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那一切如今看来却像极了一个笑话。
离开顾轩丞以后,杜雅文其实一直在反省,从最开始纠结于顾轩丞为什么喜欢上那个女人,到后来纠结于顾轩丞是否曾经喜欢过自己。
在经历了无数个夜晚的辗转反侧、不得安眠以后,杜雅文忽然发现,自己竟然真的连他是否曾经爱过自己都无法肯定。
从二十岁时在酒吧里认识开始仿佛就一直是自己在一头热,单方面的将他强留在自己身边,固执的要求他在自己工作的城市上学、创业,甚至当有女人想向他告白的时候,都通通自说自话的帮他回绝掉,自己其实从来都不知道顾轩丞喜欢的究竟是男人还是女人,他从来不会说出来,只是当你想要让他怎样做的时候他从来也不会回绝。
本来这样自欺欺人的日子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直到那个女人的出现,终于将现实的残忍面硬生生的摆到了自己眼前。
48.故人(中)
轩丞喜欢的是女人。
轩丞和你在一起只是为了报答你。
轩丞不拒绝你只不过是不想让你难过。
——这是那个女人亲口告诉杜雅文的。
自己当时是什么反应来着?
哦,想起来了。
当时的自己只觉得听到了这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不屑的挑高眉头,嘲笑道:“严小姐,你在做梦吗,要是因为被轩丞拒绝就开始胡说八道讲梦话可就不好了。”
严娇同样讥讽的勾起唇角:“到底是谁被拒绝,你可不要神志不清。”
“哈哈,太好笑了,你知道我和轩丞在一起多少年了吗?十年了!七年之痒早就过了,轩丞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任何一个女人。”
“呵,那是因为他那时没遇上我。”
那时的自己因为这个女人的自信而大笑,笑到捧腹,笑到连眼泪都要溢出来:“好吧好吧,我不欺负你了,轩丞马上就回来了,让他亲自跟你说吧。”
那女人不知悔改的抬高下巴:“等就等,看谁会笑到最后!”
然而后来发生的事实却证明,笑到最后的不是杜雅文,而是这个他原本以为自信过头的女人。
那时的杜雅文星光熠熠,出门在外永远前呼后拥、声势浩大,业内,他是全球知名的华裔名模,在家,他有一个温雅体贴事业兴隆的男性伴侣,无论何时何地,他永远是人群中的焦点,是众人捧在手心中的明星,从十六岁出道时起,事业爱情皆是一帆风顺,他从来没有遇过挫,他根本不知道那个名叫失败的东西究竟是个什么滋味……
登的越高,跌的越重。
所以当顾轩丞牵起那个女人的手,淡淡的对自己说“雅文,我很抱歉”的时候,杜雅文根本来不及掩饰自己的慌乱无措和失魂落魄。
接着,他看到那个原本被他笑话着的女人挂着嘲讽的笑容轻蔑的看着他,那眼神仿佛在肆无忌惮的笑话他的自大和自恋,也仿佛在对他骄傲的宣称——看吧,现在轩丞是属于我的了。
冷战可以,拒绝可以,争吵可以,但分手不可以!更何况是在那个女人面前!
杜雅文想不通这个凭空冒出来的女人怎么可以这样轻而易举的代替原本属于他的位置,难道那些年来自己和轩丞在一起时的快乐都只不过是他的凭空想象吗,难道自己一手将他从一个酒吧里混迹的落魄少年捧至今时今日这个高位,他的心里就连一点感激都没有吗?
相识十年来,那是杜雅文第一次无法控制的冲顾轩丞大发脾气,也是第一次在一个外人面前那样失态……
然而,无论杜雅文如何补救,如何挽留,即使他最后不得已低下了高傲的头颅苦苦挽留,他们的爱情却还是死去了,焚尽了,灰飞烟灭了……
那是一个同样冰冷的雨夜。
杜雅文叼着半截香烟,赤着脚,像一个流离失所的流浪汉一样呆呆的坐在饭店的窗台上,任寒冷刺骨的雨水将他浸泡。
他悬空的脚下,是九十层楼高的落差,九十层以下,车水马龙,灯火通明。
上海的夜空永远是淡淡的灰,几十束强力探照灯来回摩挲着乌压压的云层,却令朦胧的夜空显得更加孤寂。
杜雅文安静的坐在窗台上,晃着脚尖,哼着小曲。
越唱越寂寞。
恨他吗?
