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魔论——裂彩

「好，现在开始作战会议，由我族担任联军总帅……」

44.我们哪时要结婚了？

十几个小时的会议结束，众代表鱼贯走出，纷纷往大门而去，艾柏莱与诺恩则与并肩前往亚罗特的房间。

「我松了一口气……」恶魔皇子忽然停下脚步，美丽的狭长豹眼定定地瞧着狼人之主，「我们是站在同一条阵线。

」

「……因为格瑞兰吗？」

「不完全，」诺恩道，颇不自然的移开视线，继续往前走，「还有你。」

落了两歩的艾柏莱望着他的背影心想：他真的是那位冷酷优雅的恶魔王子？为什么每次真情流露都像人格转换了？

亚罗特对诺恩的态度大转变连圣德尔斯也感觉到了。

虽然他还是会和格瑞兰互相吐槽，还是会作弄圣德尔斯，还是会和艾柏莱保持良好距离，但是却对诺恩冷冷淡淡，

只讲必要的话，也不会主动关心他。

小恶魔真是焦急伤心又烦恼，本以为大战打完就可以结婚了，哪知两人的关系竟然急速冷却？

由于哥哥最近忙到昏天黑地，而这事儿也不好直接问当事人，所以圣德尔斯决定集思广益。

亚罗特到底怎么了？正在吃早餐的缇菲妮哼哼冷笑两声，「发现自己配不上诺恩了吧。」

在楼梯口被追上的艾柏莱说：「大概诺恩哪里惹到他。」

在花园里呼暍食人蔓乖乖给他研究的格瑞兰反问：「婚前恐惧症？」

目送狼人魔法师轻盈穿梭在凶猛挥舞的巨大藤蔓间，圣德尔斯发现集思广益根本没用。

「亚罗特！」一大清早小恶魔就跑进神父的房间，爬上床铺将人摇醒。

「呼啊……」打个大呵欠，亚罗特揉揉眼定睛一看，酒红色的眸子占了大半视野，剩下的空间则让笑容填满。

「早安～！」圣德尔斯根本不知道会引人误会，面对面无尾熊式抱住他，将脸埋在他的颈窝蹭，尾巴更缠上搂着自

己腰枝的手臂。

顺顺小恶魔的头发，神父道：「七早八早戏还没开拍，不用那么热情啦。」

活过两百五十年的单纯孩子当然听不懂，所以他回答：「快去刷牙洗脸，我们一起吃早餐！」

等亚罗特从盥洗室回来后，丰盛的早点已经摆在床上，圣德尔斯正把奶油涂到切片面包上。

「来到地狱以后，我好像都没吃过包子饭团类的早餐了。」离乡背井的传教士突然有感而发。

「亚罗特你想回台湾吗？」小恶魔挪到他旁边坐好，仰头用小动物般的眼神看着他。

「嗯……毕竟我不属于这个世界嘛。」

「你和哥哥结婚后就会是了。」

「不是有没有在户口名簿上的问题啦……而是……归属感的问题。」

见他挺苦恼的样子，圣德尔斯决定先把这个疑问放旁边，问下一个比较重要的问题：「哥哥是不是做了什事情惹你

生气？你最近都不太理他耶……」

「唷～」神父挑高了一边眉毛，撕块面包扔进嘴里，「诺恩要你来问的？」

「不是。你们之间的气氛好奇怪喔！我担心你们会不结婚嘛！」

闻言额上的青筋立刻爆出一条，亚罗特捏住他的脸颊往旁用力拉，咬牙切齿地问：「我、们、哪、时、要、结、婚

、了？」

45.「战」里偷闲

「呜～你呜呜～不是喜欢哥哥吗？」小恶魔疼的两泡泪水在眼框里滚了。

「喜欢不代表要在一起啊，这中间还牵涉一堆问题啦！唉……」

这个圣德尔斯真的不懂，互相喜欢不就应该要在一起吗？

「我跟你哥之间光种族不同就够难搞定了，你也不想想诺恩当初刚到人界时的恶劣态度。」亚罗特凶神恶煞的瞪着

他道。

「不用担心，只要一点时间大家都会习惯的。」对于这点小恶魔倒是胸有成竹。

「就算歧视可以消除，先天条件却没办法改变。你们恶魔的寿命对人类来说，是近乎永恒的存在；反过来看，却是

