真是气死他了,他这一辈子也没有这麽狼狈过,斯文扫地,可真的是斯文扫地了。哼哼,那混蛋想用铜臭压死他,他就偏偏不如他的愿,等等……三千两金子呢,算了算了,压死就压死,这麽多钱,够给多少穷人看病施药啊。
司空揽月在这时候用行动充分阐释了什麽叫做“得了便宜还卖乖”,他见苏东篱不说话了,不但没有见好就收,反而悠哉悠哉的笑道:“你怎麽不说话了?我以为你会斥我一句满身铜臭呢,然後再仰起头,表达自己决不为五斗米折腰的气节,这才是读书人,尤其是一个才子该有的品德不是吗?”
苏东篱真不想和这个混蛋说话,可对方亮晶晶的眼睛一直盯在自己脸上,骂也不是打也不是,他平日里自负聪明,此时对这个无耻之极的司空揽月却毫无办法,不自在了一会儿,只好冷笑道:“我是清高自负了些没错,但我也是食人间烟火的活生生的人,还没有骄傲到以为自己已经成仙得道,不用吃饭穿衣的地步。你给我钱,我乐得接受,装大尾巴狼不过是苦自己罢了,我才不会这麽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