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魔论——裂彩

『自罪恶感中解脱』已经达成。」

「……唔？」睁开酸痛的眼皮，入眼的是乌漆抹黑的房间，亚罗特藉着溜进房内的微弱月光还可以看出自己怀中有

只不明生物。

推推不明生物，它发出一声「呼噜」便翻了身，原来是圣德尔斯。

「小鬼起来，你怎么跑到我房间睡觉？」抓住肩膀粗鲁地摇醒他，亚罗特瞄了眼床头柜上的钟。不是刚清晨吗？为

什么又变成夜晚？

迷迷糊糊的坐起身，小恶魔梦呓般回答：「我看你和哥哥在睡觉，就也挤上来嘛～我有做睡前祷告。」说完往前一

倒，继续在神父怀里呼呼大睡了。

哥哥？亚罗特火速一百八十度转身，果然有另一只恶魔枕着手臂、好整以暇的看着他，而且视线还不在脸上，而是

胸前。

「……靠！」胸膛上那几个位置很暧昧的红点是什么啊！

49.去他的因人而异

扯下揪住自己领子的双腕，诺恩迅雷不及掩耳地按下他的头，封印差点爆出脏话的双唇。「小声点，圣德尔斯已经

睡了。」

确定亚罗特不会再大声乱吼，诺恩慢慢松开力道，亚罗特不爽的哼了两声，瞪着他问：「我们去了一整天？」

「不，仅仅十分钟，而且只有『你』去。」

「嗄？」亚罗特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应该说，他的话根本不符合现实。

但是诺恩却说：「刚刚只是你的梦境而已。『童谣』的力量能在梦中让你完成心中真正的渴望，而那股力量来源便

是你童年的纯真，使用过多将会失去孩提时期的美好感受，而且童谣会引响一部份现实。」

「为什么会有影响？」

「梦是现实的延续，现实是梦的开端。」诺恩说，「你梦见了谁？」

「我妹妹伊芙莉。」

「『童谣之梦』只会出现你最思念的人。」

「她的确──」喉咙为之一塞，亚罗特的眼睛失焦了大约三秒，语气忽然降到零度，「我要回去。」

一骨碌地爬起来，神父开始收拾房间内四处散落的所有物，动作迅速俐落的婉如整理孩子游戏房的妈妈。

诺恩与装睡的圣德尔斯看着他莫名奇妙的忙东忙西，三不五时还会冒一句「最好是啦，那只是魔法错乱而已」、「

噢！对嘛，应该是为了合理化才出来」等不知所谓的自我解释。

「为什么亚罗特要回去？」飞过去抱住他的右手臂，小恶魔难过的问。

「我要忘记你们。」神父一脸严肃的回答，将那本从上飞机就读到现在的小说叠到狼人族史书上，「你放心，人类

薄情寡义专门科的，一定用不了多少时间就可以忘记你们这群非人生物。」

「可、可是好突然，我……」圣德尔斯焦急的不知该说什么来挽留，又想到自己要和他分开，鼻子一酸忍不住抽泣

起来。

见他哭了也有点于心不忍，亚罗特摸摸他的头道：「反正我几十年后也会离开你们，长痛不如短痛嘛。」

这根本就是小恶魔不愿面对的事实，登时抱住他的腰哇哇大哭起来。诺恩瞪了没良心的人类一眼，走过来将小恶魔

抱开，边拭泪边安慰：「他只是暂时回去一趟，之后『肯定』会再来的。」

「喂喂，你加重那两个字是什么意思？」你要是敢违背我的意愿，我就找机会在你腿上贴满胶带！亚罗特挑高了半

边眉毛，目送恶魔兄弟离开房间后继续整理物品。

不多时诺恩果然又回来了，而亚罗特也正好盖上行李箱。

「你在梦里看见什么？」坐上箱子，恶魔偏头以胁迫的眼光盯着他，并用尾巴拍开捉住把手想自己掀下去的手。

「……刚才的童谣之梦会如何影响现实？」

「因人而异。」

难道就没有精确一点的魔法吗？暗骂一声，亚罗特走到茶几旁倒杯冷掉的花茶，诺恩却伸手夺了过去。「回答我的

问题。」

50.偷窥别人梦境是很不好的行为

「我没有那个义务。」

恶魔眯细了双眼，语气冷冽的像一根坚冰做成的锥子，「我是施术者，自然有权过问。」

「那是我的梦境，你没有权力过问。」神父微愠的回答。两人互瞪了许久，最后诺恩先移开视线，说了句「随便你

」便大步离开摔上房门。

突然觉得浑身疲惫不堪，亚罗特拖着脚步回到床边，用力往床上一倒，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不是故意对诺恩这么呛的，只是……

