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魔论——裂彩

不动，旋然欲泣的模样像位心爱小狗走失的孩子。

「我有空就会带你去，好吗？」摸摸他的头，神父柔声安慰着，小恶魔乖巧的应了声，小口小口的吃掉。

沉闷无比的解决一餐，圣德尔斯飘进房中钻入被子里，亚罗特坐到置身事外的诺恩旁边，不满的问：「喂，你弟都

那么难过了，你怎么都不去安慰一下？」

过了会儿没反应，他又说：「你这没同胞爱没血缘爱的家伙，为什么不去安慰一下？」

「安静，人类。」诺恩受不了他的打扰，总算开了尊口，「天使的奖励没那么简单。」

「亚罗特，由于这次是个难得的机会，昨日我与其他负责人讨论，决定维持原案由你代表本教会前往梵蒂冈，至于

你的要求：第三人的费用本教会全面支出，期望你能在教廷前将本教会……」

原来那野蛮恶魔是这个意思。亚罗特在教堂内的会晤室中听着主教长喋喋不休的告诫，心里已经在瀑汗。

惨了，早知道该出个难一点的条件。那两只恶魔已经非法入境了还谈出境？偷渡又非常容易被抓……

极不情愿的接过才刚交出去的信封放入口袋，他突然觉得举步维艰。

好沉重……

心不在焉的回到礼拜堂收拾手提包，亚罗特出了教堂到旁边买碗鲜芋仙，再去等台北永远不会早到的公车。

下午三点的阳光火力十足，他被晒的有些恍惚。蓦然，那天闯入卧室给小恶魔奖励的天使在对街一闪而过，他的脑

袋瞬间清醒，再仔细看时却只有两位年轻女孩边抹汗边说笑着走过。

亚罗特知道自己不是那种会有幻觉的人。天使来做什么的？总不会是针对他们俩吧？踏上公车的阶梯，他找了个靠

窗的位子坐下。

虽然现在是离峰时间，但他老觉得那公车司机动作慢吞吞：看看，那方向盘打的多么不疾不徐；看看，那街景蠕动

的多么缓慢，真想把他推开自己开。

心急如焚的神父却没意识到，公车上警告超速的「哔哔」声，在偌大的车厢中响的无比欢快……

13.行程确定

等萤幕显示「5」，亚罗特踏出狭小的电梯厢，心脏「扑扑」用力跳着，早早握在手里的钥匙打开门，却不见圣德

尔斯可爱的笑脸迎接，也没有诺恩冷淡的一瞥，整间房子冷冷清清没有一丝声响！

「圣德尔斯？」试着喊了一声，他走进卧房，床铺整整齐齐没有褶痕；又去浴室、阳台找，连个魔影也没有，十五

坪大的房子是可以躲去哪？

暗道糟糕，亚罗特就知道看见天使不是个好兆头。问题是要去哪里找魔啊？又不能报警……

正当他紧张地搜寻有无纸条或羽毛时，客厅忽然传来门锁开启的「喀哒」声，还有小男孩稚嫩的嗓音：「哥哥，亚

罗特好像回来了耶？」

走出卧室，只见大小恶魔一人一杯50岚，手上还挂着大包小包内容物明显是盐酥鸡之类的红条纹塑胶袋。

「亚罗特！」圣德尔斯放下手中的食物跑过去，抱着他的腰在他怀中蹭了蹭，「你回来了！」

「你们出去怎么不留纸条？害我以为天使来绑人了。」用力捏住他的脸，神父非常不爽的使劲往两边拉，「天使都

在街上游荡了，想被泡圣水桶喔？」

「好、好痛！」圣德尔斯口齿不清的说，大眼睛里涌起水雾，「对不起嘛～」