短到眨眼间就消逝，我终究会比他早走。」神父说完耸了耸肩，又自嘲的补上一句：「当然，如果你哥会忘记我的

话，那一切就无所谓了。」

「哥哥不会忘记你的！我也不会让他忘记的！」

望着圣德尔斯真诚的眼神，亚罗特伸手将他揽进怀里，吞下到嘴边的一句话。

不要记得我，这样才不会想念我。

猫灵族的盟军节节败退。

狼人族倒戈对盟军造成了重创，毕竟狼人的军事力量在地狱内也是出名的强大，而恶魔又是当家，一支一支将其他

族剥离猫灵族身旁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何况又有天使──上帝打手──作援军，胜利在望。

诺恩于公于私都该在战场上，圣德尔斯也因见习的名义被叫去前线，艾柏莱与格瑞兰更不用说了，不在前方指挥还

能在哪？

而要头脑没头脑、要体力没体力、根本是个外人的人类自然被撇在城堡里，整天无所事事的晃来晃去，偶尔陪陪作

后勤皇后陛下喝茶。

某日亚罗特坐在桌前正入迷地阅读着小说，熟悉的男嗓毫无预警的在他身后响起：「这么晚了还不睡？」

回过头，原来是诺恩坐在窗台上，身穿暗蓝色的华丽军服，几颗勋章在微弱的灯光下反射着夺目的光芒，平日随意

散落的短发也梳的整齐，看样子是刚回来。

「想说看到个段落再睡，不然会一直耿耿于怀的。」经过他身边走出落地窗，亚罗特望着远方轮廓模糊的山陵，双

臂交叠很是悠闲地倚上栏杆。

诺恩跟着他出去时领带已经拆下，胸前的排扣也全数解开，夜风一吹便露出白皙的胸膛与曲线迷人的腰线。

「你这副潇洒的模样让媞菲妮见了肯定大喷鼻血。」神父调侃了恶魔一句。

「她是位好女孩，」诺恩道，走到他旁边同样眺望着远方，「可惜我和她无缘。」

「少来，你什么时候也信我们人类那套因缘说了？」

「找不到真理的时候。」

「……发生了啥事？不鄙视人类的你让我打从心里恐惧。」

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诺恩走到背后环住他的腰，往前倾将人类整个包入怀中，温暖的体温只隔了薄衬衫就传到

神父身上，彷佛寒冬夜里的温泉，又如滑润如玉的温酒。

「我们恶魔并非忘恩负义之徒，你这次帮了大忙，我们将以达成你的愿望作为谢礼。」

「讲的真官方，你现在这样子也算谢礼之一吗？」枕在恶魔肩上，神父按下他的头用力一吻，却又在回应之前推开

，「我的夙愿就是立刻回人界，永远不要再碰到你们这对煞星兄弟。知道了就快去帮我收行李，然后再开张让我满

意的支票。」

46.哪个正常人类会想待在地狱？

「你那么想走？」诺恩稍微收紧了双臂。

「有哪个正常人类会想待在地狱？」

「……我们恶魔将给你一个改变遗憾的机会，至于能不能把握要看你自己。」诺恩冷冷地说完后便放开他，退到阳

台正中央开始轻轻哼起似曾相识的旋律，美丽的粉紫色光芒自他脚下蔓延，逐渐形成巨大的魔法阵。

「……梦中的钟摆跳啊跳，蓝色的羽毛转啊转……」

童谣？有点出乎亚罗特的意料之外，而且诺恩用的是古英语，能听懂的部分非常破碎。

「梦中的妖精……伊里的宝藏在小屋上眺望……奉献你的希望、愿望！我就是你们口中的妖精、妖精！」

歌声甫落，所有的光源立刻熄灭，只剩下一弧冷月洒下暧昧不明的光芒。亚罗特感觉到夜风骤然增强，眼前残留的

最后一幕是诺恩朝自己走近，却奇怪的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空气中……有牧草刚收割完的清香。