童谣之梦太清晰，让他一度错觉还有祈求原谅的机会，甚至忘了那封信的事。

伊芙莉对亚罗特来说无比重要，重要到超越「妹妹」这一个身份。假如每人心中都一座天秤，任何人事物放在上头

重量立刻分晓，那么伊芙莉就是这座秤，一切都以她作为衡量。

但……亚罗特最近开始分不太清楚自己以谁当基准，有时候伊芙莉和诺恩的重要性会抵触。

更甚者，被取代。

这使他无比焦虑，伊芙莉应该是不可能被取代的，她应该已经是信仰了。他实在无法忍受自己就这么被认识几个月

的家伙给动摇。

何况他还不是人类，第一次见面就揍人、傲慢自大又歧视其他种族，还有──

抬手紧紧压住双眼，亚罗特的呼吸停顿了几秒。刚才那是什么？路边十块钱一本的言情小说里的台词吗？又不是青

少年了居然还会讲出这么可笑的话。

自嘲的笑了一声，他的指缝流出些许透明的水，整夜再无动静。

房门外，一抹人影双手环胸、倚墙而立，里头的声音一丝不漏地传进他细长的耳朵中。

诺恩没有走远，他还是很在意人类梦见了什么，不过连续剧或漫画中自言自语出重要情报的戏码当然不可能上演，

所以他等亚罗特睡着了再打开房门，又施了一道睡眠魔法以防万一，这才走近人类。

「你梦见了谁？」坐到亚罗特身旁，诺恩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脸颊，音量若归类为质问不如说是喃喃自语：「为什么

突然说要走？」

移开人类遮在眼睛上的手，恶魔抹去他脸上的泪痕，扶着他的背将人搂进怀里，再次唱起童谣，只不过这次是倒反

着唱。

黑色光芒自两人脚下蔓延，爬上墙壁、缠上家具，构出一幅幅复杂精细的图案，乍看之下是抽象的花纹，细看却是

诡异恐怖的图像，生动而令人恐惧，无时无刻都在蠕动变化。

「……梦魇，回应我，让我看见他的梦境。」

对面原本空白一片的墙壁出现了与人等高的黑洞，从里头走出一匹全身燃着黑紫色火焰的迷你马，朝诺恩点了点头

后刨抓着地嘶鸣，魔法阵彷佛回应它般倏地聚集到脚下。梦魇又鸣叫了一声，撒开四蹄朝诺恩狂奔而来！

直视它的双眼，恶魔所见立刻由黑暗的房间转成色彩缤纷的甬道，数不清的门扉在身旁开启，各式各样的喧闹声充

斥，当中荒诞不经的画面一一上演。

这是亚罗特所有的梦，潜意识的组合。诺恩无视那些混乱，专注在最新的梦境上，无数道门急速向后退去，更多门

扉自身旁掠过。怪物无声的嘶吼、有五个角落的房间、在空中飞舞的玫瑰、淹过胸口的洪水……

霍然冲入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房间，诺恩立刻认出来，这是自己在人界住了一段时间的房子，但是看起来更加杂乱，

