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中梧桐焰 上——龙涎

虽然最终的目的是达到了，可这过程还真是……

楚程敲响了不良医生的宿舍门，估计是这医生不良的品质被十三区的众人所熟知，领着楚程过来的‘好心人’们都离开大门几十米远，不敢靠近却又不肯离开。

不良医生一脸不耐烦的打开了房门，楚程甚至看见了他手中银光闪闪的手术到以及沾染了血迹的白色医生服。

“杀人啦！！”大约是以前被不良医生吓过，有围观的人尖叫着跑开。

“疯子。”不良医生对逃跑的人下了一个定义，而后面无表情的看着楚程，“是你啊，进来吧。”

对于十几米外准备‘看好戏’的众人，他们觉得这件事太无趣了，怎么的也该闹他个天翻地覆血雨腥风才是，如此不温不火的结束让人更加接受不了。

不良医生的宿舍要比楚程的还要大上不少，可能是因为涉及的领域不同，这间房间里放置了好些楚程看不明白的器材，除此之外竟然还有第三个人在场。

那人用一个光裸的脊背对着楚程，不良医生让楚程先坐，接着就去忙着为那个裸背的男人包扎伤口。屋内一时间没有人说话，气氛诡异至极。

直到这裸背的男人离开，楚程也没有从正面看见这男人的模样，而不良医生也并没有为他们彼此介绍的打算。楚程心中有种怪异的感觉，总觉得这个裸背的男人身上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自己。

“你哥哥呢？”

“还没醒。”

不良医生挑眉，转身去在一边的大箱子中翻找什么东西。楚程在一旁看着不良医生穿着染血的衣服忙碌，而后抛给自己一个物件。

“送给你的好东西，这东西，很难弄的。”

楚程看着用白纸包裹着的小纸团有些疑惑，“这是什么？给谁用的？”

“自然是你的哥哥。”不良医生不怀好意的一笑。

“该怎么使用？”楚程前后翻找，希望能看到说明。

“里面自有说明。你回去好好研究。”不良医生眯起了眼，终于是脱掉了他那身血衣，“好了，病人也没有带来，我要休息了，你回去吧。”

楚程带着疑惑的眼神在不良医生与手中的小纸包间看了几遍，最终还是妥协离开。

至于那个纸包里的‘好东西’究竟是什么，自有‘高人’为楚程解密。

第二十八章：梦与各自的选择

拿着那包“好东西”回到了宿舍，见程焕依然没有醒过来的迹象，楚程安心的去附带的浴室洗了个澡，舒舒服服的在程焕的身边躺下。

侧过脸便可以看见自己心心念念的人的感觉真的很不错。

楚程微笑着侧头看着身边的人，对于现状，他很是满足。

当然，如果可以继续下去，那么会更加满足。

悄悄的在薄被下伸出手去，像是一个在老师眼皮底下做坏事的孩子，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缓缓的向着程焕的手靠近……

当触碰到了程焕的手时，楚程几乎就呈现一种挺尸的模样，直愣愣的仰躺，只有眼珠悄悄转动，瞥了瞥程焕的表情。

事实上程焕对于这种几乎可以忽视的触碰根本感觉不到，楚程其实也知道，可是就是情不自禁的紧张起来，大约是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见程焕没有反应，楚程终于大着胆子，将自己的手覆在了程焕的手上，微微的笑了。

从接到任务前往临双城到战场上的拼死冲杀到突见受伤的程焕再到平安归来，这段时间里楚程虽然也在病房休息了一段时间，但是对于这种高强度的体力消耗尤其是精神上的冲击，只有这么一小段的时间根本不可能完全恢复。所以当楚程闭上眼睛没有几秒，便如程焕一样昏睡了过去。

在进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黑甜乡后，楚程竟然意识到了自己开始做梦。

梦境中，楚程感觉到自己是以一种极为悠闲的姿态躺着，视线中是现代社会无法看见的澄净的天空。

微风拂过，身边发出了树叶摩挲的沙沙声，楚程似乎很享受这种声音，就像是……

就像是他们在为谁而歌唱。

在这样舒适而悠闲的小憩下，楚程觉得自己上下眼皮已经进入一种胶着的状态。全身心的放松后的确很容易进入无我的状态。

似乎是有什么响动惊动的楚程，他的视线缓缓转移，直到这个时候楚程才发现，原来他身侧的不远处竟然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海。

此时水面上荡漾起一圈圈的波纹，像是在水下有什么大型的生物在活动。片刻之后，楚程感觉自己的嘴角轻微的上扬，而后说了几个字，这几个字楚程既没有听出是什么，也没有感觉到说的是什么。就在他想要自己琢磨时，红色如火一般的大片的树叶进入眼帘，随风吹拂在半空之中晃晃悠悠的向着地面掉落而去。

手，一只楚程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右手出现在视线之中，像是想要接住那片树叶一般，在视觉上出现的了一个‘接住’的错觉。然而错觉终究是错觉，那片树叶依然缓缓掉落。

