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就是夺目的玫瑰,炎略良不禁看得痴了。
看着看着,二人的眼睛渐渐靠近,直至感受到对方如兰的气息为止。
并不是第一次的接吻,只是这次比剧集中的每一次都要悠长,都要淡薄。唇膏的甜味像软滑的冰淇淋,跟水轼那缺
乏保养的干燥嘴唇完全不是一个层次……
惊觉自己在想甚么的时候,炎略良只见盖是雅一双凤眼睁得圆大,四目交头都说不出话来,大概是同样地惊讶。
12.破
不晓得是幸还是不幸,似乎当天酒吧内没有娱记驻守,所以一切直至事发三天后,全国才炸开锅来。
由体育报到八卦杂,就连正经大报的娱乐版,都一同拿凉爽和盖是雅酒吧接吻的照片做头条。
三张角度只有少许差异的照片,似乎大家的消息来源都是同一个。
——是谁这么笨,将照片卖给他炎略良可比你卖给他们价码好十倍!
以前和水轼拍拖的照片也不是没被拍过,只是水轼太小心,最过份的一张都仅仅是牵手照而已。不过炎略良还是开
个好价钱将照片买回,免得恋人小小的胆子变得更加小。
出发往水轼故乡伊洛的前一刻,炎略良捏着手中的杂志,第一次这么讨厌起狗仔队来。
由于事态严重,炎略良在有万全对策之前也不敢贸贸然对水轼解释。
一个谎话迭在一个谎话之上,在心细如尘的水轼面前不可能成功;而如果实话实说,这可是会真正「分手」的。
怀着忐忑不安,炎略良抵达伊洛。
演唱会正式开催前必需先彩排一天,确认所有器材和各人走位,因此他们在彩排前的一晚就到达伊洛的阳城。
炎略良去伊洛最多的地方也许是阳城市,但记忆最深的一定是三涂——水轼出生的地方。
三涂的「涂」其实应该念类似「呀」的高平声,不过其音今天已无,水族语也纯属考古学的「发掘中」,可以说这
民族已经九成汉化了。三涂位于渑水旁,由于全市八成地方都是山丘高地,因此又叫涂山,而这种地形,亦很难令
工业发展起来,所以开放以来居民还是以捕鱼为主。直至近年才发展起旅游业来,饭馆不断的盖,有传说的地方也
愈来愈多,别说炎略良这路人,就连水轼的父母也不知道真假。
小时候,他俩不止一次一起来过这里,炎略良还记得第一次来的时候就被那一片远紫近绿的山峦震住,怪不得水轼
说喜欢山陵。后来刚拍拖的时候还一起来过探望水轼的奶奶,后来自己愈来愈忙也很久没看她了,可是那一声声的
「略良」依然言犹在耳。
彩排前的晚上是自由时间,晚饭后炎略良便回酒店休息去,经理人老田一同过来,盖因「有事商量」。
其实也无他的,他希望可以将这次绯闻诬成另一次「职业绯闻」,目的当然是宣传 FIERCE 举行中的巡回演唱会,
只要在一两份小报上发出演唱会滞销的新闻,一切自然能顺理成章。哪个演唱会没滞销传闻?就算不是真的,胡诌
一下也没相干,反正百利而无一害。
「阿爽,你想清楚,这样子不是撒谎么?」老田苦口婆心地道。
「甚么撒谎,那是意外!况且,我跟她传职业绯闻又不是假的,你还要我解释多少次才明白?我只是喝醉了!」话
没两句炎略良就发作了。
「你的酒量,一向是很好的……」
「你没听过酒入愁肠么?我是心情不好所以易醉了,不可以么!」
同房的贝斯手宛博此时正好回来,不晓得听到了多少。
炎略良先道:「小宛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去买手信的么?」
「没,觉得累就回来了。」看看老田,笑道:「打扰到你们?」
「没有没有……」好好先生的老田面对艺人还是连忙哈腰。
炎略良啐了一口,「老田我们出去喝一杯。」站起身正要拉人走,宛博却扬声说:
「怎么了,不想见到我么?」
「当然不是。」。
虽然宛博是为了凉爽的 Fierce 才被拉拢进来的,但总归那时起就处在一块,是一同力争上游的伙伴,所以二人也
相当笃厚;Fierce 里面,是炎略良最熟悉的一个。