应该是他们还没去的时候。

视野彷佛刚睡醒般慢吞吞的朝门口移动，开门时还可以听到左邻右舍的三姑六婆在聊天，而「他」则脚步一拖一拖

的走下楼开信箱，伸出醒目大疤横过的漂亮手臂拿出大堆信件与报纸。

这条手臂是亚罗特的，可是关于疤痕诺恩并不知道来历。虽然曾经问过，但人类只是摇了摇头不说一句话。

上了楼，「诺恩」将报纸随手扔在桌上，一封一封检示来信，翻到最后再平常不过的纯白信封，一看清楚来信地址

，心脏忽然像被铁锤击中──

51.这一切都是善意的唬滥

「嗄？」

亚罗特愣愣地看着人来人往的机场大厅，以及头顶美丽的钢骨结构，表情蠢的像撞上窗户的小鸟。

虽然是自己吵着要回来，但莫名其妙被扔回台湾还是有点反应不及。

总觉得什么事情都没有交代……

低头瞧瞧手上盖有台湾海关章的护照，亚罗特闭上嘴巴，藉由心底涌升的不爽用力回瞪那些对他投以嘲笑的眼神的

家伙，昂首阔步走出机场大门，招了辆计程车前往教会。

在车上和司机聊了开来，没多久他就知道司机一家五口小孩三位，一位在职一考大学一位考高中，母亲身体硬朗还

可以爬山等等。

「对了，今天几号？刚下飞机还搞不清楚。」亚罗特问。

「哈哈，今天X月XX号啦！」难得遇到对头的客人，司机大笑着踩足油门，享受在没有测速照相机路段狂飙的快感

。

回到市区内，紊乱的交通以及坑坑洞洞的路面是如此熟悉，亚罗特看着街上的景色，偶尔回应司机一两句。

「你的中文讲的真标准……唉呀零头不用啦！这段路我也很开心，难得可以遇到畅谈的客人。」

朝远去的小黄挥挥手，亚罗特拖着行李走进小巷子内，刚到教会门口便听见老修女大喊：「亚罗特回来了！」接着

响起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下一秒他已经被兴奋的人群包围。

「梵帝冈好玩吗？」一位穿着小可爱的少女抢先问道。他看看所有人期待的眼神，这才相信今天是自己应该回来的

日子，之前听司机讲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大概又是恶魔的把戏……算了不想了。

人群随着他进到一间小孩子游戏用的大房间，舒舒服服的在泡绵垫上坐成一圈，迫不及待的盯着他们心中的偶像。

面对十几双眼睛亚罗特心想：自己根本就是去给人绑架的，但总不能说他遇见恶魔、狼人与猫灵等奇幻生物吧？于

是俊美的神父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开始胡邹起来：「我这次去梵帝冈……」

请原谅我这善意的谎言，毕竟没有人愿意突然大幅度扩展自己对世界的认知。

拎着晚餐打开住所大门，亚罗特撕下贴在门上的粉红色纸条，瞄了眼便随手扔在玄关柜上，一边碎念着上帝都不会

帮自己的仆人付账的胡话，一边钻进浴室大洗特洗一番，让身体的每条肌肉好好放松。

擦擦蜜色头发，草草解决便当，他拿着电视遥控器随便乱转：无关紧要的新闻、自以为话题最新潮有趣的综艺节目

、一大堆的美食介绍。

很好，他似乎真的只离开一个礼拜而已，先知之地的屠杀连个影子也没见着。

八点半就决定上床休息，没有小恶魔在了亚罗特也懒得泡可可，所有灯关了便扑上床铺，安安稳稳地进入梦乡。

隔天早晨风和日丽鸟语花香，亚罗特睡到自然醒，惯性走到楼下的咖啡厅买早餐时才想起──＝＝＝

最近好烦躁……烦死了啦靠！我讨厌虫子啊啊啊啊啊！！！

52.好另类的常客

「欢迎光临，只有一位吗？」青黎坐在吧台后方，语带调侃的笑问。

都已经进来又出去好像很失礼，亚罗特尴尬地笑了笑，走到她前面坐下。

旁边在等餐点的中年男子色迷迷的盯着青黎，三位举止优雅的老太婆占据了正对吧台的圆桌，最里面的桌子还有一

位女大学生趴在参考书上补眠。

真不知道她晚上都在做什么，一大早就在补眠……

