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镜 下——影野

主持就作了简单的介绍，先是主角们的感想环节，然后就到记者提问。

记者们除了提问剧情之外，往往，更关心的是演员们的真实生活，当中，以绯闻最为热衷。

由于盖是雅留院，本来就很红的巧灵最近就更有话题性；至于方卓儿，似乎跟一个富家第二代扯上了关系，所以这

记者会才会对炎略良比较不热衷，虽然他是主角，不过他的私事要说的似乎都被说光了。

正当炎略良托着腮，看起来像发呆的时候，一句说话，忽然闯进了他那在太虚的灵魂——

「……凉爽的，不晓得他对最近爆出的《影帝自杀》这新闻怎样看……」

让炎略良那死鱼眼里蓦地有一窜流光滑过——

「大家都知道你们是发小，这么严重的事情是怎样掩瞒过去的呢？」人家大概以为他一定知情吧，「又，这是为甚

么发生的呢，有人说是为情自杀，也有人说是长期服药做成，不知道凉爽怎么认为呢？会不会跟公司政策有关？（

万事加以压榨着称）」

『为情自杀？！』炎略良的眼皮跳了一小下，手离开了腮帮子。

「啊……这个不是关于剧集的……」主持人忙道。

「不过我这是问凉爽的啊！他是剧中主角，这就关于剧集吧。」明显是歪理。

就在主持想着该怎么挡驾时，炎略良瞪着那位记者道：

「你说因为甚么？敢就将刚才的话再说一遍……。」炎略良低沉浓重的鼻音从麦克风扩散过去，一只眼睛被垂下来

的头发遮住，眼神中的杀去没有被挡住，反而更加可怕了。

感到身旁的寒气，方卓儿立时转头看看身边的人，果然见炎略良一动不动的盯着那位记者，活像要将人家生吞活剥

似的。

主持人似乎也被这大腕的杀气吓得呆住，还好方卓儿见惯大场面，赶紧圆场：「你问的这是未经证实的事，谁都不

可能有意见。小黄（主持人），下一条吧。」

「你在说的话很可能已经构成肥胖了……！……咳……」由于过度激动，想骂人的时候反而跑调了，「诽谤」变「

肥胖」，这次真是糗大了。

那边厢主持人小黄趁着炎略良一呆，和台下偷笑的一刹，赶忙圆场，为免记者们继续提出跟剧集无关的访问，提早

结束了这八卦记者招待会。

回到休息室时，炎略良暴怒的大叫「妈的！」，一脚将酒店的高贵椅子踹得老远。

炎略良尽管有点脾气，但在外人面前一般都是面瘫不作声，很少这样发作出来的，于是看得工作人员都呆了。不过

，大家只道他跟水轼真是很要好很要好的青梅竹马，所以才会这样，旁边有些工作人员也就好言相劝。炎略良也不

是未见过世面的，一会已经冷静下来。

记招之后，本来还有近距离的记者彩访，可是炎略良一坐下来就没有再动的意思，大家都知道他心情不好，于是只

由两位女将和导演出去应付记者。

老田走过来低声跟他道：「你这样不好，一会人家写你小器。」

「老田……」低沉的声音异常缓慢地传过来，「你知嘛……我做这行二十年了……红了也差不多十年吧……这大牌

……我从没耍过……」

当然，行内谁不知道凉爽名声好——尽责、拼命、一视同仁、有礼不迟到——坦白说，比起水轼这位「导演宠儿」