按下肆虐的魔爪，诺恩将他们拉到沙发上，「你看的见天使？」

「嗯。」打开仙草冰的盖子，亚罗特加入奶油球搅了搅，喂给圣德尔斯一颗粉紫色的芋圆。

人类居然看的见天使，看来被影响的很深……

「他是针对你们吗？」

「不知道，家族中根本还未晓得天使降入人界。」

等家中的资料传过来再分析了……还有之前那间怪异的咖啡厅也未调查。诺恩闭起眼一个人陷入思考，亚罗特见了

也不打扰，偷偷拉出他手上还没动的香喷喷葱油饼。

「话说，你们有没有护照？」葱油饼咬到一半，亚罗特才想起来还有这件麻烦事。

本来在想自己有病，这两个撞破自家屋顶的恶魔最好是有这种玩意儿，不料圣德尔斯却说：「有呀！」

「什么！」差点把珍奶喷出来，神父弹了下他鼓鼓的脸颊，「你知道护照是什么东西吗？」

「我真的有啦！」气呼呼地飞进卧室里，一阵翻箱倒柜后拿出小册子回来递给他，小恶魔嘟着嘴抓起85℃的纸盒打

开猛吃。

「哇赛……还真的有。」亚罗特感到不可思议的盯着唯一一个签证。居然是用标准程序入境，还有台湾的海关章…

…！

「我才不会骗你呢！」

挥挥手敷衍了事，他仔细看了签证上的字，「你们从芬兰来的？」翻到最前面的个人资料，他大叫起来：「你们是

芬兰公民？」

「闭嘴，大惊小怪。」诺恩非常不屑的睨了他一眼。

恶魔都能拿到绿卡，这世界真是没救了。而且还在芬兰，难怪台湾的小孩子拿不到圣诞礼物，圣诞老公公肯定都被

打劫光光。

换神父走进卧房找出护照，他手朝诺恩面前一伸，「既然都是申根就好办了，把你们的护照给我。」

「亚罗特你要做什么？」圣德尔斯一手拿着叉了草莓的叉子，一手握着红茶粉条，眼睛都亮了起来。难道──

「没错，第三人的钱教会支出，我们可以去梵蒂冈了！」

「耶！」小恶魔欢呼着扑进神父怀里又抱又亲，乐不可支的直喊「可以去了！」。

虽然草莓弄脏了他的长裤、虽然那该死的人类很明显在吃他弟豆腐、虽然他们的亲密让他有些忌妒……不过看到昨

日精神还很萎靡的圣德尔斯展开笑靥，什么都只算是芝麻绿豆大的小事。

听着亚罗特说明行程，诺恩心里升起一股不祥感：最好这次人类安排的行程也适用于恶魔。

中正国际机场，简明俐落的现代风格，利用钢骨和玻璃打造出力与美的几何建筑，证明台湾踏上了时代潮流。

划位、托运行李、过海关、随身行李X光检查、在免税商店街闲晃，一切真是──正常到不可思议！

方才过海关时，圣德尔斯排到的是一位女海关，结果用了明显比平常人还要久的时间，而他过来后也笑容满面。

「那位姊姊好亲切喔！她问我喜不喜欢台湾，还问我觉得台湾最好是哪里，并说很期待我再来耶！」一行人坐在咖

啡馆的僻静角落，小恶魔搅着伯爵奶茶说。

「……你可是恶魔欸！为什么现在的人都喜欢小正太？帅哥不好吗？」亚罗特唉声叹气着时代变了，惹来诺恩不屑

的一瞥。

肤浅的人类，眼睛就只会放在异性上。

离登机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半，神父和小恶魔聊着昨天晚上HBO播放的电影，圣德尔斯忽然指着外面说：「咦？是咖