「都是常客。」青黎转身替亚罗特调制常喝的拿铁。「要试试蓝梅贝果吗？」

「麻烦你了。」环视一圈好久不见的小店，亚罗特突然想到：「你知不知道我肩上有个──」

「知道，而且已经消失了。」老板娘突然以拉丁语回答，弯腰自冰柜中夹出一颗贝果，放上瓷盘推入小烤箱里。

「你就是靠着它才有办法越过狼人族的守卫吧？」

「是的，我的角色只有艾柏莱、格瑞兰、诺恩、圣德尔斯与国王这五人知道，因为时间实在太赶了，来不及全面通

知，但也可以避免间谍，算是有好处。」

「然后我就像个工具一样被抢来抢去。」亚罗特颇无奈地摊摊手。生气也没用，他连该找谁讨精神赔偿都不知道。

青黎忽然握住他的手，满脸抱歉地道：「很对不起，我虽然是人间结界的化身，但我的立场是不到最后关头绝不限

制任何人的行动，所以只好在你肩上作记号，除非有生命危险不然不出手。」

亚罗特是男人，美女都已经用楚楚可怜的眼神望着自己了，哪可能忍心继续数落下去？于是他抽回双手，有些不自

在的移开视线。「我并没有责备你的意思。」

即使他很明白眼前的美人根本不是人，但本能一向与理智不合。

青黎神秘一笑，将完成的餐点交给中年男子，又说：「请相信我，我很爱你们。」

下午去了趟教会，亚罗特前后走一遍才找到在厨房的老修女，原来明日是每月第一天，要准备餐会给家境不那么好

的人家享用。

「梵帝冈如何？」老修女剥着豌豆问，速度快的让亚罗特很想颁个奖牌给她。

「不愧宗教圣地之名。」被拖下去帮忙挑菜叶的神父回答。

「我听说──」老修女压低了音量，「那里发生了大屠杀，但被高层封锁？」

「确实，被杀的人中好像还有红衣主教级的人物，真是一大讽刺。」亚罗特知道她正盯着自己，但没理会，「网路

上没有彩色照片流出吗？」

「没有。」

……好吧，地狱有个专属网站好像也没什么稀奇。神父暗暗提醒自己以后上网要多小心点，最好要检查网址。「幸

好你没事。」老修女道，话题一转：「你不在的这几日少了好多人来礼拜。」

「唉……」亚罗特很无奈的叹了口气，摇摇头不想评论。真是有选择性的教徒。

「不过这年头没什么好挑剔的了。你那两位朋友玩的愉快吗？」

闻言亚罗特的呼吸一窒，顿了顿才轻声轻气地回答，彷佛说的太用力左胸里的某个器官会炸掉一样。「他们……玩

的很开心，并请我代为谢谢你们。」

「客气了。」察觉到他的脸色不对，老修女拍拍他的肩膀说：「好了你先回去吧，记得明晚要来。」

感激的点点头，亚罗特起身舒展一下酸麻的双腿，走入台北女人心一样的雨幕。

53.人想要互相取暖已经是老梗了

刚下公车没五分钟，亚罗特急匆匆的步伐被一声虚弱的「喵」给挡下。

往回几步，一个纸箱在普通人不会留意的房屋夹缝深处，被雨水淋的又湿又软，走近一看才发现里头装着四只小猫

的尸体。

蹲下来盯着那些横七竖八的小猫，亚罗特内心挣扎了一会，才伸手逐一推推看还有没有生命迹象，推到第三只时猫

耳抽动了下，神父赶紧将它捧出来裹进怀里。

小恶魔没得养了，有只猫咪陪伴也不错。亚罗特拉拢一些外套，小心不让瘦到只剩毛皮的猫淋到雨，快步前往最近

的兽医院。

而当他隔天晚上去接小猫时就先受到医生的注意事项疲劳轰炸，并塞了一堆书名不脱「指南」、「大全」等字眼的

书籍到自己手里，最后又贴张写满专卖宠物用品的商店住址在手臂上，医生这才小心翼翼的捧出装有小黑猫的竹篮

。

不过是养只猫，有必要这么麻烦吗？猫咪不都很独立？把书扔到一旁，亚罗特戳戳安睡在垫子上的黑毛皮，立刻被

医生打手。

「它现在还很虚弱，所以要随时看着，※％＃＊◎□……」

好不容易找到空档，亚罗特简直是「逃」出那家诊所的。回到乌漆抹黑的家里，他叹口气暗骂自己怎么老是捡麻烦

回家，随便给自己弄点食物裹腹以后便盯着小猫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