恨的吧……
恨不得跟他同归于尽。
同归于尽吗?
杜雅文静静的凝望着脚下的世界,弯起了嘴角。
他打通了顾轩丞的电话,约他来酒店见面。
话筒里,轩丞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疲倦:“雅文,别闹了。”
“怎么,才几天没见就变成妻管严了?要是你不来,那就这辈子不要见了。”杜雅文记得自己故作凶恶的落下了狠话,然后他窃笑着,他期待着,他骄傲的等待着那个离他而去的男人失魂落魄的来找他。
然而他又错了,凌晨三点,顾轩丞依然没有出现。
杜雅文浑身湿的像水鬼一样,皮肤冻的发青,眼睛冻的发直,他的全身都在颤抖,也许根本不用他自己使力,如果不是他的手还死死抓在窗台上,他早就掉下去了。
等待的过程中,他一直抿着唇,从一开始轻轻的抿紧,到最后鲜血直流的啃咬。
他还是不信,他不信他真的不要他了!
他再次拨通了轩丞的电话:“轩丞……”
“雅文。”
杜雅文仰望着头顶灰扑扑的天空:“你不来看我。”
“……”对方选择了沉默。
“你为什么还不来,我一直在等你啊。”
“……雅文,我们已经分手了。”
然后杜雅文的喉间开始哽动,视线变得模糊,他冻的几乎要失去知觉的手死死的抓住手机,仿佛抓紧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气息奄奄的哀求着:“求求你,来看看我吧……我真的活不下去了……求求你……”
对方的沉默是杜雅文唯一的希望。
他捧着电话,一点声音也不敢错过,他等待着,等着轩丞说一句“好,我去找你”……
然而最后,他等到的,却是一丝女人隐隐的呻吟。
滔天的怨怒燃尽之后只余下无尽的悲凉,杜雅文惨笑着挂断了电话。
然后他颤着手,将手机举在半空中,接着慢慢,慢慢的松开,他眼睁睁的看着它直直的掉落下去,直到融入黑暗,消逝的无影无踪。
再然后,他的手轻轻往后一撑,身体瞬间腾空。
49.故人(下)
万幸的是当时他的经纪人白清撞开了房门,扑到窗台上将杜雅文的身躯紧紧抱住,这个四十多岁的王牌经纪人在那一晚完全改变了一贯风度翩翩的模样,他涨红了俊脸、拼了老命才将杜雅文从窗口拽回屋里,然后他将杜雅文狠狠甩在床上,破口大骂。
“一个男人而已,你竟然想不通要跳楼?!杜雅文,你脑袋被驴踢过了是不是?!我老早就告诉过你,那个顾轩丞不是个好东西,你就是不听就是不听!!!现在好了吧,被他利用光以后甩了吧!”
“你以为你跳下去了他顾轩丞就会难过了么?他现在不知道溺在哪个女人怀里舒服着呢!当年他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当然要跟着你,现在他有钱有势了,你以为他还会乖乖待在你身边?!”
“你他妈就这么想死?!坐在窗台上晃悠大半夜,要不是我进饭店的时候猛一抬头,明天再见到你就是在报纸头条上了!你就是不为自己想想,你也为你父母想想,为我想想,我一手把你捧到现在这个高度,咱们这些年来吃过的苦头难道还不够多么?现在范思哲香奈儿的广告通通找上门来了,你反而不想活了,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你!”