风吹的头发猎猎作响，屁股没着地又被架住的感觉让亚罗特瞬间明白──

「……你觉得我应该张开眼睛吗？」

「我飞的很低，你自行斟酌。」

问你真是半点用处也无。亚罗特在心里吐槽一句，先摸索着抱紧诺恩的脖颈，再慢慢睁开眼，恶魔的表情很是漠然

，脸颊上的血红烙印却完全浮现，巨大的蝙蝠翅翼轻轻拍击着。

而他背后的夜空缀着点点繁星，一弯新月高挂天际，底下是散落的小屋、切割整齐的农田，翠绿、墨绿、黄褐、深

褐一块块如七巧板完美衔接，丛丛丝柏树不规则的各处聚集，宛如西洋棋中战败的黑骑士。

「这里是哪？」地狱中有这么丰饶的地方吗？

「你最想待的地方。」

亚罗特的身躯猛颤了一下，好半晌才开口，声音沙哑又微弱：「我们要去哪里？」

「你最想去的地方。」

「诺恩，我不想去。」亚罗特第一次没有怒气冲冲的叫他名子，反而紧紧抱住他，将脸埋在他的颈窝。「那里只是

我想忘记的地方而已，我们回去好吗？」

「不，」恶魔断然拒绝，「了结你的夙愿，你才有自由可言。」

慢慢松开双臂，亚罗特却没有再睁开眼眸。诺恩低头看看怀中人，他脸上的表情果然并非恐惧，而是深深的悲切。

沿着倒映满天星斗的河流飞行，两岸的人工堤防寂静地可以听见潮汐轻轻拍击。终于，在尽头出现一座如梦似幻的

古堡，庄严而华丽，模糊而朦胧，宛如小美人鱼只能远远眺望的思念。

绕着城堡飞一圈，诺恩最后停在东塔后方的阳台，将人放下后在耳边说了句「我会于黎明时回来」便遁入夜空。

夙愿──亚罗特转身看着白纱窗帘随着夜风摇曳，将他和过去隔开。＝＝＝

47.人鱼之幻梦

「伊芙莉……」

坐在桌前书写的金发少女停下钢笔，茫然地抬头找寻声音来源，看清楚自窗外进入的人是谁后，立刻推开椅子奔过

去又惊又喜的喊：「哥哥！」

在亚罗特的脸颊上用力亲了一下，伊芙莉紧紧地抱着他用高亢嘹亮的嗓音道：「你终于回来了！这五年你去哪里了

呢？喔！我都忘了，我现在马上去告诉父母你回来的事情，他们一定高兴极了！」

「不要。」亚罗特连忙拉住转身往门口跑的少女，「不要告诉他们，我今天来……只是想和你聊聊天，只是想……

跟你说对不起。」

少女原本喜悦的表情冷却下来，嘴角微微下垂，失望的问：「你不会留下吗？」

「不会，我会在清晨的时候离开。」

「是吗……？」伊芙莉低头擦擦眼角，又强颜欢笑地说：「好像小美人鱼的故事呢。哥哥，你是我的幻觉吗？」

「你就这样想吧。」悲伤地轻抚她的脸颊，亚罗特望着那双神似圣德尔斯、却湛蓝如海的美丽眼眸。

也许当初什么「不能弃养动物」的良心都只是藉口，还真是对不起他……

「哥哥，你现在住哪里呢？」

「东半球一个文化包容力很强的小岛，珍珠奶茶是他的特产。」

聪明的少女眼珠一转已经猜出了答案。她拉着亚罗特到床缘坐下，并侧坐上他的腿，就和小时候一样。「你现在过

的还好吧？有没有饿肚子？」

「我很好，你不用担心，那里的环境很容易适应。」亚罗特没有说的是，他离开后完全没和家里联络，前几年流离

失所，着实吃了段苦日子。

「那就好。」伊芙莉放心地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抱住他的脖子偎进怀里。「你的房间依然保留着，父母亲他们心