那不是自己的手，楚程能肯定，那是一双楚程这么长的人生中见过的最美丽的手，什么纤细、白皙、都无法来形容它的美丽，只是它骨节分明也并不如女子的小巧，这应该是一只男人的手。

那么，这只手的主人究竟是要如何的颠覆常理？

将自己飞远的思想拉回，楚程明白自己此时的处境，他这应该是进入了别人的记忆中，看见了别人所经历的事情，也因此自己无法控制自己的行动，也无法感知这位主人说出的那几个字是什么。

这是一种极为怪异的感觉，楚程不明白自己为何进入了他人的记忆，而且，这记忆极为的古怪。

不容楚程多想，他的视线已经越来越小，越来越暗，似乎是这记忆的主人闭上了眼睛，再次进入小憩的状态，因为楚程依然能够感觉的到那种悠闲舒适而又满足的情绪。

叮……

来自现实的声音将楚程的梦境打破，缓缓睁开眼睛，从完全自然的环境猛然间回到了冰冷的钢铁宿舍，楚程还有些不太适应，直到他听见了略带急促的脚步声以及一个很熟悉的声音时才回过味来。刚才那个声音其实是宿舍的门铃声。

楚程揉揉眼睛坐起身来，果然他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刚才跑去开门的人定然就是程焕了。

“醒了？”程焕走进卧室，由于视力的问题，他微微眯起了眼睛问床上已经坐起的人。

“哥，你什么时候起来的？怎么不多睡会？”楚程迅速的起身，他想起自己的这个宿舍里什么东西也没有，那么在程焕醒来的这段时间是怎么过的？会不会感到烦闷？

“睡醒了也就起来了。”程焕微微笑道，随后指了指门外的方向，“有人找你。”

“找我？”楚程随意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他猜测会来这里找他的人无非那几个，都是熟人也不必太在意形象问题。

“哎？！”程焕刚想喊住楚程，可是已经晚了。

在外间的客厅中坐着的是一位身着正统军装的女人。

楚程愣住了，不说这个人他认识不认识，这，这女兵与男兵不都是分开居住且不可随便走动的吗？为何他的房间里会出现一个女兵？！

这位女兵看见楚程一副邋遢的模样，不由的皱起了眉头，厉声说：“先去洗漱，五分钟时间。”

“是……是……”楚程被这女兵的气势给吓到，毫不犹豫的答应。然而他这种没有军纪的像是随意的回答让那位女兵对他的印象更差上两分。

程焕看着自己的弟弟一溜烟的钻进了卧室里的小浴室中，只能无奈的笑笑。他的这个弟弟，自小就对军士化的一些训练不感兴趣，只因为是必修课才被迫学了一些东西，像是在外间坐着的那女兵，便是楚程最怕面对的人了。

浴室里传来呯呯砰砰的声音，看来是楚程为了赶时间而弄翻了浴室里的东西。

外间的女士看着自己的手表听着里间的响动，眉头皱的更紧。

赶着时间，楚程几乎是在军装女兵提出的五分钟限制的最后一秒从浴室里奔了出来，让人感到庆幸的是他并不是满身泡沫而是一身红衣。

“坐吧。”女兵瞥了一眼楚程，从他的头发上还有滴落的水滴，使楚程在女兵本来就不好的印象中再加上了一笔。

楚程正襟危坐，正如程焕所预料，这类极为严谨的军人是楚程最怕面对的人。他喜欢的更多的是随意的自由。

“朱雀？”

“其实我的名字……”

“朱雀？”女兵不耐烦的再次重复。

楚程叹了一口气，点点头，“这是这里人给我的称呼。”

女兵点点头，“你的哥哥呢？”

“哥哥？”楚程侧头向卧室的方向看去，“你找他吗？”

“哦，原来刚才为我开门的人便是你的哥哥？那个需要你使用特殊权利来解除军籍的人？”女兵饶有兴味的去看卧室的方向。

楚程微皱眉头，“你想说什么？”

女兵耸耸肩站起身，“同盟军军籍管理处特殊情况处理组组长，闵语。程焕一人双军籍的事情已经全权交由我来处理。”

“结果呢？”虽然齐岸已经给过楚程答案，可是当对面站着的是自称此事负责人的时候，紧张依然是不可避免的，一句话几乎就是代表着程焕今后的命运。

无论身为特殊军的楚程是如何的厉害，以一当百，但在战场上时却无法能够保证自己哥哥的生命安全，更何况他们是否可以一同赶赴相同的战场都是一个问题，又该如何来保护？

“明日之前，去军籍管理处找我办理相关退籍手续。”说完，这位不是普通的女军官盯着走出里间的程焕看了几秒钟的时间而后转身准备离开。

“请等一等。”程焕突然出声叫住了那名女军官。

“哥？”楚程疑惑，难道自己的哥哥有什么事情要与这女军官说？

“如果我只想退了那份不属于我的军籍，可以吗？”程焕淡淡的问。

“哥？！”

“当然。”女军官露出了自进入这个房间的第一个笑容，而后摆了摆手，“不打扰你们，我先走了。”

宿舍的门被轻轻的关上，屋内只剩下楚程有些焦躁的盯着程焕，而当事人却好似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在那女军官刚才坐过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哥，你知不知道，这退出军籍是多么……”