「那我们不如坐下聊聊吧。」宛博咧着大嘴拍拍炎略良的肩,老田会意,点点头离开。
关上门后,炎略良盘膝坐在床上,不无不满地道:「你听到多少了?」开门见山。
「也没有,酒店的隔音还不至于这么不济。」
「切!」那就算了!「我去洗澡!」
「慢着,凉爽,难道你不想好好聊一下么?」
「你又怎么了,先是笨于添和阿南,刚才连大俊都发短信来,现在是不是你也要教训我?!」知情人士当中,别说
水轼的朋友,竟然连自己的死党、高中金毛混的另外两个都要替对方说话,实在让人受不了。
「怎么可能?」拍拍他的肩坐到他的床上去,宛博笑道:「你打算怎样做?」
「啊?」
「你跟盖是雅啊。」
「甚么怎样,不就是个误会,」抓抓前发,这是炎略良不爽或者尴尬时的固定动作,「嘛啊……虽然我还没去跟她
道歉,可是绯闻已经由我们两边的公司说定了,我想她会明白的。」
「明白甚么?明白你们会忽然接吻?抑或你真的认为这是两间公司安排的绯闻了?」
「你想说甚么啊?不是连你也这样想我……」
不让炎略良说完,宛博先道:「我怎么想也没关系,重要的是你自己。是耶不是我想你心里应该最清楚,不要连自
己也瞒过去。凉爽,我想说,你不会跟水轼在一起太久,连感觉都麻痹掉吧?」
「……诶?」
知道炎略良预备破口大骂,于是再度打断他说:「我认识的凉爽酒品很好,喝醉后也绝对不是 kiss man,这种说
法别说我们几个,连水轼也不会信。
「相反,最近很少听到你提起和水轼的事,我倒好奇你们两个最近怎样?」看见炎略良沉默,又道:「闹小别扭了
……而已?或者你自己也可以想想,还是跟以前一样地幸福吗?同样地,你跟盖小姐在一起的时候又有甚么感觉?
好像……为甚么要吻她?」看见炎略良的眼睛愈瞪愈大,宛博最后结论性地道:「我觉得,凉爽也好,于添也好,
大家都被十多年来的惯有景像蒙蔽了……我只是觉得,弄清楚之后再作出结论也不迟,没必要急于去回复原状。因
为,没有事物是永恒不变的,相反,改变也不代表是坏事。你想想,与其含糊不清,害得自己不开心,弄清楚内心
想法才是对你、对水轼都最好的做法。」
不晓得算不算一言惊醒梦中人,但听完宛博这番话之后炎略良确实懵了。
——难道还要考虑么?自己和水轼的关系。
不晓得是天意还是一时的计算错误,FIERCE 伊洛演唱会的第一场,水轼回来,预备第二天《Possessed》,译名《
附身灵》在中国的首映礼。
炎略良想错了的是,虽然水轼要跑两个月的世界宣传,但谁也没说过他要两个月后才会踏足中国。
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以买,两人擦身而过;因为炎略良的犹豫,迟到的解释将令一切都不能回头。
谁也没通知之下,水轼一个人回到了炎略良的家,将自己的东西全部打包。就连最大的行李箱也放不下,把心一横
,将全部东西都扔到垃圾收集站去。来来回回,足足走了六、七转才将想扔掉的扔掉。
嘛啊……剩下的还是有那么一点的,还是放进行李箱去带回家吧。
不晓得略良要是看到会不会生气?抑或……他会高兴?对了,他不喜欢他在这里盯着他……可是,曾几何时,他说
过要自己搬过来……
算了,俱远矣。
在餐桌上放下钥匙,怕他看不到又特意放在鲜红色的红西柚笔记本上,下面压着白色的纸条,寥寥数语结束这段关
系。
离开炎家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半。
走下楼往停车场的路上,抬头看看天空,一轮新月隐隐约约地躲在薄如轻纱的云朵背后,不晓得炎略良会不会在伊
洛一样看着月光。
不过又怎样?天底下不知多少人在此刻一同望天向同一个月亮,这代表甚么?根本不代表甚么,因为一个人不可能
同时跟全世界这么多的人有缘,既然不代表甚么,也不代表他和炎略良还有甚么,不是?