底依旧希望你回来的。」

这句话深深刺痛了亚罗特的心，他将脸颊贴在妹妹的头顶，抚着她的背道：「伊芙莉，对不起，在我做了那件事之

后，我是不可能再回来了。」

「哥哥……」少女的嗓音带上些许哽咽，用力搂了他一下抬起头道：「你不用这么自责的，都已经过去──」

「不行！我犯的错不是有悔意就能原谅的！那是──」讲到这戛然而止，亚罗特浑身颤抖不以，双臂却紧紧地抱着

她，力道大的像是要将怀中纤细柔弱的身躯给绞断。

轻拍着哥哥的背等他平复下来，伊芙莉给他一个温暖的笑容，将话题转开：「我今年夏天就要嫁给杰奈尔家族的长

子了，你会来吗？」

「……我再看看吧。」

明白这样的回答是机率不大，伊芙莉难掩失望的神情，但一会儿又展露笑颜说：「哥哥，你跟我讲讲旅行的趣事吧

！离开七年，应该到过很多地方吧？」

摸摸她的头，亚罗特讲过一个又一个七年中曾经旅行过的国家：法国、义大利、波兰、希腊、中国、日本……两人

彻夜未眠，刻意遗忘时间仍在流逝。

当然，他完全删除了遇见恶魔、狼人和猫灵等奇幻生物的部份。

黎明的曙光乍现，灿烂如金粉洒入室内。伊芙莉揉揉双眼，可爱的打个呵欠，又往他怀里钻了钻，「你要走了吗？

」

「对，再见了，伊芙莉。」拍拍少女的背，亚罗特将她轻轻推到床上起身要走，衣角却立刻被拉住，「拜托你留下

来！」

「……对不起。」温柔地打开伊芙莉的手掌，亚罗特在她额上吻了一下后说：「我真的过的很好，你不用担心。」

泪眼模糊中，伊芙莉看着哥哥穿过微风吹扬的金色纱帘，一位身着暗蓝衣服、背后有着巨大黑翅的人降落在他面前

，他点了点头，那人便将亚罗特横抱起来扬翅而去。

「再见了……我的王子。」

48.坦白的罪孽

清晨第一道阳光被诺恩远远甩在后头，飞行速度与猫灵在森林中狂奔有得拼。

「你、你飞那么快做啥？」我已经呼吸困难了……

「我讨厌阳光。」搪塞了一个根本不能成立的理由，诺恩在前方开启晶蓝色的传送魔法，地狱之火猛然喷出吞噬了

他们俩。

穿过一条充满各色光线的通道，地狱炎热干燥的空气扑面而来，恶魔的飞行速度也终于减缓。

沉默了一段时间，亚罗特突然打破凝滞的气氛：「她……是我妹妹，亲妹妹，也是我离开的原因。

「伊芙莉小我六岁。她可爱而优雅，聪慧又风趣，歌声如春日的微风，舞姿如月下的湖水。她完美的就像一位公主

，是舞会的焦点人物，是父母的快乐泉源，拥有无数的追求者，而这样的她却会很天真烂漫的说：『我最喜欢的是

哥哥，以后我一定要嫁给哥哥！』。

「我深深以此为荣，虽然读过书明白那只视童言童语，但仍情不自禁……」亚罗特举手遮住双眼，全身微微颤抖着

，好半晌才又能出声：「那时就像着了魔似的，而在我怀里的她是如此柔弱纯洁，我竟然──

「我逃离了那座城堡，远走他乡、攻读神学、成为神父，本以为这样就能掩盖我的罪孽，谁知道我依旧忘不了她。

」亚罗特难听地笑了两声，又说：「我简直是个禽兽，对吧？你一定很想松手让我摔下去吧？」

「神在哪里？他为什么让我被心魔控制？我为什么没有听见他的回音？」

「我不会将你扔下去。」诺恩依旧表情漠然，眉毛都没挑一下，「恶魔与人类的价值观不同，在我们看来，那的确

并非常理，但也没什么特别。而且据我所知，人类也有正当的近亲结合例子。假如你认为这是罪孽，愿意永世背负

，那也是你的选择，但不足以改变我看你的眼光。」

回到恶魔城堡的领空，诺恩敏捷地穿梭于高低错落的尖塔群里，最后来到亚罗特房间的阳台上，粉紫色的魔法阵忽

明忽暗的仍旧运转着。

降落在魔法阵中央，金黄色的光柱冲天而起，而在亚罗特失去意识前，他听见恶魔在自己耳边低语：「你的夙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