，在一般工作人员的眼中，这「大牌」更好相与。也许，这也是大家都爱用他的原因。因为影帝对自己要求高，连

带对身边的人也一样，这个，想象一下他们对拥戴的异同，大概可知。

老田看着炎略良的侧脸，现在不是十八、九岁，皮肤不小心就会变差、眼袋和黑眼圈让那乌溜溜的瞳仁更无神彩…

…

「去找水轼吧。」

炎略良的眼中闪了闪，揉揉额头，摇了摇头，笑道：「我会的，不用担心，他原不原谅我，就不知道了。」

「阿爽，别人怎么说我不知道，这世上，没人比你更疼水轼，发生这种事，你比他更痛……」

「……」

「……你才是太温柔的那个，」轻轻摸上炎略良由于角色而保持墨黑的头发，「原谅自己吧，孩子。」

炎略良合上眼咬住下唇，不让也许会有的眼泪流下来，管哪个是老田，他也不想被人看到自己懦弱的一面。

「我没事。」张开眼，还是那张脸瘫。站起来道：「我先上车子睡睡，出发的时候叫醒我吧。今晚看我的！」对老

田笑笑，走了出去。

「嗯。」

看着炎略良拍这剧以来，一天瘦过一天的背影，老田忽然觉得苍海桑田，那孩子终究是没改变过。

他还是那个口中叫嚣，但实质最爱跟着水轼屁颠屁颠的小鬼头，如果没有以爱之名，也许一切都不会变得那么复杂

。

《爱情长跑》这剧集播影数月下来，主题曲虽然没有大红，但一段时间下来，终究是被人接受了，莫讲当初讨厌的

大多数是「凉爽黑」。这下，也算为炎略良单飞备了个案。

其实早于两个月前，他已动笔跟大厂签了一纸三年的单飞合约，内容包括合约期内必需发售至少二十首全新的歌曲

。

不过其实这对于炎略良并没有难度，其实自高中年代起到现在，他创作而没有发表的歌曲就不下百首，当然，好些

确实过于稚嫩，现在的他也没脸拿出来。但剩下的三成作品，大多是局限于Fierce的风格而被否决使用，所以这次

，有三首歌就是从这些「压箱货」来的——那种炎略良极端心爱却又碍于种种情况而没能发表的。不过，也只有这

三首。

剩下七首，全是新写的——炎略良不得不承认，就像古代的诗人，触发灵感的往往是愁绪——无论是士途坎坷还是

情场失意，总是诗人的灵感泉源。

不是要为赋新词强说愁，而是正正因为这段期间里，他的感情无处宣泄，才会写了这么多的歌。甚至令一向不擅于

填词的炎略良，也不用熬夜就连着音乐写了词出来，实属罕有。

而这次的大结局播影前直播，公司将会安排歌手身份的炎略良唱两首歌，一首是剧集主题曲《抉择》，一首是为未

来大碟宣传的。这剧集是大厂的，当然会为旗下歌手争取最大福利。

直播开始，无非是播一下片花、聊一下拍摄趣事、NG镜头、还有在这「抉择电视剧」里不能缺少的，叫主角们预测

一下剧情。

于是甚么「我们也不知道结局，因为拍了两个！」之类的话，就由巧灵和方卓儿的口中流出来。炎略良只是微笑点

头，没错，他们是拍了两个结局，不过两个都是和巧灵拍的罢了，只是测试不同的环境和气氛，才拍了两个。到最

后，究竟导演会用哪一个，他们到现在都不知道，倒是真的。