啡馆的老板娘欸！」话落便跳下椅子跑出去，拉住她的衣角甜甜的喊：「青青阿姨！」

「是姊姊。」敲了下他的头，青黎体贴的半蹲下来和他平视，「你出国去哪呢？」

「我要去梵蒂冈喔！姊姊要去哪里？」

「我要到米兰。」

「唔？都在义大利，好近喔！」

摸摸他的头，青黎微微一笑，「是呀，也许我会去找你们。登机时间要到了，我先走罗。」

手上的环饰轻柔响，她在一阵悦耳的「叮铃」声中走远，圣德尔斯眨了下眼睛，她忽然消失在视野中，又眨了一下

，她却正好转过转角。

好像古代的公主喔！小恶魔目送曼妙身影完全消失，低下头看着手中的便条纸，上面有用0.28的深蓝色原子笔写的

一组数字。

「这年头正太真吃香，我应该让他出去赚钱才对。」亚罗特酸酸的道，旁边的诺恩则理都不想理。

14.天使不会飞到平流层

看着登机证被机器吃掉，吐出小小的一片残骸，圣德尔斯捏着它快步走向机舱，笑容可掬又美丽的空中小姐为他指

了左侧的通道，他则回头不断催促着哥哥与监护人。

「不用那么急啦。」打个呵欠，亚罗特停下来让前面的女士放好随身行李，而后向她优雅而体谅的一笑再前进。

他们所搭的飞机坐位数是3－4－3，而划位的小姐很好心，体谅他们有孩子所以尽量将他们排在一起，但靠窗的座

位仍旧先有一名外国男子。

以非常优美而婉转的英文请他和诺恩交换，外国男子本来还不大愿意，毕竟飞欧洲线的都是晚班，夜景哪个城市都

百看不厌，但在瞧见圣德尔斯带着祈求的酒红色大眼睛后也弃械投降，笑呵呵的用有浓重口音的英文说好，并赞美

亚罗特的孩子真可爱。

「这根本就是犯规。」在外国人转身的瞬间狠狠瞪了他一眼，亚罗特把手提包放上头顶的置物箱，忿忿不平地坐进

中间的位子。

「你还想再上演一次228公园的危机吗？」诺恩吐槽了他一句。

「……圣德尔斯你多嘴什么！」

「嘻嘻嘻～」

系好安全带、看空姐示范救生衣穿法、飞机起飞、喝了几口水打破耳鸣的不适感，圣德尔斯开心地说他一定要好好

参观圣彼得大教堂和梵蒂冈博物馆。

飞行三个小时后，机舱内的灯光转暗，小恶魔也累的睡着了。亚罗特替他盖好航空公司发的薄毛毯，关掉头顶的灯

准备休息一下。

「对了，」他见诺恩正在看福音书才想到：「天使很有可能针对你们，不然他们来这块弹丸小岛做什么？」

「静观其变。」眼皮也没抬一下，那口气像在说他无知又鸡婆。

瞧那不当一回事的表情，亚罗特哼了声，暗骂自己干嘛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口气颇差的说：「滚开。」

不为所动，恶魔还是自顾自的看书，连神父关了他的灯也没阻止。「注意你的用语，人类。」

「闪一旁去，我要喝水。」

这次诺恩连回应懒得哼一声，亚罗特见状便搬起中间的扶手，一屁股坐上恶魔的大腿，正要出去时飞机却突然一阵

摇晃！好在被诺恩眼明手快一把搂住才没难看的摔出走道。

「各位乘客你好，这里是机长xxx，现在气流不稳，请乘客尽快回到座位……」

对看一眼，亚罗特没好气的说：「谢了，我知道我的腰很好摸但快点放开我。」机长的广播已经出来，乘客也被摇

醒的七七八八，而这杀千刀的恶魔一抱上就不放了是怎样？

「少自抬身价了，卑贱的人类。」

「不要骂人类卑贱。」撞了下他的胸口，亚罗特挪回座位，才刚扣上安全带诺恩的魔爪就伸过来解胸前的钮扣。

「喂！你搞什么？天使不会飞到平流层！」

被吵醒的圣德尔斯一睁眼就目睹亚罗特的衬衫被哥哥扯下肩膀的一幕。

「亚罗特，飞机好晃喔……」小恶魔揉揉眼睛要找水润唇，神父赶紧拉好衣服递过一盒果汁。「哈哈……乱流嘛，

没办法。」

咬着吸管，圣德尔斯拉开窗帘看了看窗外，厚重的云层在底下延展至地平线，一片灰朴朴的世界，像角落的灰尘了

无生气又无趣。

颠簸了十几分钟才平稳下来，空中小姐开始端出宵夜和饮料。到他们这排时，捧着银盘的小姐特别温柔亲切的问诺

恩：「请问有需要吗？」

「总共五份，谢谢。」亚罗特直接代为回答，免得那家伙态度太差吓跑可爱的空姐。

给圣德尔斯两份，剩下的放在自己与诺恩之间，他慢慢咬着简易三明治边看小说，一杯红酒突然移入他的视线。

「嗯？」亚罗特狐疑地盯着诺恩刻有咒文的侧脸，不大甘愿的接过。

赔罪？不可能，他是个骄傲自大到地球都能反转的家伙；好心？这哪国的笑话，他可是恶魔欸！

引擎的声音吵的人精神疲乏，亚罗特喝下酒之后，只觉得书上的字越来越模糊，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梦中的家乡依旧很美。