杜雅文一动不动的蜷缩在大床上,一句话也说不出,眼圈却是红的,眼角含着泪。
白清从未见过他这样脆弱的模样,一时半会倒也骂不下去了,只好深深的叹口气,挫败的跑到卫生间为他取来浴巾:“擦擦吧。雅文,人要学会珍惜自己,人活一世,若是连自己都苛待自己,你还能指望谁呢?忘了他吧,以后你就会明白,你并不是离不开他的。”
白清说的没错,原本以为自己离了顾轩丞就没法活,没想到离开以后反倒过的轻松,后来他没和白清打招呼就擅自离开了公司,尽管心中觉得很对不起这个敬业的经纪人,但他实在想找个别人找不到的地方躲起来偷偷疗伤,而依白清的手段,杜雅文相信他很快就能将别的新人捧到他的位置。
接着他将自己弄的乱糟糟脏兮兮的,随便找了个地方就过起了隐姓埋名的日子。
离开了风光无限的T台,离开了十项全能的白清,开始的几个月杜雅文过的很不好,每天都为工作忙到晕头转向疲累不堪,但这种生活反倒是杜雅文想要的,不再有摄像头聚光灯的追逐,不再有圈内各色名模的勾心斗角,每天一沾枕头就能呼呼睡去,连为那逝去的爱恋感伤的时间都没有。
然后,他就遇上了那个傻乎乎、热心肠、爱撒娇的金毛小子,和涛涛在一起的时候杜雅文总是觉得很轻松,因为他根本用不着花心思去想涛涛心里在想什么,这个直肠子的笨蛋会把所有话都写在脸上,和涛涛在一起时,杜雅文会觉得很温馨,很甜蜜,他几乎都要把顾轩丞这个名字彻底忘记了。
然而只一个眼神,那破裂的,疼痛的,酸楚的,苦涩的回忆便铺天盖地的飞了回来,冷冰冰的雨打在脸上,身上,冰寒刺骨,就仿佛那一个夜晚一样。
就在杜雅文跌坐在泥水中,苦涩的吞咽着雨水的时候,一个人忽然撑着伞大喊大叫的从马路对面跑过来,波鞋在雨水中踩出了一个个污水四溅的水花,惹得路上的行人大骂,他却只知道不管不顾的朝这里狂奔。
“大叔,大叔!我来了~!你不要怕!!!”那个笨蛋在喊。
听到这声音,杜雅文紧绷的神经不知不觉便松弛了下来,他招招手:“涛涛,过来扶我一把。”
钱涛涛一见杜雅文浑身雨水的坐在地上,早就咋咋呼呼的埋怨开了:“明明知道要下雨,大叔就不要出来补货了嘛,要不是我在家等不到你所以跑到奶茶店去找,我还不知道大叔出事了呢!大叔,你摔疼了没有?这个车子是怎么回事,干嘛停在这里?”
杜雅文吃不消的摆摆手:“好了好了,这么多问题,回家再慢慢说吧。雨伞靠过来一点,还有把衣服脱下来?”
“脱衣服?!”钱涛涛惊惶的揪住自己的衣领,左瞄瞄右瞄瞄,“在这里?不太好吧……那么多人着多不自在啊,我可以回家再慢慢脱给大叔看的……”
“笨蛋,你在想什么呢?!”杜雅文受不了的在那金毛脑袋上敲了颗栗子,“让你脱你就脱,废话那么多。”
钱涛涛委屈的撇撇嘴:“那好吧,喏,给你。”
杜雅文接过外套,将自己湿透的呢绒大衣扔给钱涛涛,然后将他暖烘烘的外衣披在身上,舒服的感叹道:“啊,活过来了……”
钱涛涛捧着湿漉漉的衣服,更委屈了。
顾轩丞注意到,当这个染着金发的年轻人出现的一刹那,杜雅文绷的紧紧的身体便瞬间放松了下来,而他的目光,也从自己的身上挪开,完全被那个年轻人吸引开了。
听他们的交谈,两人好像很熟悉的样子,可是自己却不认识这个年轻人。
是这几年里新认识的吗?
他们,是什么关系?
顾轩丞同时敏锐的发现,杜雅文身上衣服的材质和过去简直大相径庭,过去他身上的衣服,要么是花几十万、几百万订做的时装,要么是出自名家之手普通人根本连买都买不到的名品,而现在他身上穿着的是什么,粗制劣造,一看布料就很涩手,不用说自己和严娇,甚至连李彦穿的都比他好上许多。
他的生活,竟变得如此困难了吗?