“或许对于别人又或者是在十几日前的我来说，是一件让人欣喜的事情，然而如今的我却已不再如此认为，我并不打算退出军籍。”程焕抬头，目光灼灼，“这是我的选择。”

“可是哥，你知道那战场上是多么……”

“我知道，你也同样明白，可是你留了下来，而我又为何不可保留军籍？”程焕眉头微挑。

“我是身不由己，有特殊的原因，而你……”

“我留下自然也有我的原因，程程，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不会改变。”程焕将视线下移，一瞬间，他的眼中流露出的是一种名为悲伤的东西，或许还有些其他，我们所不能理解的情绪。

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想法，都有自己的生活，也都有自己的选择。或许不久的之后他们会对自己的选择感到后悔或者欣喜，但那都是他们自己的人生，是他人无法改变的东西。

正如楚程选择了使用自己的特殊权利为了程焕退出军队，正如程焕毫不犹豫的拒绝了退出军籍，选择了充满死亡气息的道路。

第二十九章：马不停蹄

相处了二十几年，程焕的性格楚程自然还是知晓的，他这个哥哥，看上去温文尔雅风度翩翩，一副老好人的模样，事实上在许多事情上他的确如此，只是一旦他下了决心的事情，却是他人如何也无法改变的。

就如他从医院中偷偷离开，以他人的身份再次入军，出现在前线的战场上。

或许这也是程家孩子的共同性吧，楚程自己也有些这种性格。

“哥，你这样，妈妈会担心的。”楚程搬出程家妈妈来做最后的挣扎，虽然他知道这根本无法动摇程焕的决定。

“原来你还记得妈妈？”程焕淡淡一笑，话语中不含讽刺的意味，有的只是微微的伤感，“这件事你也不用说了，如果不是你先行不告而别来到这前线，我又怎会……”

“哥？”楚程心中一跳，他的哥哥如此说，是不是，是不是说明自己在他的心中有着一个特殊的地位？

“好了，程程，这件事就不要在提。”像是掩饰什么，程焕摆了摆手，低下头似乎在思考什么。

楚程自嘲似的撇了撇嘴，他知道，身为弟弟的他，在程焕的心中本就是有着特殊的地位。眼前这情况……

看起来他们的事情有的拖了啊……

“哥，我可以答应你留在基地，但是只能做后方的工作。”楚程淡淡的说着，然而语气中有着不容否决的坚定。

程焕皱了皱眉，没有回答。

屋内突然间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中，一个正在等待答案，一个正在回避问题。

等待的时间总是会让然觉得异常的长久，如此情景，楚程知道自己等不到自己想要听的答案了，但是不让哥哥作为前线作战兵的信念却不曾动摇，他已经在心中已经决定无视程焕的答案，他可以直接通过上方的官员，强制性的让其进入后方工作。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楚程突然笑出了声，他说：“哥，我们曾经极力避免成为前线作战的士兵，然而现在有了这种机会，却怎么又要拒绝？”

程焕看着楚程的笑容，突然有种哽咽，他知道，自己脱离军籍的机会是楚程换来的，至于用来交换的东西他也隐隐的猜到，然而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不能离开。

“对了，哥，你饿了吧，我带你去这里的食堂吃饭，味道虽然没有妈妈烧的味道好，但是也很不错。”心下有了决定的楚程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事情究竟如何来发展，只要等待就好。

“恩。”程焕习惯性的想要去推鼻梁上的眼镜，然而那副眼镜早已在战场上失去了踪迹。

想到了那场战争，其实程焕还是有很强的排斥心理，无论是谁，都不希望经历那样血腥的场面吧。程焕甚至连想也不想再去想那样的一副景象，如果可以，他真的是不想再次遭遇战争，可是……

望着已经在开门的楚程，程焕压下心中的恐惧，嘴角微微上扬，他相信自己的理智终究可以战胜恐惧，因为他想要保护的人就在那里，所以，他离不开，哪里也不能去。

“哥，我吃过这里的炒面，还有土豆丝啊土豆炖肉啊什么的，尤其是排骨汤，味道很正宗。”楚程微眯起眼睛向自己的哥哥介绍他吃过的菜式。

程焕听到这几个菜名时有一时间的失神，因为这都是平日里自己常吃的菜式，微微低下头，再次抬起时，脸上已经挂上了温柔的笑容，他听见自己说，“可是……”

“恩？”走在前方带路的楚程疑惑的回头。

“可是，今日我想要尝尝绿色的蔬菜。”

楚程的嘴角缓缓上扬，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欣喜，因为他已经清楚的明白自己哥哥的意思，原来，他的哥哥也是一直注意着自己的习惯且记住了这些习惯。

程家的这两个兄弟从来就没有表示过自己的喜好，哪怕是餐桌上的东西，或许是他们觉得在这样一个世道上，有食物就已经是一种幸福，所以从没有挑剔过什么。然而，这样的两个从不挑剔的人却清楚的知晓对方的喜好，或许这也是兄弟情谊的一种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