水轼拖着轻飘飘的大行李箱,走向问穆清借来的车子,夜路上,只有滑轮擦在柏油路上「何……何……」的声音,
说不出的单调。
低温的体质令他在夏天也不用开冷气,然而这夏夜凉风,却令他必需拢好衣领。平日挂在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令水
轼看起来特无情的,可是他的心,究竟在想甚么?
感情淡了,自然消失,物理定律,犯不着呼天抢地。
当水轼漫长的宣传行程结束之时,炎略良亦迎来了巡回演唱会最后一站。
演唱会期间需要合宿,但回到本市他还是回家去收拾一些东西。
甫进门还以为找错地方,鞋柜里少了三双鞋子,沙发上没了那几头毛绒绒的暴龙、速龙、良龙甚么龙,电视旁的游
戏机不见了,挂壁的《One Piece》铝片画消失,衣帽间也忽然变宽敞,只剩下在砖红色笔记本上的钥匙……和下
面刺眼的白纸条。
「阿炎:
我走了,一直以来谢谢您的照顾。钥匙还你,祝你幸福。
水轼」
炎略良不懂,他还没有真实感,有太多事情根本没有搞清楚,甚至隐隐约约依然觉得这只是水轼的任性。
打去公司确认水轼已经回到中国的消息,给对方发了通短信,希望明晚的演唱会前能见上他一面。
最初因为水轼的一封短信想惩罚他结果就不理他,而不理不理的竟然过了一个月,然后,自己又跟盖是雅闹绯闻,
可恨的是,水轼这回连骂也没骂他了。心虚之下,又晾了一个月,结果,回来发现他一早将东西拾走了,难不成,
一开始的分手水轼就是认真的?
如此足足分开了两个月,不闻不问没消息没联络,炎略良抚心自问,这样还算甚么关系?姑勿论剩下的是一个人的
公寓,自己是不是对水轼淡了?
对比以前,一天十封短信三通电话,还每通下限一小时,然后三天不见想得以为有心脏病。确实无论从哪个角度看
这段关系,不算淡也说不过去。
人们说,爱情不长久,但爱情可以升华,升华成的感情却可以维系一生。
然而,这却不是炎略良的爱情观,他认为真正的爱情本来就应该是永恒不变的,没有甚么升华更不可能变平淡,那
么,现在剩下的究竟是甚么?
『今晚是舞台剧的第一天排演,完结后要跟大伙去喝酒,走不开,不好意思。』
水轼这样覆了短信,炎略良几乎忘记《附身灵》之后他就要开始《哈姆雷特》的排演,代表着未来的三个月他都会
忙得不可开交。相反,自己就比较闲了,只要往下三场的演唱会结束,暂时也没有剧集,工作只是一两个广告的拍
摄,录下一张单曲,杂志取材照旧,进入凉粉称的「神隐」时期。
过去的一个月,盖是雅来了两次 FIERCE 的演唱会,一次是武汉的,一次是京城的,显然都是特意过来。而每次看
到她在台下,炎略良都会想,完场后她会不会来后台找自己,并因而心跳不止。而那份感觉,白痴得他也有点看不
起自己。
盖是雅的出现,逼他去正视究竟发生着甚么事,回顾拍剧期间融洽的相处,和谐的氛围,能倾吐恋情烦恼的原因,
究竟是甚么?