于是顾轩丞从皮夹中抽出一张卡,递到杜雅文面前:“这里面有五百万,密码是你的生日,你先拿着用吧。”
自己的生日……他竟然还记着吗?
杜雅文的眼睛有些酸涩。然而当视线落到眼前那只手上时,他却愣住了,那只熟悉的洁白纤长的手指上紧紧箍着一只华贵璀璨的铂金戒指。
半晌,他才将视线从戒指上挪开,干涩的问道:“你们,已经结婚了?”
“不,没有。”顾轩丞的目光一如过去那般温润,“这不是结婚戒指,是订婚。”
杜雅文干笑两声:“那也差不多了,呵呵,恭喜你们……”
顾轩丞看着杜雅文脸上难看的笑,良久才说道:“雅文,你不必勉强自己的,我不知道你不喜欢严娇。”
杜雅文埋下头,低低的嗯了一声,然后他伸手将钱涛涛拉到自己身边,对顾轩丞说道:“这是我现在的男朋友,钱涛涛。我们现在住在一起,我的吃穿都由他负责,所以也就不劳顾总挂心了。”
顾轩丞听明白了杜雅文变相的拒绝,一言不发,默默的将卡收回皮夹里。这时,车中的严娇大小姐又催促了一句,顾轩丞沉默了一会,最终还是看着杜雅文,说了一句“保重”。
望着那比黑夜更漆黑的车身迅速的融入到雨帘当中,杜雅文将所有的回忆慢慢的,重新压到心底,最终也只是默默的说着,保重。
自从我离开那过去的生活以后,我们之间就仿佛天与地,云与泥,本就不该有任何交集了,今天的偶遇不会对我们的生活带来任何改变,从今以后,你依然是万人瞩目、有权有势的顾总裁,我依然是默默无闻、无权无势的杜雅文,我们此生不必再见……
50.邀请(H)
因为脚伤不便,杜雅文走不了路,最后还是由钱涛涛背回家的。伏在涛涛的背上,手中撑着伞为两人挡去风雨,杜雅文觉得格外的安心。
回到家后,将身上的脏水和污垢冲洗干净,来不及吃晚饭,杜雅文便将钱涛涛一把拉到了床上,然后压了上去……
钱涛涛呆呆的望着杜雅文:“大叔,你要干嘛?”
“和你做爱。”
金毛狮子立刻羞红了脸,视线从杜雅文的脸庞,一点一点下移到敞开的领口处,然后看到了里面若隐若现的两粒红点——钱涛涛捂住鼻子:“为,为什么,这么突然……”不等说完,他便猛吸了一口冷气,只因杜雅文的手就好像灵巧至极的小蛇一般钻进他的内裤中,将他的要害握在了手里。
杜雅文手上上下撸动着,上身俯低,利落的吻住了钱涛涛的唇,舌尖迅速的钻进去,与对方炽热的唇舌一同共舞。深吻过后,杜雅文仿佛依依不舍般若即若离的在钱涛涛唇上啄了几下,含糊不清的说道:“你刚才千里迢迢的撑着伞来找我,又把我从地上捡起来,我感动,我心动,所以我要以身相许……”
钱涛涛听着有点发懵:“……啊?”
“怎么,你不愿意?”杜雅文笑着挑高眉头。
涛涛红着脸,坚定不移的将自己的衣服扒光,然后又将杜雅文的衣服剥掉,用实际行动告诉杜雅文自己的心意。
杜雅文浅笑一声,拉过钱涛涛的手指,带到了自己身后。
当紧致的后穴被那庞然大物一点一点撑开的时候,杜雅文攀着钱涛涛的肩膀,略略有些失神。
掌下的身躯结实而紧绷,与那人不同,进入时的步调和力度,也和那个人不同。
那个人,永远如玉石一般温润,做任何事情总是从容不迫,就连在做爱的时候杜雅文也从来没见过他失控的模样,每一次沉沦的都是自己,每一次做到失控的也是自己,过去自己只道是他性格内向不善表达,现在他明白了,那是因为,那些床事从来都不是他想要的,都是自己强迫他的,他勉为其难的为自己演出一场又一场可笑至极的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