然后主持就问到刚才记者会的问题了，也是三角恋中，对演员们最常见的问题——「如果你是龙言，凉爽会选哪一

位呢？」

炎略良这才开口答话：「这样问啊……人家方妹子和巧灵我就不敢高攀了，说不定名花有主呢～」于是大家一起哄

，追问：「那主儿是谁？」「是谁？」

「胡说八道！」方卓儿笑骂。

「是没有啦，不过太多人追，我斗不过来呢……咳。」被方卓儿打了一下，炎略良也笑了起来，咳了两声后，道：

「不过说北清玄和柯堇的话，我自己是会选柯堇……咳……」「堇」字的音明显不太清楚，炎略良略为垂头掩嘴咳

了一下，因为头垂下了没人看到他眼神的虚晃，然后就转对主持笑了一下，表达「我谈完了」。

主持人是七频道内挺稔熟的曹柏，他眼梢看到拍自己的3号镜头红灯亮起时（即是直播出街的镜头已转到自己身上

），炎略良便瞬速用食指在自己的颈项比划了一下，他便机敏地顺着答案将问题掷向同场的方卓儿和巧灵：「巧灵

，炎略良不选你呢，怎么办？」

这一节跟着炎略良都没作声，只是人肉布境一样陪笑，终于到广告时段，他立刻起身向摄影棚的众人鞠了一躬，走

下嘉宾席向工作人员那边走去。

老田和主摄影、灯光师都走过来，炎略良对他们三个摇摇头，又是一揖，手摆在喉咙又扬了扬，然后张着嘴巴说了

点甚么，可是一点声音也没有。三个人张着嘴交换了一眼，老田最快反应过来：

「你失声了——！？」

炎略良一脸不忿的，只能用力地点点头。

曹柏也走下来，看着他道：「真的么？一点声音也没有？刚才还好好的啊……」

炎略良点点头，其实他在说「我也不知道。」可偏偏真的一点声音也没有。

「怎么失得这么彻底的！？现在打开声针也赶不上啊，第三节回来还要唱歌的。」

「对嘴吧。」监制刚从控制室那边赶到，说。

可是炎略良摇头。

「我已经着你的助理去找MMM了，一会小曹多想几个问题出来问吧，趣事甚么的应该还有很多，拖三分钟出来。然

后只唱主题曲，新歌就不用了。

〈※MMM，有音乐「有」人声的母带，即是对嘴唱歌用的母带；顺带一提，MMO就像K歌，是「没有」人声只有伴奏

的母带。〉

炎略良瞪大了眼盯着监制，因为说不了话，所以为了表达他的不满，表情比往常都凶狠了几分。

「阿爽别这样……」老田劝道，「现在也是没办法的事。」

「没错，炎大腕你也得看看情况，我知道你不需要对嘴，可这是直播，我们等不来。」

炎略良一拍大腿，高高地扬起手，指着老田又招招手，叫他拿出手机来让自己打字，于是在手机短信模式打道：

『新歌没有MMM，我也不想唱它的MMM，我现场清弹一段吉他总可以了吧？只一分钟，不耽误！』

监制还没答话，他就拍一下老田，老田会意，立时往外走，去他车子拿他的随身吉他来。

『重点是——歌名字幕照旧出，这种意外希望大家都能协调。』看到大家的脸色，他沉住气又再打一句：『拜托拜

托。』

「好吧，只会打出歌名，歌词就不行了，会太奇怪。」监制虽然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甚么药，尽管他不怕这大红人，