他唯有承认,对盖是雅,他不是没有感觉。
只是那份心跳太陌生,陌生到他没有发现而已。
「……祝你幸福……吗?」看着水轼留下的纸条,炎略良微笑,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怅然。
这次演唱会盖是雅没有来找他,只在每场之前发邮件鼓励自己,炎略良不满,不满自己竟然因此而变得开心了。
可是开心就是开心,为甚么要不满呢?
他跟水轼算正式分开了吧,东西都被他拾走了。可是童年玩伴的情份,分享了自己三分二人生的那个人,要他放弃
他却怎样也做不到。
怅然,大概是因为还在想他吧。挂念一个人,也可以有很多形式的,对不?
所以,他不会就这样让水轼从自己的生命里消失的,远在他们拍拖以前,他们已经密不可分,双方的生命里早已混
染了对方的气息。
自私吗?
没错,炎略良一向坦承自己自私,他最爱的是他自己,白羊座的自我中心,他一项不缺。
九月,已经进入秋季,炎略良最讨厌的冬季快要来临,红叶还没化成,但鼻敏感的人早已察觉到气候的变化。
巡回演唱会结束一周左右,水轼终于有空出来见他。
老样子的火锅店,老样子的包厢,老样子的坐在桌子的两边,活像甚么都没变。
『?叮铃咚啷~?』一串悦耳的音乐声,来自炎略良手机,他瞟了水轼一眼,有点尴尬地说「抱歉」,并急急站起
来掩着裤后袋出去接电话。
其实又何必这样,他一进来水轼就瞥到了,十多年来二人都用一样款色的手机,终于,不一样了。
想来也是,以前他每次嚷嚷「分手」的时候,炎略良也没有过上次的回应,也许他一早就想换了……水轼有点神伤
地想。
「不好意思。」不消一会炎略良就回来了,「是老田,关于明天有个甚么制作人的聚会,他拉线叫我去。」
「噢……嗯。」
「那个……」还是摸着裤后袋,「手机……」
「嗯?」
「手机我不小心跌坏了,啊……那个款色没在卖了,我想配都配不到。」可是他不好意思开口叫水轼换跟自己同款
的手机。
「哦,是吗。」水轼不在意地道。
于是炎略良又从口袋里摸出自家的钥匙,推给水轼,「这个,你还是拿着吧。」
「为甚么?」看着桌上的钥匙,水轼平静地道。
「没甚么,只是觉得,用不着这样……」展露起凉爽式的腼腆笑容:「你喜欢的时候,还是可以来玩啊!」
「你这样,不好吧?」说完就将钥匙推回去,然后举起餐牌爽朗地叫道:「叫东西吃,吃东西吃东西!」
看到他这样,炎略良只好默默地将钥匙收回。
天秤座的优柔寡断在水轼看餐牌时尤能体现,于是,这次还是没例外地由炎略良决定吃甚么。
一顿饭吃下来,话题倒意外地变多了,聊着演唱会的意外,莫斯科的风境,一整个夜里嘴巴都忙过没停。唯一漏掉
的,可能只是黄金海岸的话题。
「水轼你多吃些啊~」
笑了笑道:「排戏的时候有人来探班才吃过一些,现在还不饿。」水轼属于幼骨却是大骨架,所以瘦了多少一般都
看不出来,遑论他怕冷所以在室内也没脱下外套。
「噢,可惜啊,枉我还叫了这么多肉。」
「不会啦,只是这些阿炎一个也能吃完啦。」
「水轼……」嘟囔。
「嗯?」
「不要叫『阿炎』啦,怪见外的。」
水轼拿起酒杯喝了两口,微笑道:「那个……不然叫甚么?」「略良」是让恋人叫的,这规矩不是你定的么?
炎略良抿抿嘴没有做声,怕水轼万一叫「凉爽」岂不比「阿炎」更糟,熟悉的人叫他「炎」而不是「凉爽」的,大
概也只有水轼了,那个远在他叫凉爽以前就认识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