亚罗特明白自己在梦中，而且很浅眠，但是他无法也不想醒来。

眼力所及全是青翠的草原，温暖的微风吹在身上，清晰的让他知道这是春天的时候。

他听得到秒针跳动的声音，也听得到远方教堂的钟声。他转个身面对自己童年住的城堡所在的方向，却没看到古堡

，只有一名金发少女灿烂笑着，朝他跑来……

醒来是因为圣德尔斯轻轻摇着肩膀说吃饭了，他打个喝欠坐直身子，睡前没有的毛毯滑落到腿上，让他愣了一下。

「我要吃牛肉。」拉拉袖子唤回人魂，圣德尔斯不明所以的被揉了揉头发。

刚睡醒没什么胃口，亚罗特喝了些酒，对着微波过的盒装食物发起呆。

一根亮晃晃的银叉子极尽嚣张之能事，自左侧伸进他的主菜里，不疾不徐地叉起一块牛肉，亚罗特连忙按住这位文

质彬彬的强盗，「你不是也有吗？」

和他对视许久，诺恩率先垂下视线放弃控制权，回到自己的领地优雅无声的进食，而亚罗特一回来就发现食物少了

一盒。「好样的，声东击西，你们这对恶魔兄弟欺人太甚！」

「嘻嘻～！」调皮地笑着，圣德尔斯手上拿着「赃物」躲避搔痒攻击，连嘴角沾上奶油也没时间擦掉。

15.女人的香水味

再飞行五个小时，飞机降落在罗马机场，三人正式踏上了义大利的土地。圣德尔斯坐上接驳巴士后便一直贴在窗户

上，着迷的看着罗马城内处处可见的古迹。

先到旅馆登记入房，亚罗特虽然脸上笑着，但是额角的靑筋已经爆出来，好容易摆脱方才认识的同行，拿着钥匙上

楼。

教廷方面提供的是双人房，所以给圣德尔斯和诺恩使用，他自己则住在较高楼层的单人房。

抓紧时间洗了澡，亚罗特擦着头发随意披件衬衫走出浴室，门铃此时响了起来，他从猫眼往外看，是诺恩。

「圣德尔斯呢？」退一步让他进来，神父又搓几下头发，发尾的水珠将肩头滴成透明一片。

「洗澡。」迳自走到窗边，诺恩探出头去左右看了下，又回到床头柜开开关关似乎在找什么。

「怎么了？」亚罗特问，但他没有回答，只是转过身，视线又落到神父光裸的胸膛上。

……该不会又──

「又」怎么样还没下文，恶魔已经抓住他的手臂将人摔上床铺、跨坐到他的腰上脱衣服！

「你别老做这种莫名其妙的事行不行！」虽然奋力抵抗，无奈这次诺恩特别暴力，三两下衬衫就被拽下肩膀。

恶魔的眼睛眯细了起来，也不再做什么更出格的事情。神父见他直盯着自己的右肩瞧，这才发现上面竟然有个紫色

的花朵印记。

「鸢尾花，人类的记号。」自言自语着，诺恩将手掌放上他的肩膀，立即发出一阵肉被烧烤时的「嘶嘶」声，以及

一缕轻烟……

梵蒂冈是世界上国土面积最小、精神面积最大的国家，面积仅0．44平方公里，在拉丁语中梵蒂冈的意思为「先知

之地」，由圣彼得大教堂、梵蒂冈博物馆、梵蒂冈宫等组成，也是唯一的神权君主国。

亚罗特一早就到教堂去了，圣德尔斯睡到九点才起床，梳洗一番半小时后与哥哥出发前往博物馆。

出门前他也把神父房间的备份钥匙卡放进口袋。

罗马城由于历史悠久，城内处处是古迹，美丽的女神像就耸立在车水马龙的街道旁。兄弟两人在路边买了点食物吃

完，才进入梵蒂冈的领土，前往举世闻名的梵蒂冈博物馆。

现在是旅游淡季，虽然人潮依旧，但起码没有被人推着走、或是怎么挤也挤不到名画前的问题，这最让圣德尔斯开

心了。

好容易走到西斯汀礼拜堂，小恶魔遵守规定将相机收起来，抬头仰望这幅米开朗基罗的旷世巨作：「最后的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