但也不想节外生枝。

看到炎略良点点头，又道：

「小曹照样拖三分钟，够时间了，你们回去吧。」说罢也不理炎略良一脸想吃人的表情就往控制室跑了。

曹柏拍拍炎略良的肩拉他回去，同时道：「黄监制喜欢访谈，不怎么做音乐节目的，这次他也算是给你脸子了。」

炎略良不耐烦地摆摆手，坐回嘉宾席继续做他的活体花瓶。可恨喉咙连痛都没痛就给他这么一下子完全「收声」了

，偏生在这重要关头，手只能握成拳头一直捶打自己的大腿。

他们都不明白啊，如果唱不了歌，他叫水轼看今晚的直播就没意义了——本来，是想用歌声去向他明志的。

『水轼……』

30.音

让我们时钟回拨到《爱情长跑》的直播宣传之前，亦即是炎略良叫水轼看电视的时间，这边的水轼也愈发坐立不安

了，在客厅踱到第一百零八个圈儿的时候，康丽终于忍不住从厨房里走出来道：

「阿大，你怎么？」

「耶？」

「你的拖鞋声这下午都响过不停，有心事么？」

果然家人都成惊弓之鸟了，水轼脸上微红，对正一脸好奇，圆睁着眼睛的妈妈道：「没……没事……哈……哈哈…

…」在沙发上坐下来，母亲的眼神变得有点怀疑，水轼立时拿出影帝的演技，打开报纸看。「噢，原来今年的高雄

电影节快开锣了呢～」

「是么？」

「是啊，一般都这个时间吧，我在想要不要过去看呢，挑甚么片看呢。」

「要不要妈陪你啊？」

「哈哈，那要问制作单位多拿张票呢，那不一定有韩片啊～」

「呿，我管有没有，我去看我儿子不成。」

「我没有参赛作品啦。」水轼笑道。

看着母亲碎念着回厨房去，水轼才吁口气放下报纸来。

忽然手机的短信音响起来，水轼吓了好一大跳，是宫淑笔，水轼说不出是失望还是意外，炎略良现在应该要彩排甚

么的有很多要忙，自己究竟在想甚么啊？

『那坨羊乳又数落我了，出来陪我吧，好啦～』

水轼不知道他是说真还是假的，每次都说欧阳宇不好要自己去陪他，但很多时候根本跟欧阳无关，只是想要个人陪

。

如果太晚，水轼就不会理他的了，可是，这个时间嘛。

「妈，有做我的菜吗？」探头进厨房去。

「怎么了，有人约你？」

「嗯，是小笔。」

「去吧去吧，若弘今晚回来应该能消灭掉的。」

「呀？他又回来？不是说这边远么……」

「他也该多点回家啊，怎么还没结婚就整天往外跑的，你老爸念他很多次了。」

「唔……他不要回来看我就成。」水轼嘀咕。那大恶魔又回来，更加要赶紧开溜。也不想想，自己会不会只是掉进

另一个圈套罢了。

在小区最近的车站接了他后，宫淑笔就开上了高速公路，然后去了一处近郊。

「小笔你是带我到哪里去啊，还有，宇哥……」

「你宇哥没事，那个我待会再说，我现在赶时间你别碍着我开车。」

「哦……哦……」

水轼几乎以为他们开进了一个森林，那还算不算车路呢？但明明是柏油路，但放眼四顾都是高耸参天的大树，好不

诡异。车多行了十五分钟，终于见到一栋别墅的类似物体，他才能松口气。

「来吧，带你去见识一下，大宅男。」

「嗯？你……你该不会真的带我去 gay bar 吧？这么偏僻，我……我不懂的啦……」

「呿，我带你去那种地方干甚么，等着你被人吃掉？我才不干，这是会员制的俱乐部，娱乐圈很多人都有来玩的，

你没听过么？」

「俱乐部么，我也有去过的，但不是这种。」水轼曾经去过两三次这种地方吧，都是跟投资电影的大老板来的，不

过，这种地方在他的认知领域里跟 gay bar 没有两样，好吧，不一定是 gay的，但总之里面是bar是很黑的就是。

「那就来吧，有我带着，」拉起水轼冰冷的手，大概明白他在担心甚么似的，宫淑笔又加了一句：「我自己我可以

不管，有你在，我今晚誓不喝酒，放心啦。」

水轼明白宫淑笔是有点自暴自弃才会在那些夜店遇险的，否则，看他那二头肌，比欧阳宇还太块，怎么可能那么脆

弱。也许他其实是故意伤害自己，让欧阳紧张的吧，水轼皱皱眉，不怎么明白这两人之间的事情。

「你跟宇哥，没事吧？」

「你顾好你自己吧，怎么说我也是舍不得死的人。」然后推开门，里面就像一个巴洛克时期欧洲的宴会厅，不过里

面的人并不是穿着那种大裙子，箍脚袴裤，而是这时代最潮最前卫的服饰——皮衣、吊带、短裙、热裤……彩紫、

橙黄、银金——最惹眼的色调。

总之，水轼现在那一身黑的德国足球国家队田径服很不搭调，莫讲他的包上还系着两只圆滚滚的恐龙。

他这时才留意到宫淑笔的穿着，丝质西装外套，蓝色牛仔裤，简单却不失帅气，而且那闪亮的质材在这场合看着很